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契合
2024-06-09曹孟红
曹孟红
(北京化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13)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特别重视挖掘中华五千年文明中的精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结合起来,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1]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推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重要课题。为了回应这一时代挑战,我们需要清晰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理论逻辑,深刻领会两者在立场、观点和方法上的相互契合。通过不断挖掘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现代价值,并激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活力,我们可以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来阐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层价值,从而更好地走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立场契合
立场,作为人们思考问题和采取行动的出发点,涉及“依靠谁”和“为了谁”的核心问题。立场契合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够深度结合的首要逻辑前提。马克思主义以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为己任,追求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以此为美好目标。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幸福。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最基本的立场。
马克思从现实的个人出发,提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2]。人民性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鲜明品格,贯穿于其各经典文献之中。例如,在马克思早期的著作《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中,他首次关注到社会现实问题,充满对劳动人民的同情。这是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发端。在《论犹太人问题》中,他从无产阶级立场出发,揭示了政治解放的局限性,并深入探讨了如何实现人类解放。此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他关注到劳动异化给工人阶级乃至整个人类带来的悲惨境遇,如“劳动过度和早死,沦为机器,沦为资本的奴隶”[3]。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主义理论立足于现实的物质生产,科学地解决了人民的历史地位问题。最终,马克思主义以实现全人类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为己任,在《共产党宣言》中响亮地提出了“自由人的联合体”和“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的伟大口号,系统而科学地阐释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的论断。
值得一提的是,马克思主义的人民立场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民本思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受生产力发展和自然条件的制约,中国古代形成了以重农抑商为特征的小农经济,进而孕育了重民、爱民、利民的传统思想。中国传统民本思想是封建社会历史的重要脉络,主要体现在“民惟邦本”“立君为民”和“为民谋利”三个方面。这与马克思主义强调的人民主体地位、国家权力来源于人民以及执政为民等理念高度契合。
中国传统民本思想起源于周朝,经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发展,在汉唐时期达到了顶峰,并在明清时期得到了进一步丰富与完善。《大学》有云:“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4]这句话倡导官员们应该站在民众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喜爱民众所喜爱的,憎恶民众所憎恶的。同样,《尚书》也提到:“式敷民德,永肩一心。”[5]这要求统治者应让民众得到真正的实惠,并且永远与民众心连心。在这一时期,民众在政治层面的作用开始初步显现,而民本思想也处于萌芽状态。春秋战国时期,尽管各种政治思想层出不穷,但在民本思想上,诸子百家却达成了相对统一的观点。其中,孟子是这一思想的集大成者,他明确提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6]”的重要观点。荀子也有经典的民本观点“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7]”。在老子的思想中,“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等[8]观点,都强调了君民关系中人民的主体地位。这些思想表面上看是在劝诫君主如何治国,但实际上却深深关注着百姓的日常生活,体现了民本思想的蓬勃发展。
“民贵君轻”和“君舟民水”的观点经久不衰,一直影响着先秦之后的历代大儒。例如,董仲舒、朱熹、王守仁等都基于“民为国之本”的理念进行了大量论述。到了汉唐时期,由于综合国力的提升,经济、军事、外交等各方面都得到了全面的发展,民本思想也迎来了发展巅峰。如唐太宗李世民所说:“可爱非君,可畏非民。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9]他从君主的角度认识到了百姓在朝代更迭中的重要作用。到了清代,黄宗羲提出“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10]”。这进一步完善了中国传统的民本思想。此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一直强调“和为贵”“天下为公”等民本理念,与马克思主义所倡导的“自由人的联合体”的精神宗旨也是高度契合的。
民本思想在中国历史上经历了数千年的传承发展,经过历代王朝更迭的实践检验,时至今日依然熠熠生辉,与当代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人民观不谋而合,共同形成中国共产党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中明确指出:“我们共产党人区别于其他任何政党的又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和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取得最密切的联系。”[11]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群众是真正的英雄[12]”。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立场,着眼于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以现实、辩证的眼光看待当下世界形势的发展,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进步。
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观点契合
(一)唯物论的契合
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石。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马克思所强调的人与自然的内在统一性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思想有着共通之处。马克思曾指出:“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2]现实的人的首要属性是自然属性。这意味着人类无法脱离与自然的关系。人类来源于自然界,依靠自然界生活,同时人类的活动也受到自然条件的客观制约。这种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与“天人合一”的思想不谋而合。“天人合一”的思想在我国历史长河中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到西周时期。在《周易》中就有“推天道以明人事”的说法,将天与人视为一个整体,通过总结天的规律来洞悉人间事务。这深刻揭示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相互联系。而后道家和儒家将《周易》中“天人合一”的观点继承,并各自发扬。在回答“世界的本源”这一基础问题时,马克思主义认为世界的本源是物质,世界统一于实在性的物质。中国传统思想中也蕴含着丰富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二者在这一点上存在共通的思想基础。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思想以道家老子的“自然论”、庄子的“元气论”、《崇有论》为代表的唯有论和荀子的神形观为主要流派。老子提出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8]”的观点,在对“道”的描述中,否定了天命、宿命的主宰作用,勾勒了一个不甚确切但客观实在的物质世界,开拓了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道路。用“气”的思想来解释宇宙的流派也大有人在。例如,庄子提出明确的元气论命题:“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故曰:通天下一气耳。”[13]管子认为“精气”为万物的根本,提出“精也者,气之精者也[14]”。张载认为一切存在都是气,对唯气论进行了详细阐述。他提出:“太虚无形,气之本体。”[15]西晋裴頠在《崇有论》中以“实有”的客观存在驳斥了魏晋时期王弼、何晏等人的“贵无论”。范缜在《神灭论》中提出神不能脱离形而存在,是唯物主义无神论的代表。
(二)认识论的契合
从实践的角度出发,马克思认为,哲学家们的根本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而不在于解释世界。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鲜明特征。马克思主义理论认为,人类通过改造自然界、创造物质生活条件以及进行各类实践活动来生活。因此,现实的人与抽象的人之间的一个重要区别就在于前者具有实践性。马克思进一步阐释:“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16]这一观点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强调的“经世致用”和“知行合一”理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早在先秦时期,孔子、孟子和荀子等儒家学者就对“知”与“行”的关系提出了各自独到的见解。孔子倾向于先行后知,孟子则认为知应先于行,而荀子则明确提出了“见之不若行之”的主张。这些观点在随后的历史中被不断继承和发展。东汉时期的王充继承了先秦时期关于知行观的思想,强调了学习后才能真正了解事物的本质。宋代的朱熹则提出了“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的观点,既肯定了知的重要性,也强调了行的实践意义[17]。值得一提的是,王阳明提出的“知行合一”理念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有着高度的契合。他强调知与行的统一,初步揭示了实践与理论的辩证关系。
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之后,毛泽东同志对马克思主义实践观进行了深入思考。他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将中国的具体实际同马克思主义理论联系起来,初步形成了实事求是思想。《实践论》是毛泽东同志关于知行关系最明确的论述,阐明了实践在认识中的作用。改革开放时期,邓小平同志强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建设社会主义要摸着石头过河。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习近平同志多次强调,“只有坚持知行合一,不断让思想自觉引导行动自觉、让行动自觉深化思想自觉[18]”。马克思主义实践观是系统科学的先进思想理论,中国传统知行观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体现。两者的有机融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立足中国现实的实践理论。正是由于本质上的内在契合,未来两者才会产生更加深入的融合,实现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
(三)历史观的契合
中国人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认同与接受,既源于外部改革的推动,也深受中国传统哲学中唯物史观思想的影响。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以辩证法为核心原则,既超越了形而上学的历史观,也与黑格尔的辩证法有所不同。马克思批判黑格尔的历史观是建立在绝对精神基础之上,将人类历史抽象为绝对精神的历史的唯心主义,是一种脱离现实、脱离社会的彼岸历史[16]。马克思和恩格斯强调历史是具体存在的,而非抽象虚无的。他们认为,每个现实的人为满足自身及社会需求而进行的物质生产,都是创造历史的过程。
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现实的人、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等多个层面来解读人类历史,从而构建了“现实的历史”,并创立了唯物史观。这一理论打破了唯心主义的束缚,清晰地揭示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所有现实关系,构建了以现实的个人和现实的生活为基础的唯物史观。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传统历史观中也体现出了相似的现实性。无论是主张复古的孔子和孟子,还是认为现代优于古代的韩非子,他们的观点中都蕴含了现实的人在历史进程中创造文明的思想。例如,孟子言:“言必称尧舜。”[6]这是对尧舜等人在历史发展中作用的肯定。而荀子则批评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19]”,指出庄子忽视了人在社会变革中的历史作用。正是由于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了唯物史观的精神,两者才能够有机结合。中国传统历史观以“通古今之变”为基本宗旨,以发展变化为基本内涵[20]。这一观点体现出两个显著特征:一是整体性思维,与马克思主义的全局观、整体观相契合;二是发展变化的观念,与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观、联系观相呼应。
在新时代,我们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基础,结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树立大历史观。大历史观是正确看待历史发展的科学历史观,是准确把握历史发展趋势的科学思想方法,有着深刻的哲学意蕴。深刻认识和把握大历史观的哲学意蕴,有助于我们保持历史清醒、强化历史自觉、增强历史自信,以历史主动精神把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和当今世界发展大势。
三、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法相通
马克思主义以唯物辩证法为根本方法来认识并改造世界。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古代便蕴含着朴素的辩证思维。古人深信,万物皆在持续变化与发展中,任何事物都包含两个方面,且这两个方面既相互依存又可能相互转化。中国传统思维方式中,无论是对人与自然的关系探讨,还是对时间与空间的思考,都习惯于运用普遍联系、相互制约的观点去看待。这与唯物辩证法的对立统一规律不谋而合。
在诸子百家的思想中,相互联系、对立统一的观点普遍存在。例如,老子提出“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并进一步指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8]。这不仅揭示了矛盾的普遍性,而且阐释了在事物发展过程中,矛盾双方向对立面转化的过程,体现了对立与统一的辩证关系。孟子也提出:“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6]这表明,随着时间的流转,情况会发生变化,乱世之后必有治世。这也反映了孟子朴素的辩证思维。在空间辩证上,《孔子家语·好生》中提到“楚人遗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21]”。这意味着在楚国的范围内,楚王的弓即使丢失,也仍是被楚人拾得,因此无需寻找。这体现了楚王与楚人在空间上的对立统一关系。
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学说也深刻反映了古人的辩证思维。阴阳是表达对立统一规律的核心范畴。《易经》中提到“一阴一阳谓之道”,《韩非子·解老》则记载“凡物不并盛,阴阳是也”。这意味着阴阳不会同时繁盛,而是此消彼长。《黄帝内经》中有大量关于阴阳的理论,如“天有阴阳,地亦有阴阳。木火土金水火,地之阴阳也,生长化收藏,故阳中有阴,阴中有阳[22]”。这些理论以阴阳五行系统解释人体经脉走向,探寻疾病根源,并对症下药,蕴含着深厚的辩证思维。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方法上具有相通性。二者在立场、观点和方法上的契合为实现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奠定了坚实基础。我们要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持续发展,必须深深扎根于中华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土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