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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与关怀生命的文学立场

2024-06-05郭敏

今古文创 2024年17期
关键词:现实主义

【摘要】《雪山大地》是深具理想气质、充沛浩然之气的写作。作者沿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立足于文学的人文立场,延续着关怀生命的文学传统。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与关怀生命的文学立场相辅相成,其创作题旨呈现出对社会问题和人类命运的关注。本文基于对《雪山大地》著作内容的把握,阐述这部现实主义作品中独特的生命力特征和人文主义的生命立场。面向全文精神世界的描写,提出“历史视角”的合理运用、现实题材的精准把握、叙事结构的精心设计和时代社会的密切关注,由现实转向人性,概括出作品对于“人”的发现在于自然万物的神性关注、人民信仰的现实书写、人文主义的价值关注、民族灵魂的深度契合。

【关键词】现实主义;关怀生命;《雪山大地》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4)17-001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7.004

基金项目:本文系广州理工学院校本研究课题“《中国现代文学史》课程思政多元融合的路径研究”研究成果(课题编号:2023XB078)。

一、引言

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雪山大地》是作家杨志军2022年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以雪山大地为背景,描写汉族干部“父亲”来到沁多草原的野马滩蹲点,调查走访牧民的生存状况,遇见了原沁多部落头人现任沁多公社主任的角巴德吉,角巴德吉让牧人桑杰带着父亲去野马滩,就此开启了父亲与桑杰汉藏两个家族、两个民族的人生传奇,并通过父亲和桑杰家族在雪山大地上经历的沧桑巨变,展现了青藏高原的历史变迁和人民的奋斗历程[1]。故事贯穿了雪域高原上生产、教育、商业、医疗、环保等一系列内容,从贫瘠荒凉到繁荣富饶,从贫困落后到幸福美好,可以说,这部小说不仅是一部“厚重、扎实、记录历史的现实主义力作”,更是一部诗情洋溢、传递精神的文学巨作。

二、《雪山大地》中现实主义的生命力特征

(一)“历史视角”的合理运用

现实主义强调以真实的社会现实为基础,通过对人物、事件和环境的真实描写,展现社会生活或时代历史的真实面貌。杨志军的《雪山大地》是一部以历史为背景的文学作品,通过对历史视角的合理运用,展现了人物命运的起伏和社会变迁的巨大影响[2]。他运用历史视角,将故事背景设定在1949年以后地处黄河源头的青海高原。这个时期正值中国社会的建设初期,近半个世纪的光阴中,开启了父亲与桑杰汉藏两个家族、两个民族的人生传奇,他们与青藏高原的雪山大地共同经历了沧桑巨变。杨志军在《雪山大地》中通过历史视角,揭示了社会变迁对人性的导向作用。小说中的人物在历史的洪流中经历了各种困境和挑战,他们的命运和性格也在历史的变迁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者在书中通过历史视角,探讨了历史与现实的关系。小说中的人物在历史的洪流中经历了各种挣扎和矛盾,他们的命运和选择也受到历史的制约。通过对历史的回顾和思考,杨志军揭示了历史对现实的影响和指导。例如,小说的开篇就写到20世纪50年代末,父亲强巴作为县畜牧科科长到草原蹲点,偶然住进了藏民桑杰家的帐篷,却遭遇特大洪水,桑杰的妻子赛毛为救父亲而牺牲;父亲带回了桑杰的聋哑儿子才让,为他治病,培养他成才;沁多公社的主任角巴将神马日尕送给父亲,父亲当上代理县长后,却被要求撤了角巴的主任一职……在结构紧凑、环环相扣的故事情节当中,人物的命运悄然受到社会变迁的影响,展示了历史对个人和社会的重要意义。

(二)现实题材的精准把握

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注重对社会现实的观察和描写。作家通过对社会生活的深入观察和研究,以及对人物、事件和环境的真实描写,力求展现社会的真实面貌以及人们在这种社会环境下的生活状态。现实主义作家试图通过真实的描写,唤起读者对于历史乃至社会问题的关注和思考,推动人们在社会中的觉知。《雪山大地》以父辈们建设青藏高原的生命历程为原型,讲述了父辈人生之路中筚路蓝缕的无怨无悔和不图名利的一心为民。作为第一代草原建设者,文中“我”的父亲数十年来做过科长、校长、牧民、经理、副州长,团结众人办学校、建医院、盖房子、开公司、修公路、迁新城;“我”的母亲从市医院主动来到资源匮乏的县医疗所,再深入麻风病人聚居的生别离山,用医者仁心拯救了无数病患。文章通过现实主义题材的把握,讲述了人与自然、社会的一桩桩动人故事。比如,桑杰,一个孤儿出生的塔娃,草原上的流浪汉、卑贱者。其妻子赛毛为了救父亲,被洪水卷走吞噬了年青的生命,留下了桑杰和三个孩子。从此父亲一生都把其当恩人,鼓励他、带动他,一步一步走来,先是娶了角巴的女儿为妻,后来接替角巴当上泌多公社主任、乡长,泌多学校校长、畜牧产品站负责人、泌多贸易总经理,不但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生意也越做越大,实现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牧区塔娃向城里人的华丽蝶变。《雪山大地》通过对人物形象的刻画、社会现实的描绘以及细节的把握,成功地将读者带入了一个真实而动人的世界。

(三)叙事结构的精心设计

作者杨志军直面时代风云的急速变幻,力避宏大叙事的空洞,他立足于牧民家庭生活样貌与思想观念的真实变迁,以扎实绵密的生活细节,出虚入实的诗意笔墨,刻画了雪域高原的牧场风光、藏地文化的民族风情。在此叙事基础上,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强调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描写。通过对人物的心理描写,展现人物的思想、情感和动机,使读者更好地理解和认同人物。现实主义作家试图唤起读者对人类内心世界的关注和思考,关注人类的情感、欲望、矛盾和追求。书中人物分别作为不同群体的人物代表反映不同的社会生活层面,有着各自的意义。而里头最重要的人物就是叙事者的“父亲”,丰满、鲜明、有分量,他与人们以往看到的边疆的驻村干部不太一样,他更是一个本地藏民化的汉族。“父亲”到公社点去见角巴主任的时候,角巴一开始没认出来他是藏族还是汉族,因为除了名字是汉人的名字,他的藏语说得极好,几乎与当地人没有区别,于是角巴就给父亲起了一个藏族名字——“强巴”,这时的“父亲”就完成了一种全面的转变,这不仅是一种身份的变化,里面还有情感和立场的转化,这是作品中的一个要点[3]。这部小说通过描述“父亲”与“桑杰”这两个小型家庭的紧密结合,展现了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團结与深厚情感:“它有感情、习俗、婚姻、血液的交融,还有声气呼吸的交融,而一切交融都基于这样一个条件:向善而生。”这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一种认同,也正是这种认同感使得“我”与“他”之间建立起深厚的亲情联系,并实现情感纽带的延续。在小说的尾声,当所有的故事都在“我”的叙述中完美结束时,那些尚未完结的故事指引着大家走向一个更加开放的未来。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与关怀生命的文学立场相辅相成,以直观的叙事呈现出对社会现象和人类命运的关注。

(四)时代社会的密切关注

现实主义作家通过对社会现实的观察和描写,展现社会的真实面貌,呈现出人类生活的方式和态度[5]。这部作品以宽广的现实主义视野,雄劲的笔墨生动再现了青藏高原改天换地的巨大变迁,书写了当地民众从生产生活方式到价值观的变化。小说以父亲20世纪50年代深入沁多草原、调查牧民生活为主线,生动展现了近70年来藏族牧民传统社会形态和生活样貌的变迁,情节几乎贯穿了雪域高原上生产、教育、商业、医疗、环保等一系列内容,通过巨细靡遗地记载诸多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历史事件,展现了农牧文明与城市文明之间的融合与冲突,展现了包括父亲与母亲在内的三代草原建设者艰辛探索的足迹与生命历程。这是从作者的亲身经历出发,融合了对雪山大地的热爱以及对父辈和自己生活的回望所写成的。在描摹雪域高原沧桑巨变的同时,描摹出20世纪50年代扎根西北、无私奉献的草原建设者们不畏艰苦、勇敢探索的足迹,让边疆地区牧民生活的变迁、雪域高原的建设生动地浮现在人们眼前,书写出一曲高海拔地区的沧桑巨变。

三、《雪山大地》中人文主义的生命立场把握

(一)自然万物的神性关注

“通览全书,时代的巨大变迁中,人性世界的交集更多地体现在万事万物的生命情感范畴。”正所谓“羊铜牛银马黄金”,书中,骏马和藏獒是牧民的忠诚伙伴,歌声与舞蹈是心灵的永恒财富。酥油茶、糌粑、藏袍、哈达、骏马、藏獒、扎西德勒,以及神圣的雪山大地、苍远辽阔的草原……小说蕴含浓郁的藏地风情,神秘的藏族习俗令人目不暇接。藏獒梅朵红去世,“全体学生到校门外的草原上给它送行。藏红花叫来了官却嘉阿尼,给它念了经,又拉马驮着它,去了雪山脚下”。小说完美体现了人与自然、人与雪山大地、人与动物的交融。比如,书中写到神马日尕是赛马会冠军,极富灵性,奔驰起来就像一阵疾风,是父亲四处奔波的好帮手。后来,日尕又成为草原的头马,带领马群离开退化的草场,进入牧草丰茂的丹玛久尼自然保护区。“我们弯腰向前,鞠躬向后,用妙曼的舞蹈向牛粪火膜拜,感谢黑金一样的宝贝烧热了牧人的家;向账房膜拜,感谢它把冬天阻挡在了门窗外面;向牛羊膜拜,感谢它们的繁衍和奉献,让牧人的心情如此畅快;向草原膜拜,感谢它恩赐了青春牧草、皑皑白雪、飞禽走兽、蜜蜂蝴蝶。”身居天寒地冻的雪原荒野,人们更需要心灵抚慰和精神滋养,更容易对自然万物葆有一份敬畏。

(二)人民信仰的现实书写

关怀生命是文学创作中的一种立场,强调对人类生活的关注和关怀。作家通过对人类生活的深入观察和思考,以及对人类情感和命运的描写,展现人类的痛苦、欢乐、困惑和希望[4]。他们试图通过文学作品唤起读者对人类生活的关注和思考,在爱与生命的制高点,努力找寻“人”的尊严和幸福。在杨志军的笔下,“我”、才让、江洋、梅朵等一辈新人都是激情燃烧岁月下的理想主义者,他们以先行者群体的伟大品质绘制了当地山水的蓝图远景,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完成了建设现代化国家的艰难任务。这时,个人价值、理想信念与家国情怀完成了最深度的契合。雪山大地不仅仅是自然景观上的雪山,更是一种人们必须遵从和敬畏的存在,是一种信仰。这信仰不仅是宗教意义上的,也是理想的、时代的信仰,主人公父母在西部边疆办小学,开贸易公司,建设新型的城市,建麻风病医院,这一系列的人生历程,反映了时代发展的巨变,也反映了时代信仰和精神。小说结尾,正当一切故事在“我”的记述中圆满落幕时,未完结的故事却导向了通往未来的开放状态。“远去的不一定是必然会消失的,我们能看得见,无论有多远,无论在哪里,我们都能看得见。”雪山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滴雨露都记录着时代的光辉,也洒落在每一位读者的心田。

(三)人文主义的价值关注

小说塑造了真实生动的汉藏人物群像,包括白唇鹿公社的十几个孤儿,他们是沁多学校的第一批学生,也是阿尼玛卿州的第一批高中毕业生。小说充分展现了复杂多变的人性和个人自我价值的创造,体现了作者悲悯宽厚的人文关怀。比如,“我”的父亲被救后,一心一意为藏区的发展奉献青春和生命。作为一个汉族干部,他却与藏族牧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此创办了沁多县第一所小学、第一所中学、第一所医院,成立了第一家贸易公司,使得草原有了电话、摩托车,还修建了电视塔。后来,父亲升任州长和州委书记,开发房地产、修路、规划城市建设,提出了制止沙化、挽救草原的十年搬迁计划,同时恢复草原生态,建立生态示范区。他的一系列举措使阿尼玛卿草原入选中国最美草原,沁多被评为“高原最佳景观城市”,牧民们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父亲的远见卓识令人钦佩。母亲原是省医院的外科医生,为了救治麻风病人,她常年待在生别离山,是藏民们心中妙手回春的女菩萨。才让被父亲带到西宁后,母亲带着他遍访名医,终于有了听力,学会了说话。他勤奋有灵性,取得了清华大学和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物理学博士学位,受父亲感召,他回到阿尼玛卿州,为城市的发展建设贡献了毕生精力。而“我”研究生毕业后,放弃了在兰州当大学老师,回到沁多学校当了校长。“我”终于接过了家族使命传承的接力棒,开始深情回馈这片雪山大地。“我”的妻子梅朵回到草原成为女明星,却心甘情愿去生别离山当整形医生。这条崇高庄严的精神天路,写满了一个人乃至一代人的跋涉履迹,前行者的身影犹如雪山大地一般雄壮灿烂、永驻人心。

(四)民族灵魂的深度契合

这部作品有非常浓郁的民族气息、蓬勃的民族精神和强烈的理想主义情怀。小说塑造的藏族人民形象以及藏族人民生活场景真实而细腻,极具震撼力和感染力。其中,人与自然、人与动物、生态与发展的主题贯穿始终。全书十七个章节前都有优美的诗句,都内嵌着“扎西德勒”,比如:“一只白唇鹿站在覆雪的山巅/摇晃犄角切割天地的分界线/切割红与黑、白与蓝、明与暗/它让扎西德勒变成爱的代言。”藏语“扎西德勒”代表吉祥如意,洋溢着浓郁的民族生活气息和蓬勃的民族精神,全书的文字语言极富诗意,生动刻画出牧民的大爱大善及对雪山大地的信仰。在这神圣、素洁的旷天大野,父亲总结道:“所有的偶然都带着命中注定的意味,缘分在它一出现时就带着无法回避和不可违拗的力量,点亮你,熄灭你,一辈子追随你,这还不够,还要影响你的所有亲友、所有后代。”小說以诗性和哲思为起点,全景式展现现代化建设大潮中藏族牧民传统社会形态和生活样貌的变迁,通过细腻的描写和深入的思考,让读者感受到了青藏高原的壮美和民族品格的坚韧。

四、结语

文学乃人学之体现,以真实生动之笔触,描绘典型环境中之典型人物与情节。《雪山大地》这部作品通过描写草原牧人的真实境遇,表达了作者对自然的热爱和对历史的思索,展现出一种深沉而博大的社会责任感。作家走在现实主义的艺术创作之路上,从文学的人文角度出发,书写了20世纪中叶以后一个真实的草原世界。从全书的艺术品质来看,其文学叙述与山乡巨变的时代背景紧密相连,人物命运与家国天下的发展历程始终相接,展现出一个民族的文化形态,字里行间充满了激情、乐观、温情的时代叙述。

参考文献:

[1]杨志军.雪山大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22.

[2]邓钟灵.历史、神话与史诗——《雪山大地》书写山乡巨变的三重维度[J].写作,2023,43(4):47-57+98.

[3]赵坤.《雪山大地》的道德律与情感共同体[J].商周刊,2023,(17).

[4]周晓艳.西藏当代现实主义小说创作中的叙事话语转变与现代性特征——以《格桑梅朵》《无性别的神》《祭语风中》为例[J].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35(1): 66-73.

[5]何向阳.鲜明的现实主义和史诗化导向——以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为例[J].东吴学术,2020,(1):31-37.

[6]施展.评长篇小说《雪山大地》:一部雪域高原建设者的精神史[N].光明日报,2023-04-19(14).

作者简介:

郭敏,女,汉族,广东广州人,硕士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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