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纸新彩:曲青棠“新剪纸”的美学意蕴
2024-05-19姜美旭
摘要:剪纸艺术家曲青棠在继承民间剪纸朴实艺术风格的同时,突破传统剪纸的单色、单线等局限,从作品的结构形式到用色技艺等方面,都做出了一系列大胆的革新,形成了不局限于传统剪纸美学的创作理念,具有多重的艺术美学特征和高度的艺术美感。文章结合曲青棠的“新剪纸”作品,从形式美、意象美和社会美三个方面探讨其作品所具有的现代美学意蕴。
关键词:曲青棠;新剪纸;美学意蕴
曲青棠是烟台“新剪纸”的代表性人物。2016年,他荣获中华文化促进会剪纸艺术委员会颁发的“中华剪纸终身成就奖”。曲青棠的剪纸作品不仅技法高超,而且富有创新精神,在题材、技法、色彩上都有所突破,创造出了具有现代意义的剪纸艺术,蕴含着丰富的美学价值。对此,笔者从形式、意象和社会三个方面剖析其美学意蕴。
一、形式美:曲青棠“新剪纸”的视觉美感
黑格尔曾说:“遇到一件艺术作品,我们首先见到的是它直接呈现给我们的东西,然后再追究它的意蕴或内容。”[1]因此,本文将剪纸自身的形式特征作为研究的首要因素进行分析。
(一)富有韵律的艺术语言
点、线、面是最基本的艺术语言,其合理运用能够使作品层次丰富、黑白分明,富有节奏感。在剪纸艺术上合理运用平面化的艺术语言进行创作,是曲青棠剪纸艺术至关重要的一个突破。曲青棠的“新剪纸”以烟台传统剪纸作为基础,虽具有传统剪纸的特征,但脱离了传统剪纸艺术的程式化语言,还汲取了其他艺术门类的形式语言和创作手段。
在曲青棠“新剪纸”中,剪纸画面主要依靠主体形象的块面和周围线条的疏密带给人们直观的审美感受,主体多采用不规则的块面进行概括,在画面中心将主体形象体现出来,大多是以动态人物情节作为画面的中心。在背景的处理上,则是采用不同形状和粗细的线条相互交织进行图像的分割,通过线条的穿插蔓延和疏密变化,来展现剪纸艺术的语言造型和装饰的审美情趣。画面布局合理、层次分明,整体均衡且富有变化,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以曲青棠黑白剪纸作品《科技先锋》(图1)为例,画面中采用大块面进行层次区分,不规则几何块面多为主体内容,细节处作为装饰的规则几何块面在作品中有组织地反复出现。这种不断反复出现的形态,形成了群化构成的视觉效应,在剪纸画面中展现出韵律形态的美感。画面中的线条通过不同的长度和粗细交织在一起进行分层处理,以表现画面的明暗和虚实,使画面富有节奏感和韵律感。点作为画面中最小的形式元素,在作品中多作点缀,它的存在构成了作品在形式上的完整性,丰富了作品的层次,增加了作品的节奏和韵律美。剪纸的造型构件也不再停留在月牙纹、锯齿纹、云钩子等基础纹样上,而是根据主题所需的内容和形象进行创作,强调整体的结构关系,避免画面混乱,利用点、线、面去追求空间的韵律感,给人以视觉上的理性感受。
(二)兼容并蓄的构图造型
剪纸受工具限制,无法用光影营造空间,只能采用二维的表现方式,所以曲青棠的“新剪纸”作品多采用平面視角构图,没有透视点,所有出现在画面中的物体,无论大小都是平面。要达到这种效果,就必须将自然界物体固有的位置法则打破,通过创造者主观的意愿,再将自然界中的物体排列在画面对应的位置上,物体与物体之间才不会相互遮挡或重叠。在平面视角的构图中,则淡化远近关系,突出造型与构图,空间虽然不受限制,但也需要注意对复杂环境的重叠进行层次处理。
在曲青棠的“新剪纸”作品中,构成元素纵横交错,但繁而不乱,在变化中存在着统一性,具有一种均衡的美感。例如《满园飘香》,两位主人公位于中间,四目相对,神采奕奕,画面下方水平排列的有蔬菜与家禽,前后左右关系得当,配景使用各种植物、飞鸟等元素来进行衬托,并错开相互的位置,使画面增加空间感。尽管整幅作品中的物体种类众多,但是结构合理、画面统一,体现了农民丰收的喜悦景象。
曲青棠的“新剪纸”兼容并蓄,将各种绘画艺术表现形式融入其中,形式规律但不局限于传统的对称与均衡,运用现实主义手法表现生活场景,使用剪纸形式语言将三维空间的物象以平面的形式呈现出来。
(三)协调细腻的色彩特征
剪纸中所运用的色彩同样具有独特的形式美感,马克思曾说:“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2]色彩是表现美的主要方式之一,是视觉上最为敏感的形式要素,具有极强的情感表现力。在传统剪纸中,由于受到工艺、材料等方面的限制,多采用单色,如红、黄、蓝、绿等,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曲青棠在“新剪纸”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他的染色剪纸作品,充分发挥色彩的作用,并利用色彩的色相明度关系、纯度关系来体现“新剪纸”的总体色彩原理。
曲青棠在烟台龙口学习到了胶东民间的“窗染花”技艺,这是一种剪刻与点染相结合的剪纸艺术形式,运用重色衬地,对白纸进行裁刻,最后进行染色;或是将黑纸裁刻,贴到白纸上,再进行染色。曲青棠将“窗染花”技艺运用到剪纸中,《莲生贵子》(图2)便是其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莲叶、莲花、游鱼等充斥着染色而形成渐变痕迹,这种色彩明度的变化,根据所要表现的形态,利用色彩进行多层次的推移,这种明度的渐变效果就会以独特的面貌出现。利用色彩纯度的渐变能够调和高纯度的色彩,使对比度强烈或明度较高的色彩在渐次变化中形成较为和谐的状态,从而把对比强烈色彩置于和谐之中。
曲青棠“新剪纸”的色彩是细腻的,也是充斥着热情的。其色彩与情境互相联系,色彩极大程度上符合画面实际需求,情境颜色也要表现出主体物的特点,烘托出作品整体的氛围,使画面具有美感,色彩鲜亮活泼、相辅相成,从而达到新颖且富有时代精神的艺术效果。
二、意象美:曲青棠“新剪纸”的意韵之美
意象出自中国古典美学,“意”是思想观念,“象”是事物形象。意象是超越主客观存在的另一种存在,是意与象的有机结合,具有主观情感与客观物象对立统一的规律,是感情的具体表现。[3]意象美既是一种人与物相互影响的整体感觉,也是一种审美主体对审美客体的感知,它超越客观事物本身的形象,将个人情感融入其中。
(一)寓意丰富的传统之韵
苏珊·朗格在《艺术问题》中指出:“艺术中使用的符号是一种暗喻,一种包含着公开的或隐藏的真实意义的形象,而艺术符号却是一种终极的意象。”[4]作为传统艺术的剪纸同样反映了人民群众的美好愿望,以及他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新剪纸”也是如此。数千年来,剪纸的基本样式并没发生过太大的改变,始终反映着现实生活的文化真实性,将传统观念中的美好寓意注入其中,如牡丹象征富贵,石榴、莲蓬象征多子,喜鹊象征吉祥,松、龟、鹤象征长寿等。如曲青棠的作品《松鹤同寿》,便将松树和仙鹤组合在一起来表达幸福长久的吉祥寓意。这种图纹样式作为一种文化符号的状态存在,自身携带着传统的审美内涵,使常规的剪纸图案富有传统美感。
(二)自由朴实的意象表现
“对美的要求并非是刻意的,对于‘美的深层内涵,创作者自身不一定有思维的自觉,因为它是天然自在的,这就是‘美与‘善在本体意识中未经分裂的原始统一。”[5]当艺术家的思想水平上升到一定程度时,就能在情感的驱动下对客观世界进行艺术改造。
民间艺术家在进行创作时,大多按照自身对客观事物的观察体会即兴发挥。其作品通常表现出天马行空、豪放自如、情感大于理性的特点。民间艺术家通常不去刻意地追寻常规思维定式下的美学法则,而是源于自己对美最纯朴的希冀和感悟。在曲青棠的“新剪纸”中,很多都源于常见的事物,并以朴素的表达来表现美好的寓意,其内容通俗易懂,因此被大众广泛喜爱。
曲青棠的著名作品《胶东娃娃》(图3),以鸟兽作为孩童的坐骑,娃娃身穿花衣,造型上采用夸张的处理手法,呈现出天真烂漫的儿童快乐玩耍的情景,蕴含着艺术家朴素的情感。这种作品所蕴含的创作者自由淳朴的情感,并非固化技巧和规范法则下形成的艺术所能及的。曲青棠始终以一种自由朴实的心态,让剪纸艺术呈现出崭新的视觉效果,使人感受到剪纸浑然天成的艺术之美,具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淳朴清新之美。
三、社会美:曲青棠“新剪纸”的人文美学内涵
社会美是指社会事物的美,社会美与人和人的活动紧密相连,直接或间接地显现着人的本质力量或理想。
(一)丰富多样的剪纸题材
曲青棠的作品中蕴含着许多社会美的基因,是对社会美的继承,如劳动题材、生活题材等都是以社会美的原型作为剪纸创作的直接素材。这些题材不仅是对人物或生活的真实写照,还包含一些特定形象与意象之间的结合,蕴含着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选用这些耳熟能详的身边事物作为主要内容,更容易被人们接受,引起共鸣。
曲青棠的《硕果累累》是一套反映劳动人民的作品,人们在不同的场景下劳作分工明确,表情和姿态也不尽相同。他将每个角色的特征展现得淋漓尽致,综合反映了社会美和群体美。
(二)积极乐观的美学理想
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 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6]因此,社会美直接体现在人性美的层面,且人性美是社会美的核心。人具有自由、自觉活动的特性,因此人在改造自然、生产实践的过程中创造了人类文明,并且不断完善自身,展现了人性之美。
个体与社会所形成的审美机制是相互的,曲青棠的剪纸作品所展现的民众理想与真善美是符合当下时代与社会审美标准的美,即人情之味、人本之真、人性之美。曲青棠创作的“新剪纸”在延伸传统剪纸这一特性的同时,却不受传统民俗的限制,结合现实主义手法,在表现当下具体物象的同时,蕴含着积极乐观的理想化生活,将其内心中最美好的夙愿和希望寄托在剪纸艺术中,更具有时代性,向观者传达出专属于剪纸艺术的独特魅力。
四、结语
曲青棠的“新剪纸”集多种艺术形式为一体,在进行创新时又不失传统剪纸语境的意蕴,突破了传统剪纸的单一性和局限性。其是人格理想与审美理想的相互交融,以剪纸艺术作为媒介,把审美理想与人格理想转化为一种特殊的、个性的艺术表现形态,同时代表着生活观念、审美情趣和人文理念,它寄托着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美好未来的不懈追求。这种艺术作品来自生活,却又超越生活。其剪纸作品生动的造型、明快的色彩、新颖的构图、巧妙的构思和深厚的内涵,不仅体现在其自身的美学价值上,也为当代视觉艺术注入了新的活力,在传承和弘扬民间剪纸艺术方面也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德]黑格尔著;朱光潜译.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10.
[2]中共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549.
[3]汪雪.中國民间剪纸美学初探[D].武汉理工大学,2006.
[4][美]苏珊·朗格著;滕守尧译.艺术问题[M].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
[5]徐炼.中国民间美术[M].武汉: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5.
[6]景士辉,宁海林.论社会美的产生及分类[J].广西社会科学,2010(03):38-40.
[7]中共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18.
作者简介:
姜美旭(1998—),女,汉族,山东潍坊人。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