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啸
2024-05-30彭复旦
彭复旦
长沙市望月湖公园的山上曾发掘两座西汉长沙王室墓,后又制作了壁画、景墙等,使公园形成了浓郁的历史文化氛围。园中三个各自独立的山冈成鼎足之势赫然挺立,相距不逾百米,一座山上有欢声笑语,另两座山就有回应。许多人在那里开展了一项具有传统特色的健身活动——民族历史上虽经千载而生命力永不衰竭的长啸。
听说公园的长啸活动是在拂晓进行,于是我冒着严寒赶赴现场。整个公园万籁俱寂,晨光熹微,四周混混沌沌,只能依稀辨认山路,这样我倒觉得比大白天爬山一切历历在目多点“侦探”的韵味儿。山腰路旁有一石凳儿,我刚坐下想歇歇脚,不意一声尖啸“啊——啊啊——哎——”破空而来。那声音激越、昂扬,震响空谷,随之杂然而起的应和之声,四面大作,如同探照灯交相辉映,又似十面埋伏,爆发呐喊,我不禁一颤,全身都为这种潜能骤然释放而振奋,也为自己如愿以偿而快意。
为了更深入地认识长啸这种能深层次吐故纳新的运动,我在零星的尾声中,借着初露的晨曦继续拾级而上。至山顶,忽然发现前面崖石上立着一人,他正运足底气,将脖子向前一撅,在模糊的曙色中,其状宛如一幅淡黑的金鸡报晓的剪影,让人感到他整个身心都在付之一搏。他的一串啸鸣起伏回旋,沁人肺腑。我以为其音调已高扬至精疲气竭的极限,必然收敛下来,谁知借着转韵换气之便竟连连拔节,不断将着力旋出的高频振动的串串音符,连同他那啸傲山林的惬意,一齐播送到清冽的大气里。只听见他那啸声在魅力四射的巅峰突然一落,又纵其螺旋下滑之妙,然后平平稳稳均之匀之逐渐弱小,最后只剩下袅袅余音,不绝如缕。我愣住了,仿佛刚才在神奇的“天路”之上飘浮升降,去了青藏高原一趟。
少顷,眼前壮丽的山峦、幽深的沟壑、遒劲的古松渐次显露出明晰的轮廓。它们似乎也接受了音响的洗礼,而更张扬个性显示精神。
下山的路上我结识了一位热情的行家。他告诉我,长啸的关键是运气,这是一种须多年历练的内功,刚才山顶的表演者正是在这一点上有过人之处。我是外行,只能颔首称是。下山不似上山吃力,我们步履轻便,谈笑自若。无意中我发现周围的活动又出现了新的格局:长啸在三个山头上轮流演绎,回环献艺,各尽其妙。行家说:“這是在竞赛呢!看谁的韵味长,变化多,底气足。”
待到曙光照亮了大地,只见一大群健身者在山下的草地上合唱岳飞的《满江红》,几位老人的剑舞与这壮美的旋律同步运转。当我意识到眼前是一座古今激情交汇的洪炉时,立马加入了合唱的行列。“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歌声涌动着一股民族的浩然正气,又洋溢着只争朝夕的建功精神。我深深地领悟到:这就是《满江红》的歌声永远磅礴于中华大地,而长啸声永葆美妙青春的原因。
编辑/赵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