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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晋中北魏至北齐中小石窟初探

2024-05-07李珍梅

关键词:晋阳北齐摩崖

李珍梅,薛 晋

(山西大同大学云冈学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晋中市下辖2 个市辖区、8 个县,代管1 个县级市,石窟、摩崖造像等佛教艺术遗迹主要分布于祁县、太谷、左权、和顺、榆社、昔阳、寿阳、榆次八个县区,年代为北魏后期至明代,其中北魏晚期至隋唐开窟造像数量多、规模大,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这些窟龛造像不仅成为研究5—7 世纪山西宗教史、艺术史、交通史的重要实物载体,也是探究云冈模式南传和邺城造像模式西渐的实物例证。本文在简要介绍晋中各县重要石窟的基础上,总结北魏至北齐晋中地区中小石窟寺的特点,并分析促成北魏至北齐晋中中小型石窟寺开凿的原因。

一、晋中北魏至北齐代表性中小石窟遗存

(一)祁县石窟 子洪圣觉寺石窟:位于子洪镇东南双泉山东向的三个崖面上,面临昌源河。现存8座洞窟,7 个摩崖佛龛。常青《山西祁县子洪圣觉寺北朝石窟的调查与研究》对该石窟有详尽介绍,文章编号的第8、9、13、14 为北魏中期即孝文帝迁洛前夕开凿,5、6、10、11为北魏晚期开凿,皆为三壁三龛;第12窟为北齐石窟,三壁设坛;第1窟为明代开凿,具前后室;第2、3、4、7、15号龛的内容因残损风化严重,无法辨识其年代。[1]

前庄石窟:位于祁县来远镇南风沟村。现存2窟,暂编为1 号、2 号窟。1 号窟位于崖壁,圆拱形窟门,门外上方崖壁有插窟檐椽的方孔,该窟四壁千佛,风化较严重,面目细节不存,衣纹简略,为通肩大衣,与子洪圣觉寺石窟尺寸相当的小型造像风格相似(如第11号左壁千佛),故推断其为北朝晚期遗存;2 号窟位于一处低悬崖转角处,由于悬崖崩塌,石窟前部已塌毁无存,窟门形制已不可知,窟内造像为三壁设坛式,损毁严重,依稀可辨正壁有一佛,其左侧似有一弟子,两壁各有一菩萨像,左壁依稀可辨为倚坐像,该窟造像风化严重且无开凿年代题记,只能通过窟形、造像设置大致推断其年代为北朝。

梁坪寨石窟:位于祁县来远镇粱坪寨村东南约1.5 千米。现存2 窟4 龛,皆为圆拱形门,石窟造像风化不存,仅一浅内依稀可见一佛二弟子轮廓,该龛门上方的壁面上可见九个方形檐洞。

南河石窟:位于祁县来远镇谷峪口村南河自然村,现存1 窟8 龛,石窟为圆拱形窟门,窟内为三壁设坛,正壁为二佛并坐,造像残损严重,佛头皆不存,左侧一佛穿袒右肩袈裟,左右壁主尊残损较严重,左壁似为菩萨立像,右壁为一坐佛,布局形式罕见。窟外崖壁上残存八个小龛,风化严重,依稀可辨龛内为立像。

下凹石窟:下凹村地处祁县、太谷、榆社三县交界处的乌马河源,石窟位于村东南山腰处凸起大石上,现存一窟一龛,尖顶圆拱窟门,门外两身守门力士,窟内造像保存情况较好,三壁设坛式,正壁为一佛二弟子,两侧壁亦为一佛二弟子。

梁坪寨石窟、南河石窟、下凹石窟造像残损严重,无法具体推定开凿时间,根据窟形大致推测为北魏晚期至隋代。

(二)左权县石窟 高欢云洞:位于左权县申家峧村西1千米的207国道旁的崖壁上,共1窟,平面略呈横长方形,窟门为圆拱形,窟顶不平整,窟前有仿木结构式前廊,主室未有雕凿龛像的遗迹,应属尚未完工。石窟规制宏伟,应与北齐高氏政权有关,属晋中地区罕见的带有皇家色彩的大型石窟。

石佛寺石窟:石佛寺石窟位于左权县井沟村西南500 米的山坡上,现2 窟,李裕群先生《山西左权石佛寺石窟与“高欢云洞石窟”》将北窟编为第1 窟,南窟为第2 窟。第1 窟平面略呈方形,尖楣圆拱窟门,门外两侧各雕一力士像,窟为覆斗顶,三壁三龛,前设低坛基,正壁主尊坐佛,两侧二弟子二菩萨,左壁主尊为思维菩萨,两侧各雕一菩萨立像,右壁主尊为倚坐佛,两侧为菩萨。2 号窟平面为梯形,尖楣圆拱窟门,窟内三壁三龛,前设低坛基,正壁为一佛二弟子二菩萨,左壁主尊为菩萨坐像,旁有二菩萨立像,右壁主尊为佛坐像,旁有二菩萨立像。1 窟年代为北魏末至东魏开凿,2窟为五代时期开凿。[2]

西寨石窟:位于左权县龙泉乡西寨村西约1千米的崖壁上,共凿3 座大小不同的窟,并列排布于一块天然崖壁上,现存3 窟,1 号窟、2 号窟平面近方形,圆拱形窟门,三壁三龛式,1 号窟正壁为一佛二弟子二菩萨,左右壁皆为一佛二菩萨。2 号窟正壁为一佛二弟子,左右壁为一佛二菩萨。3 号窟平面长方形,尖楣圆拱形窟门,窟内仅正壁雕有一佛二菩萨。根据造像风格判断石窟开凿于北齐至隋。

望阳垴石窟:位于左权县龙泉乡望阳垴村北约100米,牛王庙山前坡地中独立的红砂石块上,现存1窟。窟门近长方形,窟内造像为三壁三龛式,正壁为一佛二弟子,左右两壁为一佛二菩萨,根据造像风格判断其开凿于北魏晚期。

(三)榆社县石窟 园子山石窟:位于榆社县城西北约15公里的武源村西北,开凿于一低矮小山丘,石窟面朝武源河。现存1窟6龛,石窟平面方形,窟门为方拱形,窟内造像为三壁设坛式,正壁雕一佛二弟子像,左右两壁皆为一佛二菩萨像,壁面上部满布千佛小龛,下部尊像两侧有供养人像及题记。佛头大多被凿毁,只在洞窟中发现佛头一件,身体部分埋在五源村里,推测与灭佛运动有关。窟外小龛多为方形,内雕一佛二弟子像。园子山石窟开凿时间约为北魏晚期。

响堂寺石窟:位于榆社县城西南约5公里的庙岭山,又称庙岭山石窟。原有寺院,现已荒废,石窟是寺院的附属建筑,现存2 窟1 龛。1 号窟门为圆拱形,窟内设坛,壁面正中坛基上雕一佛,左右两侧坛基上有半月形凹槽,遗址中清理出菩萨像底座与凹槽吻合,推测正壁为一佛二菩萨;左壁正中上下各开一龛,上龛内雕一坐佛,下龛内雕一立佛;右壁上龛内雕一坐佛,下方依坛雕一立佛。2 号窟平面方形,圆拱形窟门,窟内未存有造像。响堂寺石窟开凿时间约约在北魏晚期至东魏时期。[3]

圪塔滩石窟:位于榆社县郝北镇圪塔滩村东,现存1窟,方形窟门,窟内平面呈方形,造像为三壁三龛式,雕一佛二菩萨像,东壁有北齐天保二年(551)题记。[4](P720)

彰修石窟:位于榆社县社城镇彰修村,现存1窟,平面方形,窟门方形,三壁设坛,正壁为一佛二菩萨二弟子,左右两壁主尊皆为菩萨坐像,胁侍为菩萨立像,根据造像风格推测该石窟开凿于北齐。

(四)和顺县石窟 云龙山石窟:位于和顺县县城西北云龙山的半山腰间,并列两窟,相距15米。东窟保存较完整,尖楣圆拱形门,门外两侧雕有力士,窟内平面长方形,三壁三龛,前设低坛基,正壁为一佛二弟子二菩萨,左右两壁造像布局与正壁相同,左壁主尊为菩萨像。西窟方形窟门,窟内平面横长方形,三壁三龛,造像均为一佛二弟子,正壁壁面满布千佛。东窟年代为北魏晚期,西窟年代约为北朝。[5]

麻衣山石窟:位于和顺县义兴镇河北村麻衣山顶,麻衣山与云龙山隔漳河而望。麻衣山石窟有3窟8 龛及三处晚期题记,石窟皆为方形窟门,造像风化严重,为北朝晚期至初唐风格。

和顺县境内摩崖造像遗存较多,最著名的为沙峪摩崖造像,存有“大魏永安二年(529)”题记及多则隋开皇年间的题记;蚕儿村摩崖造像有“孝昌三年(527)三月郝文宗”题记,此外还有二郎山摩崖、赵村摩崖,皆为北朝晚期至隋代风格。

(五)太谷区石窟 浒泊石窟群:位于太谷区浒泊村东北浒泊山山腰西、南两侧,现存18 窟,窟平面多方形,窟门多为方形、圆拱形,窟顶呈覆斗、穹窿、平顶状,窟内均设坛基,雕刻佛、菩萨、弟子,库门外有力士,窟顶有飞天。该石窟群年代约为北齐。[4](P770)

石堡寨石窟:位于太谷区范村镇石堡寨村西山崖断壁,现存4窟,均为圆拱形窟门,穹窿顶,窟内平面近方形,残存造像39尊。该石窟年代约为北齐。[4](P770)

此外,太谷区还有多处摩崖造像,如塔寺山摩崖造像,有北魏孝文帝“大代太和十六年二月八日修”的纪年铭文;槐树底村摩崖造像,有北齐后主武平七年、隋文帝开皇十六年题记,弥足珍贵。

(六)寿阳县石窟 石佛寺石窟:位于山西省寿阳县白云乡阔郊村西约800 米的崖壁上,现2 窟8 龛。石窟分为东、西、中3 区,第1 窟位于西区,窟门已毁,有明清时期砖砌圆拱券顶,窟内平面呈方形,三壁设坛,正壁为一佛二弟子,左右两壁皆为一佛一弟子一菩萨,其年代应为北齐晚期。第二窟位于东区,圆拱形窟门,库内平面呈方形,正壁开龛,雕一佛二弟子像,左右两壁设坛基,雕菩萨、螺髻弟子、菩萨装立像,该窟为隋开皇年间开凿。[6]

阳摩山石窟:位于山西省寿阳县解愁乡阳摩寺村北的阳摩山,现存洞窟4个,三佛龛1个,摩崖造像龛6组,分布于该崖的东中西三区……开凿始于东魏武定三年(545 年),隋、唐均有续造,年代最晚的龛像为金天会四年(1124 年)。[7]属于山西中部规模较大、开凿持续时间较长的一处石窟。阳摩山石窟洞窟开凿与唐代,摩崖龛像开凿于北朝、隋、唐,据《山西寿阳阳摩山石窟调查简报》,阳摩山石窟西区第3龛千佛造像开凿于东魏武定三年(545),第5龛开凿于武定四年(546)。

(七)昔阳县石窟 石马寺石窟:位于昔阳县洪水乡石马村北,东北距县城12 公里。石窟现存3 座,造像分布于品字形排列的三块巨石的七个崖面上,1999年发表的调查简报将其分为6区,现存3窟313 龛,其中1 号窟外崖面有有北魏永熙三年题记,3 号窟保存最完整,方形窟门,门外两侧雕二力士,窟内平面近方形,三壁三龛式造像,正壁为一佛二弟子,右壁为一佛二菩萨,左壁为一菩萨二弟子。石马寺石窟开凿历经北魏、东魏、北齐、隋唐、宋元,至明代有彩塑重妆。[8]

(八)榆次区石窟 沟口石窟:位于榆次区长凝镇沟口村西口临路的崖壁上。现存1 窟,窟门崩塌,窟内平面呈长方形,三壁设坛,正壁现存一坐佛和左侧弟子、力士,左壁存一倚坐菩萨二胁侍菩萨,右壁存一坐佛和右侧胁侍菩萨头残像。该石窟年代约为北齐。

庆城石窟:位于榆次区长凝镇庆城村东部临路的崖壁上。现存1窟1龛,窟门圆拱形,门外两侧雕有力士,窟内平面呈方形,三壁三龛式,正壁、右壁皆为一佛二弟子二菩萨,左壁为一倚坐菩萨和四弟子。窟外右侧有一圆拱形龛,龛内依稀可辨一坐佛。该石窟年代约为北齐。

霍城石窟,位于榆次区长凝镇庆城村霍城村东80 米的崖壁上。现存1 窟,方形窟门,窟内平面呈方形,三壁设坛,正壁、右壁皆为一佛二弟子二菩萨,左壁为一倚坐菩萨和四弟子,与庆城石窟布局一致。该石窟年代约为北齐。

西河石窟:位于榆次区庄子乡西河村西河北岸山崖上。现存1窟5龛,圆拱形窟门,窟门外上方有方形椽孔,窟内平面呈马蹄形,三壁三龛式,造像风化严重,正壁原存一坐佛,左右两壁各存一身菩萨立像。窟门外西侧山崖上自上而下布列五小龛,龛内造像风化严重。该石窟年代约为北齐至隋。

二、晋中地区北魏至北齐中小型石窟的特点

(一)石窟开凿年代集中于北魏至北齐 晋中地区石窟年代主要集中在北魏晚期和东魏、北齐,开凿于孝文帝迁都前的典型石窟仅有圣觉寺石窟8、9、13、14窟(其中第9窟保存较为完好)和太谷塔寺山摩崖等少数几处,其年代相当于云冈石窟第二期,造像容貌、服饰风格明显受到云冈石窟的影响,是“云冈模式”南传的典型代表。除此之外,大多数石窟都是北魏迁都以后的遗存,即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后的北魏晚期与东魏、北齐时期的遗存,尤其以东魏北齐石窟数量较多。这一时期的佛与菩萨像主要穿着汉式褒衣博带服装,并有秀骨清像的塑造风格出现,有少量造像呈现出云冈三期风格特征,大量晚期造像也受龙门石窟、天龙山石窟的风格影响,这些造像风格的行程应是受到来自洛阳、晋阳、邺城三大佛教艺术中心的影响。小型窟龛大多不是某一时代艺术风格的引领者,而是接纳者,晋中地区的石窟造像受到云冈、龙门、晋阳、邺城几处佛教艺术中心的影响,并成为石窟造像艺术传播的中转地。

(三)石窟多为民间出资开凿 晋中地区的石窟以中小型石窟居多,仅未完工的高欢云洞规模宏大。这些石窟大多不是国家工程,而是普通民众及基层宗教组织开凿,凿窟费用也是邑义信徒出资众筹。园子山石窟、石佛寺石窟、阳摩山石窟、沙峪摩崖造像等多处窟龛中都有供养人像及题记,多数供养人仅留下名字,或称清信士,或称清净主,或称佛弟子等,如较少见记录官职爵位,推测供养人大多并无官方身份。北朝后期,僧官制度日渐完备,谢重光《中古佛教僧官制度和社会生活》详细介绍了北朝中央及地方的僧官及其职能,如中央有沙门统、都维那、沙门都,州、郡沙门曹设有沙门都统和都维那,县级僧官则似只置维那,寺院基层僧官由上座、寺主、维那组成。[9](P61)晋中北朝石窟题记中也记载了僧官参与开窟造像,如圆子山石窟正壁下方题记有僧俗供养人身份:“法主比丘惠相、教化维那张静、宋劝,维那宋子,供养主张欢,邑政孙伯、孙方便,维那杨伯□、杨全”“清信士王道侍佛、唯那杨略濬、清静主杨广、唯那杨洁□、唯那王文昌、唯那张□□。”[3]这些民间供养人是为中小型石窟提供资金和劳动力的主要来源,基层僧官可能是开窟造像的组织者或理论依据提供者。除此之外,北朝晚期至隋代也有一些官员及其家属参与开窟龛造像,如榆社圆子山石窟有“息乡郡太守周洪侍佛”题记,和顺沙峪摩崖有“帐内大都督、龙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食邑定州九门县开国侯王明坚”“佛弟子昭仁,为父前雄烈将军,北肆州驴夷县令齐洪馥……”“佛弟子,前雄烈将军,岚州户曹参军齐洪□……”题记等。[10]

(三)石窟开凿目的多为祈福发愿 石窟本为僧侣在山野僻静处禅修、居住之所,《付法藏因缘传》记载了僧侣在石窟中进行禅修:“山岩空谷间,坐禅而念定,风寒诸勤苦,悉能忍受之。”[11](P120)北魏以来,石窟逐渐发展为佛事活动场地,其形制除了供僧侣修行、居住的禅窟和僧房窟外,还包括塔庙窟、佛殿窟、大像窟等。晋中地区的中小石窟多为小型佛殿窟,多开凿在村舍附近和交通要道旁,或分散于交通主干的支线上,大多靠山临河,并非山野僻静之处,不适合僧人禅修,也不便于举行大规模的佛事活动。这些石窟早已摒弃了禅修的目的,转向宣讲佛教义理、消灾祈福,开凿的目的逐渐世俗化。从晋中地区北朝晚期至隋代的石窟及摩崖龛像题记来看,开窟者常通过造像供养彰显功德,或为统治者、父母、亲人、眷属祈福发愿,祈求其早登正觉,成佛正果,如东魏武定六年平遥西沟摩崖造像下方发愿文保存现状完好字迹清晰,记载造像者郝文保“上为皇帝陛下、勃(渤)海大王,下为七世父母、兄弟姊妹、生儿男女、因缘眷属、边地众生一时成佛”,阳摩山石窟有题记为“上为皇帝陛下,渤海大王,累劫师僧,七世父母,合邑因缘眷属……后为边地合生之类,持佛国,登正觉”,[7]揭示了时人开窟开龛造像的目的和愿望。

三、影响晋中地区北魏至北齐中小型石窟兴建的因素

(一)自上而下的崇佛之风 北魏晚期及东魏、北齐统治者大多数都支持并扶植佛教,注重兴建寺院、开窟造像、礼敬高僧、研习义理。自孝文帝迁都以来,北魏社会上层对佛教的推崇愈发狂热,《洛阳伽蓝记》记载:“逮皇魏受图,光宅嵩洛。笃信弥繁,法教愈盛。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12](P1)宣武帝延昌年间“天下州郡僧尼寺,积有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七所,徒侣逾众”[13](P3042)胡太后主政时期,先后主持建造了景明寺七级佛图、冲觉寺五级佛图,更有“金盘炫日,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的永宁寺,又派惠生、宋云前往西域求取真经。北魏末年,高欢挟持孝静帝迁往邺城,大量佛教徒也随之迁徙,北朝的佛教艺术中心也随之东迁,“暨永熙多难,皇舆迁邺,诸寺僧尼,亦与时徙”[12](P5)高氏诸帝也笃信佛教,东魏北齐以邺城为都成,晋阳为陪都,在邺城附近修建了南北响堂山石窟、水峪寺石窟、小南海石窟,晋阳一带修建了龙山童子寺大佛、天龙山石窟,“凿晋阳西山为大佛像,一夜燃油万盆,光照宫内。”[14](P102)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称:“自孝文帝提倡义学以还,至宣武、孝明之世,而译经讲论之事颇盛。然朝廷上下之奉佛,仍首在建功德,求福田绕益。故造像立寺,穷土木之力,为北朝佛法之特征。”[15](P507—508)这种以“建功德,求福田”为目的的造像活动,也从社会上层影响到了民间,从洛阳影响到了北魏统治下的其他地区,正如前文所述,晋中地区百姓开凿小型石窟目的多为祈福发愿。

(二)僧人群体的日渐壮大 北魏晚期,佛法兴盛,僧侣数量庞大,《魏书·释老志》记载,北魏正光以后“略而计之,僧尼大众二百多万矣,其寺三万有余”,[13](P3048)东魏北齐时期,北方义学兴盛,邺城、晋阳成为继洛阳之后兴起的北方佛教中心,邺都有寺约四千所,僧尼八万人,全国有僧尼二百余万,大量高僧活跃于邺城、晋阳两都,并对社会上层施加宗教影响。严耕望先生认为“北方僧众主要集中在长安、洛阳、邺城与太行山东麓走廊,以及泰山迤南地区。邺城僧众以东魏、北齐为多。洛阳佛教自西晋末年荒落,仅北魏孝文都洛后四十年为盛。北方大都市佛教盛衰极不稳定,是由于政治不稳定之故。”[16](P57)一些高僧与东魏北齐社会上层关系密切,如释彦琮“齐武平之初,年十有四,西入晋阳,且讲且听……帝亲临御筵,文武咸侍,皇太后及以六宫同升法会。”[17](P48)这些高级佛教徒通过社会上层宣扬教义,扩大佛教的社会影响。一些僧人在邺城、晋阳两都之间频繁往来,讲经说法、宣扬教义,如释慧宝武平三年从并州到邺城,释慧文曾在晋阳、邺城之间聚徒弘法,地处两都交通要道的晋中地区在两都如火如荼的佛事活动影响下,佛事活动也逐渐繁荣起来,邑义信徒日渐增多,石窟和摩崖造像的开凿也日渐兴盛。

(三)联通两都的交通地理区位 北朝晚期山西晋阳一度成为北方政治中心之一,北魏晚期尔朱荣“寻还晋阳,遥制朝廷”,[14](P1757)晋阳一度成为北魏真正的权力中心,尔朱荣一度有迁都晋阳之意,终未能成行。尔朱荣死后,其侄儿朱兆兵伐洛阳,擒孝庄帝于晋阳杀之,后又被尔朱荣旧部高欢所破。高欢于永熙元年拥兵占据晋阳,“以晋阳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定居焉”,[18](P9)时人称晋阳高氏幕府为“霸朝”。永熙三年,高欢在洛阳立元善见为帝,史称东魏,不久迁都邺城,但“高祖以晋阳戎马之地,霸图攸属,治兵训旅,遥制朝权,京台机务,委寄深远。”[18](P242)坐镇晋阳的高欢与其子高澄成为东魏的实际控制者,后高洋废孝静帝,建立北齐,定都邺城,以晋阳为别都,北齐诸帝频繁往返于晋阳、邺城之间。晋阳在北魏晚期、东魏、北齐皆由权臣坐镇,遥控朝政,而晋中地区正处于晋阳到洛阳、晋阳到邺城的交通要道区,其中左权、和顺、榆社皆为这条道路上的重要节点。和顺县横岭镇仪城村北的古城遗址,为北朝的平都城旧址,《资治通鉴》记载高洋篡位前“拥兵而东,至平都城”。[19](P5042)左权旧称辽阳城,文宣帝高洋天保十年春正月,“帝如辽阳甘露寺”,[18](P66)二月“帝于甘露寺禅居深观,唯军国大政奏闻”,[18](P66)三月“帝至自辽阳”,[18](P66)这一年初高洋一度在辽阳甘露寺禅修理政。榆社旧称武乡城,《元和郡县图志》称其为石勒所筑,北魏末年,高欢征尔朱兆时,曾走滏口陉,驻兵于此,“齐献武王次于武乡”。[13](P285)严耕望先生认为“滏口陉道在中古时代为太行东西重要通道,尤以北齐为盛。盖东魏、北齐都邺城,而以晋阳为军政中心,诸帝来往两宫,或一年数次,大抵皆取道于此陉也”,[20](P1423)李裕群先生《从邺城到晋阳——八赋岭道上的北齐石窟》介绍了滏口道交通路线,其中东线为从邺城入滏口,经涉县抵辽阳(左权),再由辽阳向西,途径主要有二条:一经榆社、太谷,北上太原;二沿清漳河西源西北行,经平都城(和顺仪城村),越八赋岭,过榆次抵达太原。[21]东魏北齐时期,邺城佛教兴盛,佛事活动频繁,开窟造像规模宏大,晋阳在深受邺城风格影响的同时,也孕育出具有自己特色的造像风格。众多僧侣来往于晋邺之间,传播佛法,建立寺院,组织信众开窟造像。地处两都之间的晋中地区,交通区位尤为显著,大量石窟、摩崖龛像开凿于此,如左权石佛寺石窟、高欢云洞,榆社响堂寺石窟、园子山石窟,榆次区的沟口石窟、庆城石窟、霍城石窟,太谷区的石堡寨石窟等等。

北魏晚期至东魏、北齐,山西晋中一带处于平城、洛阳、晋阳、邺城四大核心城市所环绕的以太行山为中心的区域范围内,地理位置优越,佛教信仰浓厚,成为晋邺古道上重要的佛教窟像营造地区,也是华北地区重要的佛教文化传播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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