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乡场
2024-05-01刘莉
刘莉
童年最盼望的日子除了过年就是赶集,我们称之为“赶场”。赶场七天赶一次,每个乡镇都有约定俗成的赶场的日子。
到了赶场的日子,大姑娘小媳妇们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压箱底的衣裳,头发梳得整齐光滑,带上亮闪闪的仿金首饰,邀约上两三个伙伴,有说有笑地去赶场。老太太们抱上一只花母鸡或是一只大公鸡,再或者提上二三十个积攒下来的鸡蛋,去场上卖了换几个零花钱贴补家用。大婶们割上一堆白菜青菜,再拔上一点蒜苗、小葱,用棕树叶一小把一小把捆好,用背篓背了去赶场。家境殷实一点的人家,则装上几口袋大米苞谷洋芋,用马车拉了去赶场,遇到熟人问:“ 哟,拉这么多粮食去卖?”大声回答:“嗯,今年大丰收呢。”
乡场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当然,少不了卖老鼠药的。卖老鼠药的手里提一把老鼠尾巴,用一个大喇叭大声吆喝:“耗子药,耗子药,闻到就死,吃到就着,大老鼠吃了蹦三蹦,小老鼠吃了打不脱,母老鼠吃了哭儿女,公老鼠吃了号老婆……”顺口溜是一串接一串。那时候卫生条件差,家家户户都有老鼠,卖老鼠药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你别说,她的老鼠药还比较有效果,我母亲买了两包,拌在苞谷粒上,晚上把苞谷粒丢在角落里,第二天早上药死了十多只老鼠。十根老鼠尾巴可以免费换一包老鼠药,而那些老鼠尾巴又给卖老鼠药的做了广告。
到了下午两三点,乡亲们把要卖的农产品卖了,买上两斤食盐,割上一斤肉,扯上两尺布,再买上五毛钱的水果糖。该买的东西买齐了,忙了大半天,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寻思着该吃点东西了。手边宽裕一点的,街尾有卖羊汤锅的。几块石头在地上支一个小灶,自家喂养、自己宰杀的山羊,用一口大铁锅炖了,肥瘦相间的羊肉在锅里咕咕响,散发出热气与香味。花上两元钱,一大碗米饭配上一小碗羊肉,蘸上辣椒水,别提有多香了。卖羊汤锅的也没有桌子板凳,吃的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就蹲在地上吃。肉吃完,可以免费喝两大碗羊汤,两碗原汁原味的羊汤撒上一把香菜喝下去,身上直冒汗,酣畅淋漓,仿佛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碰上粮食卖了一个好价钱的,还会打上二两苞谷燒酒,吃一口肉,喝一口酒,心满意足地咂一下嘴,似乎这是此生最惬意的事情。去吃羊汤锅的多半是男人,女人一般较节省,多半是花上几毛钱去吃一大碗凉粉或是油炸洋芋。
我家住在街上,集市就在家门口的路上。夏天赶场的时候,母亲给我抬一张小桌子摆在家门口,我提一小桶井水放上几粒糖精,用玻璃杯子装了卖给赶场口渴了的人,大杯的卖五分钱,小杯的卖三分钱。天热的时候也能卖上七八毛钱,我通常花两毛钱买上一匹用热糍粑捏的小马儿,小马儿上面还骑有一个小人儿,做得惟妙惟肖,用可食用的涂料染得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玩腻了,也不管是否卫生,往火炉上烤熟了,吃进肚里。再花上两毛钱去小书摊上看小人书,两毛钱可以看上八本小人书。剩下的钱,仔细收好了,留着下次赶场的时候用。因为如果赶场碰上下雨的时候,我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就在这样的周而复始中,集市越来越大,卖的东西越来越多,乡亲们的日子也一天天红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