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质文化遗产意象研究

【摘 要】意象是“意”与“象”的有机统一与自然融合，意象诞生于人们的实践活动中，其承载了作者的主观情感与社会的客观物象，是标示美与艺术的重要概念。非物质文化遗产诞生于民众的生活生产实践中，承载着地区民众的民俗信仰、生活习惯等多重精神元素，是具有审美价值与艺术美的民间艺术形式。意象与非遗在美与艺术上有共同之处，将意象引入非遗研究，以聂家庄泥塑为例，探寻非遗中的“意”与“象”，及非遗中的多种意象形式，从而为我们的非遗研究提供新的视角与路径。

【关键词】意象；非物质文化遗产；聂家庄泥塑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4）04—088—03

意象在文学与艺术创作中较为多见，但人们经常将意象与物象、形象、意境等概念混淆。物象一方面代指自然世界中的客观事物；另一方面则指文学艺术中的“象”，即构成意象的物象。形象由“形”与“象”构成，是在观众心中所唤起的具有确定性、感性形式的图像或图画。“意境”是超脱于“象”之外的一种哲学性感悟与意味。以往对于意象的研究多集中于文学领域，如对诗词中的文字组合进行意象分析，亦或是从意象角度对文学作品深度进行品评，但在非遗领域却少见有关意象的分析与研究。

非物质文化遗产诞生于民间，是民间艺人在日常生活与生产实践中，利用生活中常见的材料创造出的民间艺术形式，其承载着民间群众的民俗信仰、生活习惯、审美观念等各个方面。非遗中所蕴涵的作者的主观情感与客观的民俗地域文化构成了“意”，而民间艺人利用当地原材料制作的非遗外部形式则形成了非遗的“象”，“意”与“象”的结合将非遗的精神内涵与外部表现形式相统一。对非遗意象的提取与研究，也将为我们的非遗保护提供更加完备的资料与崭新的视角。

一、意象：“意”与“象”的合奏共鸣

“意”指其中所蕴涵的创作者的主观情感以及优秀传统文化、社会观念等各种意识，而“象”则指承载这些意识的具体可感受的物象。“象”不一定是物质形态，在文学类、音乐类等艺术形式中，则表现为文字的排列组合、乐器合奏所形成的非物质意义形式。“象”作为“意”的载体，承载了“意”中所蕴涵的情感、观念、美等意识，而“意”又用意识不断充实“象”，使“象”超越了原有的空间，从而拥有了更多的内含价值。

“意象”一词早在我国古代早已出现，汉代意象的萌芽主要体现在部分学者对比兴说的解释，“比者、比方于物也”[1]。六朝刘勰的《文心雕龙》使得古代意象概念得以完备，在《比兴》与《隐秀》都提到了“隐”，而这个“隐”则代指意象。唐代。僧皎然在《诗式》中写道：“义即象下之意。凡禽鱼、草木、人物、名数，万象之中义类同者，尽入比兴，《关雎》即其义也”[2]。僧皎然明确指出了“意”与“象”的关系，即“象下之意”，客观的“象”中蕴含着作者的“意”。

当下，学术界对于意象概念的运用多见于文学、艺术等领域。叶朗从美学角度出发，认为“美感的核心是生成一个意象世界”[3]。易中天认为中国艺术精神包括意象结构，“体验着生命的是情感，传达着情感的是意象”[4]。刘沛林、董双双引入‘意象的概念，对中国古村落景观的多维空间立体图像作了初步研究[5]。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意”与“象”的结合体，既有民俗区域文化与审美观念的“意”，也具备外在表现形式的“象”。把意象概念引入到我们的非遗研究保护当中，将为我们提供另一个视角，从而进一步推动我们的非遗研究保护工作。

二、意象之于非遗

非遗保护工作开展二十余年，非遗保护研究工作逐渐由外部的保留转变为内部文化内涵的研究，这种转变也促使我们的研究“通过情感体验和意象建构的审美活动唤醒记忆以活化，即从史学走向美学”[6]。部分学者也注意到了非遗中所蕴涵的意象，张士闪“对山东民间美术中祈福求吉意象生成存在的必然性略作论述”[7]。潘鲁生认为传统工艺是“重要的民族文化意象”[8]。

民间文学类、表演艺术类、传统生产知识类、传统生活知识类、传统仪式类、传统节日类非遗都缺少具体可感的外在固定形式，其意象是内化于各种文字组合、口头传授、节日活动、仪式、音乐舞蹈当中。我们所熟知的年画、剪纸、泥塑等都是传统工艺美术类非遗，这类非遗的“象”是外在显现的，都具有外部物质形式，也即“象”。

在非遗意象的构建中，“意”与“象”是相互依存，主要变现为“意由象生”“象中含意”“意在内外统一中与象交融”等[9]。“意由象生”可以分为观赏者视角与创作者视角，民间艺人在创作过程中将自己的“意”融入到作品当中，观赏者在欣赏兔子泥塑时也可以感受到其中所蕴涵的“意”，即“意由象生”。“象中含意”则更好理解，非遗是“意”与“象”的组合，民间艺人在制作非遗时，将地区的民俗文化与作者主观情感的“意”融入到“象”當中，象中也就包含了意。“意”可以是内在的，也可以是外显的，聂家庄泥老虎身上就写有“福”“财”等字样，是外显的。而剪纸中的“鱼戏莲”与“鱼钻莲”，其用隐晦的手法表达了祈子的愿望，“意”此时是内在的。

对非遗意象进行剖析与解读，使我们更好地了解非遗中蕴含的民俗、文化等“意”的部分，以及非遗的原材料、表现形式等“象”的部分，将“意”与“象”两者结合起来进行考察，将为我们的非遗保护研究工作提供更加全面的视角与资料。意象美学的当代价值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意象美学立足于本土，寻求中西美学的对话与融合，为中国当代美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路径与方向；意象美学连接传统与现代，具有阐释当代艺术和审美现象、引领当代艺术创造的能力；意象美学重视美的精神价值，有助于当代人精神境界和审美层次的提升”[10]。将意象代入到非遗研究当中，以意象思维立足中国非遗的本土语境，将传统与现代相连接，推动非遗的现代转化与再创新。意象研究也有助于我们提取非遗中所蕴含的精神价值，让非遗回归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当中，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

三、非遗中的意象分析——以聂家庄泥塑为例

聂家庄泥塑诞生于高密姜庄镇聂家庄，距今已有二百年历史，2008年入选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当地民间艺人巧妙地利用了生活中常见的材料与工具，结合高密地区的民俗信仰，制作出具有独特发声特性、泥老虎造型、彩绘图案的聂家庄泥塑。聂家庄泥塑所蕴涵的悠久的历史、地区民俗文化、独特的艺术形式等构成了与其它国家级非遗项目的共性，故，以聂家庄泥塑为例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与合理性，从聂家庄泥塑这一微观视角切入非遗意象这一宏观主题，进而分析我国非遗整体中蕴含的意象。本文将非遗意象分为民俗意象、生活意象、文化意象三种。

（一）民俗意象

“民俗活动中存有大量的艺术因素，艺术是民俗的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11]。民俗催生了非遗的诞生与发展，一些民俗活动的开展需要借助一定的外在形式，非遗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民俗文化的精神载体。民间艺人为了获取经济效益，以當地民俗信仰为基础，创造出符合民众审美观念与民俗诉求的民间艺术品。非遗中所蕴涵的民俗文化与审美观念构成了“意”，民间艺人利用生活中的原材料所创造出的非遗外在形式构成了“象”，即非遗的民俗意象。虽然这些民俗已经消失，但对研究聂家庄泥塑的发展流变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研究非遗中的民俗意象，将有助于我们分析了解非遗的创作动机与文化内涵，即非遗创作中的“意”。而“象”则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地区的民俗文化，从而完善我们对于非遗民俗文化的研究。掌握非遗民俗意象，分析其中“意”与“象”的艺术互动，为我们了解非遗发展历史、地区民俗文化提供了更加完备的资料，进而推动我们的非遗研究与保护工作。

（二）生活意象

生活创造了非遗，并为其提供了原生动力，民间艺人制作非遗是为了生活，而非遗本身又构成了地区民众生活的一部分。生活中的日常元素则为非遗构建提供了“意”，来自于生活的“意”建构了“象”，形成了非遗的生活意象。聂家庄泥塑中的泥老虎、吧嗒棒、叫鸡、摇猴等儿童玩耍泥塑，在摇动、拉动、吹动这些泥塑的时候，可以发出声响。除了儿童玩具外，泥塑中的鱼、狗、兔、莲花等造型与图案都来自于生活，这些生活中的常见的事物充实了非遗的题材，构成了生活意象。

分析保护非遗中的生活意象，将为我们研究地区民众的生活习惯提供资料，同时也将助推非遗的生活化保护。以生活意象为基础，让非遗回归原有的生活语境当中，是非遗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

（三）文化意象

文化构成了非遗文化意象中的“意”，民间艺人以地区文化为基础进行创作。在文化意象中，“象”则具有一定的程式化，例如全国广泛存在的关公形象，虽然地区之间有一定的差异，但关公的形象大多有长髯、青龙偃月刀、红面等元素。聂家庄泥塑中的关羽不同于其它泥塑，关羽心系百姓，所以要有心，所以制作关羽泥塑时，要在心脏位置留有空位，放置上一面铜镜与银质小元宝。

四、结语

研究非遗意象，分析其中所承载的民俗文化、审美观念、优秀传统文化等“意”的方面，挖掘非遗意象中所蕴涵的文化价值。“象”是“意”的载体，分析“象”的形成，有利于我们掌握非遗的制作流程与原材料，同时也为研究“意”提供了载体。通过对非遗各种不同类型意象的分析研究，如民俗意象、生活意象、文化意象等，掌握非遗传承与发展的各种文化因子，进而助推我们的非遗研究工作。

由象生意，由意导象。在“意”的基础上，指导传承人进行“象”的创作，促进非遗的生产性的保护。把“意”“象”与现代文化相结合，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从而实现非遗的创新性保护与创造性发展。可见，非遗意象的研究对我们的非遗保护工作具有较高的学术理论价值、实践价值，意象的分析与研究也将进一步完善我们已有的非遗研究与保护体系。

参考文献：

[1]韩宏韬，著.毛诗正义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2]皎然，著.诗式校注[M].李壮鹰，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3]叶朗.美在意象——美学基本原理提要[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3）.

[4]易中天.中国艺术精神的美学构成[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1）.

[5]刘沛林，董双双.中国古村落景观的空间意象研究[J].地理研究，1998（1）.

[6]高小康.从记忆到诗意：走向美学的非遗[J].文学评论，2021（2）.

[7]张士闪.论山东民间美术中祈福求吉意象的成因[J].民俗研究，1996（3）.

[8]潘鲁生.保护·传承·创新·衍生——传统工艺保护与发展路径[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18（2）.

[9]朱志荣.论审美意象创构中意与象的关系[J].天津社会科学，2021（4）.

[10]毛宣国.意象美学的现代价值[J].社会科学战线，2021（12）.

[11]张士闪，著.艺术民俗学[M].济南：泰山出版社，2000.

作者简介：焦金铎（1999—），男，汉族，山东潍坊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民间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