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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柯小说中的颜色书写与意义阐释

2024-06-03祁睿王敏

流行色 2024年2期

祁睿 王敏

摘 要:颜色书写是一种艺术语言,是作者传递情感、塑造形象的有力媒介。红柯在小说中运用具有象征性的典型色彩进行颜色书写,将不同颜色对比并同构,以颜色书写西部地理空间、调节叙事,从而实现对西部自然色彩的文学审美建构,表达“物我齐一”的生命观。颜色书写将不同色调融合成丰富的生命意蕴,使红柯小说彰显出独特的审美价值。

关键词:红柯小说;颜色书写;意义阐释

Abstract: Color writing is an artistic language that serves as a powerful medium for authors to convey emotions and shape images. Hong Ke uses symbolic and typical colors in his novels to write colors, comparing and isomorphizing different colors, using colors to write about the geographical space of the western region, adjusting narrative, and thus achieving the aesthetic construction of natural colors in the western region, expressing the concept of "The Identity about the Matter and Me" in life. Color writing blends different tones into rich life meanings, highlighting the unique aesthetic value of Hongkes novels.

Keywords: Hong Kes novels;color writing;interpretation of meaning

0 引言

作为典型的西部作家,红柯以自己特有的文学表达方式将这片土地中的民俗风情、动物植物、风土人情呈现在读者面前。其中,红柯对自然美的赞叹与热爱,对生命的敬畏与崇尚,使他笔下的西部充满了活力与吸引力。红柯的颜色书写作为其作品书写话语的构成部分,有效塑造描绘其中的场景与细节,促进了文字对视觉图像的想象性创造;并且颜色书写具有蕴藉性,能够增强其作品语言的可解读性与表达张力。

1 红柯小说中典型颜色的象征性

颜色书写具有主体性,作者利用颜色表达将自我外化。在特定色彩的反复作用下,与之对应的心理感受得到印证并能引起阅读主体的经验性联系,这种色彩感觉会在读者的心里形成深刻记忆,构成一种心理色相。文学色彩心理也是人在不断的色彩感觉基础上产生的联想结果。红柯将蓝色、金色与红色作为作品中的典型颜色,赋予特定颜色以专属的意蕴。

1.1 藍色与自然环境

色彩不仅具有视觉意义,还具有触觉意义。色彩对视觉的刺激可以转换为心理的冷、暖感觉,因此蓝色被定义为冷调。在文学创作中,自然色彩触发作者情感的波动,通过创作者的色彩感知和想象力,使得色彩从物质世界进入文学审美领域。

红柯小说中常使用蓝色来书写自然环境。在《喀纳斯湖》中形容山谷中有一种沉静而神秘的蓝光,《阿力麻里》里形容克干山泛着一种坚硬而有质感的蓝。而在《大河》中,蓝色这种颜色则贯穿整部作品,如将哈纳斯湖比作在峡谷深处闪烁着神秘的蓝光的宝石;《库兰》中将伊犁比作一只蓝鲸,以高雅朴素的宝蓝形容伊犁的空气;同样,《奔马》中形容山坡上的空气是蓝色的空气。蓝色使得其中所描述的自然意境多有空灵感与童话感。蓝色在文学中是一种自然性质的色彩观念,通常能唤起人们对蓝天、海水的经验性记忆,象征着辽阔与安宁,具有清新、平静的意境。

除了用蓝色书写空灵而梦幻的自然,蓝色的意象还蕴含了红柯的浪漫主义的文学情调。浪漫主义的书写方式之一为恣意抒发的“感伤情调”:感情的洋溢、昏暗神秘的背景、铺陈的辞藻、忧郁的气质。[1]红柯在《打羔》中写到因沙暴而去世的人的眼瞳中有梦幻的蓝色,因其在死前目睹了苍穹的坠落。其中“梦幻的蓝色”强化了本体的模糊性,能够进一步激发读者的联想;《骑手的墓园》中,红柯认为伊犁河谷潮湿的蓝色水雾中弥漫着有关生命的神秘莫测与无可奈何;《跃马天山》中一望无际的沙漠,在少年主人公的眼中则变成波涛汹涌的蓝色海洋。这片蓝色海洋是少年洒脱不羁的个性得以肆意驰骋的精神天地。

1.2 金色与生命力量

金色是一种呈现金属质感的黄色物体的视觉效果。人们对颜色的感知方式之一是通过它所附着的具体实物的颜色来获得,并以该物体的名称表现出来。金色则是这种脱胎于具体物质的颜色词,具有特殊的光泽感。

金色对于红柯而言,象征着自然界的高贵美丽与其焕发的生命力。汉乐府中写道“焜黄华叶衰”,“黄”是秋天的颜色,从春夏的绿到秋天的黄,展示的是时序变换与生命轮回的过程,而金色意味着生命的收获与高潮。红柯多用金色来形容植物,在《喀纳斯湖》中老夫妇将金红的落叶认作赤金;《太阳发芽》中在老人的梦里有金光灿烂的梨子,并散发着甜丝丝的芳香。在《金色的阿尔泰》中红柯借人物对话来表达对植物如同金子般的珍视:“我说的是这座山,蓝色中有金光。”,“那是植物,新疆的植物都是这种颜色。”[2]《复活的玛纳斯》中则将草浪和麦浪形容为灿烂而纯粹的金黄。

金色同时也寄予了红柯对劳动者所具有的积极向上的生命力的赞美。小说《麦子》以金色为整个故事的主色调,其中描写了油汪汪的榆树叶、金闪闪的泥土、金黄的麦粒、金光灿烂的太阳以及金黄的老婆婆。这些极富色彩感的金色形象源于自然,是劳动者具有的顽强的生命意志和自然之美的真实写照。老婆婆作为勤劳肯干的开荒者,与丈夫一同在荒漠中开荒种地,建设家园。他们的生活被金色所笼罩,金色是希望与富有的象征,具有神圣而强悍的力量。《莫合烟》中描述将生命奉献于垦荒的父亲,在一天内开出四亩半的土地后,站在新垦地中“辉煌的落日一下子把他也熔化了,他成了一个金人。”[3]父亲拥有金子般的热爱劳动的精神品质。金色成为红柯塑造劳动者的主旋律颜色。如垦荒者般平民化的英雄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与丰富的创造力,他们在自然中重新认识自我并领悟生命的真谛,在红柯看来,这样的人都拥有金色的灵魂。

1.3 红色与昂扬精神

红色是可见光谱中波长最长的色,对视觉的影响最大。作为暖色调的红色与鲜活的血液同色,红色象征着生机和生命,代表扩张而热烈的精神。在文学作品中运用红色可以影响人的感情神经系统,使欣赏者在昂扬的精神氛围中去接受作品。

红柯的笔名中带有“红色”,他在《金色的阿尔泰》中借白桦树之口诠释自己的笔名“在中亚腹地,红是美丽的意思,柯则是小小的树枝;那树枝轻轻摇晃,捕捉大片大片的风。”[4]可见红色在红柯心中象征着积极昂扬的精神与力量。“红色”在红柯的作品中不是清新、淡雅的,而是浓郁、热烈的。在现实原型的基础上,红柯集真实与想象于一体,将自己的激情和崇拜寄予在相关的奇幻红色意象中。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柳是比胡杨生命力更顽强的生物,它的红色可以照亮万物的生命;《四棵树》中有干旱到了极限则长出如火焰般红色的骆驼刺,红色象征于绝处逢生的坚定意志;在《奔马》中,飞驰的红色骏马唤醒了女人的活力,领悟了骏马昂扬精神的夫妻迎来了新生命的诞生,红色代表生命的本真在于热血与激情;在《喀纳斯湖中》,红鱼会舔热来到湖边的女子的手,让她的手变得红而发亮,而大红鱼则突然窜成一股强风飞升后沉入哈纳斯湖底。每到此时,总会有一男和一女发现对方。红鱼作为意象常出现在红柯的小说中,与原始的生命力、繁衍意识相联系。

歌德在其著名的《色彩论》中认为色彩与人的内在感受间具有联系,能够表达人的情性。在红柯的作品中也常用红色表达热烈昂扬的情绪。如《军酒》中王尚荣喝完酒后神情亢奋且脸色如火,眼睛血红;在《打羔》中形容太阳的灿烂为“太阳很兴奋,满脸通红,火烧火燎的红,就像铁砧上被锤击的红铁块”。[5]《过冬》中将火炉拟人化,兴奋时火焰变大犹如人的眼睛火红,红色代表激动亢奋的情绪。《鹰影》讲述孩子在投影游戏中幻想自己成為雄鹰,在展翅飞翔时脸以及四肢全红了。脸红、身体红等生理上表现出的红色是孩子内心情绪的呈现,红色象征着孩子强烈的飞翔欲望,也是对理想的渴望。《复活的玛纳斯》中,失去丈夫的妻子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依靠自己扩大了院子并盖起砖房,红柯形容红砖房如同女人般健壮且“红彤彤”的。“红彤彤”是生命力与力量的象征,红色也代表主人公以昂扬积极的态度改变生活,如同俗语中所说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所指向的意义内涵。

2 红柯小说中颜色的艺术表达

颜色书写可以通过不同表达方式表达丰富的色彩艺术特征与审美体验,在红柯的作品中,往往通过颜色对比与同构提升画面解读张力;并且以颜色书写建构具有西部色彩的空间地理,在历时性的描述中以色彩的变化过程来调节叙事。

2.1 颜色对比与同构

红柯小说中常将不同色彩进行对比、同构书写,创造出不同的审美效果,彼此衬托进而给予读者极具张力的印象。

红色和绿色是互补色,相互间的反差最大,是红柯小说中常见的补色对比组合之一。《扎刀令》中以两种纯色进行对比,写到青青的麦田中有一个红红的女子;太子山是青的,积石山是红的,两者间夹着咆哮的黄河。绿色不仅为山水之色,更是具有联想性的自然色红色放置在绿色中显得鲜明夺目,绿色也由于红色的映衬,才显得分外青翠浓郁。《古尔图荒原》中描绘主角脸色难看也采用红绿色对比的写法,在主角微红的皮肉底下是如淤泥般的铁青面色。红色与绿色在对比衬托中突显了各自的颜色特质。除红绿对比外,《玛纳斯》中将红彤彤的孩子与白雪进行颜色对比,白色更加凸显出孩子作为新生儿所拥有的可被描写为赤红的旺盛能量。

颜色对比中,还有明暗色的对比描写。《古尔图荒原》中描写油画,画中两棵纤弱的树矗立在灰茫茫的原野上,背景是绚丽多彩的夕阳。《刺玫》中以金黄的麦子和黑沉沉的野刺玫形成明暗对比,以此象征故事中的白昼和黑夜;并在故事中以黑白两色的对比突出女子难忘的眼神为“眼睛黑溜溜,在沾满灰尘的混沌的路灯下拓出一道湿湿的白印”[6];在《永远的春天》中,红柯将嫩绿的沃野地色与黝黑的父亲的肤色进行颜色对比,暗示父亲是久经烈日的劳动者,反映出父亲终日勤苦劳作的状态。

氛围感的营造还离不开红柯对颜色的搭配,色彩词语铺排呈现时,便产生了富有审美意蕴的形象色彩。红柯依据色彩组合的美学原则,在颜色书写中使不同色彩在同构中相互映衬,从而增强语言的表现力。小说《靴子》中将人物形象的描写与草原绿洲的美好想象相融合,以草原菊和野玫瑰的颜色代表少女花裙子上的金黄和玫瑰红,以绿洲上两种植物的颜色描绘少女的裙子,在同构中使绿洲上的美景与少女的美丽交相辉映。《草垛》中将朝阳当空描述为“太阳一下子辉煌起来。天是青的、地是黄的,天地之间的那颗太阳丰满而悠闲。”[7]此处的颜色书写将文字活灵活现地转化成一种画面,青色、黄色与红色共同形成浑融一体的和谐意境,色彩形容词丰富空间环境,使空间视觉效果增强。《大河》中描写阿尔泰的夜空,天上的蓝星星变成了金黄色的星星,金黄中又透出红色,以抽象的表达描绘出颜色流动的过程,使读者可以想象出一幅色彩斑斓的夜晚星空图。《帐篷》里写到马在吃雪底下的绿草,其眼睛中闪出蓝色的火焰,而绿草中有着火焰般的花朵。此处描绘的画面中共有四种具有颜色的物体:白色雪地、绿色牧草、蓝色眼瞳及红色花朵,共同构成作者笔下奇幻而绚烂的画面。

2.2 以颜色书写地理空间

地理空间是作者情感的具象化,处于特定空间的作者所产生的地理情感,作用在文学中对地理空间书写产生影响。红柯文学作品中具有典型的空间性特征,他曾言创作“天山系列”作品时其中全部采用真实的地名与历史地理背景。[8]红柯小说中反复出现且富有色彩的山川河流、植物动物等事物主要存在于如草原、山林等地理空间中。作为诗人情思流动的外在显现,这些地理空间中的颜色书写不仅蕴含对自然风光的赞美,更呈现出空间中人们自身的内心世界及人文情怀,建构了具有西部色彩的空间地理。红柯对地理空间的色彩描写不拘于一色,多体现为幻想与现实的杂糅,唯美与荒诞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