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节草 （节选）

我们那里的人都叫它“断竹青”，我也更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更朴素也更形象。生活的经验会直接指向事物的本质，不管动物、植物，还是事情。

竹节草是一种野草，夏季崔巍地混迹在庄稼之间，一般水稻地里是不会长的，它长在棉花、花生、玉米这些旱田作物之间。它根本不忌讳自己是野草。

天真烂漫的植物总是有蓬勃的生命力。它们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排，就知道被生出来就要拼命生长，这是天性，不需要任何理由。它们心无旁骛，除了长得更繁茂、更不可一世以外，没有别的使命了。而庄稼，JiS668iAiXI2q+cY7iUiEA==这些因为有了人工培育的基因，被剔除了一些野性，在大自然的环境里就略逊一筹了hKWNif/9AKmtIldqu5ZktQ==，它们失去了一些与自然斗争的性格。

竹节草在整个野草里，是异常顽强的，是那种不管不顾、有一点点希望就扑上去的家伙。我们锄草的时候，父母会反复交代：哪块地有断竹青，要特别仔细，不然隔不了几天，它就又绿油油一片了。但是我们显然斗不过一种野草，一不留神，一个微弱的根须落在地里了，露水一冒，它就长出了翠绿的小脑袋，让你泄气和沮丧。但是它就不管你的泄气和沮丧，欢欢喜喜地出来了，好像没有经历过被铲除的痛苦一样，又欢欢喜喜地长开了。

有多顽强的生命就有多纯粹的骄傲。所有的骄傲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它有根基有底气，有对自己的了解也有对土地的信任。这样的骄傲就是不动声色的行动：它蔑视你气急败坏的斩根除草，但是你摸不清楚它的根在哪里，它是把根藏在心里的，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这样的骄傲也是坦诚：你铲吧，我没有怨言，因为你根本无法剥夺我生长的权利。也许正因为这样的坦诚和宽容，它才会在世界上生生不息。

（来源：新星出版社《无端欢喜》，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