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稼针灸治学历程与学术成就

★ 罗志强 刘柏霖 徐涵斌 何勇 饶子龙 宋南昌（.泰和县中医院 江西 泰和 4700；.上海中医药大学 上海 00；.江西省中西医结合医院 南昌 000）

已故魏稼教授是我国著名的针灸学家，是针灸文献研究的奠基者之一，中国针灸学会针灸文献专业委员会原主任委员，江西省针灸学会原会长，他注重研读古今医家针灸文献，将针灸理论与临床实践紧密结合，创立 “各家针灸学说” 与 “无创痛穴疗学” 两门新兴学科。为更好地继承和发扬前辈的治学理念，本文浅析魏稼教授针灸治学历程及学术成就，以期对针灸同仁有所裨益。

1 魏稼教授对针灸文献的研究

1.1 敢于质疑，提出热证可灸、隐性感传论

魏稼教授在长期临床实践中，结合丰富的文献阅历，对许多传统针灸学的内容和定义提出了质疑，以辩证唯物主义去看待针灸学的继承和发展。如张仲景提出的 “热证忌灸” ，魏老年轻时曾观看其叔父以灸法治疗热证疮痈，并自身实践得出了悖于 “热证忌灸” 的结论，《热证可灸论》［1］就是基于这一观点罗列了大量 “热证忌灸” 的医家观点及其文献，表明传统针灸对此理论的普遍认知，同时也收集内、外、妇、儿、五官等各科采用灸法治疗热证的文献，并以此为其热证可灸论的支撑材料。这篇论文发表后学术界颇为震动。之后，北京、安徽等地不少著名老教授对此立题科研或指导研究生进行深入探讨，临床实践验证了其论点的正确性，同时也让魏老意识到针灸学的发展迫切需要对针灸文献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和归纳，并促成后来中国针灸学会针灸文献专业委员会的成立及发展。再如《冰台医话》［2］中魏老回忆多年前突遇一被蜈蚣蜇伤的邻居，只好就地取材用线香代替了艾条熏灼伤口，竟十分取效，其后多年临床中魏老也验证了使用非艾灸材料治疗此类病证的疗效与艾灸并无明显差异， “灸必用艾” 这一观点如此看来也非必然，这也引发了其对艾灸治疗作用本质是源于热效应或是药效应亦或是二者皆有之的质疑。《灵枢·九针十二原》之 “气至而有效” 、窦汉卿的 “气不至而无效” 在魏稼教授看来也不是定论，气至不一定有效，气不至也不一定无效。如温和灸、穴位敷贴等多种治疗手段也并未要求获得 “气至” ，但也效果显著。接受了针灸治疗但自我感觉或其体征部分或整体无明显得气征象的患者亦有不少，收效也并不如 “气不至而无效” 如此严苛。现代学者也通过热成像、电生理测定、血流变化等多种方法研究表明了此类 “气不至” 患者也能出现外部不易察觉的生理变化和 “隐形感传” 等现象。

正是基于对传统针灸文献的研究和质疑，才能不断优化和完善现代针灸学，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不仅是魏稼教授一生践行的真理，也是从事针灸行业或者说中医行业的人都需要奉为圭臬的至理名言。

1.2 挖掘文献资料，服务临床，继承创新，提出动穴理论

纵观历史我们知道，针灸的发展源远流长，但同时也经历了许多跌宕起伏的波澜，而在这段蜿蜒曲折的针灸发展历史中，许多珍贵的针灸文献以及各家独特的治疗经验被淹没和边缘化，而挖掘这些内容，将为针灸临床提供新的思路和治疗手段。魏稼教授曾为了编著教材竭力搜寻相关资料，如《神应经》，魏老历经30 多年查遍了各大学校的馆藏和四处寻访才如偿所愿。再如魏稼教授通过对《黄帝内经》的长期钻研，认为书中 “穴法” 是真谛。腧穴和灸刺部位具有不同内涵，分属2个不同概念。除了保护和发掘这些文献，研习其中，也是为了将一些所谓 “旁支末节” 的经验发扬光大，魏老就曾收集整理过灸法治疗狂犬病的文献。《素问·骨空论》《肘后备急方》《太平圣惠方》等诸多著作都对此有所论述和附录验案，魏老结合这些古代文献和近现代偶见的一些民间用灸治疗狂犬病的事例，提出了新的思考，指出应进一步探究其原理及是否有结合现代治疗手段互补疗效的价值。

针灸的发展离不开继承，而针灸符合现代化要求的发展更离不开创新，只有对针灸文献全面继承和深入研究才能提出创新的理论。《 “阿是” 初探》［3］、《 “阿是” 再探》［4］、《动穴定位钩玄》［5］、《动穴疗效钩玄》［6］等穴位敏化（动穴）开创性理论就是魏稼教授对阿是穴历史渊源的探究得来的，并进一步扩大范围，使动穴包含了阿是穴，强调穴位的动态变化，还对动穴的定位方法、敏化现象、相应治疗手段、常见主治病证等作出了总结。陈日新教授团队开创的热敏灸技术、金观源教授提出的反映点针灸的理论及其应用、朱兵教授穴位敏化理论结合神经体液的靶点研究都是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的创举。传统针灸腧穴多以骨性标志为参照物进行定位，而动穴理论认为腧穴的名称应该只是类似于地名之类的标注，取穴应 “欲得而验之” 。长久以来，不断有学者对动穴理论进行探究和发展，无论是从科研方面还是从临床方面都大大促进了针灸的发展，由此可见，创新是要站在针灸经典、前辈经验基础上完成的。

2 魏稼教授的学术创建

2.1 创立各家针灸学说

为什么要发展各家学说？推动各家学说的总结和发展有什么作用？关于这些问题，魏稼教授都有详细的阐述［7-11］。（1）打破对各家学说的狭隘认知。众多学者认为，各家学说片面而具有诸多错误或对立，学说观点不成熟等。魏老认为 “各家” 虽然大都不是专精针灸，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针灸学术不够优秀。（2）丰富针灸理论。在整理各家学说之前，针灸的许多理论和观点五花八门，或冲突、或重复、或缺失，有条理地将这些内容梳理下来，将展示长久以来针灸学在历史上精彩纷呈的学术碰撞， “针灸没有理论” 一说自然无法成立。（3）激发对流派的深入研究，培养拔尖人才。例如，谢强教授就深得魏老真传，专精发展针灸治疗五官疾病。（4）挖掘各家针灸之共性与特性，汲取独特治疗经验。对各家针灸的划分，大大提高了针灸各家学术内容的横向比对，也便于对容易忽略的验案治疗、针灸窍门进行挖掘和探析。

《各家针灸学说》受国家卫生部指令由魏稼教授负责主编，1987 年由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发行，现仍在全国各中医药大学通用。这部教材是在参考资料极少、无蓝本和类似著作的情况下首次编写而成的，几乎将几千年来古代著名学者的针灸学术成就与贡献囊括无遗，不仅全面继承总结我国传统针灸医学成就，对当今针灸临床也有借鉴意义。

2.2 提出无创痛穴疗新兴学科

魏稼教授首先提出了 “无创痛针灸” ，着眼于未来，将中医针灸与西医理疗熔为一炉，大量引进现代声、光、 电、磁的新材料、新工具、新技术，从而成为一门交叉前沿学科。既是一门在中医针灸与西医理疗的中西医结合嫁接点上萌发出来的新兴边缘学科，也是融古代工具与现代高科技成就为一炉的交叉前沿学科，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无创痛穴疗的提出源于《试论发展针灸战略》［12］，提出后受到了针灸界的广泛质疑，随后魏老《关于无创痛 “针灸” 问题》［13］、《无创痛穴疗——未来的针灸医学》［14］作出了具体的解答和展望。无创痛并非完全无创或者无痛，也不是对传统有创针灸的否定。可以归为两点：一是无创痛穴疗与传统针灸的比较和可行性。魏老认为传统针灸取效并非都需要手法（许多人以刺激强弱为原则）、气至而有效也并非定论、灸不必用艾等。既然传统针灸也无法面面俱到，那么无创痛穴疗也可以进行尝试和验证疗效，大量的实践和数据表明，许多无创痛疗法治疗一些疾病取效与传统针灸治疗并无明显差异。二是符合现代治疗的需要。传统针灸带来的疼痛和其他副作用往往被人惶恐而避之，古有帝王废针灸一科，今日对此恐惧者也大有人在。观西方一些外科治疗手段的革新，也是往无创、微创、无痛、微痛等方向发展的，那么国内的针灸发展方向也应当适应潮流，符合现代需要。魏稼教授策划、指导、组织编写并出版了《无创痛针灸学》，学术界认为有着广阔发展前景与导向意义。魏老认为，发展无创痛穴疗是疗效互补和广大患者的需要，是医生减免患者痛苦的需要，是社会发展和加速学术发展的需要，是加速针灸走向世界的需要。当然，发展这一新兴学科，仍有许多不足之处，还需要我们不断用科研和实践去验证，完善理论和补充方法内容。

3 魏稼教授与学会发展

1986 年12 月，中国针灸学会针灸文献研究专业委员会成立暨首届学术研讨会在江西省南昌市召开［15］。参加会议的有全国21 个省市自治区的代表49 人，还有江西省代表近百人，中国针灸学会副会长王雪苔专程从北京来大会指导工作。大会选举产生了中国针灸学会文献研究会第一届理事会，魏老当选为理事长。针灸文献分会的成立代表着针灸发展对于文献研究和发展的迫切需要，在与日俱增的知识体系下，必须要加快推进对古籍的整理，编写适用于教学的课本，同时将研究层面从散在的个人研究上升到群体研究，才能为现代针灸发展作出贡献。

中国针灸学会针灸文献研究专业委员会在魏老的领导下，始终瞄准对古代针灸文献的发掘整理，同时结合现代研究，指导临床服务，发现人才，开办学习班，召开学术研讨会，编辑出版学术著作，主编和策划编写了《各家针灸学说》《针灸流派概论》《无创痛针灸学》等教材。学会在魏老主持针灸文献专委会工作的两届共10 多年间，先后在南昌、广州、兰州、杭州、邯郸、井冈山、三清山、南阳、郑州（2 次）、西安、赣州、银川、南宁等处召开过全国性的学术研讨会，有时与学会换届选举共同召开，并多次召开了教材编写及定稿会议，对探讨古代针灸学成就及促进针灸文献在临床，科研的应用方面起了一定作用。后第三届移交于中医科学院针研所黄龙祥研究员任主委（推荐）时，把专委会机构人选（含往届老人留下继任，所增新人）都综合考虑了针灸文献，各家学说、流派、研床、教学、科研等各方面基础上作了详尽建议安排，为学会后续发展，培养人才，活跃学术，乃至针灸申遗都起了重要作用。

多年以来，魏老大力支持和发展针灸学会并参与于其中，1984—2012 年间，魏老参与和指导了21 次针灸学会议。

魏稼教授为筹备成立江西省针灸学会、中国针灸学会文献专业委员会作出了巨大贡献。他在担任多届主委期间，利用会议时间，大力开展学术交流，发掘针灸古今文献，结合临床工作，在科研、教学、发表学术论文、专著、编写教材，引领针灸防病治病，发挥简便廉验，走向中医药适宜技术推广，走向世界，申报世界非物质遗产项目，打造健康养生等各个方面都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魏老一生为针灸文献和学会发展呕心沥血，旨在打造一个为针灸事业研讨学习、集思广益的交流平台，对针灸发展实在功不可没。

4 小结

“针灸入世” ，此言 “入世” ，意为祖国针灸医学融入世界医学之意［16］。部分学者认为针灸学融入现代医学就是被西医吞并，魏稼教授却不以为然。他认为针灸的出路是从结合到融合，成为现代医学的一部分，我辈针灸人应当树立 “一切为了大众健康” 的崇高理念，而不是过分拘泥于传统针灸学和现代康复医学等之间的界限。而且传统针灸现代化后也可以成为我国一门具有中国特色的新理疗医学。为了不使这一门古老学科被社会进程淘汰，必须适应社会的需要，保持年轻态。魏稼教授提出的无创痛穴疗就是为了提倡针灸器械的革新，消除群众对于针灸创痛的恐惧心理，扩大适用范围，也是为了能够让其走上更高更远的舞台。正是有对针灸创新孜孜不倦的探索，针灸事业才能保持长青。无论是对针灸文献的挖掘还是对针灸治疗的创新，其本质在于增进疗效，提高患者满意度。魏稼教授认为有价值的内容应补充到现代针灸学的范围中，无价值的内容也要摈弃，既不厚古薄今，也不厚今薄古，一切探索和验证都是为了提高临床疗效和确保针灸学发展的科学性和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