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梨树
2024-06-27王卓妍
王卓妍
老屋不老,只是它存在于我记忆中的时间太长太长。
老屋没有太多特点,它不像江南民居那样有粉墙黛瓦,也不像皇家宫苑那样金碧辉煌,它只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青石墙、泥瓦顶、木门窗,安静而朴素。老屋的院里有两棵梨树,一棵粗壮高大,一棵瘦削矮小,就像我和爷爷。
春天,梨树一身素白,仿佛是清丽脱俗的乡村女子。满树的花,芬芳馥郁,引得成群的蜜蜂前来嬉闹。爷爷就倚在树下,眯着眼晒太阳。我则在院里跑来跑去,偶尔也学大人样子,拿一根竹竿在树上敲敲打打。不过,我套不住蜜蜂,倒是总把自己弄得满头满脸的花粉,狼狈不堪。爷爷也不训斥我,只呵呵地笑,把我抱到树上,教我念“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句诗的意思,只觉得和眼前的景色很像,便摇头晃脑地吟诵,乐在其中。
夏天,梨树换上了一身绿装,青翠欲滴的叶子将枝干遮得严严实实,投下片片绿荫。爷爷在树荫下放一把躺椅,午后就躺在上面,轻摇蒲扇,不一会儿便酣然入睡。我则搬一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或是仰头看树上忙忙碌碌的小蚂蚁,或是低头寻草丛中小虫子的踪迹。偶尔有风吹过,吹动了我的发丝,也吹走了爷爷的蒲扇。
秋天,梨树挂满了黄澄澄的梨子,就像一个个小灯笼。爷爷拿着一根长长的上面绑了一个小布袋的竹竿套梨。我则站在树下,拍着双手,兴高采烈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不等我数完,爷爷就笑眯眯地喊:“够了!够了!”然后把最大最好的梨拿进屋里,洗干净了递给我。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嚼,爷爷就在一旁笑,满脸都是满足和幸福。
冬天,梨树又变得光秃秃的,没有了生机。不过,只要一场大雪,又是满眼的梨花白。爷爷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些雪花,低声吟诵:“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阵风来,雪花纷纷而下,像春日里翻飞的蝴蝶。我看着爷爷,不明白他为何叹息。
后来的后来,我离开了老屋,离开了梨树。在城市的喧嚣和繁华中,我渐渐淡忘了老屋,淡忘了梨树,也淡忘了那些美好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爷爷也离开了老屋,离开了梨树。我匆匆赶回老屋,却只看到一片荒凉。梨树还在,只是没有了昔日的生机;屋子还在,只是没有了往日的温馨。我站在树下,抬头看着那些熟悉的枝丫,却再也找不到儿时的欢乐和爷爷的身影。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如今,老屋的梨树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是等一场春风,还是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