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的全球传播权力博弈
2024-06-10何冠燊李佳琪
何冠燊 李佳琪
摘要: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将给现有的全球传播权力结构带来显著影响。在信息网络和媒介的全球化时代,传播权力因其对社会舆论、公众认知、外交政策等多方面的影响成为世界各国政府决策者必须加以考量的竞争与博弈要素,而人工智能将从多个层面强化或减弱现有传播权力结构单元。本文在该背景下探析新一轮人工智能技术对全球传播的影响、各国在人工智能发展与运用的策略、人工智能关于全球传播领域的底层风险及国家间协调合作博弈的未来可能路径。
关键词:人工智能;传播权力;国际政治;公共关系
人工智能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核心技术,将引发全球产业分布的结构性变革,显著推动国际权力与世界格局的重塑,其中全球传播权力同时具有影响过程参与要素和国家博弈实力对比表象的双重特征。[1]美国利用工业和科技革命的机遇取得了国际上政治与经济领先地位,借此建立起全球传播权力领域的不对称优势。在全球经济发展高度不平衡、贫富社会阶层分裂以及原有国际秩序受到多重冲击挑战的当下,与进入新一轮快速演进周期的人工智能技术密切相关的国家博弈、产业重塑以及科技对社会文化的愈发深度介入,势必将对现有的传播权力进行重新分配。[2]本文旨在探讨人工智能与国际传播交叉领域的关键问题,并分析人工智能将如何作用于全球传播权力的博弈。
一、人工智能对全球传播权力结构的重塑
与传播相关的科技进步使信息交流和传播不断突破地理界限,加速了全球市场和国际社会的形成。然而,全球传播的发展也伴随着传播权力的不平等,发达国家凭借技术和资源优势掌控全球信息传播的主导权,发展中国家处于明显的劣势与被动地位。随著冷战结束,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和文化集团通过卫星、通讯社、跨国科技企业等要素主导着全球传播,使新闻、知识信息及大众流行文化呈现单向度的全球传播,[3]媒介的集中化和垄断趋势越发明显。
以国家为主体的全球传播,其重要目的之一在于影响国际公众对国家行为的态度和认知。传播媒介技术和基础设施大部分时间并不带有显性政治色彩,媒体传播的内容则必然在某种程度上反映来源或主导国的意识形态与价值观。[4]有国际关系学者曾指出,美国的 “赛博权力”来源于硬件、标准、企业和人才等方面的先发优势和持续地位。作为新兴技术的人工智能传播应用,以全球为范围影响受众的认知、情绪和态度。战略叙事、计算宣传、意识形态安全化和认知战等国家间前沿竞争领域都存在人工智能的介入,且涉及众多非政府社会力量的参与,展现出多维性和全域性等特征 (详见表1)。[5]
西方发达国家的决策部门和学术界自 “一战”后便就新兴技术应用于传播领域的重要性建立起共识。相对地,发展中国家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采取跟随策略,围绕着提升通信基础设施和传播体系完善方面进行投入。与人工智能发展相关的国家主体行动,包括通过政策扶持人工智能业界和学界相互促进发展,跨境制定法律法规政策并进行监管,同时在战略层面协调资源投入,包括能源、算力中心等多种支持人工智能强化传播能力的基础设施建设。在内容产业方面,则通过培养传播人才和专业组织机构,通过指向性穿透与引导性扩散方式,运用叙事框架、议程设置甚至群体性情绪等手段在全球传播权力博弈[6]中获取竞争优势。
二、人工智能影响全球传播权力的作用机理
国家传播权力的构建是一个多维度的过程,涉及对信息资源的控制、媒体渠道的管理以及技术优势的利用。新一轮人工智能发展影响下的全球传播,将进一步弱化传播过程中地缘和语言等传统边界性,[7]带来传播霸权知识鸿沟扩大、继续侵蚀发展中国家的文化多样性和文化主权的潜在风险。
国家通过全球传播来宣传政策、辅助外交、影响公共舆论、塑造国际形象,借由分布在全世界的媒介平台全方位地影响受众行为,以服务于经济利益和政治诉求。大量的传播资源由大型科技公司掌握,导致媒体权力进一步集中,而企业和科研机构的分布又形成了区域国别差序格局。人工智能和更广义的 “技术”经常被包装表述为 “无害的神话”,[8]隐藏了其服务于垄断资本主义和维护现有不平等权力分配结构的本质目标。
国家行为体根据利益诉求,在人工智能技术的赋能作用下统筹各类型的传播参与者,包括公司、小型组织以及个体构成传播矩阵,可能使用的传播手段包括操纵内容和公众认知、运用情感叙事引导集体情绪等,对既有媒介和传播秩序产生了重要影响。[9]神经网络、大语言模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显著提高了新闻消息和内容生产效率,社交媒体领域将人工智能广泛应用内容审核、情绪分析和用户画像等方面,而在公关和广告业的应用包括精准营销、舆情监控和危机管理等方面。面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普及,各国纷纷制定人工智能战略,争夺话语权,而在监管机制、竞争性标准等方面的博弈,也使全球传播权力分配呈现复杂的样态。
三、人工智能与全球传播中的国家博弈
中美两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竞争日益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美国长期以来一直将科技创新作为其维护国家安全和全球领导地位的核心战略。[10]美国政府认识到人工智能技术的巨大力量,与半导体、互联网等领域的发展相通,通过其强大的科研体系、产业布局以及公共与私营部门之间的协作不断推动人工智能前沿发展,力图在全球治理和国际规则制定中维持绝对领导者角色。然而,随着美国的工业制造业空心化和产业过度金融化问题逐渐显现,[11]其在全球市场、经济和政治中的结构性特权也受到了挑战。
中国政府在人工智能领域以积极的态度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和规划,促进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尽管中国处于从美国特朗普政府时期的科技战、贸易战延续至拜登政府时期 “小院高墙”和产业链联盟策略的环境中,先进芯片等领域受到美国针对性打压,[12]科研人员国际交流被施加各类限制条件,但中国科研院校和科技企业在新一轮的机器视觉、自然语言处理等方向均取得了丰富成果。中国政府的战略重视与国内丰富的数据资源、规模庞大的用户及市场潜力,共同为中国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欧盟制定的 《人工智能法案》提出了世界上首个较为全面的人工智能法律框架,旨在应对人类健康、安全和基本权利的风险。该法案将人工智能系统分为四个风险级别,并确定了适用于通用模型的特定风险。日本则出台 《人工智能战略2022》,旨在利用人工智能克服社会难题,确立一体化技术体系,构建国际化的人工智能教育和社会网络等。此外,英国、俄罗斯、新加坡、阿联酋和沙特等在国际事务领域活跃的国家近年来也发布了对应的人工智能政策文件。多国声明关注人工智能可能引发的危机,呼吁促进人工智能技术的社会应用、教育研究、规范化数据流通和合作管理等措施。
四、人工智能时代全球传播的挑战和机遇
人工智能与传播相关的新技术应用正在深刻地改变人类的认知方式和观念构建。这种影响力的扩张反映了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科技对权力内涵的改变和延伸,传统的权力概念如主权、软实力、硬实力或话语权等越发难以涵盖新型权力领域。人工智能同时带来信息效率的提升与同质化代价,发展的非对称和垄断性特质使知识权力趋于集中化,其他智力因素和物质生产要素成为供应链下游,导致弱势方对强势方形成技术依赖。与此同时,非国家行为体如跨国垄断资本对民族国家的 “绑架”和地缘政治驱动现象也不应被忽视。[13]在此背景下,有学者提出应以负责任态度推进大国科技合作,然而这并不确保国际社会的普遍利益和价值观得到充分考虑。以美国为例,在政治领域滥用行为的倾向在维基解密、棱镜门和非法获取用户隐私干预选举等事件中均有所体现,揭示了人工智能和大數据技术对政治和传播事件的操控能力及风险。
人工智能学科的私有属性和开放属性并存,计算机科学和互联网技术发展史上知识生产的开放特性和理论代码开源等有助于弥补信息不平等。麻省理工学院发布的人工智能治理白皮书为政策制定者提出了一种以应用场景替代底层技术的划分方式,为各国根据自身情况制定技术治理政策提供了新的思路。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帮助国家间更好地进行战略沟通与对话、促进国际合作,如通过共享数据和算法来加强应对如气候变化、全球公共卫生等挑战的能力。全球沟通也有助于营造更好的国际经济环境、提高生产效率、推动资源节约和能源转型等。关键在于各国要共同面对人工智能技术带来的挑战和风险,确保科技安全与可持续发展,并在此基础上促进全球范围内的信息传播公平与正义。[14]
五、结束语
在人工智能演进下的全球传播权力博弈中,国际社会面对政治经济的多重挑战。人工智能与网络、深海、太空等前沿国际治理领域类似,都关乎全人类的未来和世界的发展走向。中国作为负责任的大国,坚持人工智能发展中科技引领、系统布局、市场主导、开源开放等关键基本原则。在全球范围内提高公众识别和抵御虚假信息的能力、促进多样和公平的媒体生态,通过与各国政府和专业国际组织商讨合作,防范技术失控和恶意使用等。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重要话题,各国应当在强化国际合作和对话、制定跨越国界的人工智能伦理标准和监管机制,促进技术透明度,鼓励人工智能系统的可解释性和责任追溯,推动技术在全球传播领域的合理应用,选择面向人类未来多赢而非零和博弈,走向能为国际社会带来共同福祉的协调治理机制和人工智能发展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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