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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特色经济发展的资本导控逻辑探微

2024-04-10刘睿卓

南方论刊 2024年2期
关键词:市场经济资本生态

刘睿卓

(上海财经大学 上海 200433)

一、引言

资本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意义作用与危机隐患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点论题,如何因势利导地驾驭资本受到了党中央的高度关注。2022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第十九届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强调:“要深入总结改革开放以来对待和处理资本的经验教训,深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资本理论研究。”这为今后引导资本健康发展提供了理论遵循。

改革开放以来,党导控资本推动中国特色经济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一、1978-1992 年。党初步开始探索资本之于中国经济的意义,逐渐将私人资本当作经济发展的工具,随着对企业的简政放权与经济特区的建立,资本活力得以初步释放。二、1992-2012 年。党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作为掌控资本发展动力的手段,承认各类资本存在的合法基础,并主动引导不同所有制资本深度融合,资本动力得以充分发展。三、2012 年至今。党开始减少对市场的干预、促进民营资本平等竞争,同时开始加大力度制约资本在住房、教育等社会领域的无序扩张,进入以法治经济驾驭资本的新阶段。

针对党引导资本推动中国特色经济发展的路径,以往学者已有广泛的研究,可归纳为四个理论。一、制度扬弃论,即认为党依靠社会主义制度来扬弃、超越资本逻辑,使资本在中国制度下展现政府主导性、公有主体性、劳资两利性等新内涵;二、战略引导论,即认为国家通过制定阶段性的发展战略规划,有目的地引导资本流向特定行业与区域,为经济发展赋能;三、市场激发论,即认为党是通过建立、完善市场经济,使企业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各类资本才得以充分竞争来实现科技发展与经济福利的提高;四、政府内化论,即认为中国经济发展更多是靠政府主导的国有资本推动,政府将资本逐利特性高度内化,按照地方分权竞争、经济绩效至上的逻辑推动经济快速增长。

基于此,本文尝试从开发资本动力、放活资本发展、调控资本运行、克服资本弊病四大维度入手,简要分析党领导中国特色经济发展背后的资本导控逻辑,展现独特而又极具借鉴价值的中国经验。

二、中国特色经济发展的资本导控逻辑

(一)以“土地财政”与“分税制”双轮驱动,开发资本强大动力

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还远没有达到消灭资本的历史界限,推动资本充分发展恰恰是促使资本消亡的必经之路,而推动资本发展的首要问题在于如何突破因资本不足带来的发展制约。改革开放初期,国家通过各种形式的承包制使资本不断地积累于地方政府与民间,中央却面临着财政枯竭的困境。1993 年中央开始分税制改革,划定中央地方税种,中央财政迅速充盈。不久之后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使资本积累率与外需大幅下降,同时分税制改革导致地方税源的减少,地方政府逐渐将土地财政作为收入增长点。再配合上1998 年住房商品化改革与2001 年加入WTO,以房地产为支柱产业、以土地财政与分税制双轮驱动的中国特色经济模式正式形成。

一方面,这套模式使国家撬动大量资本,为运用资本势能来支持现代化建设奠定基础。首先,政府通过商品房预售与银行信贷,将居民未来几十年的收入预支,转化为巨额财政收入;其次,政府建立城投公司,以土地为抵押,将未来收入资本化来为城市化建设提供资本。如此,政府与人民通过大量负债将未来的资本迅速转移到当下,创造出资本积聚的强大势能。土地财政(金融)为地方提供资本,分税制为中央提供资本,这成为了支撑中国二十多年高速发展的资本源泉。

另一方面,这套模式以地价为核心,通过“三驾马车”带动持续的资本循环与积累。政府将巨额资本投资到基建民生与招商引资中,吸引大量产业进驻带动地价攀升;同时地方政府垄断土地一级市场,高价供应商住用地,在上升的地价中独占级差地租与垄断地租;而产业进驻提供了丰富就业岗位,再配合上大学扩招带来的城市消费提升,使得人均收入不断提高,买房需求持续扩大,进一步抬高地价,从而形成正向循环;最后,通过廉价劳动力发展“三来一补”外向型经济以扩大出口,将大量劳动剩余转化为产业资本的积累。如此,土地红利与人口红利得以充分释放,中国特色经济模式开发出资本发展的闭环。

(二)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改革方向,放活资本多元发展

中共十四大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作为改革目标,党创新性地将社会主义经济基本制度与市场经济体制相结合。而资本作为市场经济的共有范畴,要求各个经济主体遵循资本运行规律进行价值增值,资本结构的复杂化也就成了必然趋势。党在探索导控资本的路径中,不断地优化市场环境,转变政府职能,为不同资本创造了日益宽松的环境,使中国经济逐渐形成了多元发展、协同竞争的资本格局。

首先,党引导不同所有制资本错位生长,各有侧重。从党中央最初制定的“抓大放小”战略到党的十九大强调建立“多元平衡、协同高效”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二十多年的发展使国有资本在基础性战略性行业做大做强,而将中下游消费型服务业与制造业让渡给民营资本,从而逐渐形成了国有资本主导上游、民营资本主导下游的垂直结构。

其次,党引导不同所有制资本合作竞争,共同增长。党的十六大提出“两个毫不动摇”思想,党的十九大又将其定为基本方略。一方面,国有资本由于天然具有的政府属性,所以会承担一定的公共职责,具体体现在民营资本没有能力或不愿进入的自然垄断行业往往由国有资本运营;国有企业进行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创造产业配套与上游供应链体系,为下游民营资本提供了基础性生产条件。另一方面,民营资本在开拓消费市场的同时,为上游国有资本创造了大量订单,形成不同所有制资本协同增长的局面。2020 年国有资本所有者权益总额为691681 亿元,十年增长3.5 倍;与此同时,私营控股工业企业资产总计345022 亿元,相比1998 年增长231 倍。(数据来源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财政税收研究中心:《中国政府资产负债表2020》)

再次,党引导不同所有制资本取长补短,和而不同。以科技领域为例,国有资本背后有政府直接领导与支持,财力雄厚、负有使命,因此更可能集中在国家重大科技项目上进行创新,在航空航天、半导体等领域发挥举国体制优势,发挥科技创新的基础性作用;民营资本由于以利润最大化为目的,以市场竞争为主要手段,直接面向消费者需求,因此更倾向于承担研发成果产业化、市场化的任务,直接向市场盈利方向转化,如互联网、送货外卖等领域,已高度渗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三)“禁、调、引”三手齐下,调控资本健康运行

资本在为社会创造巨大财富的同时,由于市场经济体制不完善、资本逻辑内生具有超越时间空间界限的扩张性等原因,资本的无序扩张同样给社会带来了众多领域的危机,激化了社会矛盾。党中央在2020 年明确将“强化反垄断与资本无序扩张”列为2021 年八项重点经济任务之一,并在近两年逐渐形成一套有效的资本导控体系。

1.“禁”:明令禁止资本进入可能危害国家发展与社会利益的行业,对资本进行方向导控。这主要针对外资和部分私人资本。资本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核心打破一切空间边界,而党和政府通过“负面清单”等制度严格约束私人资本与外资的边界底线,防止资本掌握制定规则的权力、危害国家安全。

2.“调”:调控垄断行业的格局,对资本进行秩序导控。这主要针对国有资本与民营资本巨头。一方面,对自然垄断行业,政府尝试引入民营资本促进市场化竞争,打破行政垄断,带来行业的提质增效。另一方面,对于一些因大型企业运用杠杆无序扩张造成垄断的行业,政府设置行政标准进行调节;如房地产行业,央行在2020 年出台了房企资金监测的“三线四档”规则,促使房企进行深刻的内部调整;同时各地政府优化普通住房认定标准、下调最低首付款比例、延长最长贷款期限,房地产市场格局发生重组分化。

3.“引”:在明令禁止与调控的行业外,引导资本充分流动,对资本进行效益导控。党和政府重点支持符合“五大发展理念”的资本,推动资本在这些行业的自由流动。例如在创新方面,政府完善“新三板”“北交所”等资本市场体系,对中小微领军企业给予补贴与税收减免;在绿色方面,加强环境规制的同时推动碳交易、污染许可证交易市场的完善,兼顾公共管制与市场效率,引导资本参与企业的绿色化转型。

(四)以“全面、协调、可持续”为指引,在克服资本弊病中保持社会主义本色

资本、市场经济、社会主义的关系在学术界向来是存在巨大争论的话题。既然资本是市场经济的共有范畴、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创造财富的重要生产要素,那么在承认资本的合法地位、助推资本驱动经济发展的同时,资本逻辑的普遍性弊端也必然会显现。而党在导控资本的探索中,包括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都是遵循着一个主线:以党的领导把握资本发展方向、以社会主义性质改造资本逻辑弊病。

“全面”在于经济文化等各领域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资本的本性在于价值增值性,通过竞争在不断运动中突破时间空间界限以获取最大利润。一方面,资本的这种特性深刻影响人们思维,将对物的占有成为追求的根本目的,造成泛娱乐性文化的片面发展,文化落后于经济发展;另一方面,资本积累伴随贫困的积累,导致严重的贫富差距与社会分化。而党的二十大提出“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并一直以来推行“文化强国”、脱贫攻坚等促进全面发展的战略举措,正是用全面性发展克服资本导向的狭隘性。

“协调”在于区域协调、城乡协调、产业协调。首先,由于资本以增值最大化为流动原则,以剩余价值规律组织地方分工,使得地区发展依附性增强,破坏了地区增长的内生动力与可持续性,因此党通过落实区域发展重大战略以培育地区竞争新优势、促进区域协调;其次,由于城市以其高效性生产方式吸引资本积聚,大量土地、劳动力、资本等要素从农村流出,农村老龄化与撂荒现象不断严重,城乡差距日益固化,因此党通过落实新农村建设与乡村振兴战略促使资源向农村回流,促进城乡一体化;再次,由于各行业平均利润率不同,金融等领域以其通过高杠杆、高流动性、短期性快速增值的特点对其他领域资本产生巨大虹吸效应,逐渐造成经济脱实向虚,实体经济融资难、发展受限等问题突出,因此党重新强调“实体经济是立国之本”并限制房地产、金融等行业杠杆率,以此促进产业平衡发展。

“可持续”在于经济向生态文明可持续发展转型。资本将一切生态资源转化为生产要素,生态资源成为满足自身不断扩张的中介,因此生态马克思主义者将生态环境的破坏归因于资本扩张。党自十六大提出科学发展观以来,再到2007 年生态文明转型,到党的十八大将生态文明纳入“五位一体”、将“污染防治”纳入“三大攻坚战”之中,正是党对大进大出、把污染留在国内的传统经济发展模式转型的考量,以生态文明战略逐步复归社会主义社会的和谐与多样性。

三、中国导控资本逻辑的政策启示

改革开放四十余年,中国特色经济能取得今日之发展,其中资本的力量应当受到高度重视,党导控资本的路径值得深入总结。实践证明,党有能力通过市场经济改革激发资本活力、通过综合导控措施约束资本野蛮生长。在新发展阶段,资本还将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扮演重要角色,而党必能继续引导、调控资本运行符合国家发展利益,推动全体人民走向共同富裕。本文在此提出三点启示以供参考:

(一)在资本结构方面,深入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构建和谐劳资关系

马克思曾说:“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是我们全部现代社会体系所围绕旋转的轴心。”而混合所有制是直接提升员工初次收入、完善劳资关系的重要方法。推动形成经理、高级技术人员、员工多元持股结构,培育劳动与资本利益共享、合作互促的共同体格局,有利于解决如今资本与劳动不平等地位日益固化的问题。

(二)在资本运行方面,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方向,切忌“虚假的市场经济”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党领导资本发挥积极作用的重要法宝,是中国特色经济能否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所在。现在有些人借“贫富差距扩大”“社会矛盾冲突”等原因否定市场经济改革方向,我们需要对此格外警惕。实际上,由于我国的市场经济中还掺杂着大量的政府干预、垄断生产要素的情况,出现了权力寻租空间、导致了国有资本相比于民营资本占据主导性竞争地位。最后市场对资源的配置受到扭曲,一定程度上产生了以市场经济为名、政府权力操作为实的“虚假市场经济”,使资本与权力媾和,大肆攫取高额利润。因此,转变政府职能,深入推进高水平市场经济改革,完善法治市场环境与政治生态,是驾驭资本良性运行的重中之重。

(三)在资本与生态文明转型方面,对生态资产证券化保持审慎态度

近两年,生态资产证券化逐渐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以期使其成为推动生态文明发展的重要环节,然而生态资产证券化理论尚不成熟,中间存在的众多风险有待研究。首先,由于生态资源具有整体性、粘连性与农户产权的分散性,导致交易成本过高而难以进行市场化定价,同时外来资本流入生态资源使农村资源产权性质发生变化,难免会对农户利益造成损害。其次,生态资源再生产遵循自然周期,具有长期性与脆弱性,货币增值空间有限,倘若以生态资源为锚构建金融衍生品,将会导致生态资产泡沫化,带来较大的风险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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