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的浅析

周怀东

摘 要：文章以南京博物院馆藏民国时期编纂的《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文献资料为基础，通过对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的由来、内容说明分析、历史意义三个方面的阐释，突显该文献资料的珍贵价值和重要作用，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中国近代国家级博物馆的具体建设状况。

关键词：《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意义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09.034

1933年，蔡元培先生倡议创建一座仿照欧美一流博物馆样式的现代化综合性国家级博物馆。同年“国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在南京正式成立，蔡元培先生兼任第一届理事会理事长。原拟在南京市中山门内半山园征地12.9公顷，建“人文”“工艺”“自然”三大馆①。1934年7月，改聘李济先生任理事长。李济先生上任后，着手进行博物院主体建筑的兴建，成立“中央博物院建筑委员会”，委员长为翁文灏，委员有张道藩、傅汝霖、傅斯年、丁文江、李书华、梁思成、雷震、李济。1935年，在13份竞选设计方案中，兴业建筑师事务所建筑师徐敬直所拟建筑方案胜出，徐敬直被委任为筹备处建筑师。经梁思成先生修改，大殿的清式建筑变为仿辽代建筑，陈列室内部的装饰部分也大量采用中国传统装饰纹样，而在使用功能方面则向现代西式博物馆建筑看齐。1936年6月6日，第一期工程开始动工。同年11月12日，建筑工程奠基仪式举行。1937年8月，因时局变化，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第一期建筑工程完成75%后被迫停工。直至抗日战争胜利后的1947年，一期工程才按照原设计继续进行，至1948年初大体完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0年3月9日，经文化部批准，“国立中央博物院”正式改为“国立南京博物院”。

现今，我国近现代博物馆专业建设工程规范和标准资料留存较少。2019年，在整理馆藏历史档案资料过程中发现了《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及相关资料。它是我国有详细文字记录的、最早的专业博物馆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具有很高的历史研究价值。现在笔者结合这批宝贵档案资料，与各位同仁进行初步的分析和探讨，以求从中得到一些历史启发。

1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的来历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自编写完成，建设工程按其严格实施完工后，就一直存放于南京博物院的库房中。回首1935年，“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的建筑设计方案评选由兴业建筑师事务所胜出后，为了表示对这一国家级博物馆建设项目的重视，兴业建筑师事务所特别组织了民国著名建筑师徐敬直等人，参照国外博物馆的建设经验，结合国内的实际状况，编写了《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一书，它标志着我国博物馆工程建设有了自己制定的规范标准。

2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的内容说明和分析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共分20个章节，由50页内容构成，涵盖了建筑材料及人员管理、基础工程、土建工程、内装工程、庭院道路排水工程等内容。全书采用蝴蝶装的装订方法，尤其别致。

2.1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封面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封面为天蓝色，采用了较为厚实的牛皮纸制作，耐磨损性强。封面的左侧竖行印刷有建筑师的姓名，分别是徐敬直、杨润钧、李惠伯。旁边为“兴业建筑师事务所设计”字样，中间竖行大字印刷有书名—“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右侧竖行印刷“业务第三五零三五号”“地址南京中山东路”。封面说明了规范是何单位、何人编写的，规范的全名、业务编号及工程项目的地址情况（图1）。

2.2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目录及具体内容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目录把规范共分为20个章节，每一个章节又有若干个小项组成，依次如下。

2.2.1 第一章 工程范围

内容主要为工程的合同范围，共两项，包括：第一期工程的全部房屋、全部钢窗和木门、建筑四周的人行道、各种管线的地槽，均按工程规范说明办理；未包括本合同范围内工程，机械设备承包人应尽力协助安装要求。

在这里我们可以得知建造工程涵盖的范围，并且了解到当时博物馆建筑中已经计划安装有电梯、金库门等当时较为先进的专业电气、防盗设备。

2.2.2 第二章 关于全部建筑

第二章共二十一项，内容主要为对承包人、施工场所的环境、成品保护、工房料房设置、工程材料的保险及运输、工人的意外事故处置及膳食、工作时间等方面的具体要求。

此章节内容严格规范了建筑材料和建筑人员的条件和行为，如：在料房一节中写到“存放石灰、水泥、钢质品，与天时极有关系，承包人应搭盖料房，务使雨水不侵入为主。存放石灰，水泥之处，需通风，并设木质地板，高出地面一尺”；在膳宿一节中要求，“业主及设计事务所派驻代表及监工员之膳宿，由承包人供给及设备之，但不得与承包人之职工同桌同居”。这些工程中管理的细枝末节都规定得非常详细。

2.2.3 第三章 底脚工程、第四章 打桩工程

内容主要为对地基施工及打桩施工的具体要求。

底脚工程章节中，明确写到要求承包商要严格按照图纸及说明书的要求对工程所涉及的土地做地质重力实验。这一科学的实验方法多见于现代建筑的基础施工中，对于本项目主体来说，由于采用了钢筋混凝土建造，其自身体积、重量都比较大，做地质重力实验相当重要。

打桩工程章节中，从内容看和现在通行的施工工艺技术基本相似，但由于当时的施工条件所限，采用的基桩为木质。这就对基桩有了更加严格的要求，如写到：“所用木桩，均须平直坚固，并无虫蛀斑损者为合格。如略有弯曲，则其曲度不得超过，其直径八分之一，否则不得应用，是项木桩均应采用福建产杉木桩，其圆径及长度，与打设之距离均照钢骨图样。”“每根桩木头上，均需用厚熟铁箍箍住，以免开裂。所用生铁锤，需重两千磅以上，锤与桩至多相离四尺时，便应击下。事前承包人需预制桩架五件。并各备齐应用物件，以便五架同时工作。”从要求条款可以看出，工程质量要求之严格，可见一斑。

2.2.4 第五章 钢骨水泥三合土、第六章 钢铁架工程

第五章共二十项，第六章共八项。内容主要为对钢筋混凝土施工及钢材施工的具体要求。

钢骨水泥三合土章节中，首先说明全部建筑均采用钢骨三合土屋架建筑，也就是我们现在建筑上所采用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三合土特别注明为一份水泥、两份黄沙、四份石子，这里要求水泥的品牌为泰山牌或象牌，黄沙采用宁波沙或滁州沙，石子采用南京附近所产的龙潭青石，上述材料都需提供样品抽检。在规定的施工技术压力下，博物馆的建筑主体结构异常坚固。工程所用钢材均为美国进口，强度非常好。

2.2.5 第七章 水作工程、第八章 地面及墙面工程、第九章 石作工程

第七章共八项，第八章共九项，第九章九项。内容主要为对管线槽、墙面、石材施工的具体要求。

地面及墙面工程章节主要为水泥墙面、马赛克墙面的施工方法，在这里还特别提到了文物库房地面防潮施工的方法：“库房地面泥土填坚排实后，先用八寸厚黄泥石子打底，上面一层一寸厚之水泥，然后再加五层避潮工作如此。第一层烧热柏油、第二层二号油毛毡、第三层烧热柏油、第四层二号油毛毡，再做三寸厚之钢骨水泥三合土，再用六分水泥黄沙粉光，成分为一与二之比。”这也让我们第一次了解到当时文物库房地面建设的标准。

2.2.6 第十章 避潮湿工程、第十一章 钢丝网工程、第十二章 屋顶工程

第十章共五项，第十一章共五项，第十二章共九项。内容主要为对防潮工程、钢丝网敷设工程、屋顶工程施工的具体要求。

在避潮湿工程的章节中，我们第一次看到设计师对博物馆这一特殊的建筑提出了“满堂避潮”的特殊要求。其中写到：“凡地层高於平水线一尺以内，或地面低于平水线者，均需有避潮设施，A.屋内满堂水泥三合土地面，出规定一、三、五成分外，必须用避水浆拌入。B.库房﹙图样上注明者﹚地下层（即升降机机间层）地面水泥三合土以下，与碎砖三合土一寸水泥粉光以上之间，须铺用五皮柏油牛毛毡，做法见样。”“一切内外墙角，在标准平水线六寸以上，皆用避潮层，库房四周墙身均用五皮柏油牛毛毡。”这样的防潮要求在当时是非常高的，这些技术要求也突显出博物馆建筑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2.2.7 第十三章 钢门窗工程

第十三章共十项，内容主要为对钢门窗工程施工的具体要求。

钢门窗在防盗技术相对落后的民国时期，被赋予了重要的防盗作用，章节中对于钢门窗及锁具的要求也是相当高的，如：“全部钢门窗均须采用一寸二分之上等钢条制造，如钢窗高度逾七英尺或宽度逾五英尺者，则须采用一寸半钢条制造，全部钢门概用一寸二分之上等钢条制造，所用钢条均平直正齐，不得损伤痕迹，门窗须用电焊，光洁平正坚固，门窗上玻璃条子，尤须均匀。”对于门窗辅材的锁芯要求为新式弹簧锁，不得同钥匙，每锁价格十元，在当时也是比较贵的。

2.2.8 第十四章 木作工程、第十五章 铜铁工程、第十六章 五金工程、第十七章 玻璃品、第十八章 粉刷工程

内容主要为对木作工程、铜铁工程、五金工程、玻璃品、粉刷工程施工的具体要求，涵盖了工程的全部内装部分。

2.2.9 第十九章 沟渠工程、第二十章 油漆工程

第十九章共五项，第二十章共十三项，内容主要为对沟渠工程、油漆工程施工的具体要求。

沟渠工程章节中，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加强文物库房的防潮效果，规范中特别提出“库房内四周亦有明沟”。这种方法有两大好处，第一有利于排水防潮，第二有利于防盗，此项方法一直沿用至今。

油漆工程章节，主要为各种油漆的通用施工要求。

2.2.10 规范说明书条款的修改处理

我们观察发现《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中有多处条文内容是经过修改的，这说明《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在执行过程中，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师会根据工程的实际情况对其进行修改完善补充，这是工程中施工经验不断积累的结果。对于规范中条款的修改，建筑事务所处理得非常谨慎，在条款的修改处均用黑色钢笔书写，完成后，在其修改内容上加盖事务所的中英文印章加以确认（图2）。

3 《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的意义

“国立中央博物院”是民国时期，由政府全额出资，按照当时国际标准兴建的大型综合性博物馆。作为工程项目施工重要组成部分的《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具有重要的意义，具体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按照当时国际标准制定我国自己的国家级博物馆工程建设标准，以此指导和要求施工方按标准施工，是我国博物馆发展过程中的一种尝试，是一种质的突破。

第二个方面：从项目竣工后的检验结果看，这一建设规范确实能够保证大型国家级博物馆的施工质量，避免了施工瑕疵的出现，编写的细致之处值得我们学习。

第三个方面：《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的发现，对于以后的中国博物馆建设乃至其他大型的国家级建筑工程发展影响深远。其中的很多施工经验和国际通行标准，至今还被我们所采用，具有重要的史料档案和研究价值。

一般说来，一个上佳的建筑作品是艺术与工程的完美结合：首先是建筑设计者在建筑造型方面的艺术追求以及艺术性与实用功能的综合考量，其次是工程方面的问题—建造者如何完美地阐释设计意图，二者缺一不可。以往我们评价一座建筑是否成功，谈建筑艺术方面的问题偏多，谈工程方面的问题相对不足。而这份《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的珍贵之处正在于向后人提供了很翔实的工程记录—一个伟大的建筑作品的产生，要有一流的设计，也要有必备的施工过程。

4 结语

综合以上的说明和分析，可知《建造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工程建设规范和说明书》真实反映了在民国时期我国博物馆建设发展状况和具体的施工条件，体现了近代中国在博物馆建设道路上的不断探索。建设规范的发现是开展“国立中央博物院”院史研究的有力支撑。

参考文献

[1]周婧景，严建强.民国时期的博物馆理事会及其启示[J].东南文化，2014（4）：106-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