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非线性叙事的交响诗成就丰富艺术想象

赵妍

辽宁省委宣传部精品扶持项目，辽宁省公共文化服务中心出品、辽宁歌舞团创作排演的全景声大型原创音乐剧《鲜花盛开的地方》，日前在辽宁大剧院首演。笔者观摩后深深被舞台上辽宁彰武老中青三代治沙人防风治沙的故事所打动。

我们都知道，命题作品的现实题材非常难做，但看到了《鲜花盛开的地方》中对题材、主题、表现形式等方面探索突破的追求，更加彰显了辽宁歌舞团和主创的勇气和决心。主创们抓住了属于中国人的英雄主义——不仅看到一个个普通人如何谱写自己的史诗壮歌，更是精神气节的传承，是团队协作，是使命必达，是有血有肉的信仰。

此剧的总体风格像一首拔地而起、体量惊人的交响诗，采取插叙、倒叙、闪回、“忆中忆”等非线性叙事，有震撼的声势，有纤毫的细节，合力呈现了不同时代不同维度而又交错辉映的人物命运画面。剧本通过挂职副县长朱德尚的视角，采用回溯穿插式结构，以“正在进行时”呈现出中国东北彰武三代人治沙造林的重大历史变迁过程，相关人物和历史事件以回忆的形式依次穿插进去。该剧正是要将“八百里瀚海”化为绿洲的追求，一代代治沙人挺起精神的脊梁，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使昔日风沙肆虐的荒漠变成了茫茫林海。劳动与亲情，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成就，恶劣自然环境与日常生活的重大冲突，纷繁地交织在一起，深刻地展示了一群可敬可爱的人走过的艰难曲折的道路。

编剧妮南被彰武的人和事深深感动，找到了几十个鲜活的人物，希望通过这部具有当代精神的群像音乐剧，让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了解彰武鲜为人知的历史，从彰武故事里读懂中国。要在一部音乐剧中塑造如此众多的角色，难度可想而知。后人所探寻的历史记忆的真相和脉络，往往是以碎片的形式存在的。每一个碎片都在寻求契合的角度和方式，从上半场的冲撞交织，到下半场开始逐渐有序解开扣，故事结构比较复杂，时间线交错打碎，呈现一种非线性化的连接，搭建出层层递进的历史空间，让观众沉浸在现实和回忆的交叠中。从碎片情节加上自己脑内对缺失信息的补充，缝补出三辈治沙人的战友情、家庭的亲情和个人奋斗的成长史。

選择非线性交叉叙事来处理复杂广阔的时间和空间内容，其优势无疑是能够将跨度七十载、多人物多线索的生活经历穿插剪辑，变成虚与实中来回切换，营造现实与回忆两股力量的纠缠。相隔数十年的时空情境，得以灵动地过渡衔接、拆解重组，人物在时空中不断跳进跳出，实现叙述的自由，给观众留下深刻的视觉印象。但事物皆有一体两面，当叙事逻辑稍有散乱、不够清晰时，就会显得失控、生硬、割裂，考验观众的审美与耐心。同时，完整的叙事由此被切分成不同的叙述空间，虽然会重视叙事形式感，但往往会削弱对人物连续的情感世界的深层挖掘，人物成长、内心转变、角色关系的推进也容易发生断裂。

纵观总导演陈蔚近年的创作，都充分展现了她对宏大命题的掌控。陈导始终坚持要有美学价值上的突破，在技术层面有现代视角和高级审美，华丽的形式背后是深邃澎湃的激情。本剧中无论是时空交错的对话和独白、空灵简洁的舞美灯光，还是主要人物的表演方式、各种合唱的动作造型，都能为写实、具象的人物服务，亦留出了抒情、写意的空间。在起承转合之中遵循文本中的意识流风格，兼具现代叙事的灵动特点，在写实性再现场面、诗意表达空间和多义意象呈现上自由转换。该剧以点带面地营造情境，展现多维、多义的戏剧意象空间，体现出彰武人的大爱与坚守，铭刻数代彰武守卫者用生命坚守的东西。治沙英雄们面对的敌人，是难以想象的恶劣自然环境。七十余载，面对内蒙古高原呼啸而下的肆虐风沙，42万彰武人寸步不退、誓守治沙，以愚公移山般的勇毅，硬是在荒漠上无中生有地开拓出一片新绿洲。

作曲刘彤的音乐创作非常有难度，首先体现于对过去和现在、真实和回忆在不同层面的叙事难度上，特别是上半场需要交代的人物、情节非常庞杂，歌词体量很大。下半场的大量抒情唱段更加挥洒自如，作曲掌控着音乐的节奏感，激烈铿锵的男人戏后是柔美婉转的咏叹调，特别是柳河边的场景，空灵的女声腔调是化作风化作雨的意境，汇入了婆娑众生的情感。集体的情感需要被个体的声音来点燃，融于彰武自然万物的悲叹、怜悯与联想，直击心底、穿透灵魂的柔与美，竭尽人类渺小而有限的力量，与庞大而无垠的时间与自然对抗。

其次，如何在新的时代洞察下进行人物塑造和音乐表达，如何处理好这些不同风格的音乐元素并最终服务于整体戏剧的需要，都是编曲和配器需要精心思考的首要问题。作曲没有采用俗常的“中西交融”音乐做法——即西为骨架，东只为添花，而是在题材和风格上有了全面扩展与丰富，尝试将极具地域特色的二人转、东北秧歌、京剧老生、说唱Rap、爵士摇滚等音乐形式巧妙引入，先锋又民族。这种风格创新与接受惯性之间的落差无疑是充满挑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