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时代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病变与矫治
2024-06-25高佳哲程立涛
高佳哲 程立涛
摘 要:算法时代,算法推荐推动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恶性病变,从病变症候来看,其叙事主体由“个体发声”转为“多员联动”;叙事话语由“刚性呈现”转为“柔性嵌套”;叙事方式由“单域输送”转为“全感操纵”。基于心理钳制、认知固化、信息投喂等多个维度,算法推荐在造成个体感性化、圈层化、偏向化历史认知的同时,进一步强化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引诱力、误导力、吸引力。为此,要切实纠治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算法风险,须以教育之“智”,固思想之“本”;以法治之“力”,解算法之“惑”;以技术之“能”,祛文化之“魅”。从“筑基”“严防”“深纠”多个角度消解智能算法对于虚无化历史叙事的传播助力。
关键词:历史虚无主义;智能算法;叙事
DOI:10.15938/j.cnki.iper.2024.02.006
中图分类号:D0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749(2024)02-0042-07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历史和现实都表明,一个抛弃了或者背叛了自己历史文化的民族,不仅不可能发展起来,而且很可能上演一幕幕历史悲剧。”[1]历史虚无主义作为一种具有强烈意识形态导向的不良思潮,凭借其过往偏向化、直白性的叙事风格,对于个体的历史认知造成了强烈误导,严重阻碍了主流价值观的培育。近年来,在智能算法技术的数字化助推下,历史虚无主义实现了其叙事话语的精确化、隐性化样态转变。在互联网及各种自媒体平台中,历史虚无主义通过方式多元、结构多样的叙事输出,实现了对于传播受众的精确化覆盖与滴灌式渗透,并企图通过肆意兜售虚无化的历史认知来达到推翻中国共产党领导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险恶目的。因而,必须高度重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演化中的算法风险,不断加强对于历史虚无主义数智化叙事转向的高度觉察与深度批判。
一、解构与重构:算法时代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病变症候
算法时代,技术的数智化转向引发了算法推荐更多的“智能风险”,这为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软性”病变提供了可乘之机。智能算法驱动下,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主体、叙事话语、叙事方式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数字化流变”,由此提升了历史叙事虚无化网络传播的纠治难度。
1.主体嬗变:叙事主体由“个体发声”转为“多员联动”
大众媒体时代,历史虚无主义以报纸、书籍、杂志等传统媒介进行单向化人际传播,其叙事主体身份较为单一,空间性平面媒介是其发声的主要载体。算法时代,媒介的智能化演变致使历史叙事的技术门槛不断降低,信息传播渠道与传播介质日益在“数智”技术赋能下呈现出大众化、多样化趋势。由此,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主体也在由平面到立体的媒介融合中实现了“在场”身份的转变。
一方面,算法的赋权性颠覆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主体的呈现格局。在信息传播过程中,算法的赋权性体现在数字技术对于主体认知的资源聚合与数据投喂中。在智能媒介场域,算法的数字赋权致使信息传播的主客体身份边界日渐模糊,“数字个体”的信息接收范域也在算法的技术助推中日渐趋同。基于算法对数据资源的整合重塑,历史虚无主义不仅以文艺创作、口述历史、网络段子等多样化包装形式流行于抖音、快手、哔哩哔哩等智媒平台中,其叙事主体也在去中心化、去身份化的虚拟空间内不断“变异分身”。在“人人皆为自媒体”的背景下,“数字主体”得以任意参与到历史虚无主义信息产生、传播、扩散等各环节中,致使自身在信息发起者、参与者、引导者等多样角色中任意转换,使得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主体的呈现格局由过往的“个体发声”“单向传播”转为现今的“群体参与”“多元联动”。
另一方面,算法的交互性实现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主体的“节点联动”。算法具有以信息共享为基石的主体交互作用,推动着主体在资源接收与传播中的双向互动。传统沉默螺旋理论立足于同域物理空间,认为主体因惧怕发表与大众相悖的意见而被孤立是引发沉默螺旋效应的根因。[2]然而,在算法助推的数字场域中,历史虚无主义信息的发表恰恰引发了旨在裂变式虚拟空间中快速凝聚价值共识的“反沉默螺旋效应”[3]。以超时空性、去科层化为表征的算法推荐机制,能够依据偏好优先原则快速实现不同场域中主体意见的聚合凝固,并充分强化社会舆论中个体意志的喧嚣。在智媒场域中,人人都成为可以发声的“公共话语平台”,算法的数据交互机制促使“原子式”的社会个体成为历史虚无主义传播的数字地图节点。基于对历史虚无主义信息的偏向化、流变化对接,一些所谓的“历史趣闻”“历史档案”“历史揭秘”在算法的“偏好捕捉”中被更多主体所评论、交流、分享。基于此,通过数字用户的“节点联动”,历史虚无主义愈发在大众文化交流的话语包容中激发出社会舆论的“涟漪效应”。
2.话语迭变:叙事话语由“刚性呈现”转为“柔性嵌套”
近年来,历史虚无主义的显著变化就在于其柔性化的叙事演变。而算法技术的深度应用,则切实加剧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话语由“硬”向“软”的现实转化。算法具有结构性的嵌入能力,其“可结构性嵌入媒介的运作系统,为叙事主体量身定制并设置难以计数的场景化规则,从而对受众的思想和行为进行建构、引导和规制。”[4]在算法技术的助推下,历史虚无主义不仅可以将错误观点匿藏于碎片化的内容表达中,更可以将畸形价值熔铸于隐喻化的话语样态中。基于此,随着与算法机制的深度耦合,历史虚无主义实现了叙事话语的“柔性嵌套”。
一方面,算法的技术赋能实现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话语的微观化、碎片化内容呈现。从现实来看,以虚无主义、后现代主义为根基的历史虚无主义,本质上迎合了后现代史学的发展趋势。其呈现话语不仅摆脱了“宏大叙事”的架构束缚,更加在对于“中心议题”的跳跃性离散中凸显出短、微、快的叙事表征。而随着算法时代智媒场域的深度扩展,历史虚无主义日益在网络化、数字化的样态嬗变中深化这一特点。智能算法的技术逻辑就在于对数字信息流的个性化配置。在海量的数据资源中,算法通过对于信息样态的筛选、渗透来完成对个体认知的环境“拟态”,相较于宏大、完整的叙事表述,琐碎化、离散化的语言单元更易实现在数字空间内的几何式传播。基于此,历史虚无主义更加注重以微观化、碎片化的叙事细节来增加自身在网络空间中的关注流量。大量所谓的“历史秘闻”通过对于革命人物或历史时期的细节描述来阐释错误思想、误导个人观念。例如,某些人通过对毛泽东诸如衣着、菜单、爱好等生活细节的描述与诽谤,来丑化革命领袖的人物形象,并通过算法的“兴趣捕捉”来大肆提升其网络热度。
另一方面,算法的技术赋能推动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话语的暗喻化、隐性化样态发展。基于历史虚无主义的娱乐化、日常化转型,历史叙事日趋突破“学术圈”的“藩篱”,而映入“生活圈”的“视野”,其叙事语言的呈现样态也逐步受到多样话语体系及大众文化基调等多元要素的现实影响。而算法技术也构成了推动历史虚无主义叙事话语实现样态转变的技术要素之一。作为新兴的资源配置范式,智能算法内嵌式的权力本质使其得以隐性地左右个体的认知习惯。出于利益追求的原始动能,智能算法在垄断公众信息渠道的同时,往往也会带来信息传播的把关转移与价值失衡风险。而历史虚无主义正是凭借算法对于个体认知的隐蔽式规训及对于信息传播的靶向化赋能,以更加隐晦化,更具吸引力的话语样态来传播虚无化的历史叙事。在网络空间中,历史虚无主义一改过往刚性、直白的语言风格和叙事特征,借助“‘语境暗示'话术和情感传播技巧,以边缘话题和琐碎细节这种‘小叙事'的讨论来颠覆整体真相。”[5]通过充分激发个体想象的符号隐喻来寻求“卖点”、增加“爆点”,以达到其篡改历史、虚无价值的险恶用心。
3.传播裂变:叙事传播由“单域输送”转为“全感操纵”
当前,随着数字技术的深度发展,意义的呈现凸显出鲜明的感性化、视觉化特质。大众文化的认知范式也逐步由以语言为主导的理性文化模式,转变为以体验为核心的感性文化模式。而在由算法建构的崭新传播进程中,信息的渗透愈发建立在用户沉浸式感官体验的基础上,视觉、触觉、听觉之间的动态联动成为算法推荐满足大众感性文化体验的现实路径。由此,在算法助推的数字场域中,历史虚无主义不仅改变了过往以文字、口述为表征的单一叙事方式,更凭借现代化的媒介包装手段,通过更具动态性、体验性的感官呈现方式滥觞于虚拟化数字空间之中。
一方面,算法技术助力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介质的丰富性。从具身认知理论来看,个体的生理体验与心理状态具有密切关联,其感官体验的波动会直接左右主体思想意识的产生与发展。而以算法为核心的智能信息技术,则充分注重对于个体感官的多方位调动。沿着“感官触碰-心理触动-情感共鸣”的链式逻辑反应,数智媒介在无形中实现了对于个体的意识整合。在算法时代,“以VR/AR/XR、人机互动和语言识别为代表的智能技术与穿戴式设备以其超强社交、深度沉浸与自由创造的功能打破了传统网络意识形态的二维呈现方式。”[6]由此,历史虚无主义不再固着于体现印刷文化的纸媒介,而更多凭借图像、声音、影像、动画等感性叙事介质融入个体生活。基于此,大量媚俗化的历史影视剧、暗喻化的娱乐短视频、反讽化的网络表情包在鱼龙混杂的网络环境中大肆喧嚣,极大提升了历史虚无主义感性叙事的媒介化生存空间。
另一方面,算法技术增强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传播的体验性。相较于以往以文字叙事为核心的历史虚无主义叙事形式,算法技术的应用在调动个体情境感知的同时极大提升了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传播的体验性。依托用户画像、人脸识别、知识图谱等智能技术,以可视形象、具象声音为代表的感性叙事单元通过关联化、个性化的信息推送法则大肆传播。其要么采取“夹带私货”的主观化叙事策略,通过数字图像或声音片段的编排化呈现,来实现对于大众历史感知的恶意误导;要么采取“博人眼球”的娱乐化叙事策略,通过猎奇视频或恶搞音频的大众化传播,来消除大众对于历史史实的敬畏之情。总之,在算法技术的助推下,历史虚无主义的感官化叙事方式借助自身的符号系统构筑起了一个具有跨越性、互动性的时空场域,其不仅通过时间的空间化呈现解构了个体对于历史的整体性认知,更通过对于历史的“景观再现”扰乱了大众的历史记忆。由此,通过不断强化个体具象化、体验化的情景感知,历史虚无主义“悄然无声”地输出了错误的历史价值。
二、渗透与流变:算法时代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病变机理
在鱼龙混杂的网络环境中,基于关联规则的智能算法变革了虚无化历史叙事的数字呈现样态。“算法运行逻辑的背后隐藏着权力、资本、价值、文化等交织竞逐的复杂关系网络”[7],并通过心理适配、认知重塑、信息投喂等多样方式实现对于主体历史观念的隐性塑造,由此充分增强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引诱力、误导力、吸引力。
1.心理钳制:以心理共鸣为前提强化历史虚无主义的叙事引诱力
算法的思想操纵方式不仅局限于对人们海量的信息供给,更在于对其情感化、意识化的隐性渗透。通过将筛选后的信息流与个体心理结构的合理衔接,智能算法以感性嵌入的方式无形中完成了对主体的观念塑造。在历史认知方面,正是基于对个体认知表征的充分呼应,算法通过引发大众的心理共鸣来强化历史虚无主义的叙事引诱力。
一方面,算法技术通过满足个体的预设性偏好不断提升历史虚无主义的叙事引诱力。主体在信息流通的过程中更倾向于接收那些契合自身心理预期的信息,并由此产生特定的预设性偏好。在历史认识中,由于成长经验与辨别能力的不足,一些具有强烈逆反心理与猎奇心理的青年个体,往往基于自身的预设性偏好而更易关注那些能够满足个人好奇心或与主流历史叙事具有强烈反差感的历史信息。而算法的技术特性恰恰满足了历史虚无主义者在历史认知中的预设性偏好。算法具有资源整合与信息筛选的技术特性,基于对用户“电子轨迹”的数据收集,算法能够在不断完善个体“数字图绘”的同时,预先推送出更多符合个体认知惯性与心理期待的信息。由此,在算法的技术助推下,一些为迎合个体心理预期的所谓“历史实情”“历史真相”“历史档案”,打着“戏说”“再现”“重识”的旗号大肆扩散于网络空间。这些虚无化的历史叙事要么以离经叛道的历史表述来满足大众的好奇心理、要么以脱离史实的历史观点来呼应青年的逆反心理。基于此,其在充分引发个体心理共鸣的同时,也在无形中提升了自身的叙事引诱力。
另一方面,算法通过强化个体的偏差化认知来不断提升历史虚无主义的叙事引诱力。偏差化认知是指个体通过整合相关信息与个人经验所形成的一种偏离事实的主观认识。而文化立场上的自卑心理常常是历史虚无主义者在历史认识中产生偏差化认知的根因。应当说,“惨痛的近代史不仅打破了我国‘天朝上国的文化自负心态,更使得民众陷入到了深刻的文化自卑之中。”[8]虽然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践进程中,文化自信获得极大发展,但极少数个体仍无法摆脱文化殖民主义思想的荼毒,并由此产生了迎合西方意识形态的偏差化历史认知。基于此,一些“崇美”“精日”分子不仅在生活中贴合西方生活方式,更在历史认识上全面否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及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而算法的技术特性恰恰强化了历史虚无主义者这种政治化、媚外化的历史认知。正如多梅尔所言:“搜索算法无法提交不受意识形态影响的搜索结果,而且,这些搜索结果为了取悦我们的个人主义观念,往往会进一步加强我们对某些问题的‘既定看法。”[9]依托算法强大的资源聚合机制,个体能够在海量信息库中提取任何其想得到的信息,并由此完成对于自身偏差化认知的实证性确证。在算法的搜索助力下,历史虚无主义者并联性获取大量所谓的“新史料”“新史论”“新史实”,通过“断章取义”“以偏概全”“穿凿附会”等手段,将历史虚无的矛头对准党领导人民革命实践所形成的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从而在完成向西方文化立场思想投靠的同时,不断加深自身在历史认识中的偏差化认知。
2.认知固化:以观念圈塑为根基提升历史虚无主义的叙事误导力
随着个体愈发浸染于幻象化的数字世界,算法在变革传统科层化信息流通模式的同时,悄无声息地实现了对于个体认知图景的定制化规塑。基于差异化的社交图谱与兴趣画像,算法实现了对于“媒介主体”多元化的圈层标识及迥异化的群体分类。而历史虚无主义正是利用了算法对观念规塑的圈层化特质,而不断提升其叙事话语的误导力。其不仅以圈层化的话语空间来凝聚价值共识,不断强化由“数字个体”所构成的虚拟社群,从而实现叙事话语的深度渗透。更加以圈层化的组织结构来强化对于“异类信息”的圈层隔离,进而通过算法壁垒的构筑来消解主流话语对其的揭露与批驳。
一方面,算法的技术助推强化了历史虚无主义的圈层化渗透,进而增加了其叙事话语的现实误导力。在智媒场域内看似个性化、自由化的信息选择背后,隐藏着以个性投喂、精准投送、靶向推荐为机理的算法逻辑。基于对数据收集、分析、整理的多模块衔接,算法实现了对于用户信息推送的数字分流与圈层模塑,这在框定个体信息接受范域的同时,也极易在“群体极化”效应的推动下导致“偏见共同体”的形成。而在算法建构的数字场域中,历史虚无主义将宏大的叙事逻辑“软化”为碎片化的生活逻辑。通过隐匿敏感词、重塑关键词、再造核心词,以联想、暗语、隐喻等方式实现对于用户“量身定制”的“软渗透”。凭借云计算、大数据等智能技术辅助,柔性呈现的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不仅引发了个体信息接受的窄化效应,更在对传播受众进行圈层渗透的基础上极大提升了自身的话语误导力。“比如,针对爱好军事政治的男性受众,大量炮制‘扬国抑共的虚无社会主义革命史内容借力算法进行聚类推送。”[10]
另一方面,算法的技术助推强化了历史虚无主义的圈层化隔离,从而提升了其叙事话语的纠治难度。算法在不断强化圈层内部共识的同时,也在不断强化基于个体认知偏好所构筑的“圈层边界”。针对个体多样化的行为表征与价值偏向,算法不断推送符合其个性特点的数字信息,这在重塑受众认知图景的同时,也将其逐步困顿于由满足自身喜好的信息所编织的“信息茧房”中。久而久之,异质化信息被算法壁垒所阻隔而无法进入主体的知识图谱,从而深刻影响传播受众对客观现实的认识。基于算法对历史虚无主义数字“内容池”的惯性填充,历史虚无主义获取了稳定的受众群体,人们更习惯于沉浸在由大量极富趣味性、娱乐性的“历史趣闻”“历史轶事”所筑构的信息“回音室”内。正如凯斯·桑斯坦所言,个性化的信息服务使人们“作茧自缚”,个体“只听我们接受的东西和愉悦我们的东西的通讯领域。”[11]随着大众长久浸染于虚无化、偏差化的历史叙事中,其价值观也在“过滤气泡”的阻隔中逐步极端化、偏执化,从而更加排斥基于主流思想观念的历史叙事话语,远离基于主流价值导向的网络交流议程。最终,在圈层化的观念屏障中坠入历史价值虚无化的无底深渊。
3.信息投喂:以数据包裹为基石增进历史虚无主义的叙事吸引力
在算法推荐的技术赋权下,数字虚拟空间中的信息传递态势与渗透模式发生深刻变革。扮演“数字看门人”角色的智能算法,在实现主体需求与信息投送有效对接的同时,也隐蔽地“架空”了大众的自主选择权。基于对信息“可见度”的精准把控,算法实现了对于主体逻辑化的数据包裹。而历史虚无主义正是凭借算法智能化的数据包裹特质而不断提升自身的叙事吸引力。从传播学的角度看,个体与信息之间的传播互动正是价值观念与思想意识产生、发展、变化的根源。正是依托算法靶向推送的传播特质,历史虚无主义叙事不断迎合着网络信息的娱乐化呈现样态,以定式化、定向化的信息流完成对于主体的认知覆盖,从而在重构大众经验世界的同时不断提升自身的吸引力。
“算法权力具有技术效率主义倾向,其运作的核心原则是效率和效益。”[12]由此,其不仅在控制信息供给的过程中成为话语操纵的权力中介,更引发了信息传播的价值失衡风险。在算法的逐利本性制约下,“趣味性”取代“价值性”成为主体进行信息获取的衡量准则。“资本逻辑”替代“价值逻辑”成为智媒场域中镜像图景映射的根本要素。而“缺乏价值性引导的技术迭代以及资本逐利的本性,将引发意识形态的新社会风险。”[13]一方面,在算法的技术赋能下,主流历史叙事的话语空间被深度压缩。正如把关人理论认为,信息传播进程中的秩序把关不仅仅涉及到信息的筛选与过滤,更加发挥着建构个体社会认知的重要功能。而随着算法对于信息把关权力的“资本僭越”,以驳斥历史虚无主义为主旨的主流历史叙事在“受众本位”的取向中被逐渐“冷落”,其议程设置实效被逐步消解,其网络传播空间被逐步消散。伴随着网络传播中“劣币驱逐良币”现象的频发,大众的历史认知愈发在主流价值话语的秩序“失位”中陷入混乱。另一方面,在算法技术的助推下,历史虚无主义叙事基于对网络信息娱乐化趋势的迎合而不断增强自身的话语吸引力。尼古拉斯·卡尔曾在《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一书中提出了“信息娱乐化”这一概念,以期引发大众对于网络泛娱乐化趋势的警醒。在技术与资本的逻辑联姻中,算法基于对用户的粘性迎合而不断推动着信息的娱乐化呈现趋势,而历史虚无主义正是借助着泛娱乐化的浪潮实现了自身的软性“易容”。在流量思维的观念裹挟下,大量网络空间中的历史虚无主义信息披上了“娱乐化”的外衣,通过媚俗化、夸张化的文化包装形式隐性嵌入到大众文化的日常体验之中。例如,大量在网络中传播的历史文艺作品罔顾史实,通过“魔化”“鬼畜”等手段解构历史的庄严性、架空历史的学术性。通过对于各种“笑料”“笑点”的营造来错乱大众的历史记忆、消解人民的历史共识。由此,在算法的技术助推下,历史虚无主义不但实现了对于大众感官享受的致瘾化满足,更在不断增加自身叙事吸引力的同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三、澄清与疏解:算法时代历史虚无主义叙事的矫治方略
“一个精心讲述的具有叙事理性的故事,比专家们用准确的事实所做的证言更有说服力”[14]。历史虚无主义正是利用算法的技术助力,在不断增强自身叙事魔力的同时,持续误导大众的历史认识、带偏个体的历史感知。为有效整治历史虚无主义叙事发展的算法风险,须以教育之“智”,固思想之“本”;以法治之“力”,解算法之“惑”;以技术之“能”,祛文化之“魅”。
1.“筑基”:以教育之“智”,固思想之“本”
算法时代,历史虚无主义的数智化叙事转向使其网络呈现样态更具迷惑性与隐蔽性。要有效揭露数字场域内历史虚无主义的幻象“面具”,首先就要筑牢价值根基,通过多样的教育举措完善意识防线、强固思想之“本”。
首先,巩固思想根基,强化对于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的学习与实践。要真正揭开历史虚无主义的虚幻“面相”,离不开马克思主义这一“真经”。既要充分强化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提升其话语凝聚力、影响力,坚持从唯物史观视域出发来揭露历史虚无主义的哲学根底与理论缺陷,又要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与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及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激发其“中国化”“时代化”的理论潜力,不断铸牢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自信与文化自信。要不断引导大众真学真信真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与方法,最大程度扼杀历史虚无主义的思想萌生空间。
其次,加强历史教育,提升对于历史虚无主义柔性转型的辩驳能力。历史虚无主义将价值虚无化的着眼点聚焦于历史认知,因而我们要“以史为鉴”,不断强化历史学习。一方面,要培育科学思维,树立正确“史观”。具有意识形态意味的历史虚无主义,通过发布污蔑、诋毁中国共产党历史实践的错误观点,以达成其输出西方价值认知的险恶用心。基于此,既要深化正确党史观的树立,引导大众以正确的思想立场来认识历史人物、把握历史主线。又要坚持大历史观的培育,通过对于个体系统性、全局性的思维塑造来识破历史虚无主义“以文害辞”“断章取义”的惯用伎俩。另一方面,要强化理论学习,掌握客观“史识”。历史虚无主义在颠覆大众历史认识的同时,也污染了个体历史学习的知识图谱。因此,必须要把“四史”教育摆在突出位置,不断提升个体的历史素养。既要在教育内容中讲清、讲透、讲明“四史”,“引导人们深刻认识历史和人民选择中国共产党、选择马克思主义、选择社会主义道路、选择改革开放的历史必然性。”[15]又要在教育方式中不断创新、与时俱进,借助技术与数据的资源助力,以线上线下相结合、宏观微观相结合、学习体验相结合等多样方式实现“四史”教育的时代化创新。
再次,提升主体素养,增强对于智媒场域内历史虚无化的批判能力。历史虚无主义之所以能够借助算法实现脱域化的传播蔓延,其重要原因就在于个体媒介素养的不足。为此,必须引导大众逐步适应智能化的社会环境与生活图景,通过提升个体的媒介素养来提高公众对于网络信息的甄别、批判能力。一方面,要努力培育传播受众的媒介自律意识,强化主体在良莠不齐的信息传播场域内自主决断、自我辨识的甄别能力,不断实现主体规范化、理性化的算法实践应用。另一方面,要不断提升受众主体的信息辨析能力,引导大众逐步适应历史虚无主义的语言风格与呈现表征,使其能够在“算法黑箱”现象的蒙蔽中快速识别虚无化历史叙事的娱乐外衣,从而自觉回避历史虚无主义所外溢的错误观念与畸形价值。
2.“严防”:以法治之“力”,解算法之“惑”
算法作为一种颠覆传统传播秩序的技术应用,不但变革了历史虚无主义的数字化流变样态,更深刻更迭了虚无化历史叙事的话语体系。基于此,要切实实现对于历史虚无主义传播的网络化治理,其根本在于通过强化法治手段来限制算法对于错误历史观念、畸形价值认识的传播助力,以法治之“力”,解算法之“惑”。
首先,强化网络法治,构筑历史虚无化传播的数字防御阵地。长久以来,历史虚无主义借助智能技术在网络空间中肆意妄为,企图通过“数字伪装”来逃脱法律制裁。为此,要学会运用法治思维来遏制算法时代历史虚无主义的传播,通过强化网络法治让虚无化历史叙事在数字空间无处遁形。既要强化网络舆论导向,净化网络传播生态,通过合理议程设置、高效信息把关等多样方式,强化主流历史叙事在数字空间中的凝聚力、主导力,进而不断压缩错误思潮的传播空间,又要加强网络道德建设,规范网络价值秩序,通过发挥模范先锋与榜样人物的示范引领作用来激浊扬清,巩固网络价值认同的风向标。要从现实实践入手,建构规范的网络行为准则与数字自律公约,依法强化对数字媒体的多方位监管,确保网络空间中主旋律的高扬。
其次,健全法治规则,完善虚无化历史叙事的法治治理环境。在算法时代的数字场域内,完善的法律法规不仅是净化网络空间、改善网络生态的现实基础,更加是防范历史叙事网络虚无化传播的根本保证。因此,“要抓紧制定立法规划,完善互联网信息内容管理、关键信息基础设施保护等法律法规。”[16]不断通过法治规则体系的完善来有效打击网络空间中肆意兜售的历史虚无化言论。例如,颁布实施《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互联网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等规章制度,将有利于将历史虚无主义的网络治理纳入法治化的轨道。同时,要不断完善智能算法技术开发及实际应用的法治法规,基于数字主体制度化、合理化的算法实践实现对于历史虚无主义的动态捕捉与数字规制,进而凭借规范化、法治化的算法治理扼杀历史虚无主义信息蔓延的数字空间。
再次,完善法治机制,形成批驳历史虚无主义的多维合力。法治机制的完善是形成对于历史虚无主义理论与实践批驳合力的关键。因此,要从法治角度深度推动多样数字治理机制的形成,让历史虚无主义在虚拟世界中“无处藏身”。既要不断建构数字平台话语监管机制,利用AI的智能识别、数字过滤等功能,实现高效的信息审查及敏感词筛选,切实斩断历史虚无化叙事的数字链接。又要充分完善信息传播化解管控机制,清晰厘定历史虚无主义网络传播的影响范围与风险等级,通过科学化、高效化的动态评估与校准反馈,持续深化智媒场域内虚无化历史叙事的靶向纠治。
3.“深纠”:以技术之“能”,祛文化之“魅”
海德格尔曾以“座驾”来代指技术的本质,其作用就是通过“解弊”的方式来拓展技术的“统治”范域。随着算法应用与历史虚无主义传播的深度关联,智能技术既有机会在无形中强化虚无化历史叙事的隐蔽渗透,也有可能成为阻隔历史虚无主义脱域扩散的重要工具变量。为此,要充分激发技术潜力,以智能技术之“能”,祛历史虚无之“魅”。
首先,要借助技术赋能,深化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引领力。在数智时代,充分发挥算法技术的传播助力,不断创新主流意识形态呈现样态,有助于更好揭露并批判历史虚无主义的错误本质。一方面,要推动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精确化传播。既要深化主流意识形态精确化传播的技术支撑,将主流价值全流程式嵌入算法应用的整个过程,在数据聚合、模型处理、信息筛选等多个维度中强化价值把关,实现主流话语的“精确滴灌”,又要深化主流意识形态精确化传播的内容助力,通过深度整合数字平台、积极生产主流内容、科学调和推送配比等多样方式确保算法“推荐池”内主流价值的主导地位,压缩错误思潮生存空间。另一方面,要推动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感召式传播。要积极发挥网络载体的正向功能,实现数智媒介与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全方位融合,积极利用大数据、虚拟现实等智能技术开展体验式、感召式历史教育,强化角色互动,深化情景感知,“让史料和英雄风貌不再是冰冷遥远的存在,而成为有温度的历史见证者”[17]。
其次,要借助技术赋能,深化错误思潮现实批判力。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加强思想引导和理论辨析,澄清对党史上一些重大历史问题的模糊认识和片面理解,更好正本清源、培本固元。”[18]为此,要深度探索算法推荐的技术潜能,增强对于虚无化历史叙事的批判能力。要以算法的技术图谱为前提,分类研判历史虚无主义的数字渗透态势,“有针对性地巩固和加强历史虚无主义易趁虚而入、滋生泛滥的网络舆论、学术、文艺等重要意识形态阵地建设。”[19]要有的放矢地开发纠治历史虚无主义隐匿的“智能聚焦模型”,通过对于信息数据的关联与提取,实现对于虚无化历史叙事散播主体的重点监控与传播媒介的智能追踪,在不断完善传播主体“数字图绘”的同时,整治历史虚无主义较易聚合的信息“集散地”,从而在矫正媒介圈层化、定向化数据推送的基础上,破除算法应用所带来的“信息茧房”“算法偏见”等问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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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学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