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研究：毛泽东组织和领导安源工人运动的决策方法

江贞

调查研究是一种科学的方法，用于收集和分析数据，以了解某个问题或现象的本质和特征，为政策制定和决策提供科学依据。毛泽东同志在领导中国革命、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的伟大实践中，开创了我们党调查研究的优良传统。回顾党的百余年历史，我们党始终坚持调查研究的优良传统。2012年12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即“中央八项规定”，第一条就是改进调查研究。2023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并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落实。

一、调查研究的必要性及重要性

调查研究是党员干部了解情况、把握事物的本质和发展规律、进行科学决策、实现正确领导的重要基础，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和重要工作制度，也是各级领导干部必须掌握的一项基本功。

首先，调查研究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社会现象的本质和特征。1927年初，毛泽东在湖南湘潭开展大量实地考察工作，并通过调查报告《中国佃农生活举例》揭露了农村重租制度的罪恶。

其次，调查研究可以帮助我们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1930年，毛泽东通过寻乌调查，深入了解城镇商业资产阶级和农村各阶级之间的关系，掌握了农村土地分配情况，对我党制定正确的工商业政策和土地革命路线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最后，调查研究可以帮助我们用科学方法和事实反驳错误观点。1927年初，针对国民党右派对农民运动的污蔑和攻击，毛泽东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地考察湖南5县，写出《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反驳了党内外对农民革命斗争的种种责难。

从1927年开始，毛泽东将深入社会调查的研究成果整理成文字，以调查报告的形式得以展示，并逐步形成其调查研究理论。而在此之前，安源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毛泽东深入实地开展调查研究的地方，可以说毛泽东在安源的调查研究开创了中国共产党调查研究的先河。

二、深入安源社会底层开展调查研究

（一）开展调查研究的历史背景

1920年3月，毛泽东在写给友人的信中谈到“吾人如果要在现今的世界稍为尽一点力，当然脱不开‘中国这个地盘。关于这地盘内的情况，似不可不加以实施的调查，及研究”。可见，毛泽东把调查研究、通晓国情作为改造中国的起点。

1921年7月，中共一大召开，提出了党的政治任务，即“本党的基本任务是成立产业工会”“党应该在工会里灌输阶级斗争的精神。党应警惕，不要使工会成为其他党派的傀儡”。同年10月10日，中共湖南支部成立，毛泽东任书记。10月下旬，为执行和落实中共一大提出的政治任务，毛泽东来到安源，开展深入实际的调查研究工作，从此拉开了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序幕。

（二）调查研究的方法与内容

1921年，毛泽东分两次来安源开展调查研究，时间分别是10月下旬和12月中旬，主要目的是考察安源工人阶级的生产生活状况和开展工人运动的条件基础。第一次毛泽东孤身一人来安源，调研时长为一周，住在他父亲的朋友、工段长毛紫云家中；第二次则有4人，包括刚从法国回国的李立三，调研时长为5天，住在当时安源街上价格最便宜、设备较简陋的刘和盛饭店。

第一次来安源，毛泽东是以走亲访友的名义，作为毛紫云的客人，以湖南第一师范学校附属小学主事的合法身份，或独自、或由毛紫云陪同、或由毛紫云派工人陪同，参观矿山，考察路局的机务处、矿局的机械修造厂、炼焦处等地面工作处和窿工餐宿处。为了接近最苦最累的采煤工人，毛泽东不止一次下到100多米深的矿井，双手双脚并用地爬行在黑暗低矮的巷道里；为了能顺利下到矿井深处，毛泽东拜工人为师，向他们学习在巷道里活动的技巧，嘴里还要咬着一盏煤油灯，体验矿工劳作的艰辛。在采煤工作面，毛泽东目睹了工人浑身赤裸、头裹三尺长粗布头巾悲惨劳作的场景。毛泽东关切地询问他们一天的劳动时间、有多少收入等情况，了解工人生活生产和路矿各方面情形，细心听取工人的心里话。窿工下班后，毛泽东还前往窿工餐宿处考察，攀到3层床上看工人的破烂铺盖，并亲口品尝工人的劣质饭菜。体会工人这般苦楚，他连连叹气，深表同情。自此，毛泽东也在安源工人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回湖南后，毛泽东立马派人与安源工人建立通信联系，并给他们寄送《工人周刊》《劳动周刊》等革命刊物。

通过这种“躬身深入”“细致入微”深入安源社会底层的调查研究，毛泽东在了解安源工人所受的生产生活苦难情况后，得出安源工人具有强烈革命愿望和要求斗争的结论，才有了他第二次来安源。第二次来到安源后，毛泽东安排了5天4夜的工作内容，核心工作正是调查研究。首先，他们在4名通信工友的引导下，白天集体考察了八方井、洗煤台、炼焦处、修配厂等地面工作处，一路了解工人劳动和生产情况后，毛泽东便邀请他们傍晚来其住处谈话，后又采用工友互相邀约的形式，进行了3晚谈话。毛泽东用极为和蔼、热忱的态度，最通俗的语言，体贴入微地询问工人的工作生活情况，引导工人畅所欲言，说出心里话。毛泽东向工人们分析国情与社会动态，用最形象易懂的比喻，向工人阐述革命道理。通过这种与少数靠得住的工人开展面对面深入细致的谈心交流，争取到了安源工人中的骨干分子，获得了团结安源工人的原动力。

（三）调查研究取得的成果

毛泽东两次深入安源社会底层的调查研究，使安源成为中共湖南支部开展工人运动的重点工作地区，两次的调研成果是层层递进的关系。第一次毛泽东来安源，了解安源工人所受的生产生活苦难情况后，得出安源工人具有强烈革命愿望和要求斗争的结论；第二次来安源，毛泽东已经在思考应集中工人力量，准备成立安源工人阶级的团体，并亲自给这个团体取名为“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安源的工运事业顺利开展起来。

两次深入调研后，毛泽东派李立三常驻安源，以合法形式开展合法斗争，渐次开展工人运动，并确定了早期开展安源工人运动的三个原则：1.从办工人教育入手，启蒙启“志”。1922年1月，创办安源路矿工人补习学校，从中培养和吸收先进工人，为发展团员、党员作准备。2.着手发展工人党员，组建安源工人的党组织，继而成立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1922年2月，发展优秀工人入党，成立了中共安源路矿支部，同年5月1日，成立了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3.根据实际和斗争发展需要，审时度势地开展一系列有理有节的斗争，促使党、团、俱乐部组织在斗争中发展壮大，走向成熟。

在毛泽东的领导和部署下，安源的工人学校、团组织、党组织和工人俱乐部相继成立，安源路矿工人运动有声有色地开展起来。

三、巡视指导工作，开展会议调研，制定策略方针

（一）大罢工之前的会议调研

1922年9月，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爆发之前，毛泽东共两次来安源巡视指导工作，并开展了两次会议调研，时间分别是1922年的5月末和9月初。

1922年5月末，毛泽东来安源巡视工人俱乐部成立后的工人运动发展情况，对安源的党、团、俱乐部的组织工作进行检查、督促和指导。在视察相关情况、听取各项汇报后，他了解到俱乐部刚成立不久，一度出现了盲动和急躁问题，暴露了党的组织，为此他及时召开会议，作出以下三方面指示：一是要求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进一步发展壮大，加强团结，打好基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斗争；二是指示安源青年团组织扩大为安源地方团组织，成立执行委员会；三是特别强调要保护好力量尚小的共产党组织，注意隐蔽性。据安源工人杨万桥回忆，“主席教导我们：有时胆子要大，有时胆子要小，像走路一样，要稳当……共产主义是书报上常谈的，共产党书报上没有……现在把共产党喊出去，反动派、资本家砍起脑壳来象（像）切萝卜样的”。明确指示不能在公共场合高喊“共产党万岁”等口号。

正是有了这次的会议调研，为响应毛泽东提出的大力发展党员、团员，并扩大俱乐部组织的要求，俱乐部决定以“创办消费合作社可买便宜货”为口号向工人群众宣传，把俱乐部活动与工人切身利益相结合，“加入俱乐部者因是渐众”。到9月上旬，安源的党员已增加至10余人，团员增至30人左右，俱乐部部员达700余人，开展罢工斗争的条件趋于成熟。

当汉阳铁厂工人罢工取得胜利的消息传到安源后，路矿当局十分恐慌，企图赶走俱乐部领导人，封闭工人俱乐部，同时矿局拖欠工人工资已达3个月之久，矛盾更加激化。为实地考察安源罢工的可能性，毛泽东于9月7日再次来到安源，当晚立即召开党支部会议，围绕形势和对策展开了会议调研。毛泽东在会上介绍了全国几个地方工人罢工斗争的情况，组织发言讨论，全面考察了安源的实际情况，客观地估量了阶级力量对比以后，认为举行罢工的条件逐渐成熟。会议决定，立即着手组织路矿两局全体工人罢工。毛泽东对罢工斗争的策略作了深入的思考。他从安源路矿的具体情况出发，采取“哀兵必胜”的策略，提出“哀而动人”的口号，以争取社会同情。会后，毛泽东立即写信给李立三，嘱咐他速回安源领导罢工，并派刘少奇到安源，协助李立三领导罢工。这一次会议调研，确定了罢工的时间、策略以及罢工的口号，为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的完全胜利奠定了成功的基石。

（二）大罢工之后的会议调研

在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胜利的驱动下，安源工人革命运动进入兴盛时期。1922年10月，工人俱乐部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了第一届代表和职员，完善了组织机构。11月中旬，时任中共湘区委员会书记的毛泽东再一次到安源巡视工作，指导罢工胜利后的工人运动。他出席了工人俱乐部干部会议，肯定罢工胜利成绩的同时，掌握了解俱乐部干部的思想动态和工作态度，及时调整安源下一步的工作方向。他希望安源党组织和工人不要满足于已得的胜利，而要继续团结奋斗，并努力支援其他地区工人的斗争。

这次会议调研后，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出色地实现了工团的产业联合和地区联合，进而有力地推动了工团的全国大联合。具体表现为：一是支援了湖南各地工人的斗争，参与筹建了粤汉铁路总工会和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二是参与筹建了全国铁路总工会筹委会，声援了开滦煤矿和京汉铁路等处工人的斗争；三是推动了汉冶萍总工会的成立，援助了湖北大冶下陆铁矿工友。与此同时，安源党、团、俱乐部组织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壮大，同年12月底，安源的党员发展至20余人，团员发展至90人，俱乐部部员发展至12000余人。俱乐部各项事业蒸蒸日上、繁荣发展。

2018年11月23日，习近平同志在纪念刘少奇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他（刘少奇）组织领导的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和汉冶萍总工会是当时全国最大的产业工会组织，成为激励全国工人运动的一面旗帜，刘少奇同志也因此成为我国著名工人运动领袖和主要领导人之一”。

（三）二七惨案之后的会议调研

正当安源工运发展兴盛的时候，1923年发生的“二七惨案”使得全国工运进入低潮。此时又该如何应对革命形势的逆转呢？在这个重要节点，1923年4月下旬，毛泽东再一次来到安源，在俱乐部召开的工人代表会议上开展会议调研。

首先，他向工人们讲述了“二七惨案”的经过，分析了当下形势。他指出，在全国工运处于低潮时，安源工运同样面临着不利局面，要采用暂时退守、立取守势的方法保存革命实力。其次，他为安源党组织和工人俱乐部及时调整了斗争方针，制定了“弯弓待发”的退守策略。他指出要暂时避敌锋芒、提高警惕、加强防范，要特别加强俱乐部内部的团结管理，加强对工人的教育训练，不给反动派找到关闭或取缔俱乐部的任何借口，以等待革命新的时机。最后，他指出只有安源工友齐心奋斗，才能保护好工人俱乐部，而下一步，工人必须同农民联合起来，才能打倒军阀。同年9月，湖南最早的农民革命团体——岳北农工会在毛泽东指示下正式成立。

在新的斗争方针指导下，安源工运在全国工运低潮中继续坚持和发展，出现了持续两年多的兴盛局面，成为全国工人运动的一面旗帜。

四、结语

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人通过开展深入实地、求真务实的调查研究，了解到安源工人数量庞大且深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重压迫，得出安源工人具有强烈革命愿望和要求斗争的结论，从而选定安源作为开展工人运动的实践地，开辟和领导了波澜壮阔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从安源形成以党组织为核心、团组织为有力助手、工人俱乐部为公开组织形式的阶级队伍，到“哀兵必胜”决策罢工，再到“弯弓待发”坚持发展……毛泽东对安源工运制定出正确决策，是一次次亲临安源开展调查研究的实践成果。调查研究作为毛泽东组织和领导安源工人运动的决策方法，不仅为顺利组织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创造了良好条件，更为安源工运的持续向好向上发展指明了方向。安源工运在全国工运低潮时期“硕果仅存”，并推动了工农联盟的形成，为中国革命凝聚了重要力量。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调查研究是谋事之基、成事之道”。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上，我们要向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学习调查研究本领，不断提升调查研究能力，在面对新情况、新问题、新矛盾时，通过调查研究作出体现实事求是精神的科学决策，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向前发展，奋力谱写中国式现代化壮美华章！

【参考文献】

[1]杨玉成.调查研究的哲学支撑和方法论探析[J].人民论坛2023年第11期.

[2]《毛泽东早期文稿》[M].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474页.

[3]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档案文献选编》[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年版，第7页.

[4]中共萍乡市委《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编纂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1年版，第849页.

[5]中共萍乡市委《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编纂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1年版，第99页.

（作者系萍乡市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纪念馆文博馆员、资料征集研究室资料员）

责任编辑/陈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