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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高士其:“中国霍金”的传奇一生

2024-04-29央视《大家》栏目组

现代阅读 2024年2期

1928年的一个晚上,芝加哥大学医学研究院图书馆,高士其正在看书,忽然,他的眼睛开始不听使唤,眼球不由自主地向上翻,不能看东西。而后,每隔一个星期,这种病症就会发作一次,发病时,他的双手不时颤动,颈项微硬,脸部的肌肉也僵硬,没有表情。渐渐地,他的左耳开始听不清声音,转头也变得困难,手脚都不太灵便了。经过医生的检查,高士其被确诊感染了脑炎,医生断言,也许他活不过年。

高士其是家中的长子,父母对他寄予厚望。1905年,他出生于福建福州的一个大家族。四岁起,祖父开始教高士其识字、背书。每有客来,召唤他背诵《大学》,宾客都赞叹不已。高士其天资聪颖,学习很好,同时他的爱好广泛,打球、游泳、象棋、旅行,他都喜欢。在他离家之后,祖传的一本《易经》一直跟随他,书中的一句话让他欣赏不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正是他后来人生的写照。

1925年,高士其20岁,从清华大学毕业。他选择了化学作为自己的目标,在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用一年时间就完成了四年化学系的本科学业。此后不久,他的姐姐因感染霍乱不幸去世。痛定思痛,在芝加哥大学,他改学了医学研究院的细菌学专业。

在美国求学的日子,他过得非常潇洒。他的成绩优异,门门都得A;经济上,除了清华留美公费155美金,他还担任学校的微生物标本管理员,每月工资75美金。他读《马可·波罗游记》,酷爱济慈、雪莱等人的诗歌,还去音乐学院学习小提琴。

这是一个年轻人最好的时光。然而由于命运的一场意外安排,他的人生急转直下,向深渊堕去。

好友倪翰芳这样记录了1928年时的高士其:我见到他时,大吃一惊,他说话变得迟缓了,行走时两脚似乎不易弯曲,步履很慢,两手拿碗筷时发抖。从同学处得知,是高士其在解剖一只有病的豚鼠时,手割破了,被病菌感染。

考虑到自己已经身患不治之症,高士其做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决定:他利用假期顺太平洋沿岸开始了一次长途徒步旅行,芝加哥、得克萨斯、洛杉矶、好莱坞……

1930年,高士其完成了芝加哥大学医学院全部医学博士课程,回到阔别五年的祖国。后来,高士其给自己改了名字:由高仕錤改为高士其,他说:去掉人旁不做官,去掉金旁不要钱。

作为当时中国非常少有的细菌学人才,1930年,他就任中央医院检验科的主任,但不久后他因领导贪污腐败愤而辞职。随后,他开始了自己的翻译和写作生涯,以并不优厚的酬金维持生计。他和在美国相识的李公朴先生取得了联系,李公朴邀请他为《读书生活》写作科学小品,这为他的人生指引了新的方向。

在写作时,他经常会因为用脑过度而老毛病发作:眼球上翻,手脚不停抖动,他写作时,颤抖的手用笔也非常吃力,写一个字需要十几秒,他从早到晚,整整一天,才能写进千字。然而,他完成了一篇又一篇出色的科学小品文,约稿的杂志也越来越多。在两年时间,他写了近百篇科学小品。

在写作最紧张的时刻,他的眼球不停上翻,他只有停止写作,但是脑子中仍在思索,在打腹稿。等眼球一翻下来,他马上又握笔著文。

有些后来鼎鼎大名的科学家曾回忆,正是高士其的文章让他们在年少时爱上科学,从而走上科学之路。

1937年,在日军的轰炸声中,高士其离开上海前往延安,但两年后因为病情急剧恶化,不得不离开延安。接下来的十年,成了他生命中最黑暗的岁月,那是战火中流离失所的十年。

香港,对于高士其来说,是一个梦魇之地。地下党把他送进了香港首屈一指的玛丽医院,然而那里的医生和护士对越来越贫困的高士其日渐冷淡。他发烧,说胡话,产生幻觉。医生们认为他已经疯了,把他送入了精神病院。直到友人收到了消息,才把他从精神病院解救

出来。

1941年底,日军进攻香港,高士其再次逃亡到桂林。一位自愿照顾高士其的护士趁他熟睡时卷走了他的一切物品,把高士其反锁在卧室里面,任其自生自灭。一位叫马宁的年轻党员救了高士其,并和妻子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1949年5月,高士其在香港登上了北上的轮船。其后,组织上又安排其他人照顾他,他进入了创作上又一个黄金季节。

20世纪五六十年代,高士其出版了十几本书,包括科学童话集《我们的土壤妈妈》等等。他的文章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在《空气》这首科学诗中,他把空气比喻为“宇宙的帐幕”;在《揭穿小人国的秘密》一诗中,他把脑炎传染病形容为“是小人国的特务匪徒在暗中捣乱”;在《我访问了原子弹的母亲》中,他说“我的爱人叫作中子,我们不常见面,我一旦碰到它,我的原子核就起了突变”……他以轻松幽默的文笔播撒了科学种子。

高士其曾自我解嘲,说自己是来自穷苦国忧愁省疾病县脑炎乡瘫痪村的病号,然而,他始终不曾向命运屈服,最终穿越过时代的风云,成就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来源:央视纪录片《大家—高士其》文字实录,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