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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及消释策略

2024-06-05张洪钰陈东琼

理论导刊 2024年5期

张洪钰 陈东琼

摘 要:近年来,网络民粹主义作为民粹主义和互联网技术耦合生成的“新变体”,已靶向深度嵌入青年网民,对其理想信念、爱国情感、情绪表达、线上行为产生了一定消极影响。基于情感社会学视角,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主要表现为:情感依附→情感共融→情感导航→情感约束。为此,需要依循公平正义和关心爱护的基本原则,与青年网民置身同一情境场域,在削弱情感依附、消解情感共融、监控情感导航、解除情感约束的逻辑演进中,采取善用技术赋能、增进身份认同、预判风险走向、凝聚价值共识的消释策略,实现对网络民粹主义的科学治理。

关键词:网络民粹主义;青年网民;情感程序

中图分类号:C9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4)05-0061-08

基金项目:共青团中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重点项目“从认知到信仰:青少年坚定理想信念的机理研究”(21TZTSKB006);共青团中国农业大学委员会2023年度青年研究课题一般项目“网络民粹主义思潮下大学生价值观培塑研究”(TQL-Y2023005)。

作者简介:张洪钰(1996—),男,山西长治人,中国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青年思想政治教育;陈东琼(1970—),男,河南信阳人,中国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青年思想政治教育。

在社会变革时代,社会思潮本质上是不同阶层或群体出于对自身利益的选择而对社会变革走向产生的不同思想情感[1]。在“万物皆可媒”的时代,纷繁芜杂的社会思潮暗流涌动、激荡交织,通过网络新媒体刻意公开“唱响”自己的思想理念、价值诉求和行动实践,在吸引广大群众注意力的同时,试图对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主阵地“发起进攻”。网络民粹主义即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社会思潮之一。近年来,网络民粹主义将“希望”寄托于互联网原住民的青年群体,经由靶向发力、重点施策,一定程度上解构并重塑了部分青年的价值观,对其健康发展产生了消极影响。目前,学术界已开始研究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群体的负面作用及引导策略,但主要基于宏观层面,对微观层面的网络民粹主义影响青年网民的内在运行机理则观照不足,尤其是未能从社会思潮本质——“思想情感”的角度,透视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基于此,结合社会思潮的本质,本文尝试从情感社会学视角入手,探讨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并提出相应消释策略,以期更加准确地认识和应对网络民粹主义。

一、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施为的突出表征及负面效应

网络民粹主义以独特的反精英、反权威、反主流导向消解主流意识形态权威,以戏谑、娱乐、自嘲、反传统的话语特征深受青年网民青睐。在网络民粹主义诱惑下,部分青年网民迷失并受困于这一社会思潮的“情感藩篱”,理想信念虚无化、爱国情感模糊化、情绪表达偏激化、网络参与娱乐化。

(一)理想信念虚无化

网络民粹主义深谙网络信息技术传播规律、青年网民心理发展规律、网络舆论生成走向规律,将现实的主体、客体、时空场域全部拟态化。这一社会思潮依旧标榜“崇尚人民”“人民至上”,用“人民的名义”恶意编造“人民”和“敌人”的标签式话语,并赋予其所谓的“正义感”“高尚感”,煽动正处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养成期的青年群体形成“为我”的“民意”,通过“多数人即正义”的错误理念,蓄意制造青年与政府、社会精英等的二元对立。譬如,在抗疫战疫时期,钟南山院士对疫情防控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部分青年对此并无崇敬之情,反而在网络民粹主义唆使下,质疑并抨击钟南山院士“门诊挂号费”偏高,不斷宣扬“人民”根本“看不起病”的偏激言论,一度形成线上话语围攻之势,对钟南山院士的名誉造成严重损害。正是在网络民粹主义的主导下,部分青年网民与其他阶层之间的距离不断拉大,理想信念进一步虚无化。

(二)爱国情感模糊化

爱国是一种更深沉、更持久的情感力量,是个人对祖国依赖关系的反映,也是基于人们对祖国的全面认同而产生的一种肯定性心理倾向,它涉及祖国的一切要素,体现为人们对自己祖国的整体爱[2]。网络民粹主义通过“自我”与“他者”的身份识别、夸大社会少数问题等,将青年这种“整体爱”充分撕裂;在与民族主义、历史虚无主义、个人主义、极权主义等各种社会思潮的共同作用下,初步生成“排外、仇富、闭关”三种极端倾向[3],不断冲击青年网民的爱国情感。网络民粹主义有目的地煽动青年网民的民族主义情绪,使其一味抵制外国产品,在群体性事件中如曾出现的打砸日系车等极端行为;再如江西某初中生自缢事件一度被“定义”为政府不作为,严重歪曲了事实真相。由此可见,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爱国情感形塑产生的不良影响是不能忽视的。

(三)情绪表达偏激化

网络民粹主义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低门槛、低成本、低束缚等突出特点,以网络群体性事件为导火索,动辄对重点群体和社会现象施以“泛道德化批判”,使部分青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其话语泥淖。加之二元对立的情绪渲染和网络空间的“放大镜”效应,部分青年愤怒、怨恨、焦虑等负面情绪被“点燃”,侮辱谩骂、诅咒讽刺、人肉搜索、网络暴力、“广场审判”等混乱失序现象时有发生,形成了矛盾集聚和情绪宣泄的媒体症候,青年网民的情绪表达在众多不良社会思潮的“里应外合”中走向“群体极化”。

(四)网络参与娱乐化

娱乐化主要以消费主义为内核。网络媒介的空洞戏剧化滥情表演,使人们紧张而敏感的神经得以缓解,人们沉浸其中并享受着其带来的戏谑化快感。网络民粹主义宣扬的大众文化与当前存在的这种娱乐化现象共同催生了“饭圈”文化。相关调研发现,有70.36%的受访者认为“饭圈”与网络民粹主义的关联度最高[4]。可以看到,近年来在网络上出现的诸如“饭圈”追剧乱象、“饭圈”干扰体育赛事结果等负面事件,无不是在娱乐化话语的影响和单一化的意识输出中误导青年网民对事实真相辨别的结果,降低青年网民的文化品味,弱化青年网民的是非判断能力,加剧了青年网民网络参与的娱乐化倾向。

二、建构“情感程序”: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

从情感社会学角度看,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主要表现为四个关键环节:情感依附→情感共融→情感导航→情感约束。正是在这种层次分明、逐次递进的逻辑推演下,网络民粹主义生成了“青年化”的情感叙事,构建了一套系统完备的“情感程序”,形成了网络空间施为的闭环论证。

(一)情感依附:在靶向探寻与解码群体的双重锚定中准确固位

情感依附是情感主体为了灌注自己的思想意识而主动选择情感客体,将其再塑为新的情感主体的能动过程。网络民粹主义精准探寻和选择青年群体作为情感客体,在借助算法推荐技术较为全面地摹画出他们趣缘画像的基础上,成功解码这一群体,由此开始“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

第一,靶向探寻并确认“情感母体”。网络民粹主义因缺乏“核心价值”,便企图借助网络空间不断尝试探寻可以寄生的“有机体”,而青年网民恰恰成为网络民粹主义的“孵化器”。一方面,成长性青年群体(以在读大学生为主要代表)正处于人生成长的“拔节孕穗期”,社会阅历尚浅,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尚未形成,在虚拟空间中容易被网络民粹主义所蛊惑。边缘性青年群体(以新生代农民工、小镇青年等为代表)由于社会资源较少、经济收入不高、受到的社会关注较低,难免会心生焦虑和愤懑,这些负面情绪正好与网络民粹主义僭用的“人民的名义”幌子不谋而合,顺势给网络民粹主义提供了可乘之机。另一方面,网络空间中的青年群体数量庞大且活动异常活跃,不可避免地受到网络民粹主义的关注,在综合分析和反复推敲中,网络民粹主义确认了将青年群体作为“情感母体”的可能性、可靠性和必然性,并开始深入“解剖”这一群体,使输出思想变量变成现实常量。

第二,精准剖析并解码青年网民。当前,网络空间已成为绝大多数人的主要生活栖息地,人们思维观念的转变、价值理念的树立、交往方式的多元、行为习惯的塑造都受其影响。正如尼葛洛庞帝颇有感慨地评价道:“计算机不再只和计算有关,它决定我们的生存。”[5]“Z世代”作为互联网“土著”,谙熟各种社交软件,他们既是虚拟空间的主导者和引领者,又是媒介内容的生成者和加工者,其发挥的巨大网络势能正加快推进这一世代迈入现代代际关系的中心地带。此外,“Z世代”不再受到时空场域的关系网限制,而是以个体为中心,随心所欲地将个人情绪、观点、诉求映射到整个网络圈,使交往关系更加趋于扁平化。网络民粹主义借用算法推荐技术嗅触到“Z世代”的群体气息,然后对其进行深入而细致的解码操练,较为全面地呈现出“Z世代”的形态画像。特别是近年来网络上经常出现的诸如“精神内耗”“内卷”“躺平”“佛系”等充满负面情绪色彩的标签式话语词汇,在凸显当代青年矛盾心态和精神状态的同时,也为网络民粹主义标识青年“位置”,施展策略性同情,争夺这一群体,壮大民粹主义阵营提供了极大“便利”。

(二)情感共融:在情境描摹与共情话语的交互变换中引发共鸣

不同情感个体在最短时间内汇聚成统一的情感群体是社会“情感程序”运行的重要前提。网络民粹主义通过创设特殊拟态情境描摹出符合青年群体的情感体验,将青年网民首先置移到自己的情感空间。同时,杜撰特定话语内容,模式化地展开共情叙事,引发其与青年网民的情感共鸣,在交互变换中实现两者的“情感共融”。

第一,创设拟态情境描摹情感体验。美国心理学家玛格达·B.阿诺德等人认为,情感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倾向,而这种倾向为一种相应的生理趋避模式所强化”[6]。网络民粹主义之所以能在虚拟空间中恣意横行,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有针对性地构造出恐惧或焦虑的情感场景,通过表演和解释脚本,不断“欺骗”和刺激青年网民的敏感神经。青年则将“他者”境遇想象为“自我”境遇,这种境遇代入的角色适配使个体在“特殊经历”和“特定目标”的驅使下进行自我“情感评估”,并在第一时间作出本能层的生理应激反应,达到“趋利避害”的目的。一方面,臆造创伤情境激发青年网民功能性反抗。网络民粹主义在虚拟空间中将青年群体形塑为饱受社会欺凌的“被害者”,把自己冠为“同情者”,选择性站在青年群体一边,以博得他们的情感认同。这一思潮擅用社会热点事件、突发事件等社会公共事件来调动青年情绪,激起青年内心的不满,使青年网民在事件中群情激愤、一拥而上。另一方面,组织象征仪式赋予青年网民特定角色。在虚拟空间中,沉浸于传播时代的民粹主义者以网络“舞台剧”为表演形式,大幅提升表演情节的观赏度,强化信息的传导功能,使民粹主义的理念和情感易于被青年人所接纳[7]。由此,原本作为“观赏者”的情感客体的青年网民被内在置换为现场表演的情感主体,经多主体间的“表演性聚集”,产生出1+1>2的“舞台节目效果”。

第二,杜撰特定话语嵌套共情叙事。网络民粹主义的观点不但以网络话语的样态存在,而且其已形成套路化的运作模式,依托话语运作在实践中发挥作用[8]。网络民粹主义形构的话语模式主要有三种:一是对立认同话语叙事。美国学者肯尼斯·博克认为,对立认同是言说者为了与受众拉近关系、结成同盟,往往通过建构大家一致反对的某种东西或者塑造“共同敌人”,以达成凝聚人心与联合行动的一种动员策略[9]。这是网络民粹主义的惯用伎俩。网络民粹主义首先将青年网民(平民阶层)预设为社会生活的弱势群体,将精英阶层预设为社会生活的强势群体。在此基础上,刻意强调青年网民与精英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阶层对立,通过“坚定”维护青年网民立场,将自己“包装”成为代表青年网民意志的可靠“发言人”,最大程度地凝聚起青年网民的情感共识。二是悲情刻画话语叙事。网络民粹主义形成于价值判断先行的“后真相时代”。有学者指出,“哪里有普遍的怨恨情绪,哪里就有民粹主义”[10]。网络民粹主义以悲情叙事刻画抽象的弱者悲惨形象,时刻渲染青年网民的焦虑和相对剥夺感,唤起他们内心的愤懑等情绪,使谩骂、诅咒、吐槽、戏谑等极端情状充斥于网络空间并弥散至更大范围,由此汇集成一股裹挟民意的泥沙洪流翻涌而出。三是误导勾连话语叙事。由于互联网具有开放性、瞬时性等特征,部分议题会因为受到众多网民的关注而在第一时间成为热点话题。这时,网络民粹主义便利用特定话术将相关热点话题的焦点以话语勾连的方式转向社会腐败、司法不公等负面问题,使青年网民误以为事实即如此,因而使这些热点话题在情绪怨愤的过程中发酵为“要求立即解决”的舆情事件。

(三)情感导航:在网际聚合与舆论裹挟的联袂输出中主导走向

情感客体的情感朝向往往受制于情感主体的情感导航。当情感主体以各种方式对情感客体的情感施加影响时,情感客体就会成为情感主体的“情感附庸”,受情感主体的控制。网络民粹主义基于情感依附和情感共融两大前提,通过情感导航,既可实现与青年网民的网际聚合,又可进一步控制舆论走向。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对此形象地隐喻道,“群体的叠加只是愚蠢的叠加,而真正的智慧却被愚蠢的洪流湮没了”[11]。

第一,网际聚合的程式生成。为了推销自己的“思想意识”,网络民粹主义将自我情感转托到能够挣脱传统枷锁束缚的青年网民身上,通过社会化工具的链接,夯实两者的共同爱好、愿景、体验,实现同频共振、集体行动[12]。在网络民粹主义反复强调“人民”的情感导航下,青年群体将自身在现实生活中遭受的各种不公不自觉地延伸到对政府、精英、富人等群体的愤慨上。由此,民粹化的个体话语生成,并趁势把其他分散的、零碎的具有同等倾向的民粹主义话语整合起来,完成了网际间的群体聚合。如果说网络民粹主义达到网际聚合就“心满意足”的话,那么这股思潮释放的动能只能微乎其微,想要触及网络空间这个巨大的“能量场”更是虚妄,可事实远非如此。仅凭单纯的点赞率、评论量、发言量表明自我观点、个人立场是无法填满网络民粹主义“欲望鸿沟”的[13]。网络民粹主义憧憬的是:变线上的热点舆情为线下的政治参与,变青年网民的负面情绪为现实生活的抗争运动。进而,不同群集间相近的情感基调聚合为相同的情感体认,打造出感知维度的群体极化景观,使整个社会的价值共识与政治共识难以形成和存续[14]。

第二,舆论裹挟的情势走向。网络民粹主义花大气力对青年网民进行情感植入的重要手段就是裹挟并主导舆论走向。具体来讲,网络民粹主义精心制造符合自身主张的特定新奇议题,吸引青年网民参与其中,通过网络空间濡染加快“节奏输出”,不断扭曲议题事件真实性,夸大事件本身严重性,进而形式舆情压力。同时,草根大V、明星等为了赚取流量也直接或间接为网络民粹主义推波助澜,持续性跟踪、议论、转发这些特定议题,使网络空间一时间成为网络民粹主义及其追随者的舆论“狂欢场”。由此,针对特定议题的“围观者”纷纷成为“广场审判”的工作者,社会的公平正义被他们“理所应当”地确证为“弱者无罪”“精英罪不可赦”。其间,与网络民粹主义不同的观点被攻击、谩骂、打压,理性意见和其他异见因难以承受洪水猛兽般的冲击,被迫消逝在“沉默的螺旋”中。而官方权威的媒介报道揭开的事件真相,也成为网络民粹主义围剿的重点对象。在一些特定议题中,部分青年网民甚至将网络民粹主义的消息奉为圭臬,公然质疑和抨击官方发布的权威消息,“颠倒黑白”,深深打上网络民粹主义的“极端烙印”,舆论走向就此被主导。

(四)情感约束:在集体记忆和算法推荐的有效实施中强化认同

认知心理学认为,情感与心理调控的努力密切相关。网络民粹主义“努力”让青年网民在虚拟空间中时常温习创伤的集体记忆,不断强化其情感稳定性;“努力”利用算法推荐技术,按照网络民粹主义的情感意图将青年网民的个体情感拼接起来,形成精准束控青年网民情感的行动取向,实现对这一群体的整体约束。

第一,温习集体记忆强化青年网民角色认同。集体记忆是“一个特定社会群体之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15],不仅书写过去,也记录和建构当下。网络空间作为新媒体时代记忆的重要载体,发挥着保存、选择、展示记忆的特殊功能,而集体记忆的保存与构建往往是通过对创伤记忆的选择、过滤、诠释和体验实现的[16]。对青年网民来说,创伤记忆的生成主要源于现实社会中遇到的各种困难阻碍产生的焦虑和相对剥夺感。在时间延伸性作用下,他们把这些负面个体情绪的“数据信息”储存在大脑深处的“时间岛屿”中。一旦有类似的境况出现,个体的创伤记忆,便会从大脑的“数据存储库”中被提取出来。当然,这里的创伤记忆并不与彼时的境遇完全相同,更多是个体在时间沉淀下以意义悬置状态对创伤的诠释与建构。为了持续性掌握意识形态话语权,网络民粹主义化身“程序员”代摄青年网民的认知图式,使他们在更长时段内温习创伤记忆,强化集体记忆,确保青年网民与其观点一致。

第二,“巧用”算法推荐精准束控青年网民情感。算法推荐是一种借助信息过滤机制对信息内容进行标签化处理和对用户行为、社交关系施以大数据分析,经信息聚合为用户推送精准化个性化信息服务的智能技术[17]。在网络空间中,算法推荐技术以“用户个人价值为中心”,广泛运用于短视频、社交媒体、娱乐资讯等平台,并通过监测来分析网民的认知需求和内容偏好,帮助他们更快地寻找到最适配的信息,影响其在信息处理过程中的“心理选择”[18]。运行过程中,算法推荐技术为了最大限度满足青年群体的心理需求而选择进行实时过滤和动态纠偏,使信息聚化、情感共通、自我确证达到峰值。网络民粹主义“巧妙”利用算法推荐技术的工具理性,对青年网民的情感精准束控。一方面,选择微博、B站、抖音等媒体场域全息化再现创伤情境、悲情话语叙事等,动态激活青年网民面对情绪化信息习惯性“先入为主”的心理选择机制。另一方面,持续性输出多样化的情感内容,赋予负面信息更大权重,使受缚于“信息茧房”中的青年更加确证个体认知图式协调,从而在闭环论证中不断强化和印证网络民粹主义的情感价值。

三、情感解构策略:消释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

网络民粹主义凭借网络空间建构了一套专门针对青年群体的“情感程序”,获取了青年网民的情感归依。而我们亦可在同样的情境场域中,以善用技术赋能、增进身份认同、预判风险走向、凝聚价值共识“四位一体”的解构策略,消释网络民粹主义对青年网民的施为机理,使网络民粹主义“现出原形”“无处遁形”。

(一)善用技术赋能:以规范算法和创设空间削弱情感依附

网络民粹主义在虚拟空间中对青年网民产生如此巨大影響的主要原因就在于算法推荐技术的推波助澜作用。因而,应当在充分了解算法推荐技术的基础上,规范算法“推荐池”,创设算法“红色地带”,着力增强青年网民的情感黏性,不断筑牢意识形态主阵地。

第一,规范算法“推荐池”,精准摹塑青年网民群体画像。算法推荐归根结底是人的意识能动性的当代表现,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现实化。网络民粹主义充分利用了算法推荐的工具理性,将青年网民精确化、圈层化,随之推向群体极化,对维系社会公共秩序造成不小冲击。对此,一方面,要充分认识和评估算法推荐对青年网民产生的重大影响,科学把握算法推荐的运行规律,深化对算法推荐的本质认识,准确摹塑青年网民群体画像,推广适合青年网民的优质信息,破除“信息茧房”束缚。另一方面,善用技术反制,研发信息溯源技术、认知图式集约技术、算法偏见纠错技术、算法推荐监督技术等,弥补算法推荐存在的漏缺,打破网络民粹主义生产情绪的场域,以“良芯”驱动算法运行,进一步弥合青年网民和算法推荐之间存在的信息裂隙。

第二,创设算法“红色地带”,不断挤压网络民粹主义生存空间。面对日益流行的算法推荐趋势,固守一隅的陈旧网络思维已然难以应对网络民粹主义的迭变,更不用说解决其对青年网民的意识渗透和思想输出了。为此,需要大力发扬历史主动精神,切实转变对待网络的传统观念,积极创新算法推荐对传播生态的结构功能,不断拓展算法“红色地带”。具体来说,一方面,建模党媒算法,通过充分发挥《人民日报》、学习强国、官方权威公众号等主流媒体传播效力,确保信息精确推送至青年网民。优化党媒算法界面设计,提高信息内容的生动性和易感知性,“零门槛”地与青年网民的认知图式和趣缘图谱“无缝衔接”。推动党媒算法与市场化平台有机融合,着力打造“红色资源”模块,持续性、“大体量”地输出主流意识形态内容,形成巧借算法技术勾连生成优质内容、聚合高质信息、完成准质推送的“红色景观”。另一方面,阻断网络民粹主义蜗居的“黑色地带”,壮大并唱响主旋律。譬如,利用算法推荐在精确摹塑青年网民群体画像的同时,提高对网络民粹主义敏感信息(词句、图像、链接、文件、视频等)的识别和过滤;对已过滤和屏蔽的数据信息要加以回溯分析,及时对关涉网络民粹主义者注册的账号平台进行封锁删除,第一时间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与此同时,积极鼓励青年网民举报相关信息,推动青年与主流媒体之间良性互动有利局面的形成。

(二)增进身份认同:以平等对话和了解诉求消解情感共融

马克思指出:“‘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9]一些青年网民之所以愿意加入网络民粹主义阵营,除了后者迷惑鼓动外,更重要的是自身利益诉求无法得到充分满足。面对这种情况,首先应秉持平等的态度,与青年网民进行充分的情感对话,深入而全面地了解其利益诉求,消除其消极情绪,逐步打破与青年群体之间的“情感壁垒”。

第一,建立健全对话沟通机制,与青年网民实现平等对话。在现实社会中,由于一定程度上存在话语表达权重差异,导致部分主体的话语表达高频次出现,而部分主体的话语表达被选择性过滤,由此呈现出话语结构的失衡态势。这种情况下,互联网的突然出现与教育的普及,使数以亿计的普通民众直接涌入公共领域和政治的竞技场,开始对国家的公共问题发表意见、表达诉求、施加影响[20]。然而,对于普通民众,尤其是青年网民来说,其在巨大“舆论场”表达的意见易被网络民粹主义裹挟,并随特定事件的发生逐步走向极端。可以看到,青年群体并非有意制造话语争端,而是囿于自身发声渠道限制,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认识和看法,从而让网络民粹主义在虚拟空间中“抢得先机”。因此,必须建立健全对话沟通机制,畅通对话渠道,以“服务者”“知心人”“热心人”的姿态与青年网民开展平等对话交流,使青年网民切实感受到理性而又正义的权威之声就在身边。

第二,做深做细调查研究工作,全面了解青年利益诉求。“调查研究是我们党的传家宝,是做好各项工作的基本功。”[21]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社会思想变得更加多元化、关系更加交互化、利益更加复杂化,青年群体的利益诉求通常很容易被忽视。久而久之,青年群体便会产生负面情绪并进一步放大为民粹主义情绪。这就需要我们充分发挥调查研究“传家宝”优势,及时关注青年群体心理动向,适时回应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焦点问题、敏感话题,以及利益诉求。一方面,当前的青年群体几乎都面临就业、婚恋、住房、医疗、教育等现实问题,客观压力堆积催生青年群体心理焦虑。上述问题如果得不到有效解决,部分青年就会诉诸网络空间,以讥讽、谩骂等极端方式畅抒内心的愤懑,而网络民粹主义恰恰贴附青年群体的焦虑情感,成为青年群体的“情感庇护所”。这就要求我们重点关注青年群体,通过网络征集意见制度、定期寻访制度等,第一时间收集、整理、掌握青年群体利益诉求,做到“有的放矢”。另一方面,网络民粹主义经常利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出现的诸如官员腐败、政府不作为乱作为、社会贫富差距大等问题进行事件炒作,使之演化为政府与广大民众之间的矛盾、社会精英和普通群众之间的矛盾,以此歪曲事件真相,遮蔽青年视野,“点燃”青年偏激情绪,破坏风清气正的网络生态。对此,应及时回应青年群体关切,在还原事件真相的基础上,揭露网络民粹主义的不良居心,整合青年对事件本身的碎片化理解,消弭青年群体对党和政府的疑虑。

(三)预判風险走向:以议题生产和舆论转向监控情感导航

对于社会思潮,尤其是寄网而居的社会思潮来说,不仅要关注其线下运动,还要留意其线上活动;不仅要关心既有态势,还要预测未来走向。就网络民粹主义来说,要在全程关注携带负面情绪的议题生产和重点追踪热点议题的舆论转向中预判风险走向,防止青年网民“因情动情”,形成群体极化现象。

第一,全程关注携带负面情绪的议题生产,确保青年情绪稳定。网络民粹主义往往以“正义之师”自居,不仅对已有热点议题进行扭曲宣扬,还自制包装议题,通过算法推荐的可见性逻辑,将青年群体情绪无形卷入其话语陷阱中。这一思潮“费尽心机”地在标题拟定、内容呈现等方面将话语符号标签化、情绪化,使青年群体一旦接收其“地址信息”,情绪便发生转化,产生负面甚至极端情绪,进而左右议题发展走向。对此,必须对网络民粹主义的选择性议题生产(包括涉及青年群体的关键词、标签式内容),尤其是带有负面情绪的议题进行准入“体检”,要特别警惕OGC(职业内容生产)转向。只要在网络空间中发现相似议题,就应立即启动纠察反馈程序,在全程关注的基础上,实时向青年群体公开,让青年能保持理性平和的心态,明辨网络民粹主义的议题生产手段,做到自觉抵制网络民粹主义的操作窠臼。

第二,重点追踪热点议题的舆论转向,避免青年走向群体极化。热点议题会因参与个体或群体关注、点击、浏览、评论量较多而霎时成为一定时段的“焦点”,不可忽视的是,网络意见领袖和资本力量在其中的助推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而网络民粹主义夹杂其间,通过“带节奏”扭曲事件真相,左右青年网民情感。为此,一方面,应特别关注网络意见领袖在议题分布中的情绪观点,一旦发觉他们有民粹主义倾向,及时纠正并沟通协商。如果多方证实其确为民粹主义者,应在教育引导的基础上依法追究法律责任。当然,对于知错就改者,仍可让其在网络空间中发挥正面作用,为培塑青年群体正确的价值观“添砖加瓦”。另一方面,应看到资本的最终目的是追求商业利益最大化,要严防资本与网络民粹主义利益勾连,尤其是以MCN(多频道网络)为代表的商业机构对网络民粹主义在内容制作、运营、营销等方面给予的数据库和AI技术支持,对这些方面要进行严格监控、查处和惩戒。应建立健全资本市场监管制度,规训资本行为,使其在注重经济效益的同时,更加注重社会效益,真正使其成为助推青年群体身心健康发展的正向能量。

(四)凝聚价值共识:以教育引导和关心指导解除情感约束

“青年是标志时代的最灵敏的晴雨表”[22],青年群体渴望被社会关心、关注、关爱。这就需要从教育引导青年坚定理想信念和关心指导他们形塑网媒素养两个方面下功夫,最大程度凝聚青年群体价值共识。

第一,弘扬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引导青年坚定理想信念。习近平在与北京大学师生座谈时强调:“青年的价值取向决定了未来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而青年又处在价值观形成和确立的时期,抓好这一时期的价值观养成十分重要。”[23]网络民粹主义将青年网民作为自身滋长的“情感母体”,其施展的一系列“情感程序”不仅阻碍了青年价值观的正确形塑,还破坏了社会共识的有效凝聚,更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因而,必须进一步凝聚青年网民共识,弘扬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方面,以习近平文化思想为指导,讲深讲透讲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生成来源、核心要义、实践进路等,使青年真正理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自身人生价值实现的科学指导性。另一方面,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基本遵循,对网络民粹主义理论进行溯源、情感进行纠偏、行动进行规制,不断提升青年网民对网络民粹主义“施法”的理论批判力、情感控制力、行动反制力,使其更加全面透彻地认识网络民粹主义的本真面相,从而最大程度消释网络民粹主义主张的错误思想观点。

第二,推进和完善互联网法律法规建设,关心指导青年形塑网媒素养。互联网日益与人们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网络空间的生态秩序亟须构建和完善。对于涉世未深的青年来说,理应重点关心和保护。一方面,要以青年网民喜闻乐见的形式鼓励他们学习网络法律法规。比如,在社交类平台、短视频类平台宣传网络法律法规的相关内容,既让青年利用碎片化、原子化的时间进行学习,又抢占网络民粹主义输出话语的表达空间和时间。在此过程中,可以设置排位竞赛的抽奖答题环节,吸引青年网民的情感注意力。除此之外,以“网络安全周”为重要契机,大力宣传网络法律法规及安全知识,确立青年群体边际意识和底线意识,使其自觉养成网络法治意识。另一方面,通过网络平台实名制、网络惩戒机制等,提高网络主体参与门槛,规范网络个体行为。构建一套完备的专门针对青年群体的网络法律法规,营造良好的网络环境。推进超前立法,实时关注并预测网络民粹主义舆论动向,及时将法律法规建设转化为治理效能,持续念好对网络民粹主义的“紧箍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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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晓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