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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春晚”的记忆机制、时代挑战与文化重塑

2024-05-29房莉

艺术传播研究 2024年2期
关键词:技术赋能春晚

[摘  要]央视“春晚”作为承载民族记忆、情感和文化铭文的最重要的综合性文艺晚会之一,通过凝聚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实现构建华夏儿女家国认同的文化功能。随着新媒体时代的来临,传统媒体所依赖的单向输出模式成为制约其发展的关键。同时,新生代观众群体的崛起使其面临审美诉求上的新挑战。近年来,央视“春晚”积极自我革新,采用年轻化、娱乐化的节目形式,运用新媒体技术拓展生存空间,实现对广大观众的凝聚、集體记忆的营造与文化功能的重塑。

关键词央视春晚 民族身份 观众群体 技术赋能 发展场域

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自1983年举办首届以来,始终肩负着彰显中华文化底蕴、凝聚中华民族精神力量的重任,在集体记忆的塑造方面深具影响力,其文化象征意义远胜于众多地方台的春节晚会。在四十余载的风雨历程中,央视“春晚”不断自我革新,寻求转型升级,成为展现民族精神气象与传承时代精神的重要平台,记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多个重要时刻。本文将以“春晚”的记忆机制为视点,探讨央视“春晚”在四十年发展过程中如何应对挑战,最终实现空间场域的拓展延伸与节目的“破圈”升级。

一、作为记忆机制的“春晚”:民族集体仪式与家国认同

春节(或称农历新年),是我国标志性传统节日及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在特有的时代精神与文化背景下,春节以多样化的形式发挥着重要的积极作用,参与着民族认同感和集体意识的建构。

在传统社会的生存场域中,春节等仪式活动的举办方式以线下庆典为主,具有一定的地域特征和分散性。受限于传播渠道和影响力,这些活动难以跨越地域壁垒去形塑全民族所共享的“认同体验”或“集体意识”。这种传统的文化仪式在现代社会的生存场域中发生了重要转向。随着新技术的快速发展,信息传播对数字技术的依赖程度日益加深,电视、互联网等媒体已成为信息传播的关键渠道,并在拓宽公共话语的生存空间的同时,推动了公众的娱乐观念、信息获取方式以及消费理念的转变,使得传统节庆仪式逐渐从线下向线上领域延伸——央视春晚即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

央视春晚伴随电视媒体发展变革而生,通过展示全国各地及各民族的风土人情与时代风貌,充分展现了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独特魅力,具有强大的感召力。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和新媒体平台的崛起,传统电视媒体所依赖的生存环境发生了深刻变革。随着电视媒体逐渐步入“后电视”的新发展阶段,这一变革也进一步推动以电视为媒介的央视春晚进入“后春晚”时代。央视春晚顺应新的技术逻辑,与互联网新媒体技术相融合,突出展示沉浸式与互动式特色,呈现出记忆机制的新技术特征,推进集体记忆建构步入全新发展阶段。可以说,央视春晚原来的单向构建已转为当下的双向构建,就这个意义而言,收看春晚的公众也发生着身份变化,在作为旁观者的基础上也作为参与者与创造者共享着新的集体记忆,并由此深刻感知到自身是民族记忆、民族文化构建中的重要力量,从而对民族身份产生强烈的归属感,被激发出对文化传承与创新的观察与思考。近年来,春晚节目相较于传统社会节庆仪式中精英阶层塑造集体记忆的单一搭建模式,更加关注新媒体赋权的关键作用。这一改变促使大众深入参与到民族记忆的构建过程中。近年来,央视春晚呈现出年轻化和多元化发展态势,积极运用新兴视觉手段,主动做出“竖屏春晚”“弹幕春晚”的改革创新,切实增强了观众的集体参与感。

作为一种记忆机制和文化象征,历年央视春晚均以社会建设、民族文化及家庭团聚为总主题,旨在将观众置于共有的文化场域之中,强化民族认同感。如2021年的央视春晚作品《明天会更好》的创作灵感源于当年的社会热点事件,通过表现人民英雄的事迹使观众更深切地认识到社会主义建设过程的艰辛与奉献者的不懈奋斗。在大众对仪式的观看中,春晚实现了将民间庆典升华为国家级盛大仪式的“置换”,充分展现了中华文化的丰富和繁荣,对弘扬民族文化和实现家国认同具有深远意义。

在弘扬主题之外,央视春晚的制作与传播也展示了记忆机制的营造:它不仅面向我国境内的观众,还独具匠心地扩大受众范围,将全球华人纳入目标观众群体,旨在通过文化的传播强化华人群体的身份认同。华人,或者说华人社群,作为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涵盖全球范围内具有中华民族血统或文化背景的群体。海外华人受到“后加入国”的文化影响,其文化意识往往表现出交融的特点,其身份认同也难免存在一定程度的模糊性。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推进,国际文化交流日益密切,多元文化之间的碰撞越发激烈,加剧了华人群体的身份认同困境。而央视春晚的传播则使其通过这一文化仪式实现了与母国的文化交流,满足了其对中华文化的想象与身份认同。

央视春晚通过多元化的媒体传播渠道,进一步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为全球华人打造了一个共享的舞台时空。在这一场域中,海外华人通过以央视春晚为代表的现代节庆仪式,界定了更加清晰的“我”之身份,在个体身份获得强调与突出的同时,也看到了与“他者”的差异,从而完成了对身份意识的唤醒和强化。例如,不少重点关注社会主义建设的崭新篇章和最新成果的文艺作品,借助央视春晚这一独特的展示平台,向广大海外华人展示了祖国的辉煌发展成就。这使海外华人通过央视春晚不仅感受到祖国的新面貌,从而对“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进行现代化解读,还更为直观地理解了中国故事的具体内涵。

央视春晚也为华人群体提供了一场疗愈乡愁的文化盛宴。长期旅居海外的华人,内心深处几乎都饱受思乡之苦。在异国他乡的环境中,他们缺少文化根基,故对“家庭伦理”的情感联系倍加珍视,试图在寻求伦理关怀的过程中确认自我身份,从而获得心灵慰藉。基于此,央视春晚选取了较多以“归乡”和“家庭”为主题的作品,既抒发了国内游子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又在“除夕夜”这一具有特殊文化性质的场域中成功呼应了海外华人的故土情怀。如《七子之歌》(1998年)、《常回家看看》(1999年)等歌曲受到华人群体的一致喜爱,至今仍被津津乐道,恰在于切中了海外华人群体的这一共通情感。近年来,央视春晚的海外收视率呈现出显著的增长趋势,在2023年的海外传播中更是创下了多项新纪录。这些客观的数字作为一种表征,喻示了华人群体的家国认同感在持续增强。对于长期寓居海外的华人群体而言,祖国的复兴不仅意味着自豪与荣誉,也激起了他们深入了解传统文化的渴望以及对母体文化的探求欲。央视春晚作为最直观的文化信息载体之一,可以将正在崛起的中国形象生动地展示给世界,并在满足华人情感诉求的过程中不断发展、扩延,在国际传播中产生越加持久的影响力。

文化身份是个体在社会意义或文化意义上的定位,也可以理解为共享的文化或集体中的自我。但它并不是天然存在的,而是在后天的不断建构中形成的。对一个拥有凝聚力和丰富文化底蕴的民族而言,构建文化身份具有重要意义。当下的央视春晚正在以文化产业的品牌建设、民族传统美学的当代表达与国家意志的体现三者的统一为核心,实现全体华夏儿女的文化身份构建,完成对民族精神与家国认同的集体性召唤。具体来说,央视春晚通过技术精湛的歌舞、曲艺、杂技等艺術形式,展现了与民族文化精神深度结合的多样化节目。在欣赏过程中,观众可以深切体会到中国传统美学的独特魅力、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内涵特征与青年群体的情感倾向等。如富于美学意味的舞蹈诗剧表演《只此青绿》(2022年)、展望祖国未来社会建设目标的歌曲表演《我和2035有个约》(2018年)、展示祖国科技水平与青年文化偏好的歌曲表演《听我说》(2021年)等节目,呈现了一幅幅底蕴丰厚、开放多元的中华文明画卷。

同时,集体记忆的营造亦有赖于吉祥物和场景布置等手法的妙用。央视春晚巧妙地将大众文化传统予以官方化的呈现与传播,通过将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的“意象碎片”如十二生肖、民族服饰等民间文化象征及形象元素与晚会有机融合,以独特的民族氛围实现了整个民族心理认同空间的最大化拓展,也使自身作为文化仪式的构建者在公众的无意识中完成了对民族“文化身份”的询唤。由此说,央视春晚承载着记忆机制的形成功能,通过主题呈现、传统美学的当代表达、海外传播、文化品牌的建设等集体仪式的营造,构建了独属于中国文化的世俗“神话”,实现了观众对民族精神与家国观念的深刻认同。

二、“新生代”的挑战:青年用户的崛起与主体性重构

随着文化环境的变迁,一批在互联网环境中成长、具备较高文化素养的青年逐渐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这一变化使得春晚的目标观众从“70后”“80后”扩展至“Z世代”群体,也对春晚的主题内容与表现手法提出了新的要求。

诚如前文所指出的,新的媒介形式影响和形塑了新的观看者,确立了“新生代”观众的概念。与央视春晚早期的观众相较,新生代观众大多具备更高的文化修养和艺术审美能力,注重信息的交互性,倡导积极参与信息创作,而非局限于被动接收单向传播的信息。他们具有更为鲜明的自我意识和明确的观赏需求,不再满足于传统主题中对幸福场面的营造、单向输出的节庆形式和流于形式的说教内容,而更期望在传播家国观念的仪式感中,看到“大众”和听到“大众”。比如,近年来一些春晚小品试图构建理想化的社会画卷,但又难免体现出“均值化”和“程式化”的弊病,由此在作品结尾处多有“强行”提升主题的意味——新生代观众对此更容易识别且产生某种“不适感”。据此,央视春晚的节目策划秉持更加和谐、多元、富有创意的原则,减轻观众的疏离感,进而实现与大众话语及商业话语的有效融合。

作为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民俗活动,央视春晚兼具娱乐性与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功能。从传统媒体时代步入新媒体时代后,新生代观众与央视春晚在一种开放的结构中形成了一种碰撞和融合的关系。有别于早期观众对央视春晚的普遍体认,新生代观众对央视春晚的认知更倾向于仪式化的完成,他们虽或许对部分节目有所指摘,但仍旧形成了将春晚“作为‘背景音乐播放”的群体效应。也是在这个面向上说,新生代观众群体试图以一种超脱主观观念的旁观者姿态,对央视春晚进行评价,以实现对春晚节目内容的解构与重塑。相较于早期观众,他们对春晚所营造的民族氛围更具依赖性,由此期冀以客观审视的态度,使其对现有形式做出某种调整,在传承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推动其创新与变革。

在传统媒体时代,信息内容的传播更多呈现为自上而下的单向传播,传播方对“传播权利”绝对掌握,受众在这种环境下,只能被动接收传播者所展示的信息,处于弱势地位。在早先的央视春晚举办过程中,电视作为主导传播载体,具有单向输出的特征,观众的参与程度相对较低。此时,对节目内容及其传达的观点,观众基本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陷入“话语缺席”的境况。这种境况大致可从两方面理解:一方面,在观看春晚的过程中,观众参与互动环节的程度不足,以致节目更多地处于“我演你看”的模式,整体上体现出一定的疏离感;另一方面,在春晚的创作和传播过程中,观众的话语权都相对较弱——尽管历届春晚的观众都在积极提出意见和建议,但囿于受众机制,其中仅有少量获得采纳,客观上造成了观众的“不在场”状态。而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进步,新媒体的赋能改写了信息传受双方的关系,公众不会再满足于被动接受信息,而会更加强调信息交流过程中的平等关系,这表现为从“受众”到“用户”的转变。

此外,央视春晚还受到其他综艺性节目的冲击。在新的市场环境的推动下,我国传媒产业取得了显著进步,各类综艺节目日渐呈现多样化和高水平的特点,央视春晚在文化景观建设方面的主导地位由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面对泛综艺化的挑战,央视春晚的制作与传播力求转型升级,积极寻求模式创新、开展多渠道合作,推动全媒体领域的全面覆盖:如采用“连线”等新型媒介手段,以期提升观众的“在场感”和信任感;又如积极与线上支付平台建立合作关系,通过推行“摇手机,发红包”等线上游戏活动,实现央视春晚的跨屏互动——此举既能够借助“发压岁钱”这一传统年俗唤起观众的民族认同感,又可以通过“抢红包”的互动增强节目的黏性,使之既具有仪式感又富于娱乐性。然而,也要强调的是,此类模式较侧重于媒介技术手段的表层创新,而观众的内在期待视野实际上是通过节目内容与个人情感的深度融合,实现狂欢场域中的情感释放。因此,央视春晚创作团队须主动深入研究观众需求,在与观众互动的过程中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和影响力的“爆款”节目,加强文化品牌效应。

鲍曼认为,现代社会的核心特质可概括为“液态化”,即人与人之间的各类社会关系呈现出“液化”现象,而在网络空间中,这种流动性特征尤为显著。?随着“视频化生存”时代的到来,短视频逐渐成为“液态社会”的代表性融合媒介。集体记忆的塑造需要在连续且长时间的仪式活动中才能稳定形成,?而短视频等新兴传播媒介缩短了集体记忆的形成过程,使得公众的集体记忆逐步呈现出“液化”态势。在新的信息传播环境和多样化的网络媒介背景下,公众观看和参与春晚的形式和途径日趋丰富,但包括网络直播、视频回放以及弹幕互动等在内的这些观看方式都不免呈现出碎片化趋势和互动狂欢的态势,致使央视春晚所构建的宏大叙事被削弱,集体记忆的宏观结构无法闭合。在追求娱乐放松的大众需求环境下,个体还会以碎片化剪辑与符号化拼贴的方式,对春晚节目进行主观性的“二次创作”,这种做法可能导致央视春晚原欲传达的寓意被删减或忽视,阻碍主流价值观的有效传播,使晚会所致力构建的文化认同呈现出一定的消解迹象,?新的时代环境中集体记忆的形成也可能由此陷入困境。这也对央视春晚提出了新的要求。

要注意到的是,随着“液态社会”环境和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不少外来文化产品和价值观逐渐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对传统文化观念进行解构与重塑,其间,青年亚文化群体逐渐浮现。他们将“网络春晚”视为重要阵地,并以更为年轻化的表现形式不断淡化传统春晚的仪式感和神圣感,促使联欢活动进一步回归大众。?以“B站拜年纪”为例,该晚会将“国风”“二次元”等元素借助网络直播互动的方式充分呈现,兼具网络敏感度与年轻态特点,向更多的亚文化群体敞开了怀抱。其节目内容已在继承发扬传统文化的基础上,积极担负起传播主流文化与民族精神的使命,能激发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归属感。这样的现象给央视春晚以重要提醒,暗示了央视春晚在创新的过程中应适时革新节目内容,同时,应积极推进与网络春晚的“共同体”的构建,使新的文化群体能够更加积极主动地融入主流文化。

于此,央视春晚没有表现出对立的姿态,而是与新的媒介方式融合。团队关注短视频二次创作内容并利用短视频平台填充“春晚IP”内容,借助春晚自身的影响力,引导短视频创作与表达的取向,通过多平台传播手段来拓展春晚生存空间及影响力边界、延长集体记忆生成时间,以更充分地实现重塑民族集体记忆的功能。

三、文化功能的重塑:空间场域的扩延与“被看到”的观众

面对新的挑战,央视春晚走出了传统的单一输出模式,通过空间场域的扩延“看到”了观众,从而产生重塑文化功能的效果。空间场域的扩延体现在对新媒体技术的广泛应用上。新技术会对文化传播体系进行深度优化和革新,在极大丰富文化传播平台与渠道的组合形式的同时,推动文化信息传播模式的创新。?通过技术赋能,电视等传统媒体不断改革,5G直播技术、增强现实技术等前沿成果纷纷被应用于各大综艺晚会之中。央视春晚顺势搭乘时代的快车,运用先进技术丰富直播形式与内容,提升信息传递的质量和效果,以激发观众的好奇心和参与热情,?进而完成春晚仪式的“再入场”与功能新塑。

近年来,央视春晚对新媒体技术的创新应用体现在内容与形式两个层面。在内容层面,节目创作着力依托新媒体技术,积极融合传统文艺内容与美学思想,通过独具创意的表演突破观众想象力阈限,让民族文化唤醒观众的集体记忆。以舞蹈类节目为例,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在2022年央视春晚舞台上通过扩展现实、全息扫描等先进技术,将《千里江山图》的色彩美学进行数字化场景再现,构建了沉浸式的舞台表演环境,在让观众有如身临其境的空间里,辅以舞蹈演员身体的写意表现,成功将中国传统美学意境予以诗性传达。循此,观众可以在节目所营造的文化场域中感知中华民族的文脉,并激荡出深刻的情感共鸣。

在形式层面,央视春晚运用新媒体技术对传统媒体资源进行整合,拓展传播渠道,通过构建全方位传播矩阵等手段,有效突破了传统电视直播的时空束缚;同时,还借助“多屏共振”等创新互动方式,强化观众的“在场”体验。这里值得指出的是,2023年的“竖屏春晚”依靠全新特效制作技术如特效分屏、特效追踪等,扩充了观众的可见范围;另外,5G游机機位被用来对春晚的台前幕后进行回传、拍摄,首次实时为观众揭秘了更全面的春晚现场。一系列前沿数字技术的应用,在彰显“吸引力法则”的同时受到了观众的广泛好评,并形成了节目的长尾效应,实现了传播空间和场域的拓展延伸。当然,我们同时也要注意,技术应用的根本目标在于凸显文化特点、突出文化自信。尽管新媒体技术为春晚注入了创新性的视听体验,但也应防止因过分侧重技术创新而忽略对文化内涵的培育。因此,创作者应致力于以生活为基础,深入挖掘传统文化与美学思想的内核,实现技术与文化的双向融合,并重塑新媒体时代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象征意义。

除技术逻辑之外,文化功能的重塑亦强调对观众的“看到”。“互联网经济”易让公众沉浸于泛娱乐化的环境,倾向于以娱乐化的视角去审视公共信息。尤其是青年观众,他们受到多元文化的影响,更加追求自我表达的“输出”,而非单纯地接受信息的“教化与约束”。他们更愿意成为信息的创作者和主导者,主张内容表达应与相应场域的属性相契合。正如前文所体现的,央视春晚由于属性与身份特殊,其作品内容会呈现出一定的严肃性与庄严性,在某种意义上与“泛娱乐化”有别。因此,在面对央视春晚时,部分青年观众采取了游戏化的互动方式,对春晚内容提出新的要求,其间体现出明显的娱乐性、戏谑性和解构性特征。这些新生代观众会通过网络平台参与对春晚内容的讨论与再生产,对春晚的内涵进行具有娱乐色彩的探讨:如某种口红的色号在春晚结束后迅速成为微博热搜话题;又如有的年轻观众以“春晚押题”等形式融入春晚活动,对春晚产生反向推动力。这样的现象作为一种狂欢化的表征,既提示了观众群体被“看到”的内在要义,也显现了个体话语与主流话语之间的张力。在这个意义上,公众关于春晚的“游戏”活动不仅满足了其自身的娱乐需要,事实上也推动了春晚仪式的“下沉”。央视春晚亦借此机会积极融入年轻人的市场,契合移动化和网络化的发展趋势,如在节目表演中融入网络流行语、热点现象等元素,促使创作格局从相对单一封闭向多元开放转型。当然,新的突破与转变必然伴随着不同的声音,比如:有声音认为此举过于迎合观众口味,从而减弱了春晚所构建的“神圣性”;也有观点指出,将网络流行语等元素融入春晚作品时,如果仅停留在表面,未能深入挖掘这些元素的应用背景及方式,反而会使观众在观赏过程中产生尴尬与不适的感觉,进而影响央视春晚的传播效果与口碑;等等。但也正是在“众声”的影响下,央视春晚才持续调整自我姿态,推陈出新,深入挖掘文化内涵,进而积极利用互联网传播的巨大影响力,通过全媒体矩阵进行网络推广,实现了传统晚会形态的内部革新,推动了节目的“破圈”和“重生”,以适应新的时代场域中的受众需求。

要“看到”观众,核心在于对平民(或曰普通人)的观照。平民,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与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央视春晚自问世以来,四十年的岁月里,恰是基于对平民的注视,才搭建起与观众互动的平台,建立起与普通人连接的情感纽带,并通过讲述普通人的日常故事获得大众广泛认同的。回望它四十余年的发展历程,平民形象始终未曾缺席,而且随着时代变迁,平民力量也越发深入地参与到这项文艺盛事的叙事与传播当中,对它的影响力是逐步提升的。特别是进入数字和网络传播时代以后,这种趋势更加显著。伴随着互联网的广泛应用以及信息传播的大众化进程深化,平民力量正在重塑。相较于央视春晚刚诞生之时,当下的观众思想更加活跃,主体意识更加清晰,审美诉求更为明确,这对央视春晚提出了新的要求乃至挑战。基于此,央视春晚积极回应平民的文化审美诉求,在创作过程中更加尊重平民意愿,如引入“平民明星”(或称草根明星)以期满足观众对平民节目的期待,使春晚更具亲和力、更加“接地气”,有效调适与观众之间的张力。同时,这个过程也向央视春晚提出了新的课题:面对当下观众的情感诉求,如何更好地创新主流价值表达,并在其中找到平衡?近年来,央视春晚不断积极探索新的艺术形式,但在内容表现上似乎仍与观众有一定的距离,应引起关注。笔者认为,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衡,须进行思路转型,摒弃“命题思维”,积极转向大众,主动挖掘平民的故事,回应大众的诉求。

结 语

回首央视春晚数十载的发展历程,可见其话语力量在不断调整,以适应时代发展带来的变迁。在这个过程中,央视春晚节目秉持人文关怀和对民族美学的坚守,并于近些年来让观众重新“在场”,感受到浓浓的家国情怀和民族精神。央视春晚以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有效地将大众紧密联系在一起,增强了民族向心力与凝聚力。

展望未来,央视春晚将继续肩负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紧扣时代主题凝聚民族精神的重任。在新时代的文化背景下,央视春晚还将不断寻求“破圈”的新方式,通过打造品牌文化、推动技术创新、深度拓展观众市场等路径,使节目更亲密地服务于广大人民群众,做好与时代同行的文化盛宴。

作者简介:房莉,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导演、主任编辑

The Memory Mechanism,Era Challenges,and Cultural Reshaping of the CCTV Spring Festival Gala

Fang Li

Abstract: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folk activities of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nation,the CCTV Spring Festival Gala aims to consolidate the collective memory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achieve the cultural function of building a sense of national identity among Chinese people. With the advent of the new media era,the oneway output that traditional models rely on has become a key constraint on their development. At the same time,the rise of the new generation of audience has posed new challenges to the aesthetic appeal of the Spring Festival Gala. In recent years, CCTV Spring Festival Gala has actively innovated itself,adopting a youthful and entertaining program format,using new media technology to expand living space,and achieving the recohesion of the audience,the creation of collective memory,and the reshaping of cultural functions.

Keywords:CCTV Spring Festival Gala;national identity;audience groups;technology empowerment;development field

①[法]埃米爾·涂尔干:《社会分工论》,渠东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年版,第248页。

②王琳、宫承波:《后电视语境下的“家国同构”新乐章——近十年央视春晚主旋律管窥》,《当代电视》2022年第3期。

③刘双:《文化身份与跨文化传播》,《外语学刊》2000年第1期。

④参见[法]罗兰·巴特:《神话——大众文化诠释》,许蔷蔷、许绮玲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7页。

⑤陈杰:《洞察“Z世代”消费趋势》,《知识经济》2019年第26期。

⑥参见孔小亚:《意义解读与多元协商:央视春晚的“Z世代”观众解码分析》,硕士学位论文,暨南大学,2022年,第43页。

⑦成杰、王祎:《从“破局”到“破圈”:社交网络时代央视春晚的现状与发展》,《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4期。

⑧王秀丽:《新媒体背景下信息传播模式的嬗变——双向立体传播网络的建构》,《新闻知识》2014年第1期。

⑨余艳青:《从受众心理诉求角度谈央视春晚的困境与出路》,《中国电视》2015年第4期。

⑩[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现代性》,欧阳景根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15页。

?龙鸿祥、彭书琳:《个体化社会趋势下流动与凝固的对抗——以“央视春晚”的困境为例》,《青年记者》2022年第20期。

?同上。

?夏德元、刘博:《“流动的现代性”与“液态的记忆”——短视频在新时代集体记忆建构中的特殊作用》,《当代传播》2020年第5期。

?张健、李爽:《网络“春晚”:对传统电视“春晚”模式的解构》,《中国电视》2012年第2期。

?孙宜君、王建磊:《论新媒体对文化传播力的影响与提升》,《当代传播》2012年第1期。

?陈浩:《技术赋能下央视春晚的创新表达》,《文化产业》2022年第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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