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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北风景二题

2024-06-30路军

当代人 2024年5期
关键词:大风车山岭树坑

空中盛开的三瓣花

车行冀北,窗外的风景常常让我陶醉和思索,起伏绵延的山岭上,一座座白翅膀的风力发电机好像大风车,风中保持一种不断挑战自我的姿态,风叶旋转,安稳,踏实。

来无影去无踪的风与风叶一起舞蹈,风的柔和,风车叶片的美,宛如天空中一枚枚盛开的三瓣花。

这是站在坝下一处宽阔的谷地凝视大风车的飘渺想象。起风了,叶片也自然跟着摇动起来,风像大风车的恋人,一起在圆形的轨道上不停地旋转,旋转,将内心的火热储藏起来,将蓝天白云的卿卿我我,写成一首豪放铿锵的诗歌,献给这片广袤的原野。

谁家的灯亮起来,紧接着整个村庄的灯闪闪烁烁,如夜空的星星。那是叶片将风化作了繁星,装点黎明。

秋风起,草木黄。大风车们喜欢这样的情境,风无拘无束,大胆热烈,如炽热的火焰燃烧。

在蓝旗卡伦高速服务区暂停。下车,一眼便看见了两台货车,后车厢卧着转子叶片,宛如飞机的机翼,舒展,流畅,干净,光滑,像冰清玉洁一样的男儿,将扎根在这片深厚的土地。我的同座装着一肚子故事,他说,你看现在山上屹立的风电装备,运到山里,再弄到山岭上,真不容易。是啊!每一座风电的背后,都有众多劳动者的身影。

车入林海,盘旋而上,站在东坝梁茂密松林外缘的停车场,大风车一架架站在如黛如海的青山之上,蔚然而列,叶片如银簪子。穿越林海,风车渐渐临近,庞然大物也,有人开玩笑,自己家里也安一个这样的大风车。我戏谑道,那还得贴一个告示,一千米以内不得进入。巨大的转子叶片,令人震撼,感动,兴奋。

早在2005年,我来到塞罕坝,苍茫葱郁的松林铺满了山岭,远处,一架架银光闪闪的风电设备立在山巅。时过境迁,现在的转子叶片已经比当年的叶片翅膀更长,更有力量。若风迅疾,叶片旋转得密不透风。此刻天清气爽,我眼前的风柔和细腻,山顶上转子叶片宛如太极。

风叶旋转碧云去,千家万户皆光明。

凝视一张风电示意图,围场广袤的土地上,一个个小圆圈显示风电基地,一架架风机设备在山岭上像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深深扎根。

一名来自风电集团的憨厚小伙,面对众人,有些腼腆,但微笑着解答提问者的各种问题。我记住了这一大片太阳能发电和风力发电的输出量,一年发电量上亿千瓦。

绿色风能“自有云霄万里高”。

我从活力满满的小伙子身上,看到了绿色能源的希望。

塞罕坝的落叶松

北曼甸的早晨很安静。我从厂部大门出来,沿着东西向的乡村柏油路西行,炊烟缭绕,早醒的吃食店外不见人影。

一座亭子独自倚在一角,没有绿意。风似乎没有波痕,那两棵奇形怪状的榆树,一株三枝,枝枝环绕,宛如绳索,盘旋向上。越冷越高,瘦骨铮铮,似乎可以敲出铜音。

月在高处,灼灼其华。想起夏天,这里绿草茵茵,碎花摇曳。这棵榆树叶子纷繁,遮掩了树干的嶙峋斑驳,装饰出一副俊秀的姿态,令行者驻足,品味,来一些雅兴,吟诗作对,合影留念。榆树,亭子,不过是诗化的背影。

现在呢,秋已凋残,冬天已随寒流一次次冲破时光的清冽。再看这两棵榆树,落光了叶子,迎风肃立,没有顾影自怜的模样,枝条与枝条交织在一起。

冷,更能彰显树傲然挺立的精神。

一抬眼,北面小山坡上是樟子松。工会老徐说,这种树耐贫瘠,抗旱。清冽的阳光穿过晨雾,洒落在茂盛的松树上,浓淡相宜,足以衬托深沉的墨色。樟子树绝不流俗,一旦扎下根,便只顾一丝一毫地生长。比起落叶松的挺拔,它也不逊几分,只是枝杈太多,圆不溜丢,为何不剪掉呢?那是它们栉风沐雨、需要汲取养分的必需吧。

在月亮山石岩地,见到一个个树坑,掏空了石头,回填泥土,一棵棵稚嫩的松苗在风中站立,不用担忧,时间一长,根自然就慢慢找到了生命的缝隙。

我不敢妄言,却多了几分敬意。站在窗前,一直看了很久。

在林区,随便一眼看到的树都亲切,都感动。道南一片杨树林,白杨叶子落了一地,金色隐去,灰黑色上浮,枝条零零落落一些叶子,固守秋天的童话,等待冬天的雪飘。置身其中,听长空的余弦弹拨绝响。

那边的山岭,曾经五彩斑斓的色调因了寒冷而恢复单调,这样的颜色将在深秋之后,弥漫整个冬天。谦卑,忍耐,执着,内敛的迸发都在树根的深处。像极了塞罕坝林区的工人。

时隔多年,我一个人默默行走在陌生的坝上乡村,眼光落在路两边的树、山上层层叠叠的树。就在不远处,一棵粗壮如石磙子的大杨树,令我停下步子,似曾相识,还是找到了平日里很难灵光一闪的火花,在生命的膨胀外壳中见到生存的重量。高处可胜寒,什么样的土地,山岭,沟壑,都可以见到林业人、乡村百姓将一棵树珍重、珍惜、供奉的影子。

一树百年,沧桑历尽,可为神。

站在月亮山一侧山岭的十字路口,放眼四望,几乎全是落叶松,晨光熹微,光影顾盼。笔直的树干,向上劲拔,钻入云霄。站在树下,从其斑驳粗糙的褶皱,细读其中蕴藏岁月的艰辛过往。每一棵树都不容易,每一棵树都有信念执着和坚忍不拔的故事。

我在来的路上见到了一株落叶松,扎根的土层很单薄,那是从北曼甸分场回塞罕坝总场之间的一处山坡。茂密的落叶松手挽手,肩并肩,汇聚成一片片固沙防风的林带。我敬佩它们历经几十年,在寒风凛冽、冰雪覆盖、贫瘠干旱等恶劣条件考验中,从一株幼小的松苗,变成参天之树的奇迹。

忽然间,看到了一棵棵落叶松无法遮掩的土层构造。树根部那层土超不过一尺,其下,为冷硬的山岩,试图以断裂、折损、冲决将土层拱翻。这是在石头上硬生生凿出树坑,回填泥土后的人间奇迹。这些造林者铁锤挥动、钢钎凿岩、背负土筐爬山的蹒跚身影都留在历史的册页上,留在这一座座无名山岭。

在一部纪录片中得知黄山松的树根扎于石岩缝隙中,分泌一种酸性物质,化岩石为粉末,经年累月铸就奇崛挺立的风骨。现在看,塞罕坝的落叶松一点也不比黄山松弱小,贫瘠的山岭阻挡不了绿化者的壮志豪情与执着。一株株幼小的落叶松编织成了浩瀚的绿海。

站在绿色栅栏外,一束束光闪闪烁烁,宛如星光,落叶松的树根之处,光影跳跃奔跑,仿佛少年的身影在林中穿梭。塞罕坝的落叶松,凝聚了造林者的青春之光。

树林空隙,蔓草无拘无束,随意铺展,只要雨水不失约,想怎么长就怎么长。时值深秋,草枯叶落,年年如是。落叶松针落下,腐殖质以单薄的年轮层层叠加,慢慢腐烂。裸露的山岩一点点长了肌肤,多了褶皱,厚了泥土。落叶松越蹿越高,绿色越来越浓。

在月亮山旁侧的一面山岭,一个个树坑好像一道道洋溢青春气息的诗行,树坑里的小松苗在风中摇曳,机灵,宛如精灵,不怕苦的少年,一些词汇在风中浮现。

老徐说,塞罕坝最多的树种就是落叶松,这也确认了我一路走来所见的山山岭岭诸多落叶松的判断。

那天早晨,站在北曼甸分场外面的高坡上向东眺望,落叶松覆盖的林子,还残留秋日色彩之手的浓淡相宜的墨花,落叶松是树中的俊男。冬雪飘飞,树挂装饰了松枝、松针,树之坚韧、坚守,自然想到这里驻守的瞭望员,站在高高的望火楼,他们自己就像落叶松,年年固定在方寸之地,执着,不退缩。

(路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福建文学》《四川文学》《山东文学》《散文百家》《青年作家》等。)

编辑:张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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