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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的名词化和区别词的逆语法化

2024-05-29高艳马元茜

高艳 马元茜

[摘 要] 语料考察表明,“日常”一词除了作定语外,自1993年以来,还出现了作定中短语的中心语、作动词宾语的用法,在外部动因和内在条件的促发下实现了名词化。这是區别词演变的一个缩影,也是一种逆语法化现象。区别词通过中心语删略和定谓易位两个机制可分别逆语法化为名词、形容词和动词,具有词类演变的定向性、定中短语环境的特定性、复合词的优选性以及非个例性等特点。就汉语区别词而言,逆语法化不是普遍性的,也不是全程逆返,而是一部分词的短程回溯。逆语法化无法与语法化构成真正的镜像关系。

[关键词] “日常”;区别词;逆语法化;中心语删略;定谓易位

[中图分类号] H14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2096-2991(2024)03-0078-07

“日常”是一个常用词,《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解释为:“属性词(相当于区别词);属于平时的:~生活|~工作|~用品。”[1]1103近30年来,“日常”出现了新用法,超出了区别词的功能。本文通过语料考察,描写其用法,分析其名词化的机制,由此扩大到对区别词逆语法化的思考,分析其逆语法化的方向、条件及机制等,并对逆语法化的有关问题进行一定的探讨。

一、“日常”的名词化

本文考察了“人民日报图文数据库”(1946年5月21日至 2022年12月31日),发现“日常”除用作定语外,还大量出现于定中短语中心语和宾语的位置上,逐步走向了名词化。这种现象最早出现于1993年,例如:

(1)在平面化、零散化的叙述中,展示爱情(婚姻)生活的日常……(1993-05-05)

排除临时对举等非常规条件下的语料,从1993—2016年,名词用例仅有7个,占总频次的0.03%。2016年后总体持续增长,其中,2020年最多。

(一)作定中短语的中心语

“日常”原本作为区别词只充当定语,名词化后,可作中心语,受其他词语的修饰限制。例如:

(2)故事多源自她自己的生活日常,记叙现实的人情悲暖。(2016-08-22)

(3)这是“云栖客”跑步的日常,每周坚持跑两三次……(2016-09-30)

(4)一个重要因素也是不断从平凡的日常中找寻成就感。(2017-01-13)

(5)这,就是他的日常。(2019-12-24)

此外,数量短语充当的定语,仅限于“一种”,如:

(6)海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日常。(2021-01-16)

这与名词化了的“日常”所具有的泛化义和抽象义密切相关。

“日常”作为区别词所形成的定中短语与“日常”作为名词所形成的定中短语之间存在逆序关系,即定语与中心语的互换,如“日常工作→工作日常”“日常生活→生活日常”等。“日常”作中心语,强调“工作”“生活”等的常态性。

(二)作宾语

名词化了的“日常”也可以作某些动词的宾语,主要有以下两种情形:

1.位移类词语+日常

能够带“日常”宾语的一般为位移类词语,如“融入”“走进”“贴近”等。例如:

(7)将勇攀高峰的精气神融入日常,焕发亿万人民的奋斗激情……(2020-12-08)

2.“变成”类词语+日常

“变成”类词语如“变成”“成为”“渐成”等具有非自主性,与“日常”构成述宾短语,用于描述现象变化的常态化结果。例如:

(8)以更加平等的、平常心的“朋友思维”在海外开展文化交流的做法渐成日常。(2017-07-11)

可以发现,能带“日常”的动词性词语都具有弱动作性,与“日常”的泛义性相适应。

综上所述,区别词“日常”在1993年后产生了新用法,逐步衍生出了名词的功能,在作为区别词的“属于平时的”之外增加了“平时的状态、平日的情形”的意义。新义既保留了原本的语义成分,同时又兼并了中心语(一般为“生活”“工作”等)的语义。这样,该词拥有两个词性:一为原本的区别词,一为后起的名词,是多义词关系。

二、“日常”名词化的动因与条件

“日常”一词由区别词衍生出名词的功能,是在一定的动因和条件下实现的。

(一)动因

“日常”一词的名词化是语言表达的效率追求、创新追求以及借代或转喻手段共同驱动的结果。

简约高效是人类社会活动普遍的追求,语言的使用也不例外。区别词“日常”在使用过程中,一般与“生活”“工作”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名词连用,形成定中短语。当人们看见“日常”一词时,大体可预见其后的成分。于是,在经济原则的驱动下,在特定的语境中,中心语被省略,定语“日常”代替了整个定中短语,而语义不变。当这种用法普及开来,“日常”便获得了名词的身份。

人类使用语言,普遍存在趋新求异的心理,即在继承语言传统的基础上,为追求生动独特的表达效果,往往选择新颖的同义表达形式。区别词“日常”代替整个定中短语,采用的是传统上所说的借代修辞手法,体现了认知上的转喻思维方式,带来了新颖独特的表达效果。随着人们的不断仿效,高频率的使用不断巩固了这种用法。当“以偏概全”的用法成为常态,“日常”一词便获得了更大的句法自由和更大的分布空间,从而具有了名词的身份。

(二)条件

语用原则提供了语言演变的外部驱动力,而演变的真正完成则需要语言符号自身满足语言系统的内在要求。

1.语义相对自足

区别词表示属性,属性是基于范畴的,或者说,区别词与特定范畴存在着紧密的对应关系,如“野生”对应于动植物,“男”“女”对应于人类,也就是说,区别词依赖于特定的对象,是该对象的属性分类或特点凸显。就“日常”而言,作为区别词,通常可理解为“每日常规(之事)”,而生活和工作是最普遍的“每日常规”之事,即词义本身是指向平时的生活和工作的。当“日常”后接“生活”“工作”等词时,所形成的定中短语,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语义羡余,“日常”自身的语义基本等同于整个短语,语义相对自足。这是中心语省略的重要条件,在经济原则等语用驱动力的推动下,“日常”脱离中心语独立为名词。

以2015年和2022年为例,作为区别词的“日常”分别出现了1075次和1012次,频率有所下降;相应地,常与其组合成定中短语的“工作”“生活”等词,两個年份出现的次数同步下降,足见“日常”与这些词关系之紧密。

这是一种转喻现象,“转喻体现为一个语义成分基于意义感知的邻接性(contiguity)而发生变化,在性质上具有相关性(relevance)和索引性(indexical)”[2]。相对而言,名词“日常”较区别词“日常”语义的概括性有所增强,同时“属于平时的”意义更加突出。

2.不与多范畴对应

有的区别词与多范畴对应,可对多种事物进行分类,如“公立/私立”可对“学校”“医院”“养老院”等进行分类,“特级”可与“茶叶”“木耳”“教师”等进行组合。

有的区别词只与特定范畴对应,凸显的是范畴中的特类,如“磁悬浮”“多媒体”“白领”分别只与“列车”“计算机”“阶层”进行组合。

“日常”属于后者,一般与“生活”“工作”等组合,而“生活”“工作”尽管属于不同的范畴,但构成“日常”的基本内容。区别词与范畴的多元对应与单一对应对于中心语的省略乃至词类转变具有重要的影响作用:单一对应的区别词较多元对应更易于经由省略而转类。

3.无平行词

区别词对事物具有分类作用,这些类别一般表现为同一角度的不同名称,即平行区别词,如“正—副”“男—女”“军用—民用”。与此相对的是无平行词的区别词,即单区别词。这类词用以凸显某一范畴中的特殊类,而范畴中的剩余类并无明确的词对应,至多加“非”类前缀来临时加以指称,“日常”属于此类,“磁悬浮(列车)”“多媒体(计算机)”等同此。平行区别词中的某个词在无对举形式的语境中,一般不可代替整个定中短语,也不会扩大句法分布范围。因为受到其他平行词的牵制,如我们不能说“该航班已在一军用成功着陆”,由于“民用”的存在,“军用”对于“机场”而言,不具有单一依附关系。单区别词单独与范畴对应,对中心语具有唯一依附性,因而即便中心语缺省,也可独立指称,相当于独立命名,进而获得与定中短语同样的句法自由,具有更多的功能。

4.非单音节词的高接受度

双音节词是现代汉语词汇的主体,这种词长特点深刻地影响了大众的语言使用习惯。比如定语和中心语都是双音节的定中短语,简缩后的形式大多为双音节(如“高等学校—高校”);又如,作双音节动词特别是双音节抽象动词的宾语,双音节名词也是首选,这符合“双+双”的韵律模式(如“提倡文明”)。

相较于单音节,双音节形式意味着更强的可以单说单用的独立性,以及更大的分布空间。“日常”代替整个定中短语并充当双音节动词的宾语,这与它的词长是分不开的。

虽然不及双音节词,但三音节词的独立性也强于单音节词,这也是某些三音节区别词名词化的原因之一,如“多媒体”“磁悬浮”。目前我们尚未发现单音节区别词名词化现象。

综上所述,“日常”“以偏概全”代替整个定中短语,高效简约,语义自足,同时不会造成歧义或相关范畴内平行词之间的失衡,因此其名词化得以实现。

三、区别词逆语法化的方向

“语法化包括语素从词汇身份到语法身份或从较低语法地位到较高语法地位的演进过程,例如从派生构词成分变为屈折构形成分。”[3]就汉语而言,语法化主要指实词或语素的虚化及其向更虚方向演变的语言现象。

学术界普遍认为,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一般遵循“实义词>语法词>附着词>屈折词缀>(零形式)”的演变路径。而逆语法化(antigrammaticalization)是与语法化方向相反的语言演变现象。国内外用多种不同的名称指称这一现象,比如“degrammaticalization”“regrammaticalization”“antigrammaticalization”和“去/脱/逆/反/非语法化”等。

“日常”作为区别词,具有粘着性,衍生出名词用法后,可作中心语和宾语,功能不再单一,实现了逆语法化的演变。“相对于名词、动词、形容词来说,区别词的意义较虚。一般说来,实词虚化较为常见,区别词却反其道而行之, 大量的区别词向更实的方向(名词、动词、形容词) 发展”[4],这是一种逆语法化现象。区别词与名词、动词、形容词是基于不同视角划分出来的词类,存在着交叉关系,即区别词是只作定语的名词、形容词、动词,这预设了其逆语法化的方向。

(一)名词化

前文已述及,“日常”一词既可以作定中短语的中心语,也可以充当宾语,实现名词化。下面以其他区别词为例作进一步的分析。

多媒体计算机的广泛使用,催生了对其名称的简缩需求。由于全称中“多媒体”只有一个范畴指向,也没有同范畴平行词,且是比较稳定的三音节形式,因此代替全称水到渠成,从而由区别词变成了名词。“笔记本(电脑)”的名词化同此。

名词化的区别词大多是定中式,如“名牌”“盗版”“单身”“高层”“中产”等,定中结构关系是复合名词的基因,为名词化埋下了伏笔。

(二)形容词化

“袖珍”本是区别词,后来可以受程度副词、“这么”“那么”类代词的修饰,可以作谓语、带补语,同时也由“小型便于携带的”的属性义衍生出“小巧而精致”的性状义。因此,张谊生认为,当代汉语“袖珍”一词在保留原有区别词功能的基础上,衍生出了形容词功能[5]。

无独有偶,“稀有”在吕叔湘《汉语非谓形容词》一文中被归入区别词之列[6],可构成“稀有金属”“稀有动物”等短语,后出现了受程度副词和“这么”类代词修饰、作谓语等用法并常规化,最终实现了形容词化。“廉价”“正宗”“独特”等均已形容词化。例如:

(9)博得的笑声也很廉价,所以表演形式容易被更多人模仿。(2018-01-29)

这类词从构词特征上看,大多含有形容词性语素,一般为偏正式或联合式的结构关系,当形容词性语素的语义得到凸显,性质义被强化,便具有了演变为形容词的可能。

这类区别词一般没有平行词,表示范畴中的特殊类,且不局限于特定范畴,具有一定的开放性,因此更容易发生转类。比如“袖珍”有“袖珍词典”“袖珍收音机”等,由于其小巧便携的特征突出,具有程度性,转类为形容词。又如“廉价”从结构关系上看是定中式的,似乎应演变为名词,但其中充当定语的形容词性语素“廉”被凸显,使整词呈现出形容词的特点,即除了可作定语之外,还可作谓语,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也即形容词性语素为其提供了返源转类的基础。

(三)动词化

一些以动词性语素为中心语的状中式区别词、述宾式区别词以及主谓式区别词容易产生动词用法。例如:

(10)我们刊发记者采写的报道,并特邀3位主创分享感悟。(2022-01-27)

(11)一位社会学系的研究生,曾在几家公司兼过职,收入颇丰。(1993-04-24)

(12)一家人只能挤在祖传下来的破陋房子里。(2011-12-04)

此类区别词还有“混纺”“特制”“自助”“无效”等。复合词结构关系源于句法关系,区别词中也留存着这样的基因,当被高频率地用作谓语时便转化为动词。区别词的动词化本质上是语义的实化和功能的返祖,即短语式理解和使用。

可见,在逆语法化过程中,语词底层结构关系和意义对其逆语法化的潜在方向具有制约作用[7]。

四、区别词逆语法化的机制

区别词不同,语义和结构特点不同,其逆语法化的机制也不尽相同。

(一)名词化:中心语删略机制

区别词专作定语,即其只与一个名词或有限的几个名词构成定中短语,形成一对一或一对多的关系。在高效新颖的语用追求下,中心语被删略,区别词代替整个定中短语。

1.定中结构区别词名词化的删略机制

定中结构的区别词具有较强的潜在指称性,在实现其作为区别词的分类作用时,如果基本只与一个或少数几个名词组合,则与中心语名词存在概念上的对应关系,在脱离中心语名词、兼并中心语名词的语义之后,获得完全的指称性、更大的句法独立性和句法自由,即轉类为名词,如“名牌”“史前”等。没有平行词相对于有平行词(如“低等”“大型”)的条件,区别词更易于通过中心语名词的删略而实现名词化,如“多媒体(计算机)”。

2.状中结构区别词名词化的删略机制

与定中结构区别词不同,状中结构的区别词在本源或理据上是谓词性的,一般具有凸显中心语特征的作用。如果只与特定名词组合,那么由于组合的稳固性,在相关语用原则的制约下,其后的名词易于脱离,语义亦为区别词所继承,导致区别词语义的扩容,进而获得了指称性和更大的句法独立性以及句法自由,转类为名词,如“前任”“海归”“特快”等。这一类区别词的名词化与述宾式语素组所构成“的”字词,如“掌柜的”1“跑堂的”“当家的”等,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属于谓词性结构脱离后附名词从而实现增义扩能的名词化。

(二)谓词化:定谓易位机制

区别词也可以演化为谓词,即形容词和动词。有些区别词从构词角度或理据角度看,是谓词性的,其功能主要不是分类,而是凸显特征或强调事物的由来、结果等,具有描写性和陈述性,作为区别词,它们居于定语位置。而谓词性的定语具有述谓性,与谓语具有天然的可转换关系(如“美好未来”“未来美好”),一旦这种转换经常化,就为区别词演变为谓词创造了重要的条件。

1.区别词易位为形容词

可以形容词化的区别词一般没有平行词,大多含有形容词性语素,结构多为偏正式或联合式,其中的形容词性语素含有程度义或性质义,易被强化。在一定的语用条件下,这类区别词如果经常性地居于谓语的位置,则会获得更大的句法自由和分布空间,从而实现形容词化,如“古典”“独特”“稀有”“正式”“高危”等。

2.区别词易位为动词

区别词动词化与形容词化的方式相近,一般也没有平行词,主要作用不在于对中心语所表示的事物进行分类,而是强调中心语所表示的事物的由来、结果等,因而潜藏动作义,具有一定的陈述性。其演化的主要动力来自词的结构关系以及语素义的词组式返祖使用,主要的演化手段是从定语到谓语的易位,后可带补语、宾语,前可带状语等,如“祖传”“特邀”“特制”“绝缘”“攻坚”“专用”等。

五、区别词逆语法化的特点

一些区别词由只能作定语的粘着词类演变为比较独立自由的名词、形容词和动词,这一逆语法化的过程具有如下一些特点。

(一)词类演变的定向性

在汉语的实词系统中,区别词从本源和构词方式上,与名词、形容词和动词有着天然的密切关系。它们因利乘便通过删略和易位机制,实现面向三大词类的转变,完成功能由单一到多元、身份由粘着到自由的转变。

(二)定中短语环境的特定性

区别词与其后名词构成定中短语,而定中短语整体上相当于体词,这为指称性区别词经由删略操作代替整个短语提供了重要条件。又因为陈述性区别词具有述谓性,这为由定中短语转变为主谓短语的易位操作提供了现实保障。区别词的构成方式和定中短语在结构、表达与转换上的特点,加之外在语用条件,共同促成了区别词的逆语法化。

(三)复合词的优选性

考察发现,发生逆语法化的区别词都是复合词。一方面,复合词音节不唯一,具有韵律完足性,独立性强;另一方面,其结构具有组合性,其功能存在潜在的可变性。

复合词为指称性区别词的名词化提供了韵律基础。双音节或三音节名词的独立性强于单音节名词,更易充当“的”后中心语,更易充当双音节动词特别是弱动词的宾语。指称性的区别词名词化后,一般作“的”后中心语或独立作主语、宾语,复合区别词具有词长上的优势。

尽管共时平面上只作定语,但复合式区别词包含不止一个语素,语素自身的语法功能及结构关系带来的语法功能是其先天基因,也是语法功能变化的潜在动力。陈述性区别词含有述谓成分,语义凸显,易于经由易位而转化为形容词或动词。

单纯区别词只有一个语素、一个音节,不具有典型的词汇韵律模式,独立性弱,同时没有语素的组合,因此很难具有功能转化的倾向性和方向性,如“男”“女”“雌”“雄”“公”“母”“金”“银”“正”“副”“负”“单”“双”“总”“分”“干”“亲”“野”“原”等。这类词体现了区别词的真正价值,即区别和分类,是典型的区别词,具有较强的稳定性,转类现象不易发生。

(四)非个例性

区别词是基于句法功能的唯一性而专设的词类,与其他词类(不包括副词)的确立视角不尽相同,因为名词、动词、形容词甚至虚词中也存在单一句法功能的词,但没有为这些词专设词类。从区别词的构成方式上来说,具有名动形三大词类的基因,是词类链条中的薄弱一环,易于松动,而可以逆语法化的区别词一般为复合词,是区别词中的非典型成员,可以说是薄弱词类中的薄弱成员,最终不稳定的词类中的不稳定的成员发生了逆语法化。基于这样的事实,区别词的逆语法化不是个例现象,而是具有一定的群体性。这是由区别词的特殊性决定的,而不是逆语法化的普遍规律。

六、结 语

语料考察表明,“日常”一词在作定语的基础上,产生了作定中短语的中心语、作宾语的用法,具有了名词功能。其名词化是在一定的外部动因和内在条件促发下实现的。区别词通过中心语删略、定语与谓语易位两个机制,分别逆语法化为名词、形容词和动词,从而具有词类演变的定向性、定中短语环境的特定性、复合词的优选性以及非个例性等特点。

区别词是汉语词类系统中的特殊类,其逆语法化规律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但无论如何,总的来说,逆语法化不是语法化的普遍性的全程逆返,而是少数词的短程回溯,无法与语法化构成真正的镜像关系。如果说语法化是滚滚洪流,那么逆语法化则是涓涓细水。

[参考文献]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2]吴福祥.也谈语法化的机制和动因[J].语文研究,2021(2):1-12.

[3]KURYLOWICZ,JERZY. The evolution of grammatical categories[J].Diogenes,1965(51):55-71.

[4]齐沪扬,张素玲.区别词功能游移的原因[J].汉语學习,2008(4):3-10.

[5]张谊生.当代汉语区别词形容词化的功用与成因分析:以“袖珍”的功能扩展与分化为例[J].华文教学与研究,2019(1):7-12.

[6]吕叔湘,饶长溶.试论非谓形容词[J].中国语文,1981(2):81-85.

[7]张秀松.疑问语气副词“究竟”向名词“究竟”的去语法化[J].语言科学,2014(4):379-395.

【特约编辑 莫   华】

The Nominalization of “Ri Chang” and the

Antigrammaticalization of Distinguishing Words

GAO Yan1,MA Yuanqian2

(1. International College of Chinese Studies,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062, China;2.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062,China)

[Abstract] The corpus investigation shows that, in addition to being an attribute, the word Ri Chang(日常)has also been used as the head of an attributive phrase and as the object of a verb since 1993 and has been nominalized under the promotion of external motives and internal conditions. This is a microcosm of the evolution of distinguishing words and it is also an antigrammaticalization phenomenon. Distinguishing words can be antigrammatically converted into nouns, adjectives and verbs respectively through the two mechanisms of head words deletion and attributive-predicate transposition, which have characteristics:the orientation of the evolution of parts of speech, the specificity of the environment of attributive phrase, the optimization of compound words and non-individual. As far as Chinese distinguishing words are concerned, antigrammaticalization is not universal, nor is it the whole process of retrogression, but the short-range retrogression of some words. Antigrammaticalization cannot form a true mirror relationship with grammaticalization.

[Key words] Ri Chang(日常); distinguishing words; antigrammaticalization; deletion of head words; attributive-predicate transposi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