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音乐的特点及在钢琴即兴演奏中的应用研究

［摘要］爵士乐中的布鲁斯音乐是即兴演奏、创作最使常用的形式之一。布鲁斯音乐独特又充满魅力的表现形式，让人为之着迷。随着社会的发展，爵士乐逐渐受到关注，大量的爵士钢琴作品应运而生，需要我们深入、细致地学习研究。本文从布鲁斯音乐的起源与发展进行阐述，以爵士和声学理论为依托，详细探究布鲁斯音乐在旋律、和声、体裁上的共性以及在演奏中如何充分表现布鲁斯音乐的特点。希望通过本文的论述，能够让更多人演奏好布鲁斯音乐，喜欢上布鲁斯音乐。

［关键词］布鲁斯；旋律；和声

［中图分类号］J624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24）04-0087-03

［收稿日期］2023-11-07

［作者简介］（冯源（1981—），男，博士，沈阳音乐学院副教授。（沈阳 110818））

一、布鲁斯音乐的起源与发展

布鲁斯是一种民间音乐，是从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升华出的一种艺术形式，因此单就这种艺术形式本身来说，它并不具有复杂的理论和哲学思想。许多文献书籍都系统地梳理过布鲁斯的发展历史、演唱（奏）者、歌词以及涉及政治的、人种的和社会学的内容。若对其追根溯源，则有必要对非洲音乐进行一番了解。

原始的非洲音乐是作为祭祀的一项功能而存在的。仪式上，旋律的素材由五声音阶构成，以平行运动声部为主的轮唱形式表现，因此尚未形成普遍意义上的和声概念。历经时代变迁，非洲音乐发展逐渐侧重复杂的节奏律动和舞蹈化的表达方式。相比较而言，欧洲音乐在几个世纪的高度发展中产生了和声，但在节奏上和肢体动作上发展得保守，这与非洲音乐形成鲜明的反差。随着美国殖民运动的兴起，非洲黑人种族与具有古典音乐文化传统的欧洲移民通过文化上的碰撞和融合，催生了布鲁斯音乐。布鲁斯“blues”是“bluedevls”的英文缩写，表示“忧郁、沮丧、失望”之意，人们通过这种音乐形式将生活中的压抑与对未来的渴望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引起当时人们强烈的共鸣，并不断发展。

二、布鲁斯音乐的特点

（一）旋律

1. 布鲁斯音阶

让我们先从布鲁斯音乐与其他音乐门类最为显著的分界线——“旋律”开始讨论。布鲁斯旋律的特点体现在相关音阶音响上的矛盾与冲突。这是由于当时的人在被强迫集体学唱福音歌曲时，为了使自身文化环境中的小调五声调式适应于由自然大调构成的旋律，是一个种族面对陌生文化冲击而逐渐形成的结果。

我们注意到谱例1中两种音阶的不同之处在于3音和7音的差异，因为在爵士和声中，3音和7音也是最重要的和弦音，它们决定了和弦的基本性质。起初，由于和自身音乐传统的感觉不相适应，人们要在这两种调式中游弋，他们一会儿唱[KG*4[KG-*2/33音和[KG*4[KG-*2/37音（小調五声音阶），一会儿唱[XCA1.TIF3音和maj7音（大调音阶），甚至干脆用滑音或弯音（slide & slur）来混淆具体音高。逐渐地，模糊大小调之间界限的音被称为蓝音“Blue Note”，当然也有持不同看法的另一类观点。到了1940年，伴随着重属和弦的广泛使用，其中的三全音程造成了第三个蓝音：#4/[KG*4[KG-*25音。在旋律上，这个蓝音起到了4音和5音之间的过渡音作用（见谱例2）。

当布鲁斯音乐中的乐句下落至蓝音（[KG*4[KG-*25，[KG*4[KG-*27音）时，音乐更具布鲁斯风味（见谱例2）。在歌唱时，歌手通过下落式的旋律能够更多地表达布鲁斯感觉，这也是布鲁斯音阶的自然属性所致。

2.里弗乐句

2一种以短小的固定旋律音型构成的“里弗（Riff）”乐句，通常为二或四小节，它既可以严格重复，也可以为了适应潜在的和声音型而变化重复，被广泛使用于布鲁斯音乐中。

里弗乐句逐渐在爵士钢琴即兴演奏中发展为即兴短句，爵士演奏者会储备自创的或从别的演奏者那里学来的短句，以便在乐句间隙中随时使用。

（二）基础和弦

布鲁斯的和声是受早期美国教堂音乐的影响发展而来的。尤其是在给婚礼仪式歌曲中频发词“阿门（Amen）”伴奏时所使用的变格终止式——I级和IV级和弦，构成了布鲁斯歌曲的基本和声功能。

在早期布鲁斯音乐创作中，始终围绕着这两个和弦（在早期布鲁斯音乐的录音中，几乎只能听到使用这两个功能作为伴奏）。这是由于早期的布鲁斯演唱者大多是背着吉他的游吟诗人或卖艺人，由于便于携带，吉他则是布鲁斯音乐的主要伴奏乐器。根据吉他的E-A-D-G-B-E（四度）定弦法，最低空弦为E弦，也就顺理成章地使演奏者把E调作为最常使用的调性。当我们聆听布鲁斯歌曲《WandrinBlues》的录音时，便可断定在这首歌曲中除了“里弗”乐句和“填充句”，似乎有意地仅使用两根低音空弦（E弦和A弦）来伴奏。因此，其伴奏听起来便像是使用I级和IV级和弦（V级和弦完全没有出现过）。

随着不断的发展，布鲁斯音乐加入了V级和弦。这样一来，布鲁斯的和声构架就和西方音乐中I-IV-V-I和声终止法完全吻合了。

由于布鲁斯旋律的构成以小调五声音阶为基础，在旋律与和声两个层面上，大调和小调同时进行，对立的碰撞和互相影响间产生了布鲁斯音乐独有的张力。以简单的三和弦为基础，加上布鲁斯音阶本身便可得出效果更加丰富的四个音的和弦——大小七和弦。这样一来，不仅是V级和弦，乃至于I级和弦与IV级和弦也都得到了大小七和弦。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 I7和IV7虽然是大小七和弦，但却并不具备传统和声学上的属功能作用。I7和弦没有任何需要解决的迫切性，它是稳定的大小七和弦。

在钢琴作品中，当演奏带有小调色彩的布鲁斯旋律与属七和弦的相互碰撞，往往会产生强烈的布鲁斯风格。

（三）曲式

1.布鲁斯歌词结构

2布鲁斯歌曲的词是由一对押韵的偶句组成（一句歌词重复两次），以12小节为主。其节拍通常是抑扬格五步诗格式。

传统布鲁斯歌词的三行句式结构：

陈述句/疑问句；

重复/加强；

结论/回答。

布鲁斯歌词内容全部来自世俗生活，例如下面这段歌词：

“没错，我沉啊沉，沉啊沉，沉往坟墓。

没错，我沉啊沉，沉啊沉，沉往坟墓。

也曾度过美好时光，可是主啊，这代价可也不小。”

这是一种松弛、简单的形式，是最富个性的表达方式。

2.布鲁斯的曲式

最初的乡村布鲁斯尚未形成统一的曲式结构，在一项早期的录音中能够听出，歌手会根据歌词的长度，较为随意地对结构进行改变。而后，随着黑人逐渐迁徙至都市，逐渐衍生出以器乐为主的城市布鲁斯，并逐渐形成普遍性的由三个以4小节为单位而组成的12小节的布鲁斯曲式。这种标志性的曲式结构完全可以比照欧洲古典三段体音乐（主题—反复/变奏—对比），抑或是受其影响而形成的。

随着布鲁斯的发展，其越来越远离这种由4小节为单位的12小节旋律结构。

（四）即兴演奏的理论依据

1.音阶与和弦的关系

厘清音阶与和声之间的关系是即兴演奏布鲁斯音乐的必要条件。在演奏布鲁斯时所需的即兴素材可以仅包括布鲁斯音阶，而不是像其他爵士标准曲那样，在即兴演奏时要根据和弦的变化来思考与之相对应的音阶。布鲁斯音乐在调性上则完全匹配于I级、IV级和V级这三个基本和声功能，这样就要考虑与这三个和弦之间的摩擦及不协和性。而通过分析布鲁斯音阶与三个基本功能I7、IV7和V7和弦间的音程关系便可得出这样做的答案。

慢慢地在钢琴上弹奏布鲁斯音阶，同时弹奏F7、B[KG-*4[KG-*2/37和C7和弦，品味和体会其中的和声感觉。我们会发现4音（作为属七和弦的避免音Avoid Notes），对于三个和弦都起到重要的旋律音作用； #4/[KG*4[KG-*25音对应IV7和弦的[KG*4[KG-*29音、V7级和弦的maj7音，它们（作为旋律音的半音过度音）加剧了和声上的冲突。这种美妙的“错音”也正是布鲁斯音乐带给我们的独特享受。

2.延伸音与变化音的运用

通过布鲁斯音阶，V7和弦可以构成带变化音的属和弦（#9和[KG*4音）和带变化音#9音的I7和弦；在主音级上建立的I7和弦，可以和布鲁斯音阶组合成带#9变化音的大小七和弦，这正是爵士音乐的特点之一，这种冲突是由于大三度音与小三度音（#9音=[KG*4[KG-*23音）同时出现在I级和弦中造成的。尤其是，这里的#9音不能像[KG*4[KG-*29 音和其他变化音（#11音/[KG*4音）同时使用。这里验证了一个结论：I7和弦虽然是大小七和弦，但却没有解决倾向性，是一个稳定的七和弦，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属功能。由于[KG*4[KG-*29音不是布鲁斯音阶的组成部分，因此变化音只能为大小七和弦增添色彩。

3.混合利底亚音阶的运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布鲁斯音乐的旋律逐渐脱离基本布鲁斯音阶。I7、IV7和V7和弦在即兴演奏时逐渐被阐释为对应混合利底亚音阶的独立的属功能和弦。特别是到了比波普时代，这种带有半音围绕的混合利底亚音阶开始在爵士即兴演奏中被广泛应用。

由于这两种音阶在音响效果上有很大差异，所以很难混合使用这两种音阶来构成令人满意的旋律，爵士乐乐手会把布鲁斯音阶和带半音围绕的混合利底亚音阶完全区别对待。布鲁斯音阶可以不加思考地对应任何大小七和弦（横向旋律思维），然而混合利底亚音阶则必须要根据大小七和弦根音的变化而变化（纵向和声思维）。

4.扩展音阶的运用

尽管在即兴演奏中，爵士乐手不会在一个句子中同时使用这两种音阶。然而在爵士乐的色彩斑斓世界中也存在将两个独立系统联系在一起的例子。让我们罗列F混合利底亚、[KG*4[KG-*2B混合利底亚 、C混合利底亚音阶和F布鲁斯音阶，将它们组成一个 “结合体”（见谱例3）。

在上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出，布鲁斯扩展音阶也能产生I7、IV7和V7和弦的延伸音和变化音。

这个结合体音阶被称作“布鲁斯扩展音阶”，是一个不包括[KG*4[KG-*22和[KG*4[KG-*26音的半音阶（在传统布鲁斯乐句中也不包含这两个音）。由于布鲁斯扩展音阶与半音阶过于相近，在听觉上容易产生无调性感，所以在实践中，这种布鲁斯扩展音阶不能像布鲁斯音阶那样能够随意使用。

（五）即兴演奏的基本原则

1.旋律音的选择

有别于其他爵士乐流派，在用钢琴演奏布鲁斯音乐时，对于选择和弦延伸音需要注意如下几个原则。

在使用I7和弦时，不能同时使用9和#9音。

在使用V7时，不能同时使用#9音和9音；[KG*4音和13音不能同时使用；两个并未在音阶中出现的变化音[KG*4[KG-*29音和#11音，由于它们与变化音#9和[KG*4音不相矛盾，所以可以同时使用。其他和弦可以任意组合延伸音和变化音。

有趣的是，尽管前文中提及的I7和弦是稳定的大小七和弦，但偶尔也可以具有两个不同的功能。

2.和声格式

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期的布鲁斯和声格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和发展。下面举例并分析其中的功能和与其对应的音阶关系。首先以最基本的F大调布鲁斯和声格式开始，并在此基础上逐渐扩展变化。

和声序列通过副属功能、代替属功能、副II-V-I连接和作为装饰和声的减和弦得到扩展。这些和弦全部是从其所属的大调中得到的。由于这些功能源自F大调布鲁斯的主要功能，即使和声扩展也仍然处于F大调，所以我们也可将其理解为调式互转的另一种形式。

3.小调布鲁斯和声格式

在谱例4中可以看到，小调布鲁斯所使用的基本功能布局与大调布鲁斯无异。由于小调和弦就本身而言，所能使用的音阶如爱奥尼亚、和声小调、自然小调、多利亚调式就远比大调和弦丰富，所以在演奏小调布鲁斯时，可以不局限于只使用布鲁斯音阶。

4.代替和弦的运用

随着时代的发展，布鲁斯音乐无论是结构还是即兴演奏方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然，布鲁斯音阶独特的音响效果继续扮演着重要角色。变得越来越复杂的和声与传统的旋律产生了美妙的张力。在这之后，布鲁斯旋律也得到了解放，许多布鲁斯开始运用爵士标准曲中的音阶。

三、中国民歌融入布鲁斯元素的改编与思考

笔者在这里首先要表明观点：由于两个民族文化差异巨大，将布鲁斯音乐中的元素融入中國民歌中只是实验性的，这种尝试必然会导致民歌的“爵士化”倾向。

通过比较布鲁斯音阶和中国五声音阶可以看出，前者只比后者多了一个音（见谱例5）。

那么，以五声调式构成的中国民歌，就可以在适当的时机，通过加入一个音，变成具有布鲁斯味道的乐曲。

结语

布鲁斯音乐的和声复杂多变、旋律沉潜刚克，如同调味剂一样，多了一丝苦涩却又回味无穷。以上只是总结了布鲁斯音乐比较有代表性的特点以及演奏技巧，并不足以说明全部布鲁斯音乐，需要更多的爵士乐爱好者去发掘和研究。虽然历史和地域的局限性阻挡了爵士乐的发展脚步，但随着社会的进步，音乐上交流融合、互通有无，爵士演奏家和作曲家越来越多，他们的作品也逐渐被关注，爵士乐的发展不再受到限制和束缚。希望通过本文的研究，能够让更多人演奏好布鲁斯音乐，喜欢上布鲁斯音乐。

参考文献：

[1］乔亚.爵士乐史[M.李剑敏，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20.

[2］坦纳，梅吉尔，杰罗.爵士乐[M.任达敏、梁方敏，译.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0.

[3］柴占红，王达亮.浅谈色彩和弦在布鲁斯钢琴作品中的应用[J.决策探索，2007（9）：111.）

（责任编辑：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