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山斗争时期的创新实践和革命新局面的形成

宋锦华 王梅莲

1930年，毛泽东从“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原则出发，第一次阐述了“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是毛泽东在《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最早提出的共产党人思想路线的基本内涵，反映的是注重调查研究、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思想精髓。“从斗争中创造革命新局面”是中国共产党取得伟大成就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法宝和路径。中国共产党人在井冈山斗争时期“从斗争创造新局面”的探索实践，为新民主主义革命伟大胜利奠定了基础。

“草鞋没样，边打边像”的比喻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道路。事非经过不知难，要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新路，就像在迷雾中独自摸索，难免会有曲折艰辛。毛泽东曾以湖南土话“草鞋没样，边打边像”来比喻中国共产党探索革命道路的艰辛历程。党和人民追求一致而明确的革命目标，但是，要找到成功的办法和途径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实践表明，需要根据事态的发展，边干边学边总结。这就好比编制草鞋，一开始并没有成熟的“范本”可以比照，都是在制作的过程中逐步成形。井冈山的革命类似编草鞋，尽管有俄国十月革命城市暴动的“范本”，但随着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等接连失败，实践证明城市暴动的“范本”并不适合当时中国的国情。

在敌人优势兵力的进攻之下，革命队伍在城市根本立不住脚。为了生存，许多仅存的部队被迫转移到国民党统治力量薄弱的农村。可是，问题也接踵而来，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到了农村，在以农民为主要成分的农村环境中进行革命，确实没有既成的“范本”可供遵循。比如，在党的建设方面，如何对“几乎完全是农民成分的党”实行“无产阶级的思想领导”？在军队建设方面，如何建设一支党绝对领导的执行革命政治任务的新型人民军队？在政权建设中，如何引导千百万人民群众积极地、直接地、实际地参与国家管理？在土地斗争中，如何划分阶级，具体实行什么样的分田政策？在经济斗争中，如何打破敌人严密的经济封锁，支持残酷的长期战争？在红军与地方的关系中，如何解决“土籍的党，客籍的枪”的土客籍矛盾，如何克服“地方主义”？在革命战略上，如何进行两条战线的斗争，避免犯盲动主义或取消主义的错误？类似这样的问题很多，却找不到现成的答案，但又都是十分棘手而须亟待解决。

面对种种难题，毛泽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调查研究！“调查”就是充分了解情况，“研究”就是通过对情况的分析，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从中找出事物发展客观规律，并遵循和利用这些规律解决革命过程中遇到的难题。毛泽东说，“迈开你的两脚， 到你的工作范围的各部分各地方去走走 ， 学个孔夫子的‘每事问， 任凭什么才力小也能解决问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调查研究是解决中国革命问题的重要法宝，依靠调查研究，一切从实际出发，才能实现从“走俄国人的路”到“走自己的路”的历史转变。

依托调查研究开辟“井冈山革命道路”

中国革命走的是一条“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新路，这条路后来也被形象地称之为井冈山革命道路。之所以以“井冈山”命名，原因在于，一方面该道路是由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在井冈山进行的革命实践，随后在中共中央极力推广下，成为全国各革命根据地共同学习和遵循的正确革命道路。这条道路之所以在井冈山开辟，其中固然有偶然性，但也蕴含着必然。这种必然性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毛泽东一切从实际出发，注重调查研究中国的国情和总结中国革命的经验教训。井冈山会师后，在部队政治工作方面，毛泽东要求连队每到一个地方宿营后，连党代表就要把敌情以及该地区土豪劣绅的姓名情况，群众对土劣的反映，填表送交其进行综合研究，作为行动决策的依据。井冈山的女红军曾志同志回忆道：“毛主席在行军路上很注意调查研究。收集沿途情况，这是毛主席亲自布置我做的第一件事。他给我拟了一个调查表，内容是每天行军的沿途情况：经过了什么地方；行军的里数；道路的情况，是大路、小路，还是石板路；山林、树木、河流、桥梁的情况；沿途两边土地的情况，面积多大，地里种什么，是水田还是旱田；村庄的情况，有多少人口，房子是土房还是瓦房，有没有碉堡，村庄位置朝向，是靠山面还是在平原，村庄与村庄的距离等，还有沿途所见的其他动态。”曾志还讲道，毛泽东要求，每天都要向他报告根据表调查得到的信息，特别是“在行军时，差不多天天都是这样做的”。

毛泽东在井冈山时期十分注意通过调查研究掌握第一手资料，但当时党内很多同志却不理解，也不重视。当年三次来到井冈山的时任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经曾目睹丢失的《宁冈调查》和《永新调查》，但杜修经丝毫不了解这些调查的重要意义。据杜修经后来回忆，“毛泽东同志对我说：‘修经同志，你当我的学生好吗？我说：‘好啊！随后，他就把他在井冈山搞的许多农村调查从秘书处拿来给我看，这些调查很可能就是他在《农村调查的〈序言和跋〉》里讲的‘丢了的调查……我一看，这些写在商人账本‘总簿‘坐簿上的农村调查，一本一本地叠了（数）尺多高，由于我不理解这些就是毛泽东同志为我们党制定方针政策的依据，对这些调查材料只当作一些故事或情况阅读，一会的工夫就看完了。毛泽东同志见我启而不发，知道我没有看懂，失望地把这些退回来的调查材料收捡起来”。

实践证明，毛泽东在井冈山时期所做的这些调查研究从源头上影响和决定中国革命未来的走向。根据这些调查研究，湘赣边界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系统地总结并制定了七条政策：第一，坚决地与敌人作斗争，造成罗霄山脉中段政权，反对失败的逃跑主义；第二，深入割据地区的土地革命；第三，军队的党帮助地方党的发展，军队的武装帮助地力武装的发展；第四，对统治势力比较强大的湖南取守势，对统治势力比较薄弱的江西取攻势；第五，用大力经营永新，创造群众的割据，布置长期斗争；第六，集中红军相机迎击当前之敌，反对分兵，避免各个击破；第七，割据地区之扩大采取波浪式的推进政策，反对冒进政策。

以上七条政策基本上概括了井冈山时期武装斗争、土地革命、革命根据地建设三个方面的主要内容，成为中国红色政权理论的基本点。由于湘赣边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符合实际，所以红军虽然“以不足四个团的兵力，和敌人斗争四个月之久，使割据地区一天一天扩大，土地革命一天一天深入，民众政权一天一天推广，红军和赤卫队一天一天壮大”。当然，这七条政策也有待进一步补充和完善的地方。但是，正是循着这一充满希望的延长线，红色政权理论在新的实践和调研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和发展，最终走出了一条正确的路子，带领中国人民取得了革命的伟大胜利。

相反，当时党内不少人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正如著名党史专家金冲及所说的那样：“他们总是单凭热情，从主观愿望出发，或从搬用书本上的个别词句或外国的经验出发，夸夸其谈，自以为是，不尊重客观实际，不去下苦功夫对周围复杂的真实情况进行周密的调查和冷静的分析，这就不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切实有效的办法。”党的七大，曾经在党内“负总责”的博古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检讨，他说：“我一碰到事情，不是先想到实际情况，怎样去分析这个问题， 而是马上去想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著作中是怎么讲的，外国如苏联或者西班牙是怎么做的，而对中国革命的长期性、复杂性、艰苦性估计不足，总希望能够很快地取得胜利， 结果造成更大的损失。”

“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的思想路线

事实一再证明，调查研究是制定制度、方针、政策的依据和基础，“不做调查没有发言权，不做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调查研究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根本方法，也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根本方法。要了解实际情况，既要做实际调查，又要保证调查的准确性。但是，革命之路十分艰难，革命形势处于不断发展变化中，这就决定了需要就实际情况反复进行调查研究，不断在实践的检验中进行修正和完善。井冈山革命道路的开辟不是一帆风顺、一蹴而就的，作为一个开放性的体系，需要一个形成发展、不断丰富的过程，也经历过多次试错与纠偏，正是体现了“草鞋没样，边打边像”的道理。

毛泽东早在《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首次提出“共产党人思想路线”这一概念时，中国共产党人的思想路线就具备了“从斗争创造新局面”的核心内涵。“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是共产党人思想路线的实质和题中应有之义，是中国共产党百年探索取得成功的密钥，更是新时代进行具有新的历史特点伟大斗争的根本要求。我们要适应这一根本要求，坚持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态度研究和解决社会主义改革和建设中的新情况、新问题；坚持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精神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坚持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指导下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毛泽东在《反对本本主义》中指出，“离开实际调查就要产生唯心的阶级估量和唯心的工作指导。那末（么），它的结果，不是机会主义，便是盲动主义”。只有找准了病因并对症下药，一时的偏差才会变成历史发展中不可缺少的链条，血的教训也才会成为纠正错误、走向成熟的阶梯。抓住了这个关键，我们才能真正掌握中国共产党人“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的精髓所在。

1938年，毛泽东在抗大三大队毕业典礼的训词中指出，“所以有人向上司请求办法时，我可以说上司有办法，然而也没有办法。因为上司说的是总办法，具体的办法他没有，也不会有，那是全靠自己在具体环境中去了解去决定的”“当时当地的具体环境会告诉你怎么办，我们只有总的办法——马克思主义，而没有万用灵丹的具体办法。凭空的解答是无补于事的，天下也决没有什么问题都能代你解决的老师，除非你把一切具体条件都告诉他才行”。

结语

90多年后的今天，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新时代的伟大斗争”中呈现出“风景这边独好”的新局面时，我们要深刻理解和灵活运用“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的思想路线内涵，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战略目标所具有的现实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1]《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2]《毛泽东文集》第一卷[M].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3]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党史资料征集编研协作小组，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

[4]金冲及.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时期三次“左”倾错误的比较研究[J]党的文献，2000（3）.

[5]金冲及.中国近代历史的几个根本问题[J].中共党史研究，2005（3）.

[6]齐得平.《我管理毛泽东手稿》[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5.

[7]杨明伟.毛泽东提出“从斗争中创造新局面”的现实意义[J].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20（10）.

（作者宋锦华系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馆员、展厅服务中心主任，王梅莲系井冈山革命博物馆副研究馆员、茨坪旧居管理部副主任）

责任编辑/陈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