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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入梦

2024-05-22林清玄

现代阅读 2024年9期

妻子从网上买了一箱大闸蟹,送到家里,打开箱子,每一只都是活蹦乱跳的。这令我感到惊奇,从阳澄湖到台北,路途何止千里,运送也需要时间,竟能保持螃蟹的生命。在几年前,这是不可想象的。

吃大闸蟹时,小儿子忽然发问:“老师说,以前台湾人不吃大闸蟹,是真的吗?”“如果说是阳澄湖或太湖的大闸蟹,以前是吃不到,如果是吃毛蟹,爸爸从小就是吃毛蟹的,大闸蟹就是毛蟹的一种啊。”我说。

开头部分,由妻子网购大闸蟹和小儿子的发问引出作者对童年时代吃毛蟹的回忆。

我的童年时代,爸爸在高雄六龟新威租了一块林地,搭了一间砖房,在森林里开山。我们常陪爸爸到山上住,有时住上整个夏天。山上食物欠缺,为了补充营养,我们什么都吃:天上飞的鸟雀、蝗虫、蚂蚱、蝉,地上能跑的竹鸡、锦蛇、兔子,河里游的小虾、小鱼、毛蟹、河蚌……

天空和陆地上的不容易捕捉,河溪里的容易捉到,我们做一些简单的陷阱,竹子上绑着小虫,插在田边、河边,第二天就可以搂。捉毛蟹则是最有趣的,从下游往上游溯溪,沿路扳开石头,缝隙里就躲着毛蟹,运气好的时候,扳开一块石头,就能捉到五六只。毛蟹盛产之时,个头肥大,我们七八个兄弟忙一个下午,就可以捉到整桶的毛蟹,隔两天再去,又是一桶,几乎捕之不绝。

晚上,爸爸把我们捕来的毛蟹、小鱼、小虾清洗过后,烧一鼎猪油,全都丢下去油炸,炸到酥脆,蘸一点胡椒和盐,一道大菜就这样完成了。当时山上还没有电灯,就着昏黄跳动的油灯,那一大碗的河鲜跳动着颜色的美,金黄的小鱼、淡红的小虾、深红的毛蟹,挑逗着我们的味蕾。

“开动!”爸爸一下指令,我们就大吃起来,咔咔嚓嚓,整只整只地吃进肚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吃螃蟹和吃鱼虾一样,都是不吐骨头的,不!是不吐壳的。

那是令人吮指回味的终极美味,我离开山林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了。就好像爸爸亲手采的草耳(雷公菜)、鸡肉丝菇,还有他亲手用西瓜做的凉菜,都再也吃不到了。

中间部分,详细描述了作者的童年生活和捉毛蟹、吃毛蟹的经历。通过生动的语言,将读者带入了那个物资匮乏但充满乐趣的山林之间。捉毛蟹的过程被描绘得趣味横生,而晚上一家人围坐一起享受美食的场景更显温馨,充满幸福感。这一部分不仅展现了作者美好珍贵的童年时光,也体现了他对那段时光的深深怀念和感慨。

“这就是我们以前吃毛蟹的方式,和吃大闸蟹是很不同的。”我对孩子说。

孩子睡了,我坐在书房,仔细地怀想父亲在开山时的样子,想到我十四岁就离开家乡。当时忙于追寻,很少思念父母。过了六十,时不时就会想起爸爸、妈妈,爸妈常入我梦来,不知道这是不是老的征象?

作者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坐在书房里怀念父亲和往日时光,表达自己对父母的思念和对过去的怀念,点明文章的主题。而那一大碗毛蟹的记忆,则成为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纽带,让作者在现实中依然能感受到过去的美好。

想起那一大碗毛蟹,如真似梦,依稀在眼前,那美丽的颜色,一层一层晕染了我的少年时光,在贫穷里也有华丽的光。

(来源:《意林·原创版》2016年第6期,有改动)

结尾部分,再次写毛蟹,不仅是对美食的回忆,更是对那段时光的情感投射,进一步升华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