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CRIME理论的*ST宜生财务舞弊案例研究

摘要：资本市场不断完善对我国经济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但同时财务舞弊事件也层出不穷。上市公司财务舞弊行为严重侵害了投资者权益，扰乱了我国资本市场的正常运行，不利于社会经济健康发展。运用CRIME理论，分别从造假行为人、造假手段、造假动因、监督机制、造假结果5个方面对^*ST宜生财务舞弊事件进行分析，厘清了财务舞弊的来龙去脉，并针对性地从公司、会计师事务所和监管机制3个角度提供启示，希望对相关主体具有借鉴意义，减少财务舞弊行为的发生，肃清资本市场不良风气。

关键词：财务舞弊；CRIME理论；内部控制

0 引言

近些年，我国资本市场出现一些不合法、不合规的事件，其中财务舞弊是最常见的违法行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高层对利益的盲目追求、公司内部控制部门不作为、基础员工有意隐瞒实情等。财务舞弊严重影响了投资者信心，干扰了市场的正常秩序。为保护利益相关者的权益，营造良好的资本市场环境，需严厉打击财务造假行为。

^*ST宜生，即宜华生活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宜华生活”），2016—2019年连续4年财务造假，虚增高额收入和利润，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本文运用CRIME理论，对其财务舞弊事件进行研究，通过分析其财务舞弊过程和结果得出3个方面的启示，希望为上市公司、审计机构、政府部门提供一定的参考。

1^*ST宜生财务舞弊案例回顾

1.1 案例公司基本情况

宜华生活成立于2001年，2004年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以下简称“上交所”）上市，是汕头市第一家上市企业，股票简称“宜华生活”。后因经营不善，股票简称变更为“^*ST宜生”。宜华生活是一家出口型家具企业，以家具制造业为核心，主要产品为中高端家具、木地板等；拥有8个制造基地，在当地影响力较大。2019年，由于宜华生活财务报告存在“存贷双高”现象，上交所对其展开问询，由此揭开了该公司巨额财务舞弊的面纱。

1.2^*ST宜生财务舞弊事件调查过程

2019年4月30日，上交所对^*ST宜生2018年财务报告“存贷双高”现象首次进行问询，2019年5月17日再次问询。2020年4月24日，中国证监会指出^*ST宜生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开始对其展开调查。经过多次问询和调查，2021年1月24日，上交所和中国证监会初步查实^*ST宜生2016—2019年年度报告存在严重虚假记载；2021年1月29日，中国证监会通报了具体调查情况；2021年2月，^*ST宜生因股票市值持续下跌而被强制退市；2021年10月，中国证监会对^*ST宜生及其相关责任人做出处罚决定。

1.3^*ST宜生财务舞弊结果

经查明，^*ST宜生存在以下违法事实：2016—2019年年度报告虚增营业收入及利润； 2016—2018年年度报告及2019年半年报告虚增货币资金；2016—2019年年度报告存在重大遗漏，等等。由于^*ST宜生的违法事实，其股价大幅下跌，且连续20个交易日收盘价低于1元。按照上交所的最新规定，^*ST宜生股票已于2021年2月退出市场。

2^*ST宜生財务舞弊CRIME理论分析

CRIME理论是国外学者Zabihollah Rezaee通过研究安然、世通等财务舞弊案例，发现财务舞弊和其他犯罪案例有相似之处，从而总结提炼出的一种理论。CRIME理论从5个方面入手，对财务舞弊行为进行全面分析。其中，“C”代表舞弊行为人（Cooks）；“R”代表舞弊手段（Recipes）；“I”代表舞弊动因（Incentives）；“M”代表监管机制（Monitoring）；“E”代表舞弊后果（End Results）。CRIME理论通过对这5个方面的分析，细化了财务舞弊案例的研究方向，且整个分析过程环环相扣，有利于厘清财务舞弊事件，促进行为人、机构、部门等利益相关者的改进。

2.1 财务舞弊行为人分析

^*ST宜生实际控制人刘绍喜、总经理刘壮超、财务总监万顺武和周天谋、副总经理刘伟宏，是财务舞弊的主要责任人。其中，刘绍喜是公司进行财务舞弊、不披露关联方交易的决策者，其组织相关人员进行违法违规操作，涉案时间长、金额巨大。刘壮超通过组织相关人员虚构销售业务等方式进行财务造假。万顺武、周天谋和刘伟宏明知公司财务造假，却仍签字确认财务报表真实、可信。

^*ST宜生主要负责人知法犯法，主要有以下两种原因。第一，过于贪婪。虽然这些高管已经手握大权，但仍想通过进一步扩张来获取更多利润。除了家具制造业务，^*ST宜生还溢价收购了一系列互联网机构，成本高昂，最终入不敷出。第二，守法意识不强。^*ST宜生主要负责人为了谋取利益不惜触犯法律，对法律缺乏敬畏之心。

2.2 财务舞弊手段分析

2.2.1 虚增营业收入及利润

^*ST宜生2018年年度报告显示，其货币资金余额为33.89亿元，而长期借款、短期借款和应付债券余额合计为52.56亿元，财务费用为4.47亿元。“存贷双高”的现象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ST宜生账面余额巨大，却仍需支付高额利息，财务数据明显异常^[1]。经中国证监会调查，^*ST宜生通过虚构销售业务、高报出口货物销售额等方式虚增营业收入。^*ST宜生的主要销售方向是海外市场。在销售时，^*ST宜生分别做了两套数据：一套虚高数据用于报关，另一套真实数据用来与客户对账。这样一来，^*ST宜生销售业务表现为真出口、真报关，海关程序也合法，监管机构难以发现其真正存在的财务造假问题。

2016—2019年^*ST宜生虚增营业收入及利润情况见表1。由表1可以看出，2016—2019年，^*ST宜生虚增营业收入和利润金额巨大，虚增营业收入合计高达70.91亿元，虚增利润合计高达27.79亿元。2018年，在公司经营状态不佳的情况下，^*ST宜生仍虚增利润9.06亿元，导致虚增利润占当期利润的比例达到192.78%，严重扭曲了经营事实，违反了法律法规。

2.2.2 虚增货币资金

根据中国证监会的调查结果，2016—2019年，^*ST宜生虚增了货币资金，虚增方式为财务不记账、虚假记账、伪造银行单据等。2016—2019年，^*ST宜生虚增银行账户资金分别为24.40亿元、15.98亿元、26.07亿元、20.15亿元，占货币资金的比例分别为68.69%、37.79%、76.93%、72.80%。可以看出，2016年、2018年和2019年，^*ST宜生虚增银行账户资金与货币资金的比重都在70%左右，虚增数额巨大、比重较高。

2.2.3 隐匿关联方交易

在2016—2019年财务报表中，^*ST宜生对关联方交易进行了隐匿，以此来规避相关准则的约束。为了缓解企业资金问题，其总裁刘绍香指挥相关人员直接挪用宜华生活资金并对相关资金往来做不入账处理。4年间，^*ST宜生通过其在6家银行的10个账户向汕头市宏辉木制品有限公司和汕头市亮光建材贸易有限公司在2家银行的3个账户进行资金划转，共划转资金1 571.10亿元，回流资金1 642.08亿元，且均未进行记账处理。

2.3 财务舞弊动因分析

2.3.1 企业扩张失败，资金链断裂

^*ST宜生实际控制人刘绍喜属于激进型风险偏好者，早年靠家具生意起家，在资本市场如鱼得水，被冠以“潮汕资本教父”之名。在时代的不断前进中，刘绍喜带领的^*ST宜生的事业版图也不断扩张，涵盖医疗养老、地产酒店、资本金融等领域。互联网概念兴起时，该公司更是开始新一轮布局，投入大量资金进行溢价收购，意图打造宜华“Y+生态圈”。但结果不尽如人意，大量资金的流出不仅没有给公司带来业绩的增加，反而使其资金链不足，陷入资金短缺的状况，由此增加了财务舞弊的可能性。

2.3.2 粉饰业绩，规避退市风险

2012—2020年^*ST宜生营业收入及调整后的营业收入情况见图1。由图1可以看出，2012—2015年，^*ST宜生营业收入呈增长趋势，2016年开始大幅上升，2017年达到最高值80.22亿元，2016—2019年营业收入均高于2016年之前。仅从财务报表数据看，^*ST宜生发展状况较好，但^*ST宜生财务报表中的营业收入并不是真实的数据。根据中国证监会的调查结果，2016—2019年，^*ST宜生对营业收入进行了大幅虚增。因此，扣除虚增的营业收入后剩余的部分，即调整后的营业收入，才是^*ST宜生真实的营业收入。2016年，^*ST宜生调整后的营业收入在大幅下降，与经粉饰的营业收入差距巨大。

根据^*ST宜生财务报表整理得到，2012—2020年，其净利润分别为3.02亿元、4.10亿元、5.27亿元、6.11亿元、7.08亿元、7.48亿元、3.86亿元、-1.89亿元、-29.59亿元。可以看出，2012—2017年，^*ST宜生净利润呈上涨趋势，2018年开始大幅下降，2019年首次为负，2020年达到最低值。由此可见，2016—2019年^*ST宜生对营业收入进行大量虚增，对净利润也产生了影响。因此，扣除虚增的净利润后剩余的部分，即调整后的净利润，才是^*ST宜生真实的净利润。经计算，2016—2019年，^*ST宜生调整后的净利润分别为-0.65亿元、-1.21亿元、-5.20亿元、-4.20亿元。也就是说，^*ST宜生自2016年起真实净利润就为负，并持续下降到2020年的最低值。真实净利润与财务报表净利润差距较大，说明企业造假数额巨大。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2014年修订版），上市公司连续两年亏损会收到风险警示，连续3年亏损就会被暂停上市。2016—2019年，^*ST宜生为了美化业绩、避免退市，采取虚增营业收入等方式进行财务舞弊。

2.4 财务舞弊监管机制分析

2.4.1 内部控制失效

通过查阅^*ST宜生往年股权结构明细发现，其第一大股东为宜华企业（集团）有限公司。该公司在2017年前实际控制人都为刘绍喜，之后董事长更换为刘绍喜的儿子刘壮超。刘绍喜虽不担任董事长一职，但仍间接参与公司管理。此外，第二大股东汕头雅华投资合伙企业的实际控制人也为刘绍喜一家。家族控制导致^*ST宜生股权结构失衡，影响了公司治理^[2]。中国证监会调查结果显示，^*ST宜生多位高管参与、组织财务舞弊，内部监管机制严重失效。除此之外，公司内审部门也未尽到应有的职责。^*ST宜生连续4年进行财务造假，可见其内审部门早已流于形式，为公司退市埋下了隐患。

2.4.2 审计机构独立性不足

^*ST宜生的审计机构为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2004—2019年，该会计师事務所一直对^*ST宜生的财务报表进行审计。但其作为独立的审计机构，并未发现^*ST宜生连续4年存在重大错报问题，反而年年出具标准无保留意见审计报告。^*ST宜生进行财务舞弊的方式主要是虚构销售业务、虚报出口销售额、伪造单据等，且2016—2019年4年间财务舞弊涉及金额高达70亿元。面对如此大的金额，审计人员无所察觉，可见审计机构的独立性严重不足。

2.5 财务舞弊后果分析

2.5.1 市值大幅缩水，公司退市

自^*ST宜生接受财务舞弊案调查后，其市值持续缩水。截至2021年2月19日，公司股票已连续19个交易日收盘价格低于1元，公司市值从辉煌时期的300亿元跌入谷底。按照上交所的最新规定，股票连续20个交易日收盘价低于1元，就会被强制退市。2021年2月22日，^*ST宜生股票收盘价再次低于1元，最终被强制退市，成为退市新规实施后首家因股价低于1元而退市的公司。

2.5.2 相关责任人禁入市场

中国证监会查明^*ST宜生财务舞弊事件后，对涉及的主要负责人进行了处罚：对刘绍喜、刘壮超、万顺武等9人给予警告处分，并分别处以15万～930万元的罚款；对实际控制人刘绍喜采取终身禁入证券市场的措施；对刘壮超采取10年禁入证券市场的措施，对万顺武采取6年禁入证券市场的措施；对周天谋和刘伟宏采取5年禁入证券市场的措施。

3^*ST宜生财务舞弊案例启示

通过运用CRIME理论对^*ST宜生财务舞弊事件进行分析，发现有很多因素共同导致了此次财务舞弊事件的发生。其中，影响最大的因素主要是造假者个人意图、审计机构不尽职及外部监管不全面。由此，本文从公司、会计师事务所和监管机构3个角度得出以下启示：

3.1 公司角度

3.1.1 强化内部控制

良好的内部控制可以帮助企业及时识别和应对风险，增强企业风险管理能力。^*ST宜生内部控制失效给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因此，上市公司一定要充分认识到内部控制的重要性，加强内部控制建设。首先，管理层要提高对内部控制的认识，强化所有员工的内部控制观念，要求其办理业务时必须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操作。其次，要建立健全内部控制机制。企业可在内部控制五要素（内部环境、风险评估、控制活动、信息与沟通、内部监督）的指引下，形成环环相扣的内部控制流程，同时强化各部门之间相互制约的能力。最后，要建立内部控制评价体系。企业定期对内部控制状况进行评价，确保内部控制机制的有效运行，并根据评价结果优化内部控制机制。

3.1.2 完善公司治理

公司治理水平关系到公司的发展前途，良好的公司治理是上市公司健康发展的基础条件。在^*ST宜生财务舞弊案例中，^*ST宜生管理层的财务舞弊行为不仅使公司业绩一落千丈，也严重损害了中小股东的利益。因此，上市公司必须注重内部治理，从各个方面保障自身长期运营。

首先，注重股权结构。很多上市公司存在“一股独大”的现象，这容易导致“一言堂”，不利于公司进行科学决策。上市公司可以通过增设员工持股计划来优化股权结构，调动员工工作的积极性。其次，注重董事会的职务担任。董事会是公司最重要的决策和管理机构，其在公司治理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在^*ST宜生财务舞弊案例中，董事长兼任总经理。这种任职方式实际上就是把公司牢牢控制在一人手中，易造成决策武断。所以，上市公司需综合考虑董事会任职人员的合理性和有效性。最后，强化监事会作用。监事会的职责是监督公司各项业务活动的合理性、合法性。强化监事会作用，有利于防范财务舞弊风险，稳定公司秩序，促进公司发展。

3.2 会计师事务所角度

3.2.1 增强注册会计师专业能力

注册会计师的基本职业道德包括诚信、客观公正、独立、专业胜任能力和勤勉尽责、保密、良好职业行为。这些基本要求不是空喊口号，需要落实到每位注册会计师身上。会计师事务所应加强对注册会计师的培养，通过培训、考试等方式增强其专业胜任能力；同时也应将职业道德纳入考核，把职业道德与工资、奖金、晋升等方面联系起来，营造良好的职业道德环境。注册会计师个人也要谨记职业道德的要求，多学习、勤思考，不断充实自己。

3.2.2 确保审计独立性

会计师事务所本就是独立于委托人和代理人之外的第三方机构，其有责任、有义务对公司的财务报表做出真实、公允的判断和评价。如果审计机构缺乏独立性，其发表的审议意见就难以令人信服。在^*ST宜生财务舞弊案中，^*ST宜生与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合作时间长达15年，彼此非常了解，但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却未发现^*ST宜生经营异常、财务舞弊情况，显然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独立性。因此，会计师事务所在审查被审计单位时，要保证绝对的独立性，做到审计人员独立、经济独立和机构独立。

3.3 监管机构角度

3.3.1 加大惩处力度

在^*ST宜生财务舞弊案中，中国证监会最终给予该公司600万元的罚款，对董事长给予930万元的罚款并处终身禁入证券市场，但罚款金额与该公司高额造假金额相比不值一提。近年来，虽然大量财务造假案例被曝光，但新的造假事件仍层出不穷。可见，目前的惩处力度不足以让人畏惧。因此，监管机构可以加大惩处力度，从多方面进行惩罚，使相关人员不敢舞弊，从而肃清资本市场^[3]。

3.3.2 提高监管效率

目前，财务造假手段越来越复杂，监管机构查处财务舞弊行为也就更加困难。在^*ST宜生财务舞弊案例调查中，相关执法人员就提到，该公司虚增手段与以往企业不同，即其他企业财务舞弊案一般是假出口，而^*ST宜生是真出口、真报关，只不过报关价格虚高、货值虚高。每次执法人员进行调查时，^*ST宜生就把真实的生产业务系统的电源拔除，加大了调查难度。因此，监管机构急需提高执法人员的专业素质，扩充执法队伍建设，提升执法效率。同时，执法部门要加强与其他单位、相关部门的协作，实现信息交流与共享，及时发现违规线索，严厉打击财务造假行为，营造风清气正的资本市场环境。

4 结语

财务舞弊行为严重破坏了市场秩序，影响了市场环境。^*ST宜生财务造假金额巨大、影响范围较广，是中国证监会通报的财务舞弊典型案例之一。本文运用CRIME理论，从5个方面对^*ST宜生财务舞弊事件进行分析，厘清了此次事件的动因、过程和结果，并从公司、会计师事务所和监管机构3个角度提出了启示，以期为相关主体提供借鉴并减少此类违法事件的发生。

参考文献

[1]赵竹明，姜青青.从“宜华危机”看财务流动性风险的成因及启示[J].財会通讯，2022（10）：131-135.

[2]裴丽洁.宜华生活财务造假行为分析及防范[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23，39（2）：55-58.

[3]张继德，王子翱，朱静怡.宜华生活财务舞弊手段分析与防范[J].财务管理研究，2022（8）：1-10.

收稿日期：2023-07-25

作者简介：

吕晶晶，女，1998年生，硕士研究生在读，主要研究方向：财务会计、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