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院长和他的朋友们
2024-06-04仲中晓
仲中晓
抵达
飞机缓缓地降落在“天府之国”的双流机场,我犹豫了下,在飞机停稳的瞬间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一连串的叮咚声在机舱内此起彼伏。人们开始起身,一个个旅行箱被人从行李架上拿到了人与人的间隙中。
阳春三月的成都似乎比往年更热,接机的朋友在出口处向我们挥手,我们又见面了。杨院长消瘦的脸庞带有几分疲倦,额头上的几颗汗珠在和我握手的瞬间滑了下来。
昨天,我还在有几分寒意的江南,此刻却已身在成都,顿感盛夏来临。
“知道成都人民的热情了吧?”杨院长俏皮地说,“昨天我们也是凉风习习,今天知道你们来了,老天也表示出对你们的欢迎。”
杨院长开车,我坐在了副驾驶位子。车从双流机场出来,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这里的树木好像没有经历过冬天似的,新绿点缀在深绿色的枝叶间,这一抹新绿散发出的清新不断地从微开的车窗口溜进来,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从聊天中得知,这几天杨院长一直在准备迎接我们到来,和民进四川省委汇报后,赵主委一再嘱咐要接待好嘉兴民进画家代表团。接待方案一改再改,多次开会调整安排接待陪同人员,调整写生活动地点。
杨院长真名杨晓亮,又叫杨巴平措。我第一次见到他是2013年在北京。初遇他时,还以为他是个彝族汉子,高高的额头披散着微曲的长发,略黑的皮肤,略高的颧骨,一嘴的白牙。后来才知道,他是自己给自己取的这个彝族名字。
杨院长是民进四川省委开明画院的掌门人,在彭州文联和朋友们的支持下合伙成立了彭州画院。
映秀
2008年汶川大地震,离震中仅五公里的映秀镇遭到重创。此次行程的第一站就是去映秀镇,此刻,杨院长一脸严肃。
行驶在都汶高速,绕过都江堰市,过庙子坝大桥后不久,我们就到了映秀镇,汽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王院士陪同我们拐过几个弯就到了映秀震中遗址,一座名为“母亲初心”雕塑伫立眼前。“5·12” 汶川大地震导致映秀镇满目疮痍,镇中心被夷为平地,遇难同胞6566人。漩口中学钟表浮雕的指针永远停留在了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我们默默地听着讲解员讲述抗震救灾中一件件感人肺腑的故事。
这几天正值清明,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大家纷纷上前拿起一枝枝黄色的菊花走到白色的浮雕前,恭恭敬敬地把菊花摆放在台阶上,双手合十。
凤凰涅槃十年重生,映秀人用行动诠释着他们的坚强,诠释着生命的真谛,诠释着人与人的真爱。
走出遗址,东面就是岷江,对岸新建的民居拔地而起。王院士说,你们看到后面的远山吗?山上的树有两种颜色,深色的是以前的老树,浅色的是新种植的树,是十年前飞机播撒的树种,浅绿色的面积远远大于深绿色的面积。
我们珍惜昨天,更相信明天。
家事
吃过午饭,车沿着岷江继续前行。在过水磨古镇的时候,张文贤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父亲突发急病,哥哥正在给父亲做人工呼吸,救护车还没到现场,家里已经忙作一团。我们的车马上停靠在路边,他不停地往家里打电话,语气紧张、表情凝重。十分钟后,终于听到救护车抵达的消息。
山里的电话信号较弱,他还在打电话,他父亲的病情很严重。他意识到急需回家探望,队友开始为他买回程的机票,由于信号不好,网上订票一直订不上。
机票终于订上了,但这里离成都双流机场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杨院长为他腾出一辆车,让张富坤送他去机场,再三关照路上小心、安全第一。隊友目送他俩离去,大家在心里希望张文贤能准时登机,也盼望张富坤平安返回团队。
汽车引擎声划破山间峭壁,车内气氛凝重。汽车穿过几道山崖,前面就是藏族山寨三江镇。前面山崖上有几处藏民建筑,杨院长打破宁静,“要不大家到这里去写写生,放松一下心情,我也从没到过这里。”停车后,队友们三三两两下车找寻自己写生需要的素材。我随着溪流辗转走到卵石堆积的水边,远处山崖有明显的滑坡痕迹,滑坡后的土壤上早已长出密密的树林,与上面的老树林形成对比。
粑粑
山里的傍晚来得特别早。大概是山体的高度挡住了太阳光的缘故吧,此刻一道道殷红色的晚霞,透过远处山顶稀疏的树林照到我们身边的崖壁上,使得花岗岩的颜色显得更加红润。
张富坤来电话说,已经把张文贤顺利送到机场。一颗悬着的心落定,队友们也不愿再提刚才那段紧张的经历,按照约定,我们在水磨古镇等张富坤归队。水磨古镇的标志——水磨车,嘎吱嘎吱地在落日中作响,旁边树梢上的小鸟在余晖里欢唱。杨院长说,你们现在看到的水磨古镇是地震后重建的,当时这里所有的木结构房屋全部倒塌了。我努力从这些房屋的外观上寻找痕迹,从走过的老石板路上寻找房屋倒塌时的磕痕,但毫无所获。
兴许是肚子饿了,远处传来阵阵扑鼻的葱香味,让我直咽口水。大家加快脚步沿街寻去,杨院长和王院士早就在店门口等着我们了。一口大锅放在店门口,几个已经成形的粑粑在油脂的烘烤下嗞嗞作响。杨院长笑呵呵地递给我一个,让我先尝尝,问我以前吃过官渡粑粑没。我没应声,接过粑粑张开嘴就咬,葱香咸鲜、口味奇特,别有一番滋味。
此刻,小张还在高速公路上往这边赶。杨院长咳嗽了几下,用纸包了一个粑粑,小心地放进塑料袋内。这是杨院长留给他的。
感冒
第三天,计划出发的时间快到了,杨院长和他的朋友们还是迟迟未到。
宾馆因为扩建,园中荷塘里的水已经被抽干了,倘若往日在水边站立,水里的锦鲤会聚集过来。你若手中有鱼饵抛撒一些,顿时荷塘便会泛起阵阵的涟漪。
不久车来了,从杨院长的口中得知王院士感冒发热,刚才送他去了医院,所以车迟到了。我在画院也经历过陪同外来画家写生的辛劳,深知陪同画家的不易。
初春,彭州的早晨还是有些凉意,路边下垂的树枝在风中窸窸窣窣地摇晃着。前面树边有个人一手插在上衣兜里,另一手提着一个袋子,向我们车子这边张望。车缓缓停在了他的身边,是王院士。
开门,王院士上车,坐在我的身后,一股无名的感动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正想说话,手握方向盘的杨院长转过头朝我微笑,他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尴尬的一幕被王院士察觉了:“我没啥子问题哦!”王院士说后笑了,杨院长也放声大笑。我也笑了,车内所有人都笑了……
笑声从半开的车窗传出,在峡谷里回荡。
九尺
结束了一天的写生,杨院长说,今晚让你们尝尝地道的川菜,我被他的话吸引着。几年前我带队去过彭州,当时的队友,用餐不到十分钟纷纷逃离餐席。
汽车驶出灯火闪耀的彭州,路灯在车窗外一闪一闪地划过。
“听说过九尺镇吗?知道九尺鹅肠吗?” 杨院长问。我答,当然听说过,这里的鹅宰杀后其肠用泉水清洗,火锅烫食,鲜美爽脆,口感比起一些火锅店用碱发的鹅肠,味道就是不一样。
车停在路边,不远处便是九尺鹅肠火锅食府总店。店主出来迎客,把我们让进了一间较为宽敞的包间,几句寒暄后我们才发现室内较暗。
小张请人开灯,店主一脸尴尬地说:“停电了,已经打电话问了。”一道道菜端上来,热腾腾的火锅也上来了,店主上来再次道歉:“电站跳闸,整个镇里都没电,正在抢修。”随后让伙计把蜡烛插在火锅的四周,烛光映着红油油的火锅底料开始翻滚,一场别致的烛光火锅晚宴顿时呈现。
“火边论世界,锅里煮乾坤,这就是九尺鹅肠火锅食府传承火锅文化最好的写照。”杨院长说。烛光下,火锅里红油滚滚,火锅的味道满屋飘香,桌上摆了毛肚、黄喉、牛肉、土豆、藕片……但最先让各位提起筷子去夹的还是鹅肠。
鹅肠一经取材全程在0-5摄氏度的水里进行处理。然后将其剪断,留下的全是厚薄均匀、晶莹剔透的部分。用筷子夹住,在火锅里七上八下涮过,裹挟红锅汤汁,一口咬下,那些汤汁就在唇齿间爆发,脆嫩鲜美的口感,毫无拖沓绵软。
九尺镇的九尺鹅肠不愧为川菜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