我和世界的距离

我和世界的距离

我和世界隔着一个五十岁

五十岁的女人——

呀，真好

不困惑，也不悲伤，还有岁月给予的故事感

也是很好看的模样

世界和我隔着，一场风暴

在四月，或者在初秋

顶着浩大的城市无所顾忌地冲来

当着我的面，落成

无数的，可爱的，水的形状

我和世界，偶尔也异质同构

怀揣山海，头顶星星，一定都会去到很远的地方

做梦时，我和世界隔着一次清醒

世界试探我，以声响，以微光

奔跑的时候，我和世界隔着小小的沟壑

同时也连接着，借莽撞，借狂想

我是我

我是我无数的敏感

偶尔的羞涩

总是把偶遇的人，转换成拥挤的树

在他们身上挂满好看的浆果

我也是我路过的风，是梦，是好奇

不用再复述和模拟，每一个动词

凭借味道

我就可以辨别事物是否具有幸福的形状

我是我的孤独

是虚设，是时常的静止和唐突

遇上可爱的人时，总能假想自己是小狗

招摇着朝天尾便可以——不加修饰地说喜欢

忽略的那个部分

我，来自重庆，身披江水

那是北纬30°的潮湿

爱过山野，也爱过人群

不管是遇见谁，我都乐意

给他嘉陵江的轮廓，清冷而湿润

聊起山城，他乡人都说爬坡上坎

说红油翻滚里的火锅沸腾

而我，总想起长江二桥上的通天大雾

一种水性，身后跟着灰白色的韵脚

不必注解，却自带浮沉

比如，蔡甸

春天，应该有更外向的表达

比如蔡甸，比如医院，四月所到之处

万物都有了柔软的属性

它们用力地绿，用力地摇，狠狠地和目光拥抱

周末，到蔡甸看病

看生活从我身体穿过后，那些必然的遗留物

比如乳腺结节、脂肪瘤，还有神经压迫

当我平静地跟医生说起这些时

暮春的日光刚好爬上楼，翻过窗口

在病房里投下好看的阴影

死亡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春天也是

你看，阳光任性地

散落在同济医院门诊部、住院区、科研楼

被照耀的病痛放肆地摊开影子，便不再喊疼

青岛路11号

下班后，我们走着，从解放大道到吉庆街

走过天津路、沿江大道、洞庭街

回到青岛路11号八楼。这是我们租来的房子

天台加盖的违章建筑，潮湿，狭小，阴暗

下雨时漏雨，刮风时漏风

关于破败的所有词语似乎都关于它

还好，阳光和星光，也最偏爱这里

抚摸过城市最繁华的光束也在我们的头顶

均匀地落下。你看，它跻身于江岸区的样子

多像我们跻身于城市，简陋，弱小

还有一些不匹配的紧张。即使这样

但每一次关于武汉的描述，我们都是从这里开始

我们在老旧的阳台上种花，也种菜

我们在简陋的房子里做饭，也做爱

平和坊

每天，我都按时去这里上班

按照固定的程序把自己塞进水泥盒子里

写字，制表，汇报，一次次

在一个个社会性事件里找到，自身的秩序

我无法准确地复述工蜂的自由

那是一种舞蹈。像诗歌一样

你应该也无法想象，盛年的水稻

如何在悬崖边继续拔节生长

多年以后，我跟你说起今天

跟你说起一棵树如何放弃做一棵树

而选择做一个凳子，说起一朵云不再是一朵云

碰撞成午后大雨却不能，瓢泼而下

（康承佳，1994生。曾获全国大学生樱花诗歌邀请赛特等奖、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年度诗人”、青春文学“最佳青春诗歌奖”等奖项，参加中国星星第十一届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第39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蛮蛮》。）

编辑：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