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的应用前景及数字生态安全保障

王强春

摘  要：元宇宙是数字与物理世界融通作用的沉浸式互联空间，是新一代信息技术集成创新和应用的未来产业，是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的高级形态。元宇宙意味着海量用户的生活、工作、休闲和社交等都将越来越多地在虚拟现实中完成。元宇宙一方面促进社会发展，另一方面也存在不可忽视的伦理道德挑战，加强元宇宙法制建设，提升元宇宙技术安全标准，维护国家主权、信息安全、文化安全、经济安全、工业安全和其他领域的安全十分重要。提高公众数字伦理道德素养，兴利除弊培育元宇宙生态环境，引导元宇宙产业健康、安全、高质量发展，支撑制造强国、网络强国和文化强国建设，促进人类全面发展和社会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建设，正是新时代元宇宙建设努力的方向。

关键词：元宇宙；虚拟现实；数字伦理；数字生态；网络安全

中图分类号：TP391.9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881/j.cnki.1006-3676.2024.03.03

元宇宙是数字与物理世界融通作用的沉浸式互联空间，是新一代信息技术集成创新和应用的未来产业，是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的高级形态[1]。元宇宙依托Web3.0、5G、3D、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技术生成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扩展现实和数字孪生等应用场景，通过数字技术把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密切融合。在这个持久的、活生生的数字世界，元宇宙技术为个人提供代入感、社会存在感、共享空间意识以及数字经济场景与应用。“在元宇宙所塑造的智能社会里，高度发达的数字智能技术与社会生活双向互构，深度改写了人与世界、人与社会、人与信息、人与自我的关系”[2]。元宇宙分为生活日志、镜像效果、虚拟效果、增强效果和混合效果等五种形态。在数字经济时代，元宇宙从弱小到壮大，发展态势如火如荼，正如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所言，“今天，电传信息的瞬间速度，破天荒第一次容许我们看清变迁和发展的模式和轮廓。大千世界—过去和今天都是这样—展现在我们的眼前，犹如一部高速电影中一株猛长的植物”[3]。

一、元宇宙的发展阶段和应用前景

尼尔·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在他1992年的科幻小说《雪崩》中创造了“元宇宙”（Metaverse）这个词。在小说中，“元宇宙”指的是一个基于虚拟现实的数字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真人利用自己的数字化身逃入虚拟世界，避开严峻的现实世界。现在，随着这个概念的发展，其指涉范围越来越广，从虚拟现实、混合现实、增强现实，再到数字人、数字孪生等等。元宇宙处于资本追逐的风口浪尖上，市场潜力巨大，留给网民无限遐想。

第一个全球知名的元宇宙一般被认为是林登实验室（Linden Lab）于2003年创建的在线游戏《第二人生》，按照上面的分类，它主要属于虚拟现实。在鼎盛时期有大约100万普通用户和接近10亿美元的年度虚拟商品交易量，一个玩家出售虚拟资产，折算成美元超过百万之巨，成为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

元宇宙是一个多用户实时虚拟领域，世界各地的人都可以在其中通过网络连接，实现共存、社交和交换价值。它不仅仅是互联网的延伸，更是互联网的迭代升級，从这个角度来说，元宇宙可以视为计算机和网络的第四个阶段的发展—第一个阶段是以大型机为代表的20世纪50年代至20世纪70年代；第二个阶段是以个人电脑和互联网为代表的20世纪80年代至2005年前后；第三个阶段是2005年前后到2014年前后以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为代表的至今的Web2.0时代；第四个阶段是2014年至今所经历的以可穿戴设备、无人驾驶、人工智能和语言模型等为代表的Web3.0时代（见图1）。

图1  计算机和网络发展的四个阶段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报告称，在2022年的前六个月，Metaverse这个词在监管文件中出现了1 100多次；对比之下，它在之前的一年被260次提及，而在前二十年仅有十几次提及[4]。元宇宙的基本技术和人才其实早已初步具备，只不过多年来，世界各国出于各种原因推迟了数字化转型计划，但是当新冠疫情肆虐全球时，全世界几乎在一夜之间完成了线上线下的融合发展。

随着关键技术的突破，具有庞大市场潜力的元宇宙产业正在形成。脸书（Facebook）首先将母公司名称更改为“Meta”，世界上另外六家最大的上市公司亚马逊、苹果、谷歌、微软、英伟达、腾讯也紧锣密鼓招贤纳才，重组架构，提升研发能力，准备发布价值共计数十亿美元的元宇宙产品。2022年年初，微软宣布了Big Tech历史上最大的一笔收购—斥资750亿美元收购游戏巨头动视暴雪。麦肯锡公司估计，到2024年，元宇宙将提供一个8 000亿美元的巨大市场。在元宇宙技术的开发和采用方面，亚太地区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德勤前沿研究中心估计，到2035年元宇宙对亚太地区GDP的影响每年可能在0.8至1.4万亿美元之间[5]。中国、韩国和日本都将元宇宙作为振兴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

激发元宇宙技术赋能、叠加、倍增的作用，将大大提升数字空间和物理世界生产力。世界各国在元宇宙创新领域竞争激烈，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2022年全球创新指数排行榜上，中国在全球排名第11[6]。政府、企业和社会都对元宇宙寄予很高的期待。“除了各大互联网公司在布局元宇宙，一些城市在元宇宙上的角力与较量也已悄然展开，多地政府工作报告和产业规划中已出现元宇宙的身影。比如，上海将元宇宙写入产业发展‘十四五规划，杭州成立元宇宙专委会，网易元宇宙产业基地落户三亚、深圳成立元宇宙创新实验室……[7]”元宇宙正在融入世界每一个角落，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

二、元宇宙的基本形态和衍生形态

元宇宙是一个通过数字媒介系统与我们周围的物理世界平行或叠加的世界。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相互交融变得越来越紧密，边界变得越来越模糊。虚拟世界具有四个关键属性：社交存在性、网络连续性、多人共享性和互操作性。元宇宙的目标是创建一个巨大的、无边界的虚拟环境，人们在其中可以与其他用户互动、创造内容、进行商业活动，体验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和混合现实应用。这是一个规模庞大、互动性强的实时渲染3D虚拟世界，可以为海量用户提供同步、持续的体验，形成和现实世界相互对应和补充的虚拟世界。

（一）元宇宙的基本形态

元宇宙的基本形态是指从实体、虚拟维度划分的构成元宇宙的客体和主体，包含生活日志、镜像效果、虚拟效果、增强效果和混合效果5种基本形态。其一，生活日志，通过文字或图像等各种形式分享各自对生命的记录；其二，镜像世界，像一面镜子，克隆真实世界，拓宽真实世界边界，实现更多目标；其三，虚拟现实，完全由真实世界中不存在的全新事物组成；其四，增强现实，在现实的基础上叠加虚拟图像与事物，或套用故事逻辑，创造出新世界；其五，混合现实，结合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元素，使用户能够在两个世界之间进行互动。

生活日志是基本形态中最根本的元素，镜像世界是对生活的折射。意大利神经心理学家贾科莫·里佐拉蒂（Giacomo Rizzolatti）研究发现，镜像神经元（mirror neuron）对机体的活动影响很大[8]。正是由于镜像神经元的作用，我们可以通过观察与模仿别人的行为而学习知识和技能；在观看影视或阅读小说时会代入故事，产生共鸣，获得审美熏陶。正是因为有镜像神经元这种生物反应机制的存在，虚拟现实、混合现实作用于人的大脑，让人产生沉浸式体验感。

从本质上来说，元宇宙是对生活的折射和丰富。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和混合现实有助于弥合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之間的隔阂，让用户在现实环境和虚拟环境中体验数字渲染的内容，这将极大地改变人类的社交、娱乐、工作方式乃至生活习惯和思维模式。

（二）元宇宙的衍生形态

元宇宙的衍生形态是指由基本形态衍生出来的应用场景和形式。由于每个基本形态的出发点都不同，均存在至少3种时态，因而元宇宙至少有15种衍生形态（见表1）。在具体的元宇宙应用中多种形态还可以无缝交叉融合，且每一种形态都有其应用价值。

常见的元宇宙可穿戴设备有沉浸式虚拟现实耳机、增强现实眼镜等，但是不能简单地将其等同于3D网络游戏；元宇宙与Web3.0、NTF和区块链相联系，但它们也只是元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镜像世界就是把真实世界中的内容与结构复制到元宇宙中，似乎它们就是真实世界原本的样子，但实际上信息的选择和加工都是有条件的，而且真实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因而镜像世界并不能代表整个真实世界，比如谷歌地图无论再逼真也不能代替地球，但是通过谷歌地图可以推动人类对地球的阶段性认知。

三、元宇宙技术在各领域的应用

元宇宙技术包括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数字孪生、虚拟交互、区块链和人工智能等，正在重新塑造这个世界。元宇宙具有无边性、持久性、虚拟性、互动性、去中心化和沉浸式等特点，可以将现实世界的体验无缝转化为虚拟、混合和增强现实，促进人机结合与互动。元宇宙赋能的各种生活、生产、工作和娱乐形态具有逼真的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或混合现实场景，在虚拟世界中和现实世界中形成新的场域，产生沉浸式或半沉浸式的使用体验。元宇宙技术不仅仅是物理生活进入数字领域的延伸，更是新一代数字领域的深刻变革，在日常生活场景、公共服务场景、文创产业开发和许多其他领域都有广泛的应用（见图2）。

（一）日常生活场景

元宇宙技术将改变人们日常生活体验、日常生活环境和信息环境，像空气一样自然地融合到人们的衣食住行中。比如，淘宝网促销活动期间上线元宇宙购物，用户不用穿戴外挂设备，就可在前端初步实现虚拟购物。基于超写实孪生数字人技术，结合服装3D建模与云渲染技术，用户可以随时随地试穿衣服。如果挑不到合适的衣服，还可以量身定制，顾客对品牌的体验显著改善。据《科学》杂志，科学家已经使用神经网络生成数字气味图，实现了对几乎所有气味的探测，这意味着味觉、嗅觉也可以通过虚拟现实实现[9]。比如未来“云聚餐”更加名副其实，在线共享能够模拟味觉的虚拟食品，甚至可以让宇航员在太空中“享受”地球上最喜爱的美食。元宇宙设备甚至可以帮助人们烹饪，比如苹果Vision Pro可以通过烹饪应用程序指导用户在增强现实场景下做饭[10]。此外，虚拟空间可以消除一些实际旅行的需要，从而节省原先我们为了克服物理距离而在交通上花费的大量时间和金钱，例如通勤、拜访朋友和家人、购物、工作和旅行等。

（二）公共服务场景

元宇宙技术将构筑更加便捷的公共服务场景，为临床医疗、学术研究、教育教学带来更大益处。“元宇宙的沉浸式教学可以将物理世界的图像、文字、声音等资源重构为一个立体的虚拟世界，用户将在虚拟世界中获得全新的学习体验”[11]。运用元宇宙技术构建虚拟教室、虚拟实验室等平台，共享虚拟仿真实验实训资源，扩大优质教育资源覆盖面。学生可以获得量身定制的教学指导，在虚拟仿真实验室中解剖小白鼠，甚至循着小白鼠的循环系统旅行，也可以在虚拟现实中成为“宇航员”到火星探险。而新加坡AR.T交通路线艺术项目则借助元宇宙帮助公众了解新加坡文化遗产和滨海市区线每个车站周边地区的历史意义，找到讲述集体记忆故事的新方法[12]。虚拟现实技术可以促进便捷的学术交流，比如，人工智能学术会议ACAI把2020年的研讨会置于任天堂的开放游戏《动物森友会》之中，部分参会人员甚至跟现实中一样佩戴了口罩[13]。数字孪生技术有助于改善医疗保健的质量、效率和可及性。比如，医疗机构创建精确的人体或器官数字模型，模拟疾病、生理和药理的相互作用。数字孪生技术可以与远程监测设备结合使用，医疗机构可以实时跟踪患者的健康状况。

（三）文创产业开发

元宇宙改变了文化与创意产业的常规模式，为创新发展提供新的路径。个人创新者和艺术家将有更广阔的施展才华的天地。运用NFT数字识别的不可复制性，开发数字艺术品，通过线上或线下售卖。元宇宙可以提供与现实无缝连接的界面，创造出用户需要的各种虚实结合场景。通过大数据用户画像，系统可以推出个性化元宇宙体验，适时调整与玩家的互动方式和互动内容。2021年12月，迪士尼将主题公园带入虚拟世界，为用户提供个性化裸眼3D虚拟体验。2023年10月在成都举行的世界科幻大会融入了元宇宙技术，用户可以通过直播星球线上观看重点活动的现场直播，来到会议星球的沙龙中探讨有趣话题，在社交星球与世界与会者聚首言欢，在商业星球与科幻大会代表IP互动[14]。本届世界科幻大会还推出数字文创盲盒共包含4款3D数字藏品，分别为“幻熊科梦”“创生之杖”“星域信使”和“科幻会徽”，合计限量发行12 000份[15]。

（四）经济发展支持

元宇宙将成为推动自身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和社会数字化转型的强大力量。下一代元宇宙功能将进一步扩展，性能将进一步提高，数字人、数字孪生、虚拟现实将更加真实，具有更好的互通性，物理和数字空间之间的界限进一步模糊。元宇宙将加速创新、提升效率，为低碳环保、提高经济效率和去物质化铺平道路。欧盟农民正在试验虚拟现实如何提高农作物产量，欧洲汽车制造商正在基于虚拟现实设计和重新配置制造和培训系统，以提高安全性和效率。研究预测，到2035年，元宇宙的持续成功发展每年将为该地区GDP带来2 590亿～4 890亿欧元的额外贡献[5]。在虚拟世界中，人们可以突破空间障碍，跨越区域和国家实现全新水平的协作；人们甚至可以穿越到过去或未来，追溯问题根源、预测未来趋势，形成最佳解决方案。Meta公司在其社交网络脸书中看到了元宇宙的巨大价值，到2021年年底在该领域投资了超过100亿美元。Alphabet、NVIDIA和微软也斥巨资开发虚拟和增强现实设备。苹果刚刚推出一款头戴式增强现实设备，成为体验元宇宙新领域的利器。可以乐观地估计，元宇宙经济容量在未来几年将持续增长。

（五）工业生产支撑

元宇宙将成为推动企业和整个行业可持续发展和数字化转型的最强大力量之一。它将更加低碳环保，让创新速度加快、上市时间缩短、减少人力物力浪费；将推动回收和循环经济原则融入设计过程，造就更高效的生产方式。元宇宙提供了一种新的开展业务、与客户联系和与同事协作的方式。元宇宙技术的应用正在彻底改变产品的设计、生产和维护方式，在提高质量和效率的同时降低成本。工业元宇宙将覆盖工业生产全链条环节，从产品设计、工艺开发、试产测试、产线生产、设备调试、产线巡检、远程运维、经营管理、人员培训，到市场营销等端到端的系统[16]。借用5G、VR、AR或MR等技术，工人可以坐在洁净的办公室里操控机器人完成繁重或危险的工作。四川省计划“聚焦航空航天、新能源汽车制造、白酒酿造等优势领域，推动数字孪生工厂建设，搭建高真实感、高沉浸感的可交互虚实映射空间，实现工业制造全流程的协同联动”[17]。

四、元宇宙应用潜在的危险和伦理问题

元宇宙技术一方面涵养、重塑着这个世界，另一方面也存在着不可忽视的危险和道德挑战，在隐私数据与人身权利、数字人类与黑盒歧视、数字鸿沟与教育公平诸多方面都亟待研究与治理（见图3）。从客观上来说，元宇宙技术的薄弱环节可能导致数字灾难发生、数字鸿沟扩大以及人的心理异化等社会问题；从主观上来说，元宇宙的漏洞可能导致国家机密泄露、个人隐私数据遭到非法收集，甚至被某些自私、贪婪或邪恶之徒利用，损害或侵害人们的合法权益。元宇宙本身也是一把双刃剑，“技术之道在于御物笃行；技术之伦理在于助人，造福苍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行、有用、无害。[18]”

（一）隐私数据与人身权利

在元宇宙应用中，隐私数据可能被窃取，人身权利可能遭到侵犯。早在2018年研究人员就发现，一款20分钟的VR游戏会收集包括身体动作在内的200万个数据点。大多数头戴式设备包含眼动追踪和面部追踪功能，可以收集的数据包括眨眼频率和眨眼持续时间、眼球运动、眼睛状态、瞳孔特性、虹膜特征和面部特征等。微表情可以透露用户个性特征、心理健康、技能和能力、嗜睡程度、年龄、性别和文化背景等。将这些数据与用户的互联网浏览内容偏好、媒体类型、上网持续时间等数据关联起来，就能为用户精确画像。尽管获取这些数据需要用户知情并同意，但是真正得到用户知情同意的并不多。

未来的现实生活如果与虚拟世界融为一体，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丑惡现象也会在虚拟世界中沉渣泛起，在虚拟现实中也可能发生性骚扰、虐待和人身攻击等。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如何保存施害者的违法证据，及时制止网络人身权利侵犯者，这些都要重视起来。服务商可能越权获取用户隐私数据，并将其用于商品推销或转售给保险公司，用于规避有遗传病的人投保。黑客可能侵入脑机接口，控制用户的大脑和身体，甚至改写用户大脑记忆，诸如此类的做法需要依法严厉禁止。

（二）数字人类与黑盒歧视

未来创造数字人类不再是游戏、动漫、电影的专利，任何机构和个人都可以借助类似于数字人制作软件MetaHuman的软件创造高度逼真的数字人类。“目前，中国数字人研发的重心已由‘数字可视人向‘数字物理人‘数字生理人转移。无疑，这类数字仿人也将在元宇宙中拥有自己的数字化身，也就是说，它们也会在虚实两种情境下与真人、数字人相交往。[19]”某些人士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重建数字人，冒充其发表言论或行事，损害其名誉权和财产权。

计算机铁面无私，但是程序员及其背后的管理者却是有偏见的。利用大数据，计算机可以在广泛的主题如地震、海啸、龙卷风、疫情、楼市、金融风暴等方面上做出准确的预测，但常人并不了解它们背后的推理机制。这就是黑盒，即普通人看不懂的复杂运算逻辑程序。元宇宙扩大了宇宙的疆界，但是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缺掌握在精英手里。如果人工智能运算逻辑排斥特殊人群，可能会在许多数字环境中产生黑盒歧视，即通过设定的筛选逻辑，剥夺特定人群参加医疗保险、公平教育和招聘实践的平等机会。

（三）数字鸿沟与教育平等

全球仍有数亿人从未上过互联网，元宇宙发展可能进一步扩大数字鸿沟。元宇宙技术通常需要先进的硬件和高速互联网连接，这在落后的地区可能难以实现。与互联网一样，元宇宙也需要用户具备一定的数字素养。缺乏这方面能力的人将无法参与元宇宙社交、创作或经济活动。那些不具备数字素养，无法联网或获得技术资源的人将无法参与元宇宙体验。此外，元宇宙中的内容可能受到文化和语言的影响，语言障碍可能导致一些人被排除在元宇宙的主流文化之外。

元宇宙技术可以是很好的娱乐和教育工具，但也可能引发许多身心健康问题。融入人工智能、全息技术、虚拟现实、触感乃至味觉的元宇宙技术带来的沉浸感更强，高度沉浸式的游戏可能破坏和损害人的心理健康，令玩家高度上瘾，甚至会出现与吸毒成瘾相似的症状，严重损害身体健康。长时间使用虚拟现实头戴设备则可能导致眼睛疲劳、头痛和晕动症。此外，久坐在虚拟环境中也可能引发如肥胖等问题。过度沉浸其中还可能导致现实世界社交关系的疏远。

（四）脑机接口与伦理边界

脑机接口（BCI）正在催生人机交互的新途径。通信接口已经从键盘和鼠标发展到触摸屏、语音命令和手势交互。随着计算机越来越融入人类生活，其新颖用途涵盖从游戏到教育等各种领域。脑机接口分为侵入式和非侵入式两种。对于前者，2024年1月Neuralink公司已经成功为首例人类患者植入脑芯片，后者则是依靠连接到头部或身体外表面的外部电极和其他传感器、设备来收集和调节神经信号。

脑机接口在众多领域应用于记录、使用和共享各种神经信号的同时，也带来了与思维隐私相关的高风险，包括：收集并可能共享与个人情绪、心理或意图相关的敏感信息；将神经数据与其他个人信息相结合，建立越来越精细和敏感的用户档案，用于侵入性或剥削性用途，例如行为广告；根据从神经数据中提取的信息做出对患者、员工或学生产生重大影响的决策；安全漏洞损害患者健康以及个人安全和隐私，等等[20]。

脑机接口提供了一种人类与计算机交互的全新方式，然而这也可能带来严重的问题，毕竟人类的思维目前是人类最后一个私有领域。比如，脑机接口除了帮助患者改善语言和行动能力，甚至可以帮助下载人的整个大脑意识，克隆出在虚拟空间永生的数字人。既然下载成为可能，改写大脑记忆的操作就更加令人警惕。元宇宙的出发点和归宿都是“人”，应该遵守法律边界和尊重社会伦理道德。

五、元宇宙生态安全保障与治理

元宇宙生态安全是指针对元宇宙数字领域中的各种互联关系、数字平台、数字数据、网络系统和数字服务等因素的安全性和稳定性采取的维护和保护措施，以确保其正常运行并免受威胁、攻击和风险的侵害。元宇宙的生态安全包括在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的国家主权、信息安全、文化安全、经济安全和工业安全（见图4）。元宇宙前景广阔，正在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然而，它并非世外桃源，与每一项新兴技术一样，元宇宙会带来大量网络风险和威胁，并且随着技术发展和应用数量增长还会变得更多。从法制政策、信息安全、文化安全、经济安全和技术伦理等方面加强监管约束以保障元宇宙的数字生态安全迫在眉睫。

（一）捍卫国家主权

元宇宙是国家主权的新疆域，元宇宙安全关系到国家主权的维护。网络空间已经成为与陆地、海洋、天空、太空同等重要的人类活动新领域，网络空间主权成为国家主权的重要组成部分。人工智能挑战着国家在地缘政治中的传统角色，同时也被用来加强和重塑已有的地缘政治力量[21]。网络时代国家主权行使的空间不再局限于领土、领海、领空，还包括网络空间。未来的国家安全越来越依赖于“虚拟领土”—元宇宙的有效管辖。对公共通信、信息服务、能源、交通、水利、金融、公共服务、电子政务等重要行业和领域，应当在网络安全等级保护制度的基础上，实行重点保护[22]。除了做好自身虚拟领土安全保护，还需要开展国际合作，共同制定元宇宙安全标准和法规，以确保互操作性和互相尊重主权。尊重网络空间主权，维护网络安全，谋求共治，实现共赢，正在成为国际社会共识。

由于全球各国在政治、经济、金融和军事上形成的综合国力，相对地缘政治力量已经基本固定。传统上，综合国力决定一个国家在世界格局中的地位和国际影响力。但是，在元宇宙发展大潮中，各个国家包括之前籍籍无名的小国都有机会在虚拟世界中大显身手，形成更大的软实力和影响力[23]。虚拟空间和现实世界之间的界限将会变得更加模糊，包括軍队在内社会的日常运作会更加依赖元宇宙，敌对势力可能会潜入虚拟空间，引发更加隐蔽的冲突，这将带来更大的风险。对此，应当建立“虚拟战场”，增强军队在教育、训练、测试、研究和备份通信方面的能力，从而获得显著的军事优势，形成更有效的战斗力量。

由于元宇宙是去中心化的，在虚拟世界中谁拥有“主权”尚值得讨论。去中心化的元宇宙并非是法外之地，政府可以帮助推动元宇宙的标准化—不仅是技术、基础设施和接口的标准化，还包括监管应用及管理办法的标准化。监管机构之间需要具有互操作性，以便有效监管。面对新的网络安全形势，需要从软硬件全域升级网络和计算机安全防护，同时加强元宇宙安全法制建设和教育，从根本上捍卫元宇宙空间的国家主权。

（二）保障信息安全

“元宇宙”融合区块链、数字货币、加密等技术，结合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生活日志等，具有很强的吸引力。长期沉浸在数字场景中，容易导致个体对事物的客观认识淡漠，沉湎于虚幻的满足感，不能明辨是非。虚拟现实设备跟踪眼球运动得到的数据可以揭示一个人的大量信息，包括性别、年龄或种族，也可以包括个人的恐惧、兴趣或性取向等更私密的信息。由于收集了海量数据，人工智能甚至比用户更了解用户想要什么。机器人通常只推送与用户个人资料相匹配的内容或商品，以不断强化用户的消费态度和行为习惯。更严重的是，数字犯罪活动已经在全球范围内造成严重破坏，预计2025年网络犯罪造成的损失将增长到10.5万亿美元，超过德国、法国和英国的GDP总和[24]。

元宇宙有潜力在医疗保健、教育、专业培训或工业等许多领域创造新的机会，但它也可能加剧数字革命和社交媒体使用的弊端。隐私保护、错误信息、仇恨言论、两极分化和数据安全等问题可能会成为元宇宙中更大的挑战。网络犯罪分子利用区块链和元宇宙等新技术的漏洞，进行盗窃身份、视频、音频合成等深度伪造。据报道，美国一位女子接到一个自称是绑匪的诈骗电话，绑匪称劫持了她15岁的女儿，并播放了疑似她女儿的哭声，要求她交出100万美元赎金。虽然这次骗子最终没有得逞[25]，但这再次警醒人们要保障数据安全，保护用户的身份、声誉、隐私，让用户成为自己数据的最终所有者。

令人担忧的是，虚拟现实带来的沉浸感水平与人身安全遭受攻击的可能性成正比。头戴式传感器和跟踪器捕获用户的位置、方向和物理环境以推断用户的身体状况和进行行为生物识别，例如行走和指向等。黑客可能利用此类数据来识别用户的个人数据包括敏感数据，策划和实施身临其境的真实攻击，对人造成虚拟和物理伤害[26]。各国需要制定数据保护立法，限制生物识别数据、隐私数据、敏感数据和其他需要保密的数据的收集和使用，以保障信息安全。

（三）維护文化安全

元宇宙的出发点是促进人类健康发展，因此元宇宙要重视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通过社交元宇宙平台，鼓励群众积极参加文化活动。然而，元宇宙平台可能过分追逐利润而罔顾法律法规，制造“数字毒药”，将优秀传统文化物化、异化或边缘化，导致某些个人或群体贪图享受和快乐，忘却本民族优秀文化，造成群体性失忆。基于这些考虑，亟待对元宇宙加强管理，防止元宇宙成为某些西方发达国家在数字经济时代企图称霸全球的工具[27]。

元宇宙技术最紧迫的负面影响之一是将文化过度技术化，陷入泛文化技术论。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等元宇宙技术使用户沉浸于虚拟现实而不能自拔。而某些偏远落后地区网络不畅甚至不通，当地居民平均文化水平不高，本地文化遗产数字化举步维艰。“在全球范围内，数字化语料库中的东西方数据集合严重不平衡，英语作为主要的学术语言较之小语种具有明显优势。[28]”当落后国家或地区在数字潮流中被遗忘或遮蔽时，其文化安全岌岌可危。

（四）维护经济安全

元宇宙建立分布式服务器，使用区块链技术和虚拟货币，让虚拟交易难以监管，鼓吹去中心化，宣扬人人都是数据的主人，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隐私数据，实际上这难以真正付诸实践。大型科技公司故意将算法设计成黑盒逃避监管，借助技术和资本的力量垄断市场，加剧国家或区域之间的经济失衡。在维护经济安全的过程中，要确保技术的发展符合公共利益，防止权力过度集中和资本垄断市场。

元宇宙可能彻底改变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的融合方式，以及二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因而需要开发新的政策工具并且创新治理思维。对于边缘性群体来说，高昂的设备费用和复杂的前置知识可能让其望而却步，元宇宙技术不仅没有弥合知识鸿沟，反而加剧技术性排斥和歧视，从而将边缘群体陷于难以走出的困境。同时，所有人的数据都可能被资本过度利用，任何有记录的生活、消费、工作和学习数据都可能被货币化，个人的隐私权被资本有意无意忽视。因此，在元宇宙空间更要加强法制监管，确保安全、公平、透明和人性化，这是维护经济安全的基本要求。

（五）保护工业安全

元宇宙技术可以提高安全性和效率。元宇宙技术可以用于远程操作和监控工业设备，从而降低工人暴露于潜在危险环境中的风险。元宇宙可以用于安全评估和模拟，以识别潜在的危险和安全漏洞，采取必要的措施来改善工业安全；还有在应急响应和危机管理培训方面，通过模拟训练，强化工作人员应对火灾、泄漏和爆炸等突发事件的安全意识和抢险经验。

在制造业中使用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技术，有利于优化运营并提高生产力。借助实时交互的数字孪生，将现实世界和数字世界结合起来，可以提前发现制造流程或设计的缺陷，节约大量时间和经费。比如，宝马工人佩戴设备，将数字信息叠加到现实世界的物体上实时目视检查和识别组件中的缺陷，降低产品不良率。西门子采用数字孪生技术后，制造能力提高200%，生产率提高20%。从虚拟现实、增强现实、边缘计算到云技术，一直到区块链和人工智能，越来越多的技术正融合在一起，这将使工业元宇宙成为可能[29]。

六、结语：元宇宙未来可期

元宇宙向未来敞开了大门，展现出令人期待的前景。虚拟世界的运行规则、治理结构以及虚拟经济的运行，都是现实社会的镜像或者曲折反映。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5G和Web3.0、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和混合现实等为元宇宙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撑。元宇宙将惠及社会的各个方面，如科技、教育、文化、医疗、经济、工业、保健等。元宇宙正在改变着人们赖以生存的世界以及认知世界的方式。元宇宙的发展将为国家、社会和公众带来福祉，同时也可能带来诸多安全隐患。因此，既要大力促进元宇宙在各个领域的发展，又要杜绝技术缺陷或监管漏洞。提升元宇宙技术安全标准，加强元宇宙法制建设，维护国家主权、信息安全、文化安全、经济安全和工业安全以及其他领域安全十分重要。遵守法律法规、道德伦理，构筑安全、和谐、文明、繁荣的元宇宙生态，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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