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文化语境中的水墨性话语
2024-06-09王桥
王桥
摘 要:20世纪的中国画发展是一个不断认知与探索的过程,在近百年历史中,水墨如何追随历史的发展不断深化,如何在保有民族特色基础上发挥艺术个性,成为艺术家共同探索的问题,其间出现很多评论家的理论梳理与分析,为水墨在当下大环境中的作为提出了种种可能性。面对当下社会与文化,水墨表达自然带有特殊的文化意义,而在今天的环境中水墨性的话语有时显得疲软与无力,如何在新的语境中寻找到适合的方式进行表达,如何将传统中经典的艺术方式做出合理的转换,是我们实践者应积极思考并探索的,本文在分析水墨语境的基础上,通过列举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家作品,阐释其背后探索的意义,更好地判别水墨发展的未来方向。
关键词:当代水墨;传统水墨;多元;延展
中图分類号:J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4)08-00-03
关于当代水墨的话题,众多学者已经提出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从不同角度剖析了水墨的过去、当下与未来,为后来实践者提供了有力的参照。芝加哥大学的巫鸿教授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对其“当代性”的实现往往是通过对绘画在视觉艺术中传统优势的挑战来完成的,也就是说,中国当代艺术大多数是以“反绘画”、颠覆现有艺术类别与媒材的形式出现的。“当代”的概念不是指所有存在于此时此刻的作品,而是指一种具有特殊意图的艺术和理论的建构,其意图是指通过这种建构宣示作品本身所具有的独特的历史性,而为达成这样的建构,艺术家和理论家自觉地思考“现今”的状况与局限,以个性化的参照、语言及观点将“现今”这个约定俗成的时/地概念加以本质化。[1]鲁虹在《现代水墨二十年》中较为清晰地概括了水墨在20世纪80年代后二十年的发展现状,对比了与传统水墨样态的区别,总结了当下水墨艺术家做出的相关成绩。殷双喜撰写多篇文章对水墨话题展开讨论,在《从现代到当代:全球文化视野中的当代水墨》较为宏观地分析了“当代水墨”的由来以及在国际中所处的特殊位置,为更好地区别传统水墨、学院水墨、当代水墨做出了明确回应,从而在判别自身处境的同时为展望未来水墨发展趋势。贾方舟在《现代水墨的趋势与前景》中也提出水墨画发展以来所面临的种种问题,指出应当更加坚定本土艺术的精神,挖掘深层的水墨指向与表达。
除此之外,很多艺术家、学生从自身实践者的角度通过学业论文与专业文章对此问题发表了独特的见解,更为实际地指出水墨在现实表达中所面临的境遇,尝试以更多具体的作品解决一些更为实在的问题,为水墨可以更好地表达当下做出努力。
一、拓宽对传统的认知
上千年的传统水墨画,已经达到不可逾越的高度,锻造了无数的经典力作,有着极其完备成熟的体系,作为后人在研究学习时会因折服于其崇高的地位而眼光变得狭窄,把传统认知为某种样式或某种笔墨,清初王翚在《清晖画跋》中提到“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而泽以唐人气韵,乃为大成”,讲到创作中应吸取前人有利经验,提出学习传统绝不是一味摹古,而是提出认知传统中的精华从而为我所用,以此才是对传统的正确解读。
在现代文化环境中酿造了当代水墨,以非叙事性、抽象、自由的表达为目的,更切合个人的内心感受,呈现出一种与流行文化共存的图像,不再拘泥于某个物象的如实描绘,此类作品与画家的精神意向和审美趣味更相一致,在作品中可以更加自由地表达自我,突破固有的一些束缚和概念。在这样的方式中导致一些人盲目追求“前卫”,在提到“传统”一词时便看为落后、程式、陈旧的代名词,认为“传统”一文不值,应该完全抛弃借鉴传统,殊不知,传统中深刻存在的内容其实远不止我们的想象,如果将看待传统的眼光稍微放宽些,就会发现传统中很多其他因素同样在滋养水墨绘画,汉代石刻雕像、民间绘画、传统壁画等都从绘画的形式、色彩、肌理、造型不同方面提供了启示。换种角度看待这一问题的话,会发现人们提出的质疑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认为“传统”过时的现象恰恰指出了水墨在快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所存在的问题,现代人的视觉感受受到众多生活中图像的冲击,电影海报、产品包装、自媒体图像、视频、娱乐游戏等复杂刺激的画面时刻影响着人们的视觉感官,而单一素净、传统样式的水墨作品自然会使人感到乏味,因此更加宽泛地去了解中西方传统中更为宏阔的资源显得更为必要(见图1)。
二、反思与重构
“水墨”本身便是一种表现性的媒介材料,抑制其特性的发挥必然使得画面在一定程度上得不到最大程度的释放,因此探索在写实水墨外的实践显得具有更大的意义,在20世纪80年代随着政治环境的开放,以及西方学术思潮的涌进,使得一大批艺术家开始尝试更加自由更加多元的水墨表现,重新反思水墨正在做以及如何做的问题。直到90年代开始出现了一批相对成熟的现代水墨作品,其大致可以分为表现水墨、抽象水墨、非架上水墨三种方式,以不同的原点出发,深入探索与自身相关的水墨艺术命题。
朱振庚大量的课徒稿和速写手稿是他艺术最具生命力的原点,在这些作品中包含了艺术家创造性的实践,将个人的主体意识在笔线之间表达得淋漓尽致,处处体现了艺术家对生活的敏锐感受,常在不经意的造型构成之间见得他的高明。同时,他创作的一大批彩墨作品,吸取民间绘画的传统,以更为夸张生动的造型感使得画面独具意象,吸收民间灶头画剥蚀的效果,在作品中尝试颜料厚涂的特殊肌理感、厚重感,改变以往使用白粉的习惯,将白粉与水墨糅合在一起,画面透出丰富的色彩感受,创造性地发挥了“色不碍墨,墨不碍色”的用色方式。此外,画家在创作过程中画得很慢,试图在过程中寻找画面“生长”的方向,中国传统水墨艺术“澄怀观道”之“道”在于对生命过程中的体验与品味,它源于中国人面对自然性,对生命的尊重而把过程看得比结果重要,中国水墨画可说是最能体现生命过程的艺术样式,作为一种前瞻性的文化策略,水墨性表达就更没有理由放弃。
当代水墨对于传统的反思与重构,可以有不同层次的理解。首先,“当代水墨”是一种坚定的变革态度和不懈的探索实验,“实验”对于艺术史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在实验中才能将艺术有所推进,才能涉猎他人未曾涉猎之处。其次,“当代水墨”的艺术指归,是要在传统水墨体系之外,开辟更为开阔的路径,在传统水墨的基础上实现语言的当代转换,即新的材料运用、图像形式和语言技法的同步生成,体现了学术批判精神,即对某种公认的普遍性的东西加以反思,尊重艺术家对个人世界的独特感受与图像表达,在包容性、开放性的心态下寻求水墨艺术的当代延伸。而“水墨”的概念,并非拒斥色彩和材料,它不仅是指中国传统的艺术表现媒介,更是指一种具有人文关怀的当代艺术家的生存方式。徐冰《芥子园画传》中的局部技法范图重新组合为山水画卷;魏青吉的作品淡化了当代与传统的矛盾性,他转向对个体内心世界的探求和对当下生存状态的体验;王天德将燃烧后的宣纸灰、碑帖重构为山水,拓展了水墨画的表现领域(见图2)。
三、水墨性话语的当代延伸
艺术史家贡布里希说:“艺术家的倾向是看到他要画的东西,而不是他所看到的东西。”[2]水墨人物画发展到今天,传统的表达方式显示出很多方面的弱势,面临更多以往不曾遇到的问题,水墨性语言需要延伸更多的可能性,尝试更多样的视觉图像,面对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图像,如何进行合理的转换,如何在大量历史图像中探寻艺术意象,芝加哥大学巫鸿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对其“当代性”的实现往往是通过对绘画在视觉艺术中传统优势的挑战来完成的。
21世纪由于消费社会的迅速到来,新一代青年画家更多地倾向于以影像文化为基础的具有消费文化特征的流行艺术和商业艺术,而大多数观众和藏家的审美还处在一个对现代艺术学习研究的起步阶段,这种创作、传播与接受的历史错位,使得现代水墨还有着广泛的发展和空间,近年来,当代水墨的不断升温并进入当代艺术的主流,证明了水墨艺术对中国当代艺术的重要性。现代水墨是指90年代以来中国画创作中具有强烈变革意识的一类创作,它有着不同于前述绘画的精神内涵与风格形态,将水墨视为一种精神表现的材料而非一种技术规范,是因为水墨为当代艺术家提供了多种选择的空间和精神显现的可能。显然,对材料的态度不仅是物质性的和技术性的,更应看到艺术家内在的精神意向在选择时起了重大作用。正如皮道坚所说:“所谓艺术语言的实验,就是要让材料发出新的声音,做出新的表达。当一种经过处理的物质媒体说出了它不曾说过又不能为我们把握的意义,那便是新的感受和体验找到了自己的话语方式。[3]”
从90年代开始,蔡广斌就开始水墨的另类表达,深受西方艺术思潮影响的他,产生了与他人不同的水墨语言,他虽然身在水墨传统浓厚的浙派人物画系统中,但并没有受东方“水墨”身份的禁锢,以自己的方式探索着水墨的未來,正如《宣和画谱》中所言:“范宽喜画山水,始学李成,既悟,前人之法,未尝不近取诸物,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他开创性地建立了“影像水墨”这种新的审美范式,以有别于传统人物画创作的方式制作作品,身体力行地使用手机存取图像,并且大量运用从网络媒体的现成图像,将这些图像经过自我的加工制作,反映艺术家对于现实的态度与感受,在他很多作品中将现实影像与图像并置在一起,通过寻找社会场域中具有代表性的图像来表达现代人的心理状态和现实思考,以艺术家的方式探寻影像水墨对当下的视觉呈现(见图3)。
武艺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那种无“法”可拘的用笔,他甚至把用笔的感觉降到零点,若按照传统笔法衡量,其中有很多错笔,但水墨的语言就是允许有修养的有感觉的“错”,在“法”上的错可以变为“意”上的对,武艺作品“逸品”的特征,就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的表意笔墨,这是传承中的创造。这种对于图像的内在改变,触摸着现代社会中另一种审美方式(见图4)。
四、结束语
“水墨”是一个敞开的空间,当我们身处在现在的环境去推进它时,会发现它是一片可以容纳各种新观念的试验田,艺术家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在这个出走与回归的过程中,水墨画将以解体的方式获得“再生”。
在当代艺术语境中,水墨画应该探索自身的文化价值,为世界艺术提供一种新的体验与观看方式,增加一个新的维度,抛开传统与当代的二元论,以更多的实际作品来奠定中国水墨画的发展,发掘现实中更新的艺术感受,拉近水墨与当下的距离,使得真正的传统可以历久弥新。
参考文献:
[1]巫鸿.作品与展场——巫鸿论中国当代艺术[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05.
[2][英]贡布里希.艺术与错觉[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
[3]皮道坚.水墨性话语与当下文化语境[J].美苑,1995(01):3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