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与劳动解放
——从赫拉利的“无用的人”说起
2024-05-29姚修杰
姚修杰
(天津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84)
一、引言
尤瓦尔·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从智人到智神》中指出:“21 世纪经济学最重要的问题,可能就是多余的人能有什么功用。一旦拥有高度智能而本身没有意识的算法接手几乎一切工作,而且能比有意识的人类做得更好时,人类还能做什么?”[1]294虽然赫拉利在此更多表达的是对人类未来的一种忧虑、反思或者说是一种人性关怀,但是此问题一经提出便引发了国内外学者的普遍关注、思考、讨论和争议。现代社会人工智能(AI)的出现,的确导致了人的劳动和生活方式的巨大变革。从经济学意义上讲,人工智能逐渐开始代替人的劳动,这里的劳动不仅仅是体力劳动,甚至也包括一定层面上的脑力劳动,很多人逐渐丧失了劳动机会,不再是经济学意义上的能够创造价值的价值,成了赫拉利所指的“无用的人”。但是,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我们不能仅停留在经济学层面,这背后隐藏的其实是哲学问题。我们必须回到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理论体系中去寻求答案。事实上,也只有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才能科学揭示人工智能是否真的产生了“无用的人”。
二、人工智能是人类劳动资料的新形态
20 世纪计算机的发明引发了人类科技史上的一场革命,人工智能开始逐渐介入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伴随着人工智能的进一步发展,人工智能极有可能在很多方面超越人类,在劳动和生产的很多领域也可以做到完全代替人类,出现赫拉利所提到的经济学意义上的“无用的人”,而这也导致人们陷入对人工智能的深深忧虑之中,担心人工智能或许在将来某一天会完全取代人类甚至统治人类。更为可怕的是,有些人因为不了解人工智能或者出于某种现实利益的目的,无意识或有意识地把人工智能引入抽象化和神秘化境地。特别是Chat-GPT①ChatGPT 是人工智能技术驱动的自然语言处理工具,它能够基于在预训练阶段所见的模式和统计规律,来生成回答,还能根据聊天的上下文进行互动,真正像人类一样来聊天交流,甚至能完成撰写邮件、视频脚本、文案、翻译、代码、写论文等任务。的出现更是引发了学界对人工智能的关注和思考,也加剧了人们对人工智能的恐惧和忧虑。尽管在某种意义上,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实属伪命题,因为马克思恩格斯早就给出了科学解释。人工智能的出现的确会导致人类未来的某种不确定性,我们也理解人们对这种不确定性的深刻关切。但是,我们不能理解某些西方学者把对人工智能的研究引向神秘化的学术倾向。为此,我们有必要对人工智能——现代科技条件下依然是劳动资料(生产工具)的本质做出系统性论证,来回应这种关切,把西方所谓的人工智能学术研究从天国拉回到人间。
马克思恩格斯对于作为劳动资料的生产工具的本质论述,是从人类现实的物质生产活动入手的。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发现如果脱离人类社会现实的物质生产活动,从观念出发去解释作为劳动资料的生产工具,就如同唯心史观只能在“历史上看到重大政治历史事件”[2]173一样,作为劳动资料的生产工具也只能作为历史教科书中的抽象文字符号。只有在对人类日常生活的考察中,才能真正发现作为劳动资料的生产工具的本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一切人类能够生存是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那么,生产满足人类生存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就是全部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3]23。这个生产活动就是马克思恩格斯所特意强调的劳动,而且人在劳动中逐渐学会使用和制造工具,成了会“制造工具的动物”[4]172。与此同时,人类“劳动过程只要稍有一点发展,就已经需要经过加工的劳动资料”[4]171。在这里,马克思恩格斯所说的“经过加工的劳动资料”就是生产工具。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突出强调生产工具对于人类劳动的关键作用,其实是想说明,生产工具作为人类劳动或实践的结果,它的形成和发展直接统一于人类社会生产的历史过程,对于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直接影响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是区别人类各种经济时代的重要标志。
随着人类劳动或者说实践活动的不断深入,作为劳动资料的生产工具也“经历了各种不同的形态变化”,逐步演变成为脱离了身体的“自动的机器体系”。如果说封建社会人类使用的主要工具是手推磨,资本主义社会早期人类使用的主要工具是蒸汽磨,那么在科技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人工智能这种新形态机器的出现也具有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人工智能即使再智能也绝不是人类的智能,而是新科技作用下人类发明的新形态的“自动的机器体系”,一种由“许多机械器官和智能器官”[5]90组成的更“复杂的工具”[6]428而已,而且并没有超出人类史上劳动资料的范畴,本质上依然是服务于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人工智能的确是在不断颠覆和改变人类传统的劳动和生活方式,甚至使得人类现在必须重新定义机器的概念。而且由于人工智能的应用和发展,人类社会也出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新问题,对人类社会现有的经济、法律、伦理等方面的规范带来很大挑战。但是我们不能由此就判定人工智能超出了生产工具的范畴,人工智能所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与人类史上任何新的革命性的生产工具的出现所引发的社会问题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这些社会问题并不是新的革命性生产工具自身的问题,而是人类对生产工具理性认识和使用的伦理问题。人工智能这种新形态机器也如同人类史上那些曾经革命性地颠覆或改变人类劳动和实践方式的其他工具一样,不能完全消解人类劳动,更不可能完全具备人的思维和实践的独特性,让人丧失人类所特有的主体能动性。
“值得怀疑的是,一切已有的机械发明,是否真的减轻了任何人每天的辛劳。”[7]427这句话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用约翰·穆勒的话,借以说明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时代,资本家普遍使用机器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实现人的劳动解放,而是为了追求剩余价值或者说利润的最大化。那么,在人工智能也就是智能机器大规模使用的今天,是否真的会产生“无用的人”?对于这个问题,某些经济学家或历史学家已经给出了相对明确的答案,那就是必然产生“无用的人”。资本主义社会所指的“无用的人”到底是什么含义?资产阶级是否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会产生无用的人?假若真的存在无用的人,资产阶级会承认是因为他们普遍在生产中使用人工智能所导致的吗?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自己只是被当作自动的机器体系的有意识的肢体”[5]90,资本主义发展到今天,工人是否有实现劳动解放的可能性,抑或依然是智能“机器体系的有意识的肢体”?要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真正答案,仅靠资本主义社会理论家们的解释,我们得到的只能是有利于资本主义的阐释。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唯一可以确证的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人工智能是和资本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人工智能的价值取决于资本的需要与否,如果资本需要,人工智能对人类就是有益的,如果不被资本需要,那么人工智能对人类就是有害的。至于其他问题,则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真相。人类要想科学揭示这些问题,依然只能从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理论体系中去寻找。
三、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必然产生“无用的人”
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时代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早期,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社会劳动生产过程中大规模应用机器时代的开始。资本家在生产过程中大规模使用机器最直接的动机就是为了最大限度提高劳动生产率,更多榨取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因为“即使机器的所值和它代替的劳动力的所值相等,对象化在机器本身中的劳动,总是比它所代替的活劳动少得多”[7]451。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科技和生产的不断发展,“机器和发达的机器体系这种大工业特有的劳动资料”[7]444必然在资本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机器大规模普遍使用具有历史必然性,而普遍使用人工智能这种更加智能化的机器也是人类社会生产不断发展的历史必然。马克思通过对资本的深入分析,把资本区分为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向我们科学揭示了资本增殖的秘密。所谓利润,实质上是工人在劳动中创造的。因为“机器不创造价值,但它把自身的价值转移到由它的服务所产生的产品上”[7]444,所有新价值都是工人创造的。而且资本家是不会顾及工人的利益的,在资本家们看来,无论是作为生产工具的机器还是作为劳动力的工人都属于资本,工人和机器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机器工具的普遍使用使得全社会的劳动生产率大幅提高,那么单位时间内生产的商品数量就会增加,所有商品的价值也会随之降低,这也就意味着维系工人生活的生活资料的这部分商品价值,以及作为生产资料的机器工具的商品价值都会降低。假设劳动条件和生产规模不变,资本家雇佣同样数量工人和购买同样数量机器工具所需的总资本必然会相应减少。资本家追求剩余价值最大化的冲动或者说资本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内在资本逻辑,必然会促使资本家把结余的资本用于购买更加先进的机器工具以进一步提高劳动生产率。在总资本不变的情况下,由于生产过程中使用了更加先进的机器工具,必然会造成不变资本与可变资本的比值增大,资本有机构成也必然提高。这也就表明资本中用于购买原材料和机器工具等劳动资料的不变资本会增加,而资本中用于雇佣工人的可变资本会减少。那么生产同样数量商品,所需工人数量也必然会越少。此外,生产过程中机器设备越先进,对于从事生产研发机器的这部分工人劳动技能水平的要求就会越高,工人因掌握这些劳动技能所消耗的费用和精力就会越多,甚至对工人智力水平的要求也会越高。这样就造成一种现状,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生产的机器越先进,无论是从事生产机器的工人还是其他依靠机器生产所需的工人数量就会越少,失去就业机会的工人就会越多。而这本身也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异化和悖论,工人生产了机器,但是机器却控制和取代了工人。
表面上看,由于在生产过程不断使用更加先进的机器设备,从事生产的工人的确降低了体力劳动甚至脑力劳动的强度,好像不断在实现劳动解放。但是事实上,“现代资本不要工人用手工工具去做工,而要工人用一个自行操控工具的机器去做工”[7]444,机器设备越先进,工人在生产过程中也就越需要配合机器,从而失去对机器的操控,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这也就是说工人在劳动或生产过程中,不但越发失去了作为人的自主能动性,而且愈发被机器所控制,越来越成为自动机器的“有意识的肢体”,更加失去了劳动解放的可能性。截至目前,资本主义社会属于发展时期,由于资本家疯狂扩大市场造成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以及由于普遍应用机器而产生的新行业,全社会对工人的需求总量大于或者说至少不少于全社会生产过程中普遍使用机器造成的工人失业总量,资本主义社会还没有产生大规模的“无用的人”。随着今后资本主义国家普遍采用人工智能这种智能机器的智能化程度不断提高,以及市场规模继续增加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工人必然会被资本所抛弃,丧失了被资本家剥削的机会,成了不被资本增殖所需的“无用的人”,当这些人的数量超过一定的界限,就会引发各种各样的社会危机。当然资产阶级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生产方式造成了这样的必然结果,他们会通过各种方式去欺骗那些有幸能够被继续剥削的工人以及完全失业的不能被称为工人的“无用的人”。
资产阶级在启蒙时代提出的口号是民主和科学。事实上,资产阶级也的确把当时的欧洲从神学集权主义中解放了出来,而且资产阶级最大限度地把科学应用到发明和制造更先进的生产工具方面,大幅度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并借此迅速打破了封建制生产关系,建立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的社会生产也迅速从手工业生产过渡到机器大工业生产。“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仿佛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8]36创造了大量的社会财富。虽然创造的这些财富的绝大多数都被资本家所占有,但是资本主义社会相比于封建社会有了质的发展。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资本家为了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对工人进行残酷的剥削,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生产中机器的普遍应用以及资本原始积累的逐步完成,再加上工人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反抗和斗争,资本家已经改变了剥削的方式,从延长工人劳动时间获得绝对剩余价值变为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获得相对剩余价值,剥削方式也更为隐秘。而人工智能这种越来越智能化的机器的出现,让资本利润率有了几何倍数的增长,工人的劳动强度在直观上也有所降低,给人造成一种资本主义社会不断实现劳动解放的假象。
特别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资本主义迎来了高速发展时期,资产阶级为了实现自身的长远利益,开始从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里拿出一小部分,用来打造所谓的现代福利社会体系,给予那些失业工人最低限度的生存救助,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资本主义社会是人类最美好社会的幻象,迷惑了大量工人。与此同时,资产阶级不断利用自身掌控政权和舆论的优势,不断宣扬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一方面,资产阶级在法律上确立了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同时,在政治上也给予工人一种虚幻的民主和自由,把资产阶级自私虚伪的本性发挥到极致。事实上,人类不平等恰恰是伴随着生产资料私有制的产生而产生,资本主义是私有制发展最充分的阶段,怎么可能会实现人的真正平等?资产阶级只是用法律意义上的平等掩盖事实上的不平等而已。另一方面,资产阶级到处宣扬人类中心主义,宣称资本主义的一切都是以人为本,打造所谓的努力工作就可以改变命运的典型事例。无可否认,的确有少部分底层工人通过自身的某些特长,但绝不是靠为资本家拼命工作,实现了阶层跨越,变成了资产阶级,也有不少资本家由于经营不善,变成无产阶级。因为资产阶级本身并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群体,阶级之间偶然的流动不能改变资产阶级固有的剥削本性。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明确结论,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资本的逐利本性决定了资产阶级必然会增加不变资本的投入,实现生产工具的不断科技化和智能化,从而在大幅度地提高劳动生产率以及维持技术垄断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减少可变资本的投入。ChatGPT 也许只是个开始,未来人工智能这种智能化机器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应用必然会越发普遍,但是它本质上依然是作为劳动资料的生产工具。西方经济学意义上所谓“无用的人”产生的根源,在本质上依然是马克思恩格斯在《资本论》中所指出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也就是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和社会化大生产之间的矛盾所导致的。并不是说人工智能产生了“无用的人”,而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必然产生“无用的人”,人工智能只是在“无用的人”的增长速度和规模上起作用。西方学者之所以提出人工智能产生“无用的人”的论题,并不是因为他们真正关注人类社会的生存与发展,而是因为人工智能可能会在短时间使得“无用的人”在数量上急剧增长,已经危及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正常运行,甚至有可能会引发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灭亡,他们更不会承认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导致“无用的人”的产生,他们的目的还是为了维系整个资产阶级的整体利益。资本主义社会只要存在一天,那么“无用的人”也必然会存在一天,而这个问题真正解决也只能通过社会主义社会或共产主义社会来实现。
四、人工智能是实现劳动解放的一个现实途径
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里写道:“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8]53实质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是人的劳动的彻底解放。劳动作为“人的类特性”[9]53,本来是人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和“生产活动”[9]52。人在劳动中把“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了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与“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9]53,在满足自身生存和发展需要的同时,不断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实现人与自然的辩证统一。但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却导致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9]54,人的一切劳动甚至实践活动都服从资本增殖的目的。人越劳动就越丧失人的类特性,以至于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生殖,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动物”[9]51。马克思在这里所说的人的机能,指的就是人的劳动或实践活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资本主义的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以及由此决定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且,资本家也不是因为他们的“个人特性或人的特性”[9]19,而是因为他们占有生产资料,才获得占有和支配他人的劳动及劳动产品的权力。伴随着资本主义社会对人工智能等高科技工具的应用力度不断加大,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现象越发严重,哈特穆特·罗萨甚至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出现了空间和时间上的新异化。
虽然哈特穆特·罗萨的新异化理论并没有超出马克思恩格斯异化理论的范畴,但是更加说明了人工智能等高科技工具加剧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异化程度。人工智能本应是服务于人的劳动或实践活动的工具,现在却成为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增殖的最强大力量之一。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现状也证明了这一点,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社会危机频频出现,越来越多的人丧失了人的主体性成为资本的奴隶,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下,越来越多的人甚至连劳动的资格都被剥夺了,成为不被资本增殖所容纳的“无用的人”。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是大大提高了人类的社会生产力,但是超过了一定的限度,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必然会陷入停滞甚至倒退,甚至人工智能也必然成为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工具。在这种状态下,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劳动解放愈发变得不可能,人的发展也愈发背离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本性。值得庆幸的是,资本主义社会并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终点,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更不会伴随着人类社会一直存在,否则人类的劳动解放就永远无法实现。根据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资本主义社会必然会灭亡,被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所取代,生产资料公有制也必然会取代生产资料私有制,人类社会的劳动解放也必然会实现。虽然,资本主义社会是当前人类社会的主流,但是人类现有的社会主义社会已经开始让人类的劳动解放从理想走入了现实。实质上,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过程就是劳动不断解放的过程,二者过程完全同步,劳动的彻底解放也就代表着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
“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10]93的社会主义社会,无论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10]81的社会主义社会,还是我国这样直接跨越资本主义社会阶段的社会主义社会,其最首要的基础就是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从根源上消解了异化劳动产生的基础。然而这并不代表着社会主义社会已经完全实现了劳动解放,社会主义社会只是开启了人类劳动解放的现实进程,因为劳动异化的消除和劳动解放并不是一回事,劳动异化的消除只是代表劳动开始回归人的类本质,是劳动解放的前提条件。劳动解放则代表着劳动不再是人谋生的手段,是建立在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基础上的结果。也就是说,只要劳动没有摆脱人生存的范畴,没有完全上升到生活领域,劳动就不可能完全回归人的类本质,劳动解放也就没有真正完成。特别是我国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只是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水平离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高度发达的生产力的要求还有很大差距,劳动解放的任务在很大程度上还任重而道远。
以上论述直接回答了人工智能和劳动解放的关系。也就是说,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人工智能不是劳动不断解放的本质原因,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的社会生产方式本性决定了社会主义社会劳动的核心内容就是不断推动人类的劳动解放进程。即便是没有人工智能,社会主义社会也必然会使劳动得到不断的解放,人工智能只是社会主义社会不断实现劳动解放的工具,或者说是现实途径之一。社会主义社会消除了劳动异化,那么包括人工智能在内的所有工具都回归了工具的本质。工具之所以能够成为统治人的力量,不在于工具本身,而在于工具被谁所使用。工具本身是中性的,如同资本主义社会拼命发展和应用人工智能可以加强自身的统治力量以及实现利润的最大化一样,社会主义社会一样也会如此,让人工智能成为人劳动不断解放的工具。人工智能作为现代科技的发展方向,的确让现今人类社会的劳动、实践以及生活方式出现了革命性的变化,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譬如,一个设计师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设计工作,可能人工智能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甚至一个根本不懂设计原理的人也可以轻松通过人工智能来完成这项原本自己根本无法完成的设计工作。一个不懂对方语言的人也可以借助人工智能与对方进行熟练交流,一个没有受过写作训练的人也可以借助人工智能写出一篇好文章,等等,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这就打破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对立,人类劳动的现实表现形式的差异性也越来越小,而这也是劳动不断解放的现实表征,应该说人工智能带给人类社会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因此,社会主义社会必然会加大对人工智能的开发与应用力度,用于提高自身的社会生产力,而这也与社会主义社会的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本质要求是一致的。
除此之外,社会主义社会也必然会通过各种方式推动社会进步,最终实现社会产品的极大丰富和精神文明的极大提高。在此基础上,社会主义社会开始实行按需分配的产品经济制度,劳动也不再是人谋生的手段,而是人幸福美好生活的需要。从远古时代人类使用石头、木棍等作为工具,到如今人类使用人工智能作为工具,人类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历史是和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历史完全同步的。而且,每个时代具有标志性工具的出现都会引起人类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剧烈变化,也会推动人类社会大踏步地前进,人工智能的出现亦是如此。资产阶级用蒸汽机打败了封建领主的手推磨,无产阶级一样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打败资产阶级,取得社会革命胜利。虽然,目前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都在不断加强对人工智能应用与开发的力度,但是,在当前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二者对于人工智能开发应用的目的有着本质区别。根据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资本主义社会无非是为人类进入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做着准备工作,其最终也无法摆脱被社会主义社会或共产主义社会所取代的历史宿命,人工智能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普遍应用,也许会加速资本主义社会的灭亡。因为资产阶级固然可以利用人工智能获得远远超越以往的利润和更强统治力,但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和对立愈发加剧,越来越多不被资本所容纳的所谓的“无用的人”会成为反抗意志最为坚定的无产阶级的一分子,无产阶级自身的力量也会随之不断增强。最终当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压迫超过一定限度,而无产阶级的力量又壮大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发起无产阶级领导的社会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进入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社会。
五、结语
人工智能是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它的出现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一方面,当前对人工智能的开发与利用尚属早期阶段,其未来如何发展以及发展到何种程度还是未知数。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在短时间内引发了人类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剧烈变化,也许超出了当今社会的普遍可接受程度。因此,我们不应把人工智能本身存在的合理性作为关注的焦点,而是要考虑我们如何更好地发展和利用人工智能,让其能在社会合理的接受范围内大幅度提高生产力,争取早一天实现人类劳动的彻底解放。如此一来,人类在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的同时也就实现了劳动的真正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