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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匹配性变迁及影响因素研究

2024-04-18黄洪琳李晓华张祥晶

统计科学与实践 2024年2期
关键词:县域浙江人口

□ 黄洪琳 李晓华 张祥晶

推动区域协调发展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支撑。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匹配性作为区域协调发展的重要命题,备受人口学、经济学、地理学的关注。有研究指出,人口作为消费力和生产力,是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而经济发展带来就业、收入及社会福利改善,为人口发展创造了条件(杨振,2008;肖周燕,2013)。也有研究指出,人口规模、结构与经济规模、结构之间的错位匹配是区域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重要原因(闫东升等,2018)。由于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的交互性与复杂性,定量剖析和实证二者的关系有一定难度,不少研究尝试构建集中指数、重心模型、一致性指数、偏离度指数(沈续雷、王桂新等,2009;封志明等,2013;梁龙武、先乐等,2022),为本研究提供了有益参考。浙江人口规模占全国的比例由1953 年的3.86%提高到2022 年的4.66%,同期经济规模占比由3.17%提高到6.42%,二者总体同向变动,但二者在不同空间尺度上是否匹配,怎样优化布局还需进一步思考厘清。

| 人口与经济空间分布的疏密变动

(一)全国视角:“东密西疏、北退南进”格局强化

采用规模与密度指标观察1953 年以来的全国各地人口与经济的疏密分布,可以发现:

1.东南沿海高密集区“马太效应”明显。新中国成立以来,随着生产力的释放和改革的推进,全国各地人口、经济密度均在持续递增,但高密集区始终在东部沿海省份(表1),且“东密西疏、北退南进”格局更趋强化。

表1 1953年和2022年人口密度与经济密度居前十的省份(由高到低)

2.浙江和广东的集聚优势提升。从四大经济强省看,70 年来,广东、浙江人口与经济的规模、密度指标在全国的位次均有明显提升,江苏位次变化不大,而山东人口规模、人口密度、经济密度的位次有所下降。

3.浙江人口、经济份额的变动轨迹不同,21 世纪以来二者偏差缩小。1953 年以来,浙江经济规模在全国的占比总体呈上升态势,同期人口占比呈“上升—下降—上升”的变动轨迹。分阶段看,1953 年“一人普”至1964 年“二人普”间,人口占比与经济占比同步提升;1964 年“二人普”至2000 年“五人普”间,经济占比提升,而人口占比下降,偏差扩大;2000 年之后,二者基本同向提升,偏差逐步缩小。

(二)省域视角:持续向环杭州湾、平原地带集聚的格局未发生根本改变

观察1978 年以来浙江数据,可以发现:

1.“一湾两带”分布格局具有明显的稳定性。以环杭州湾为重心,以浙东沿海带、浙中地带为支撑的集聚格局未发生根本性变化。改革开放之初,集聚在“一湾两带”的人口和GDP 分别占全省的80.6%和85.7%,至2022 年,则增至87.8%和91.4%。其中,环杭州湾的人口和GDP 占比持续增加,浙东沿海、浙中地带二者占比此消彼长,但由于基础较好,占全省的份额相对稳定。

2.沿海平原地带、大都市区的虹吸效应增强。经济密度高于全省平均的城市由改革开放之初的6 市减至2022 年的5 市,更趋集中于沿海平原地带,嘉兴始终为最高密集区;同期人口密度高于全省平均的由7 市增至8 市,且杭州、宁波位次前移,表明大都市区的人口集聚效应增强(表2)。

表2 人口密度与经济密度高于全省平均水平的市(由高到低)

| 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分布的非均衡性与重心偏离测度

(一)测度方法

自然资源禀赋的非均衡性使得人口与经济分布具有非均衡性有其合理性,为进一步量化其变迁特征,采用集中指数、重心模型进行测度。

1.集中指数:从总体上测度区域人口或经济分布(集中或分散程度)及其变动趋势。

其中,GDPi、POPi、Si分别为i 地区的GDP、人口数和陆域面积,POP、GDP 和S 分别为大区域人口总数、GDP 总量和陆域面积,n 为地区个数。

集中指数在0 与1 之间,其值越大,说明人口或经济区域分布越集中;值越小,则说明人口或经济区域分布越分散。

2.重心模型:“重心”的概念来自物理学,指一个物件各部分受到作用力的合力,其位置一般用经纬度来表示。

人口重心的计算模型:

经济重心的计算模型:

其中,Xpop,Ypop为人口重心的经纬坐标,XGDP,YGDP为经济重心的经纬坐标,popi为i 点的人口数,GDPi为i 点的生产总值,Xi,Yi为i 点的经纬度坐标。

(二)非均衡性变动特征

以31 个省(市、区)为基本单元,测算分析中国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分布集中指数和重心模型,再以浙江的县(市、区)为基本单元测算分析浙江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分布集中指数和重心模型,可以发现:

1.70 年来,全国人口分布的非均衡性呈相对稳态,经济分布的非均衡性呈增态。中国人口集中指数由1953 年的0.5333 变为2022 年的0.5213,70 年来变动不大;而经济集中指数从0.4513 升至0.5645。若参照基尼系数标准,以0.4 为界判断均衡程度,则意味着相对各省行政区域面积的人口与经济分布均呈非均衡性。1990 年之前,人口分布的非均衡性大于经济,1990 年之后,则反之。

2.改革开放以来,浙江人口与经济的非均衡性递增,但非均衡程度低于全国。浙江人口集中指数由1982 年的0.2744 变动为2022 年的0.3794,同期经济集中指数从0.3719 上升至0.4569,人口分布相对经济分布松散。无论是人口集中指数还是经济集中指数,浙江均小于0.5 且低于全国,意味着浙江的非均衡程度低于全国。

3.人口、经济重心进一步向东北部移动,二者距离缩小。利用重心模型,以浙江的县(市、区)为基本单元测算各普查年人口、经济重心及其偏离,可以看出:其一,浙江人口、经济重心均在地理重心(120.42E,29.33N)的东北部,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远离地理重心向东北部移动,进一步表明人口、经济空间分布的不均衡态势加剧。其二,经济重心始终在人口重心的东北部,表明从县域尺度看,经济空间分布的不均衡程度大于人口。其三,人口、经济重心具有同向变动趋势,二者之间的距离趋于缩小。人口重心和经济重心的直线距离由1982 年、1990 年、2000年、2010 年的33.50 公里、34.73 公里、29.59 公里、25.23 公里,缩短至2022 年的24.37 公里,表明县域经济发展对人口的带动作用增强。

| 人口与经济分布的空间匹配性测度

人口与经济空间分布的非均衡性呈递增态,但二者是否趋于协调还需观察。采用一致性指数测度市县域人口和经济的空间匹配关系。一致性指数计算公式为:

一致性指数CPE 大于1 说明人口集聚小于经济集聚,小于1 则反之。在此,按一致性指数(0,0.75]、(0.75,1.25]和>1.25 等三个区间,将区域划分为经济集聚强于人口型、协调发展型、经济集聚滞后人口型三种类型。

(一)全国视角看,人口集聚与经济集聚相对匹配的省份数量不到五成

1953—2022 年,全国一致性指数在(0.75,1.25]区间的省(市、区)数量占比始终没有超过50%,意味着从全国层面看,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匹配状况未得到根本改善。

(二)省域视角看,浙江经济集聚强于人口集聚,近年来二者偏离缩小

经济集聚强于人口集聚(CPE >1.25)的省份呈“北退南进”格局,1953 年和1964 年均为北京、天津、内蒙古、辽宁、黑龙江、上海、新疆等7 省份,到2022 年则为北京、天津、上海、江苏、浙江、福建等6 省份。浙江的一致性指数先升后降,1953 年和1964 年分别为0.82 和0.87,1982 年、1990 年、2000 年分别增至1.12、1.29、1.69,2010 年、2020年和2022 年则回落至1.64、1.40 和1.38。

(三)市域尺度上,三种匹配类型的市数量始终相对稳定,改善空间仍较大

1982 年三种匹配类型的市域个数与2022 年相同,有3 个市的类型有所改变:衢州由1982 年的经济集聚强于人口集聚型转为2022 年的经济集聚滞后人口集聚型,舟山由协调发展型转为人口集聚滞后型,台州由经济集聚滞后型转为协调发展型。

(四)县域尺度上,由经济滞后型为主转变为协调发展型为主,但依然不理想

三种匹配类型的县域数量(市辖区合并,不含龙港,共69 个)格局由1982 年的“经济集聚滞后人口集聚型(37 个)>协调发展型(24 个)>经济集聚强于人口集聚型(8 个)”转变为2022 年的“协调发展型(32个)>经济集聚滞后人口集聚型(31 个)>经济集聚强于人口集聚型(6 个)”。经济超前型和协调发展型县域由1982 年非连续分布演进为如今在浙北集中连片分布,南北分异明显,浙北以经济超前和协调型县域为主,浙南以经济滞后型县域为主。

(五)从偏离指数看,人口份额与经济份额的整体匹配程度有所提高

区域人口份额与经济份额之差可以反映二者的偏离程度,据此可以设计M 指数和V 指数从整体上测度浙江省人口—经济分布的偏离程度:

M 和V 值越大,说明人口与经济分布的匹配程度越低。1982—2022 年,M 值和V 值在波动中总体呈收敛性变动,即人口份额与经济份额的偏离程度总体呈缩小态势,匹配程度有所提高,与前面的集中指数、重心模型的结论基本吻合。

(六)从曲线拟合看,人口与经济分布存在相互促进、交叉但不重叠的关联关系

市域、县域尺度的经济地理集中度和人口地理集中度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且1982—2022 年相关系数在大幅提高。以人口地理集中度为因变量、经济地理集中度为自变量进行曲线拟合,市域尺度上二者呈近似线性关系,县域尺度呈二次曲线关系,模型的解释程度(R2)在60%—80%之间,表明经济集聚是人口集中的主导因素,但并不能完全解释人口集中,也印证了浙江人口地理分布与经济地理分布“交叉但不重叠”的关联关系。

| 制约浙江人口与经济匹配性提升的因素探讨

21 世纪以来,浙江经济的快速发展、宜业宜居的环境吸引大量省外劳动力流入,使得浙江人口与经济空间分布的匹配程度有所改善,但仍存在经济集聚大于人口集聚,市、县域经济与人口发展不匹配等问题。这与地理条件、制度环境、产业结构、要素配置和资源供给等多重因素有关。

(一)资源要素的刚性约束

资源环境是人口、经济发展的内生基础性变量,也是约束性变量。随着人口集聚效应的持续发挥,浙江人口资源环境的关系更趋紧张。人均耕地面积由1953 年的0.09 公顷、1990 年0.04 公顷、2010 年的0.03 公顷降至2021 年的0.02 公顷,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30%。2021 年人均水资源拥有量(2067.5 立方米)低于全国平均水平。浙江能源消费自给率始终在10%左右, 90%左右的一次性能源依赖国内外进口。人口、经济地理区分布与耕地、水资源的地理区分布呈现矛盾格局,如浙江人口、经济地理区分布总体特征是东北多、西南少,近海、平原多而内陆、山地丘陵少,但耕地、水资源的地理区分布特征则相反。

(二)经济转型不畅的制约

产业结构和分布影响着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分布。随着产业在全球范围内加速重构,传统模式竞争优势减弱,亟须提升产业技术含量和竞争优势。近年来,浙江依靠科技创新大力提升产业层次,如杭州数字经济、共享经济、平台经济、网红经济蓬勃发展,大幅提升了人口吸纳力;如宁波先进制造业产业体系全、市场规模广,创造了大量就业岗位。但是部分地区转型仍不畅,特别是浙南山区的一些低小散、低层次、低附加值产业提档转型陷入困境,引人留人也陷入困境。

(三)城市能级不高的尴尬

城镇能级不高是制约人口与经济匹配发展的又一重要因素。一是浙江城市土地扩张快于人口扩张。城市人口密度低于全国平均(2021 年为2322 人/平方公里,全国为2868 人/平方公里)。二是大都市区、中心城市的集聚和辐射功能不强。几大都市区中,温州、金华高能级战略平台的数据量等级、高端要素的集聚能力明显弱于杭州、宁波。杭州、宁波对全省、周边地区聚集、辐射能力有待进一步提升。县域首位镇和中心镇地位不突出。三是公共服务供给不理想,交通拥挤、出行难、停车难、排涝难、治理难等城市问题仍存在,与浙江城镇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不相适应。

(四)人口素质与经济发展依旧“错位”

人口文化素质与区域协调发展正向相关,若以2022 年31 省(市、区)数据为基础测算,平均受教育年限与经济集聚度、一致性指数相关系数分别为0.718、0.811。对浙江而言,在工业化初期人口受教育程度并未对发展构成强制约,而当工业化进入中后期阶段,较低的人口受教育程度则构成强约束。从年鉴数据看,浙江GDP、财政收入、出口、消费、居民人均收入指标连续多年位居全国前列,但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劳动生产率与经济发达省份相比,仍不理想。

| 结论与对策思考

(一)浙江人口与经济的空间匹配度趋好但仍有较大的改善空间,推动二者协调发展任重道远

本研究发现,从密度指标看,全国“东密西疏”马太效应强化,浙江人口与经济集聚优势突出且在全国的份额持续递增,浙东北、环杭州湾、近海、平原地带人口更趋稠密。从集中指数和重心坐标看,浙江人口分布比经济分布相对松散,二者分布的非均衡性加剧但比全国相对均质,人口重心与经济重心持续向浙东北同向变动且偏离逐步缩小。从地理集中度和一致性指数看,浙江经济集聚强于人口集聚,近年来人口集聚有所加快,二者的偏离由扩大转为缩小,空间匹配度好于北京、天津、上海、江苏、福建等,但弱于广东,市域、县域尺度的人口集聚与经济集聚互动提升但仍存在“交叉不重叠”、匹配度提升滞缓等问题,一定程度上表明人口与经济要素的互动效应还需加强。

(二)基于县域人口与经济匹配的动态过程,大力推动产业布局的分类施策

人随产业走,产业是发展的核心支撑。从本研究测算的县域人口与经济匹配度看,宁波市区、杭州市区,奉化、新昌等经济超前型区域尚有较大的人口吸纳潜力,其人口与经济匹配的路径是稳步发展经济的同时进一步强化创新驱动,做强做优做活产业,积极开发高质量就业岗位,吸引高端人才流入;丽水市区、龙游、遂昌等 31 个县域人口集聚超前于经济集聚,其人口与经济匹配的路径是加强就业培训,促进充分就业,承接产业转移和扩张产业,刺激经济发展;而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型县域的匹配策略则是继续促进经济与人口互动提升,实现低水平协调向高水平协调的转变。

(三)基于高人口集聚区域的“人-地”紧张关系加剧,还需大力实施“两藏”战略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指出仍需“坚持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深入实施藏粮于地、藏粮于技战略”。对浙江这样的资源小省来说尤为迫切,一方面,需要更加严格地依规加强耕地用途管制,坚决制止耕地“非农化”、防止耕地“非粮化”;另一方面,依托农业科技发展实现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的提升,最大化提高粮食自给水平,减少粮食外部依存度,缓解人地紧张关系。

(四)基于“增密度、扩容量”做好城镇空间规划,重点关注城镇功能与公共服务供给水平的提升

一要继续加强城镇空间结构规划,挖掘“增密度、扩容量”潜力。既要拓展位于城市空间结构顶层的杭甬等大城市规模,继续增强大都市区集聚高端要素的核心作用,又要强化位于底层的县域中心城市功能,打造特色小城镇,与大都市区功能互补协同发展。二要继续关注城市功能和公共服务供给水平的提升。构建与人口集聚相适应的交通通信、教育医疗、社会治安、环境治理、就业社保的公共服务管理体系,推动城市功能品质化、现代化,打造运行高效、安全灵敏、包容共享的智慧城市、韧性城市,满足人民更高层次、更高品质的需求。

(五)基于人口质量与经济发展的错位,需继续积极打造高素质人才队伍

人才是第一资源。当前浙江奋力推进“两个先行”,率先基本形成更富活力、创新力、竞争力的高质量发展模式,亟需一支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的高素质人才队伍做支撑。一要实行更加开放的人才政策,加强吸引高端人才留浙政策创新。二要建设更具吸引力人才平台,加快建设全球人才蓄水池。三要加快创新人才培养力度,以劳动力市场的实际需求为导向,着力培养与之相匹配的人才。四要继续做好毕业大学生的就业工作,发挥劳动力受教育年限提升的溢出效应。五要进一步营造良好的就业环境,以优质产业、高端产业吸引优质人才集聚,以优质人才、高端人才带动高效率、高质量产出,进而带动区域协调发展,如此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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