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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索亚空间正义思想中的资本和权力逻辑

2024-04-27景俊凤

今古文创 2024年13期
关键词:资本逻辑索亚爱德华

【摘要】爱德华·索亚的空间正义思想中既体现了资本逻辑,又体现了权力逻辑。在索亚的空间思想中资本逻辑和权力逻辑两者之间产生复利效应并共同塑造社会进程。索亚注重地理空间在社会中产生的不平等现象,并称之为“空间非正义”。因此本文以索亚的空间正义理论为线索,以资本逻辑与权力逻辑的关系为深层关注,对空间非正义的形成原因与解决方式进行思考,以期对我国空间哲学的理论研究有所助益。

【关键词】爱德华·索亚;马克思;空间正义;资本逻辑;权力逻辑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13-006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3.017

一、“空间”概念的社会属性

长久以来,地理空间被视为一种“物理性构成的空间”,而被认为与社会政治经济关联不大。马克思对空间理论也有涉及,虽然空间概念在马克思哲学中并不处于核心地位,但我们发现,马克思不仅强调了空间在物质生产实践中的基础要素地位,并且讨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改变了人对于空间的理解这一问题。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人数较多的工人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为了生产同种商品,在同一资本家的指挥下工作,这在历史上和概念上都是资本主义生产的起点”[1]。马克思的相关讨论已暗示,空间概念与人的物质生产实践相关,本质上是具有社会历史性的。

索亚着重强调空间概念不仅是物理属性或是具有绝对的、相对的以及相关维度的基本哲学属性。他延续了马克思的立场,在讨论空间问题时关注其社会维度。他认为,“空间是由人类集体创造的,是人类生存目的性很强的构造以及空间社会化的产物”[2]。人类在空间中存在,又在空间中有意或无意地创造新的社会性空间。因此,人类生活的空间性必须被阐释为复杂的社会产物。

索亚空间概念最基本的特征在于他将空间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相结合,指出空间不仅受人类的生活实践所影响,而且反过来影响人们的生活实践,将空间作为主语,强调地理空间的社会属性。索亚指出空间不是从前历史决定论所认为僵死的物理空间,而是与社会现实问题与人类行动息息相关的社会性空间,人们在空间中进行社会活动,并在实践中改造或创造社会空间。

二、资本逻辑:资本空间化与空间资本化影响

空间正义

资本空间化与空间资本化的过程产生空间非正义。索亚在分析马克思所言世界市场和全球化的形成过程时指出其实质就是资本的空间扩张,即资本的空间化,空间只是资本谋求发展的工具,“资本越是发展,同时也就越是力求在空间上扩大市场”[3]。与此同时,空间自身也成了一种可增殖的稀缺资本,即空间资本化。索亚意识到,在资本空间化与空间资本化过程中对空间正义产生了影响,空间非正义就此产生。

资本空间化是指资本将空间作为一种实现资本自身扩张的手段,资本借助空间和地理实现增殖和扩张。索亚认为空间分布不平等是空间非正义最主要和最明显的表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对于贫民的压迫体现在对空间的占有与使用上。正如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描述曼彻斯特的情况一般,资本家住在环境清幽、空间富余、社会和医疗服务完备的别墅住宅区,普通工人和民众则住在狭窄逼仄、医疗卫生条件差的生活区。这种资源和财富在空间上的不平等分布是资本在扩张过程中产生的,是资本空间化的必然结果。索亚所描述的种族隔离、空間分配不均、部分人向郊区迁移而产生的“边缘城市”等状况正是由于资本在空间上的扩张而造成的。由于资本所现有的市场空间是有限的,且资本对于市场空间有特定要求,因此在既有空间无法满足资本增殖的目的之下,资本之间便围绕空间展开争夺。而在空间的争夺过程中资本方势必不会顾及其造成的结果是否正义。在资本的空间化过程中,空间成为商品进入了流通市场,在流通过程中,空间商品被创造出价值和剩余价值,于是必然造成空间的资本化。

空间资本化即空间自身成为资本,可以实现自身增殖并产生剩余价值,而空间在资本化的过程中则会产生空间非正义。在资本完成空间扩张之后,空间不自觉地成为商品,在追求增殖的过程中担任资本的角色,空间逐渐资本化。空间要素成为资本生产逻辑的构成部分,空间生产本身实现了自身增殖,具体的物质资料的生产在资本增殖中的主导地位被空间本身的生产所取代。人们更加注重空间条件和空间基础带来的享受,于是洛杉矶新经济联盟在解决财富的区域两极化问题时,以地方为基础,着重发展旅游业和娱乐工业。追根溯源,这样的财富区域两极化又是资本将空间生产作为资本生产的重要环节,追求空间资本化的过程造成的。

空间的非正义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压榨底层民众的结果,也是底层民众奋起反抗的直接原因。因此,对于空间的重视以及为地理而进行的斗争是完全有必要且十分迫切的。

三、权力逻辑:资本主义政治意志产生空间非正义

空间非正义是受资本主义政治意志所支配的权力的产物。索亚就城市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生活环境差异指出,“无论是彻底的资本主义还是不彻底的资本主义,其具有阶层意义的社会地理已经构成并仍将构成非正义空间”[4]。政治的因素是构成空间非正义的要素之一,这一政治因素主要指受资本主义的政治意志所支配的部分。

空间政治组织在运用其权力组织管理外在地理的过程中造成空间非正义。“过分强加的或称之为外在的地理导致了非正义地理的产生。”[5]空间政治组织在组织管理过程中难免会对某些地区或国家或个人造成影响。索亚认为殖民时期和战争阶段的空间政治组织所发挥的作用也是不利于空间正义的。殖民时期的强国向殖民地移民,夺取本该属于当地居民的利益,空间政治组织借此争夺地域与权力。战争时期的状况更不必明言,索亚以巴以领土争端为例,说明空间政治组织通过战争运用空间理论和空间策略通过监视、控制、权力等无形的“微地理”对一地区进行非正义的地理空间渗透的现象。

自然空间与社会空间相互交织通过政治与权力塑造人类社会。“具有安全隐患的城市主义是指基于令人生畏的心理地理学基础之上的城市生活和城市空间的防御堡垒”[6],在索亚看来,这种防御堡垒首先是由于富裕阶层处于自我防护的目的而在一定的地理空间范围内建立的防御性围墙形成的禁入社区。索亚着重强调政治与权力在空间利用过程中产生的空间非正义。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之间的界定标准和划分权的来源是确保城市甚至整个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如果社会或集体失去对于公共空间的直接所有权,那么就会导致生产和再生产秩序的混乱,拥有更多权力的阶层将公共空间变为自己的私人空间,由此产生更多问题。

空间正义运动的产生机制内在包含着权力逻辑。在索亚看来,空间正义意识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空间正义运动,因此空间正义中内在包含着权力逻辑。以欧盟的国家和地区发展战略为例,为了缩小成员国间的差异,“致力于消除空间非正义以及促进社会与自然环境可持续发展的空间发展规划政策”[7]。在国家内部也存在由于各行政区域发展不平衡而产生的空间正义行动,为地区正义而进行的斗争已经超越“真正意义上和象征意义上的自治”[8]。

四、空间塑造社会进程:资本与权力的关系

在社会中不平衡发展的空间反过来又通过资本与权力两者间的复利效应共同塑造社会进程。复利效应是指A导致B,B反过来对A也有促进作用,两者互相加强,形成正向反馈。复利效应在这里理解为社会空间中内含的资本逻辑导致了权力逻辑在社会空间中的运转,而权力逻辑反过来又促进了资本逻辑在资本主义社会空间中的再生产,两者相互作用。

索亚空间正义理论的构建思路中内在地蕴含着资本与权力逻辑的共存性。索亚首先指出“人类生来就是空间的存在,我们生来就占有空间”[9],表明建立新的空间本体论的重要意义。既然空间是社会中的空间,那么空间正义与否的定论以及对于正义的寻求还是要落脚到社会中。索亚从罗尔斯的正义理论中得到了启发,自由平等的理想和公平分配的有价物品都需要通过民主权力来实现。而商品生产的最高形式是资本主义生产,在资本主义生产形式下所有的物质财富都表现为商品,商品是资本主义经济的细胞,因此有价物品的生产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相联系,通过内含的资本逻辑对社会产生影响。索亚在解释边缘化这个概念时指出,资产阶级为了扩大资本追逐经济利益而将工人阶级排挤到边缘郊区。这其中不止包含着边缘化所带来的贫富差距,还涉及由于两个阶级的权力差异带来的不公正待遇。由此看来,资本与权力本就共存。

索亚从哈维与列斐伏尔的空间思想中将资本逻辑与权力逻辑提取出来。与哈维在《社会正义与城市》中的思考类似,索亚同样认为城镇体系的正常运作需要权力的参与。那么这个权力由谁来掌握,对哪个阶级有利?自然是资产阶级社会中更富裕的阶层。索亚在阐述空间正义时不可避免的继承发展了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索亚对列斐伏尔的城市权理论发出思考:“城市工业资本主义都采取急功近利的方式进行重大斗争,旨在争夺地理,维护其塑造空间的能力”[10]。当资本积累过多、通货膨胀而产生经济危机时,资本为了发展寄希望于对权力的获取以在政治上采取措施化解经济危机以进一步促进资本增殖。索亚没有直言资本与权力之间的逻辑关系,但从他对哈维观点的肯定侧面表明,在认为资本逻辑导致权力逻辑产生的同时,他同样注意到了权力逻辑对资本逻辑在空间中作用的正向反馈。

对空间思想中资本逻辑与权力逻辑的分析对于寻求空间正义具有理论指导意义。索亚在其空间思想中对资本逻辑与权力逻辑及其关系的追寻,最终目标是为寻求空间正义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无论是对列斐伏尔城市权的分析还是对哈维非正义的城市化的发展,还是索亚此前对罗尔斯正义理论的分析,最终指向一个方向,即“使得争取空间正义和城市空间的民主权利的运动相融合,并产生新的可能性”[11]。

五、寻求空间正义:“为地理而斗争”

索亚提出“为地理而斗争”,强调空间对于社会和政治过程的推动作用。地理空间是空间概念的一个组成部分,为地理而斗争就是为各阶级求得平等的发展而努力,这是寻求空间正义的一个重要路径。

洛杉矶是索亚寻求空间正义,为地理而斗争的落脚点。在《后现代地理学》中索亚以洛杉矶为例详细说明资本主义空间化的动力,在《第三空间》中索亚通过“权力的眼睛”考察洛杉矶,回到了批判性都市研究社会理论里对后现代空间的再确认,在《后大都市》中索亚更使将洛杉矶作为城市和区域批判的典型。在《寻求空间正义》里,“索亚利用洛杉矶及其周边地区的斗争来展示空间正义的实践,将建立联盟的政治和大学—社区的参与结合起来,通过对正义斗争的实践参与,吸引人们对空间理论知识发展的关注。[12]”索亚认为,寻求空间正义的政治实践是通过正义联盟进行展开的,而正义联盟是在为地理而斗争的过程中出现的。20世纪60年代福特主义危机使得美国经济结构发生重大变化,原有的以工厂重工业为主体的国民经济衰落,以去工业化为主要特征的新经济在重构。因此,“在争取更多社会和经济正义的斗争中,需要运用新方式和新战略”[13],由此劳工—社区联盟在洛杉矶广泛兴起。基于“门卫正义”运动建立的生存工资联盟和洛杉矶新经济联盟也由此而来。对于索亚来说,展开正义联盟这一政治实践对于实现他的空间正义愿景来说似乎是最有希望的,他认为开展正义联盟是为地理而斗争以寻求空间正义的最佳途径。索亚将学校与劳工—社区联盟之间的联系作为空间理论与空间实践有效衔接的特定例子。索亚指出,“建筑和城市规划研究院的另一大特色就是在哲学和教育层面坚定不移地致力于社会政治运动和社区行动主义”[14]。

六、结论

索亚对空间正义政治因素的分析有助于我们在当代视野下重新审视马克思对于空间理论的认识。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积累具有某种内在的空间性,资本的内在属性就是不断占有空间。索亚希望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增加空间因素的比重,建构一种新的历史—地理唯物主义。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生产实践的角度剖析空间,而索亚则是从批判性的空间视角以资本与权力逻辑两条线索分析社会问题。索亚的批判性空间思维为当时西方城市和地区的理论和实践理解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时至今日,他的空间正义思想仍对当代中国的社会和城市建设有很大助益。索亚的空间正义思想在汲取福柯、列斐伏尔、哈维和马克思等人的空间理论的情况下,为新时代的城市构建和空间生产理论的发展以及空间正义理论的完善提供了行动指南和理论指引。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74.

[2](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譯.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16.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538.

[4](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45.

[5](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30.

[6](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40.

[7](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58.

[8](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59.

[9](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68.

[10](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94.

[11](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105.

[12]Michael Nordquist.Seeking spatial justice by Edward W.Soja[J].Contemporary Political Theory,2013,

Vol.12(1):16.

[13](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109-110.

[14](美)爱德华·索亚.寻求空间正义[M].高春花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151.

作者简介:

景俊凤,女,汉族,山东济南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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