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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人生2》:青春想象及其文化表征

2024-05-28张楷张星义

电影评介 2024年4期
关键词:张弛赛道青春

张楷 张星义

【作者简介】  张 楷,男,山东淄博人,山东艺术学院传媒学院副教授,西北大学文学院博士后(在站),

主要从事中国电影史、影视批评研究;

张星义,男,山东泰安人,西北大学文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西部电影理论与批评研究。

【基金项目】  本文系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电影解说在无障碍电影中的应用研究”(编号:2021J039)

阶段性成果。

春节档是中国电影特有的电影档期,2024年春节档(2月10日-2月17日)凭借80.16亿元的电影票房与1.63亿的观影人次,创造了中国新的档期纪录。[1]纵观春节档电影,基于春节是合家团聚的传统节日,拥有喜剧风格的电影更能满足观众普遍情感需求,而备受观众青睐。《飞驰人生2》(韩寒,2024)、《热辣滚烫》(贾玲,2024)等电影既契合了观众在春节期间对合家欢的情感需求,又呼应了观众个人逐梦的价值诉求,最终收获不俗口碑与高额票房。

《飞驰人生2》以赛道景观建构返归青春的通途,将喜剧、动作、青春等类型相互融合,电影文本与观众审美共情,展现了中年赛车手们征服巴音布鲁克,重返青春的“逆向狂奔”之路,探索青春电影的更多可能。影片着力渲染赛车符号及赛道景观的奇观效果,满足了观众的视觉消费欲望。追求自我、张扬个性的青春悸动被改写为“老男孩”们坚持自我、执着追梦的励志故事,符合社会大众心理期望。

一、“作者”的青春想象延续与创新

从2014年到2024年,导演韩寒在十年时间里创作了五部电影作品,在类型电影的框架中书写小镇青年的青春故事,向自己的青春岁月致敬。电影《飞驰人生2》将惊险刺激的赛道体验作为返归青春的故事内容,以励志故事作为叙事框架,讲述中年赛车手们重返青春期的“逆向狂奔”,来探索青春电影的更多可能。

(一)青春崇拜:励志故事的再叙述

21世纪以来,在中国电影创作态势、类型样态更为多元化的背景下,以展现青年形象和书写青春困境的青春电影佳作频出。青春电影从不同角度再现了平凡世界中普通青年不安于现状的苦闷、渴望未来的焦虑,以及代际隔膜与冲突,将生命冲动和青春梦想的集体记忆收纳于电影的方寸镜头中,铺陈导演的青春想象。从2014到2024年,韩寒的五部电影作品印证了自己的青春宣言,“去忠于你自己,和你喜欢的一切在一起”[2],超脱了文字符号的单一性表达,在光影世界中书写小镇青年的梦想征途。

电影《后会无期》(2014)、《乘风破浪》(2017)以及《四海》(2022)的叙事主角是生活于海岛之中的小镇青年,他们带着青春期的荷尔蒙悸动,渴望在更大的城市获得安身之所。面对未知的人生旅途,他们开始脱离原社会的束缚,在更为宽广的社会场域中探索生命的意义。汽车、摩托车等交通工具成为他们在家乡与城市之间穿梭的物质媒介。伴随着巨大的声浪呼啸,小镇青年们在空间的穿行中释放了青春的躁动,在经受重重考验后回归故乡。当他们从城市回归故乡,从梦想走进现实,导演并不站在现代社会的成功学法则之中审判狂妄、叛逆的“动感青春”,而是为每一份热爱予以肯定,形成了韩寒生命价值观念的电影化传递。

影片《飞驰人生》系列与之不同,故事主人公是失意的职业赛车手,赛车手的青春与荣耀被置于人物的过往之中,他们开始面对荷尔蒙退却之后的现实问题。无拘无束、傲视群雄的自由追求被改写为“老男孩”们坚持自我、执着追梦的励志故事,“理想主义光辉、启蒙主义冲动与个性主义追求”[3]構成韩寒电影永不褪色的印记。如果说2002年创作的文学作品《像少年啦飞驰》是韩寒对赛车迷恋的首次表达,那么《飞驰人生》(2019)则是导演第一次在大银幕上书写属于他的职业赛车故事。

影片《飞驰人生2》延续了前作《飞驰人生》的基本叙事框架,从赛车手张弛被取消第二十六届巴音布鲁克汽车拉力赛成绩作为叙事起点,讲述了张弛率领辛地机械战队重返冠军巅峰的英雄之旅。相较于前作,影片更注重讲述团队的追梦故事,以老头乐厂长为代表的老年车手、以张弛为代表的中年车手以及厉小海为代表的青年车手形成男性团体在“夺取圣杯”的冒险征途中,重新经历了逝去的荣耀时刻,更是在冲击胜利的一刻刺激观众的神经。励志故事成为激发观众共情效果的重要法宝。他们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组建战队,在老头乐汽车厂的车间中维修战车,在揭穿光刻时代商业阴谋后成功报名参赛,在恶劣冰雹天气中成功冲线,最终克服困难,成为“巴音布鲁克之王”。相较于有强大资本支撑的光刻时代集团,辛地机械战队从成员到设备都不能与之抗衡,但是他们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在普通人团队的抱团取暖中突围,弥补了他们在《飞驰人生》中比赛成绩无效的缺憾,书写了属于张弛的梦想神话。

(二)重归赛道:返归青春的通途

电影是一种视觉消费媒介,在文本生产、接受、传播中满足“消费者借助于视觉技术在这些事件中寻求信息、意义或快感”[4]的审美需求。《飞驰人生2》将导演自身的青春经历艺术化加工,惊险刺激的赛道体验形成返归青春的故事内容,同构于观众的视觉文化消费图景之中,投射了风华正茂、活力四射的青春内涵。

追求自我、张扬个性、反叛是青春期个体的鲜明特征。2022年上映的电影《四海》讲述“正青春”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吴仁耀、周欢歌、周欢颂遭受了青春期的悸动,初恋、飙车、远行等构成了青春生活的图谱,舒展着青春的姿态。《飞驰人生》系列偏重“再青春”的故事讲述,即如何回到青春时代,重新唤醒身体中的青春回忆与活力成为影片主人公张弛、孙宇强所关心的事情。“正青春”的子一代与父一代之间的冲突与和解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实生活与弱小个体之间的碰撞与矛盾成为他们的生活底色,返归青春则是挣脱尴尬现实的有效路径。“再青春”的叙事母题也体现在《老男孩》(肖央,2010)、《夏洛特烦恼》(闫非/彭大魔,2015)、《你好!李焕英》(贾玲,2021)等电影中,这些影片往往将青春时空与中年时空对比式呈现,通过暖色光谱、怀旧音乐等视听符号将个人记忆的青春时光浪漫化处理,在过去与现实的对比中体悟生命,可以说,这些文本序列形成了国产青春电影的另一种风景。

电影《老男孩》主要讲述两个喜欢迈克尔·杰克逊的“老男孩”在十几年后重新追寻自身梦想的故事。电影《夏洛特烦恼》融合喜剧风格与电影语言,讲述男主人公夏洛梦回校园后的故事。电影《你好!李焕英》“以穿越电影的类型模式,建构出母女聚合的幻象场域”[5]。尽管《飞驰人生》也存在与《老男孩》电视选秀相类似的桥段,但《飞驰人生2》主要以赛车竞技作为返归青春的路径,在惊险刺激的汽车拉力赛中追寻青春梦想。

电影《飞驰人生2》的主人公张弛在比赛受伤后,以教授学员学车来谋生,之后他在老头乐厂长的支持下,萌生重返赛道的想法,组建辛地车队,重启曾经的青春梦想之旅。在此过程中,车辆剧烈撞击造成的身体伤痛与比赛成绩污名化所带来的心理压力深深折磨着张弛。他无数次回忆自己的比赛经历,无比渴望回归赛场,当他真正重新踏上赛道,终于战胜了恐惧,在一种想象中完成了对曾经自己的超越,成为被众人认可的“巴音布鲁克之王”。青春的荣耀失而复得,也为张弛的青春遗憾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二、青春电影的类型化叙事策略

《飞驰人生2》延续了《飞驰人生》的喜剧电影与动作电影的模式,在影片剧作结构、情节发展与人物设置等叙事策略方面严格遵循类型电影法则,让观众在紧张刺激的赛车想象性体验与幽默风趣的喜剧氛围中获得观影快感。同时,导演也通过采用平民化视角,讲述承载共通情感价值的平凡英雄逐梦的故事,实现观众同影片产生情感共鸣。

(一)喜剧风格:尴尬现实的精神拯救

《飞驰人生2》作为一部春节档青春电影,具有满足观众情感所需要的“情动”因素。白惠元指出“以‘情动视野观察中国青春电影,可以确定后者的情绪两极,即喜剧与悲剧,而‘男向性青春电影由于将人物情绪节奏设置为情绪低点走向情绪高点,并让主角在情绪高点实现青春梦想,从而使得‘男向性青春电影通常表现为喜剧情绪风格。”[6]《飞驰人生2》便是这样一部“男向性”青春电影,讲述了昔日车王张弛如何从落魄的驾校教练成为“巴音布鲁克之王”。在影片伊始,导演韩寒将张弛塑造为一个“三无人员”,即无钱、无健康、无清誉,完全就是一个失意落魄的底层人物,让影片以情绪低点开场。之后,张弛在经历“厂长邀请”“发现良才”“通过测试”“赢得积分”“超越对手”等一系列事件后,最终重新夺回“巴音布鲁克之王”的荣誉。影片的情绪经过层层加持,让观众情绪从悲苦向愉悦开始流动,并在张弛夺得冠军实现青春梦想的那一刻走向高点。

在电影具备喜剧风格基底的同时,导演通过设计喜剧桥段,引导观众进入“第二文本”,即“经过读者阅读领悟后,在读者心中产生的艺术情感和形象”[7]。无论是“刘显德倒车”“机械厂赛车”,抑或是“厉小海练车”“刘显德考证”,导演通过制造出一个又一个让观众捧腹大笑的笑点,在幽默气氛中化解观众现实生活中的窘迫。在影片中,学员可以轻易将车倒入深沟中,老人代步车可以进行赛车,巴音布鲁克之王可以变成巴音布鲁克之土,处处营造出一种狂欢式的效果。“这种世界感受使人解除了恐惧,使世界接近了人,也使人接近了人:它为更替演变而欢呼,为一切变得相对而愉快,并以此反对那种片面的严厉的循规蹈矩的官腔;而后者起因于恐惧,起因于仇视新生与更替的教条,总企图把生活现状和社会制度现状绝对化起来。”[8]观众由严肃的现实世界进入到电影所创造出的“第二文本”世界。在这个狂欢化的世界中,观众从现实的压抑中解放出来,可以无视身份肆意地宣泄心中的情感,为张弛遭遇不公而愤懑不平,也为他重获“巴音布鲁克之王”而拍手称快。

当狂欢化的“第二文本”世界被建构起来后,观众便可藉由剧中人物的“废黜—加冕”仪式实现自己的青春梦想。现实社会中看似荒诞的故事在“第二文本”世界中变得不再荒诞,且被观众所认可与接受。张弛作为曾经的车王,被对手、竞赛规则甚至普通群众一并剥夺了帝王的冠冕,打入底层,且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佝偻前行。经过一系列的剥夺,张弛看似难以再有起色,却在厉小海、孙宇强、厂长等人的帮助下开启了一次狂欢化逆袭,最终在曾经的巴音布鲁克赛道上再度加冕称王。“狂欢化的意义既不仅仅限于加冕,也不仅仅在于脱冕,它在于脱冕与加冕的交替组合,在于交替过程中体现出来的交替与变更的精神及其引发的思索。”[9]当张弛经历再度被加冕的过程时,观众也藉由以张弛为核心的人物角色开始无拘无束地颠覆理性化思维结构,在精神层面上重新构造和实现自己的青春梦想。

(二)情感化叙事:平凡英雄的逐梦之旅

作为一部青春怀旧电影,《飞驰人生2》着意唤醒观众的青春记忆,跟随着主人公感悟青春,重温曾经的梦想。因此,若想唤醒观众曾经的青春记忆,《飞驰人生2》的叙事重点应当是通过情感化叙事,让观众同电影产生情感共鸣。孟君也关注到此类问题,并指出“《飞驰人生2》的叙事目标是讲一个‘让观众信服的故事,但其主要叙事功能是创造情感镜像体验”[10]。青春电影的叙事核心在于如何引发观众情感共情,唤醒观众的青春记忆。

情感共情是指“以适当的情绪回应他人精神状态的能力。人们情感上的共情来源于情绪传染,即被他人情绪或唤醒状态所影响”,且“情感共情激发人类对亲属、配偶和盟友的利他行为”[11]。可见,青春电影若想实现同观众之间的情感共情,则必须消除情感隔离,讲述承载人类共通情感价值的故事。《飞驰人生2》采用平民化视角,讲述了平凡英雄的逐梦之旅,引导观众与主角产生情感共情。

《飞驰人生2》以平民化视角建构个人奋斗的底层逻辑。戈德罗等人指出任何叙述都是一种话语,即由陈述句组成的一个系列,反映出一个陈述主体。[12]用贴近日常生活的平民叙事视角讲述张弛等小人物的故事,反映了导演韩寒的话语选择。基于引起观众情感共情的需要,他弃用精英化叙事视角模式,回归到平民化视角叙事,从而更加贴近观众的现实生活和契合他们的精神状态。韩寒将张弛塑造成一位生活在底层的驾校教练,通过一组叙事组合段落让我们看到昔日车王也是一个需要保险、银行卡和医生的普通人,甚至在面对车队遭遇不公对待与个人清誉遭到诋毁时,也无可奈何地被迫接受主办方的安排。当然,张弛并未徹底沉沦下去,而是拖着病痛身体重新驰骋在充满危险的巴音布鲁克赛道上,并在最后的冲刺中完成了曾经的梦想,再次夺回“巴音布鲁克之王”的荣耀。在夺冠那一刻,电影主人公张弛的筑梦之旅与观众追梦真正实现了同构。恰如字幕所说:“若有人将我从深渊拉起,我必敢再次凝视深渊”。所有人都如张弛一般,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受尽磨难而又无怨无悔,因为每个人都坚信梦想终将会实现。

除了采用平民化的视角外,导演韩寒通过讲述承载普遍情感价值的故事,唤醒观众储存在镜像神经元系统中的情感体验。学者邹淋指出“青春想象”是青年群体在困境中为救赎自我而产生的感觉性表象,并认为个人奋斗是在“青春想象”中占首要位置的价值观体现。[13]电影聚焦张弛的个人奋斗,即张弛面对逆境如何克服众多困难再次获得胜利。在影片伊始,穷成为张弛的人生写照,奋斗半生的张弛无钱治病,无法提高生活质量,更不敢奢求重拾梦想回归赛场跑道。然而追求梦想的精神执着超越了物质窘境与身体束缚,督促张弛走出困境,开启了充满危险的追梦之旅。张弛的个人拼搏精神,不仅是“青春想象”的本质彰显,更是每位观众曾经或正在渴望拥有的精神实质。这种情感体验激活了观众储存在镜像神经元系统,从而让观众借由既往类似经验产生的情感,体验到影片中张弛等人的感受与情绪。[14]由此,观众也在张弛等人的逐梦之旅中得到洗礼,唤起曾经的青春记忆。

三、“再青春”想象及其文化表征

影片《飞驰人生2》利用赛车符号及赛道景观的奇观化特征,满足了观众观影欲望,惊险刺激的汽车拉力赛特性与动作类型电影的审美机制相互耦合,观众的运动欲望与求胜欲望得以被宣泄。坚持自我、永不言败的青春理想与拼搏进取、公平竞争、团队协作的竞技精神内化于电影的文本内涵,让青春电影再度焕发生机,吸引人们踊跃观看。

(一)消费景观:赛车符号与视觉消费的共谋

视觉消费是“消费社会中消费者通过视觉展开的种种消费活动,各类商品或服务形象是这一活动的媒介,这些形象借助于各种大众媒体来运作,由此构成了消费者与商品或服务的形象之间复杂交互关系”[15]。影片《飞驰人生2》利用赛车符号及赛道景观的奇观化特征,满足了观众看的欲望。同时,惊险刺激的汽车拉力赛特性与动作类型电影的审美机制相互耦合,在比赛胜利的欢呼声中,观众的运动欲望与求胜欲望得以被宣泄,形成了影片与大众消费文化的互动关系。

汽车拉力赛是一种以高性能车辆在复杂、崎岖、低附着力路面上进行竞速的比赛形式,兼具技术性、危险性与强观感,吸引了无数车手和车迷的热爱和追捧。驾驶员和车辆必须具备超强的反应速度和驾驶技能,在征服时间和空间上的极限的同时,挑战自我并创造历史。影片故事的高潮段落则是张弛、孙宇强、厉小海、刘显德与记星组成的辛地机械战队参加巴音布鲁克汽车拉力赛。在此高潮段落中,观众终于将之前组建车队、维修车队的悲情往事所积攒的负面情绪,得以在酣畅淋漓的赛车体验中予以释放。

为了最大程度激发汽车拉力赛的共情效果,导演在视角选择、镜头设计、剪辑节奏等多个方面精心设计,满足了观众的视觉消费需求。法国文学批评家热拉尔·热奈特将文学作品的叙事视角分为内聚焦、外聚焦、零聚焦三种,零聚焦视角即上帝视角,没有固定的观察位置,“上帝”般全知全能的叙述者可以从任何角度,任何时空展开叙事。内聚焦视角即内视角,借助某一人物的意识感知,从某一人物的视角出发,叙述其体验的世界。[16]在叙事视角选择上,导演重点采用内聚焦视角,从张弛与孙宇强的视点参与赛车过程,让观众与演员同步参与赛车竞技。与此同时,影片也加入汽车驾驶室空间之外的人物记星的视点,综合展现张弛赛车过程的细节与效果,充分满足观众参与赛车极限运动的欲望。观众超越了对运动奇观的第一次认同,进入到观众与演员的二次认同之中。导演洞悉影像运动是电影艺术的本质属性,注重赛车运动的全面展示。张弛驾驶汽车的特写镜头、踩踏刹车的特写镜头、赛道上两车相遇的远景镜头,车轮并行的运动镜头等镜头设计极大地突出了电影的运动效果。镜头景别、镜头时间的剪辑处理,将影片置于高速的节奏之中。

除了赛道飙车场景的空间化表达,影片对赛道飙车的时间处理同样突显了动作类型电影的特质,满足了观众的情感宣泄的欲望。在赛道飙车的主体段落中,影片设置了对手恶意竞争、冰雹恶劣天气以及汽车动力失灵等问题,通过设置层层障碍与困难的巧妙处理,张弛最终获得第六名的好成绩,让辛地机械战队赢得冠军。从《飞驰人生》到《飞驰人生2》,张弛这一人物形象所负载的失败者标签被抹除,观众被张弛的生命体验所感染,沉浸于失而复得的兴奋之中,银幕空间之外的好奇欲望与现实压力随之被满足与释放。

(二)重返青春:主体失语的自我疗愈

影片《飞驰人生2》通过展现底层人物张弛、孙宇强、厉小海、刘显德与记星组建辛地机械战队最终取胜的传奇经历,表达了坚持自我、永不言败的青春理想与拼搏进取、公平竞争、团队协作的竞技精神,书写了以弱胜强的底层神话。冲击巴音布鲁克的征途与寻找生命价值的过程同构,打破底层个体的失语状态,让小人物的梦想得到尊重。同时,“电影的事实”与“影片的事实”互为表里,指向当代社会的底层个体的生命状态。

“类型电影的底层是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和大众心理愿望。类型电影面对人类的种种生存问题、表达各种社会心理情结。”[17]影片在叙述辛地机械战队的英雄神话过程中,涉及更为真切的社会议题——公平。作为一个比赛成绩失效的赛车手,张弛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迫切希望证明自己的能力,在苟且的生活中赢回尊严。在进行车辆对撞测试过程中,他终于找回了丢失的发动机铅封,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由于比赛已经过去五年,张弛的个人荣辱已经被世人遗忘,追求公平显得更为苍白。最终,张弛通过赢得比赛,再一次战胜了巴音布鲁克,为自己正名。张弛的生命经历与大多数观众的处境比较相似,希望在大千世界中寻觅到个人的价值,从而赢得世界的瞩目。电影通过对社会议题的隐形回应,引导观众参与人物的逆袭征程。

影片主体框架主要区分为“备赛-参赛-赢赛”三个部分。在影片高潮部分,张弛完成自我超越,从而获得比赛的胜利。值得深思的是,这是一场没有对手的比赛,导演对光刻时代竞赛车手的典型化塑造程度不够,更多展现出光刻时代竞赛车手急躁、狡诈的性格,缺失了汽车拉力赛的竞技精神。在无数次遭遇山崖、坡地、瓦砾等道路障碍时,张弛沉着冷静,挑战赛车与自我的极限,最终成功冲线。在对手的欢呼和白眼中,张弛站在巴音布鲁克之巅,尽情感受速度与激情退却后的荣耀时刻。正如电影配乐《我期待》所唱,“我期待,有一天我会回来,回到我最初的爱,回到童真的神采”,从征服对手到自我征服的叙事动机的巧妙置换与春节档同时上映的《热辣滚烫》形成一定的联系。在男性与女性导演的镜头不约而同地转向自身,关注自我的生存处境与未来选择,重塑内心深处的自信,重遇美好自己之时,电影对人生哲理、生活美学的寓言化表述暗合了当下社会青年的原子化生存状态,形成影片与观众的内生性联系。

结语

作为韩寒导演生涯的第五部电影,《飞驰人生2》有别于电影《后会无期》《乘风破浪》《四海》“正青春”故事的讲述,在《飞驰人生2》中“青春”只是一个过去式的话题。影片事实上忠于导演自身的人生阅历,以一种现实主义的笔触描摹了意气风发不再的“人到中年”。从《飞驰人生》到《飞驰人生2》,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的“励志”色彩,韩寒并不直接赋予镜头下的人物“成功”“梦想实现”,而是戏剧化地要求主人公反复尝试与妥协。但同时,他又小心翼翼地呵护角色本身,以一种巧妙的故事情节设置,让主角收获了一种合家欢式的成功。

《飞驰人生2》尽管存在着剧情薄弱、人物扁平等问题,但其“再青春”的视听想象事实上丰富了中国电影的样态与风格,已然具备较高的“可读性”与“深刻性”。在探索青春喜剧电影的类型融合、速度与激情并存的赛道景观的建构以及青春电影与大众消费的相互指涉等方面,《飞驰人生2》无疑提供了新颖的方案和成熟的艺术经验。当然,并非每位观众都曾经是韩寒镜头下的“迟暮英雄”,但每个人都必将迈入迟暮,当我们回首自己人生的“平凡之路”,必定会有一番“青春想象”。或许,这正是《飞驰人生2》受到观众喜爱的真正原因与其自身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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