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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现代化背景下“人民性”的价值论诠释

2024-04-09万璐鸣

理论月刊 2024年3期
关键词:价值论中国式现代化人民性

[摘 要]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也是中國式现代化图景不同于西方现代化的基本底色,含有深刻的价值论意蕴。中国式现代化恪守人民主体地位,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层面形成了对人民主体地位多维度、全方位的保障,打破了西方现代化过程中资本逻辑对人民的宰制;始终秉持人民至上的价值原则,视人民为发展的出发点与落脚点,在历史与现实、理论与实践等多重维度展现出最广大的人民性,实现了对资本至上价值原则的超越;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为价值目标,在既有生产力的基础上改善人与自身、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扬弃了导致人的片面发展的传统现代化道路,开启了人民全面发展、社会全面进步的现代化新境域。基于价值哲学解读中国式现代化的人民性,有利于凸显中国式现代化在价值层面对西方现代化模式的突破与超越。

[关键词] 中国式现代化;人民性;人民主体地位;价值论

[DOI编号] 10.14180/j.cnki.1004-0544.2024.03.002

[中图分类号] D6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0544(2024)03-0012-08

作者简介:万璐鸣(1995—),女,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鲜明特质。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要坚守人民至上理念,突出现代化方向的人民性。”[1]人民性植根于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实践,贯穿于中国式现代化的整体进程,并以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为内容表达。长期以来,学界关于中国式现代化人民性的研究多集中于经验事实层面,价值论层面的解读相对有限。实际上,人民性作为中国式现代化区别于西方现代化的重要特质,具有深刻的价值论意蕴。基于此,笔者拟从价值前提、价值原则与价值目标等维度对中国式现代化的人民性展开价值论层面的探析,以凸显中国式现代化在价值层面对西方传统现代化模式的突解与超越。

一、人民的主体地位: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前提

哲学意义上的价值指客体属性满足主体需要的效用关系。其中,人是一切价值的主体,是价值的创造者、实现者和享有者,人的主体地位构成了价值的前提和基础。人民群众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决定力量,是历史的真正主体。然而,在西方社会资本逻辑的结构化运行中,资本窃取了人民的主体地位,少数资本家的特殊利益被包装为一切人的共同利益,人民的主体性被不断消解。中国式现代化则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人民主体论,恪守人民的主体地位,视人民利益为最高标准,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层面形成了对人民主体地位多维度、全过程的保障,打破了西方现代化过程中资本逻辑对人民的宰制,实现了人民主体性的回归。

在马克思主义诞生以前,“宿命论”“英雄史观”等论调在社会历史领域长期占据着统治地位。神学家们将“神灵的意志”看作历史进步的关键,唯心主义哲学家们将“精神”看作“万能的创造者”,在他们眼中“懦弱无能”“精神空虚”的群众则被视为阻碍着历史进步的“精神的对立物”[2](p289)。对此,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在实际的历史进程中,人民群众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主体力量。马克思强调,历史活动是群众的事业,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伴随着群众队伍的扩大,“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2](p295)。“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指承担社会生产劳动的现实的人,以劳动人民为主体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基本决定力量。在马克思看来,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不是由所谓的自我意识决定的,而是在对象性活动中生成的。从“人民—生产—社会历史”的基本逻辑来看,人民出于维持生活需要而进行物质生产活动,通过劳动实践创造出生活所需的物质资料,并将多余的物质资料用于交换,由此促进了社会分工的发展和社会物质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劳动实践过程中,人民还创造出了丰富的社会精神财富以及新的社会关系,使旧的、不合理的生产关系得到改造,促使历史由低级向高级演进。概言之,作为社会实践主体的人民必然是创造历史的主体,人类社会的历史正是人民群众在前后相继的实践中创造出来的。

然而,资本主义现代化却遮蔽了人民的主体地位。表面上看,资本主义文明在开启现代化进程以后创造了极为丰富的生产力,使劳动人民可以更好地发挥主体性以使客体满足自身需要。但实际上,在资本逻辑的运行中,人民沦为资本增殖的工具和手段,享有真正主体地位的是资本和作为人格化资本的少数资本家。首先,推动资本主义发展的根本动力是资本的增殖本性,这种本性无关个人的感性或理性,甚至摆脱了任何主体的规定性,“是力图超越自己界限的一种无限制和无止境的欲望”[3](p297)。其次,资本家受到资本逻辑的支配,被不断榨取工人剩余价值的欲望所驱使,成为人格化的资本;劳动人民为维持生存,被迫卷入资本体系,成为劳动力商品,受到资本的渗透与摧残,成为完全异己的存在。在这个过程中,资本窃取了人民的主体性地位,转而以之为材料,构建起以自身为主体的体系。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4](p46)。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打破资本逻辑、彰显人民主体地位的全新探索。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人民是中国式现代化的主体,必须紧紧依靠人民,尊重人民创造精神,汇集全体人民的智慧和力量,才能推动中国式现代化不断向前发展”[5]。人民主体地位是人民政治主体地位、经济主体地位、文化主体地位和社会主体地位的统一。首先,我国作为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其本质是人民当家作主。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构成中国式现代化的根本优势。新时代以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提出与落实进一步彰显了人民在民主生活各个环节、国家治理各个领域的主体性,巩固了人民的政治主体地位。坚实的政治制度保障汇聚着中国式现代化的全部主体力量,使人民能够有效地参与政治生活,共同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其次,人民的主体地位在中国式现代化的经济体制改革中得以凸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利用国家力量引导、制约、驾驭资本,改变了资本无止境地追求剩余价值的生产方式,避免资本反客为主消解人的主体性。在所有制结构上,我国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在约束资本的基础上适当发挥市场经济的积极作用,使其在合理框架内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在分配方式上,我国采取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既重视效率,又兼顾公平,强调全体人民共享改革开放成果。市场机制有效、微观主体有活力、宏观调控有度的经济体制在激发市场的活力与创新力的同时保证了劳动成果的公平分配,不仅有利于激发人民群众的劳动自主性、生产积极性,而且保障了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创造者和美好生活享有者的双重身份,彰显了人民的经济主体地位。最后,中国式现代化的人民主体地位还体现在文化、社会等领域中。在文化领域,人民既是文化发展的目的,也是文化发展的动力。艺术作品必须贴近群众,不能脱离群众,应反映人民心声,回应人民诉求,满足人民对于精神文化生活的实际需要。在社会领域,各类主体各负其责、各司其职、各尽其能,形成了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体系。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前进道路上,我们要始终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充分调动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6](p163)。概言之,人民是推动我国现代化建设的主要力量与基本依靠,中国式现代化多方位、全过程地保障了人民的主体地位,充分展现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本质特征。

二、人民至上: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原则

主体在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实践过程中,会逐渐形成对事物价值的总体看法,并由此确立行为所依据的基本原则,即价值原则。价值原则是主体认识与改造世界所参照的内在根据,反映了主体对自我需要的趋近。中国式现代化始终秉持人民至上的价值原则,视人民为发展的出发点与落脚点,在历史与现实、理论与实践的多重维度展现出最广大的人民性,实现了对资本至上价值原则的超越。

(一)出发点:一切为了人民

现代化发展的本质是人的发展。马克思在青年时期就已确立为人类解放而奋斗的价值立场,随着理论和实践的深化,这一立场的科学性逐步彰显。马克思以人的主体性发展为逻辑主线,将社会形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人的依赖性”社会。在此阶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主要表现为原始共同体中的直接依赖关系,这种依赖关系与前资本主义社会不发达的生产链条、落后的生产关系相适应。第二个阶段是“物的依赖性”社会。随着生产力的进步,人的主体性在得到提高的同时,又由于生产力与私人性质交往关系的矛盾而逐渐在以物为中介的交往关系中丧失。第三个阶段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社会。在此阶段,生产力组织形式得到调整,与交往关系相适应。交往关系不再需要物这一中介,人的主体性得到完全释放,人得以自由、全面发展。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决定了以物的依赖性为本质的社会形态注定会走向灭亡,被共产主义所取代。由此可见,以人民为发展目的具有客观性与必然性,符合社会发展的进步趋势。

在资本至上的价值原则下,发展目的被异化为追求剩余价值或利润的最大化,人成为单向度、片面化的人,逐渐偏离全面发展的目标。从根本上看,这是由资本的逐利本性决定的。资本主义的一切生产活动都围绕着对剩余价值的追逐展开,追求价值增殖是资本一般的目的,也是资本存在的前提与基础。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货币作为财富的标志成为人们追逐的对象,“是最高的善”[2](p245)。创造出剩余价值的劳动者反而沦为资本主义制度的牺牲者,资本家利用延长工作日、缩短必要劳动时间等途径,尽可能地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提高其劳动强度,“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它侵占人体的成长、发育和维持健康所需要的时间”[7](p360)。在利润最大化这一尺度的衡量下,人存在的价值仅在于为资本增殖提供动力,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完全被剩余劳动时间侵占,逐渐丧失了自我发展的评价标准,“他们的生命已奉献给了那些并不属于他们自己的目标”[8](p157)。

“发展为了人民”不是抽象的价值悬设,也不是空洞的政治口号,而是在中国式现代化中得到彻底践行的行动指南。首先,发展为了人民,就要准确把握人民现实需求的变化。改革开放后,人民对物质文化的需要不断增强,党和国家将发展重心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现代化建设中;新时代以来,人民在温饱问题基本解决的基础上,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发展的着力点由此转变为解决好发展中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其次,发展为了人民,就是紧紧抓住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党中央将人民群众最急、最忧、最盼的问题摆在突出位置,针对教育、就业、社会保障等领域难题推出一系列重大举措并予以实施。以维护人民根本利益为宗旨、关切人民需求、解决人民需要是中国式现代化发展为了人民在现实层面的具体表现,也是人民至上价值原则的生动诠释。

(二)力量源泉:一切依靠人民

人民群众是社会历史的创造者。马克思指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产生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9](p131)。这一证明可以从三个维度展开:首先,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但生产力作为客观力量无法实现自我运动与解放。劳动者承担了运用生产力与解放生产力的责任,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关键力量。其次,革命是社会发展的重要动力,而革命成败的关键在于人民群众。真正的革命运动必然是人民群众自发地摧毁旧制度的斗争,群众的意愿预示着社会发展的前进方向。最后,改革是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而人民是改革的力量之源。作为创新体制机制、解放与发展生产力的必然要求,改革只有与人民利益一致,才能得到群众的拥护与支持,从而实现成功变革。

人民群众在中国式现代化历程中发挥了最根本的力量。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认识到人民群众是民族前途的根本决定者,因而在革命实践中紧紧依靠群众,与群众形成密切联系,在最大程度上激发了人民群众的磅礴伟力。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尽管面临着政治、经济、军事、科技等一系列难题,但人民群众仍发扬斗争精神,奋斗于工业、农业、国防、科技等各个领域,奉献自己的力量,为改革开放打下坚实基础。“红旗渠”精神、“两弹一星”精神、雷锋精神都是这一时期人民艰苦卓绝地开展国家建设的生动体现。在改革开放时期,人民群众是党在推进改革开放事业过程中紧紧依靠的强劲力量,展现出敢于挑战、勇于创新的面貌,助力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由此可见,人民群众不但是生产实践的主体,更是社会变革的推动者,是当之无愧的历史缔造者。

中国共产党视人民为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始终坚持群众观点与群众路线,注重发挥人民的首创精神。毛泽东指出:“群眾观点是共产党员革命的出发点与归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想问题从群众出发就好办。”[10](p71)邓小平强调,“党只有紧紧地依靠群众,密切地联系群众,随时听取群众的呼声,了解群众的情绪,代表群众的利益,才能形成强大的力量,顺利地完成自己的各项任务”[11](p342)。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新的征程上,我们必须紧紧依靠人民创造历史,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站稳人民立场,贯彻党的群众路线,尊重人民首创精神,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12](p9)。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发展中,党坚持将调查研究与开门问策相结合,了解人民诉求,尊重人民意愿,畅通民意渠道,提高决策水平;通过顶层设计与问计于民的双重推进,切实将人民实践过程中的有益经验有效整合,形成更高水平的理论政策,从人民群众中汲取智慧与力量,将人民智慧转化为促进社会进步的行动指南。由此可见,充分尊重、发挥人民的首创精神为现代化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三)落脚点:人民共享成果

人民至上的价值原则最终要在发展成果的分配上得到检验。共同富裕是共产主义的重要特征,两极分化则是资本至上的必然结果。马克思指出,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创造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7](p269)。作为人格化的资本,资本家为了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必然不断地进行资本积累,扩大再生产。一方面,这使少数大资本家得以积累越来越多的社会财富;另一方面,在资本扩张过程中,资本的有机构成与劳动生产率必然随着资本家剥削欲望的扩张而不断提高,但工人人口的增长速度不会因此减缓。在资本逻辑的驱动下,工人人口的增长速度超过了资本对劳动力的需要的增长速度,就会产生过剩的工人人口。由过剩工人人口形成的产业后备军反过来成为资本家资本积累的手段,既直接为资本家提供了庞大的廉价劳动力储备,又间接加重了资本家对在职工人的剥削,使得工人阶级不仅要经受降薪之苦,而且更加依赖于少数大资本家。马克思指出,“工人由于人数增加,彼此之间的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反常和带有强制性”[2](p120) ,一部分工人必然沦为乞丐或陷于饿死的境地,连基本生存都无法保障。由此可見,两极分化植根于资本主义经济的本性,是资本逻辑发展的必然结果。在资本和私有制的作用下,社会财富与社会资源始终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鸿沟逐渐扩大,贫富分化、社会撕裂、政治极化等问题频频出现,且愈演愈烈。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规定,也是中国式现代化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表现形式。毛泽东明确指出:“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的目的,就是要大家有事做,有饭吃,大家共同富裕。”[13]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将共同富裕提高到社会主义本质的高度。他强调:“社会主义的目的就是要全国人民共同富裕,不是两极分化。如果我们的政策导致两极分化,我们就失败了;如果产生了什么新的资产阶级,那我们就真是走了邪路了。”[14](p330)随着时代条件的变化,扎实推动共同富裕成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后新的历史任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随着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我们必须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12] (p116)。

在论述共同富裕的内涵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也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12](p142)。这就意味着,一方面,共同富裕的主体不是少数人,也不是一部分人,而是全体人民。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巨大的人口体量构成了我国现代化的独特现实和逻辑起点。以全体人民作为主体,表明中国式现代化是发挥广大人民群众的智慧力量、汇聚全体人民的劳动结晶、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的现代化。另一方面,共同富裕不是物质至上主义,其成果并不局限在单一的物质层面,而是物质层面与精神层面的同步发展,是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各个领域的协调进步。由此可见,不同于走向阶级分化的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以共同富裕为本质特征的中国式现代化始终将人民作为“阅卷人”,追求全体人民共同享有的全方位、高质量发展道路。

三、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目标

价值目标以对价值原则应然状态的理解和规定为内容,反映价值主体的期许。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12](p58)。美好生活的需要是人民在认识、改造客观世界的活动中生成的对于幸福状态的感知,与时代条件的转换紧密相关。新时代以来,随着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层次日益广泛,从单一的生存需要转化为全面的美好生活需要,这蕴含人们对各方面理想状态的期许。中国式现代化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为价值目标,在已有生产力的基础上改善人与自身、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扬弃了导致人片面发展的传统现代化道路,开启了人民全面发展、社会全面进步的现代化新境域。

(一)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协调发展

从人与自身的关系来看,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表现为通过实践不断发展并满足自身的需求,实现自身在物质、精神等层面的全面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物质富足、精神富有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根本要求。”[15](p22)要满足人民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双重富足,就必须保持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在现代化进程中,物质文明能够为精神文明的发展提供必要的物质前提,是现代化发展的根基;精神文明则可以反作用于物质文明,为物质文明提供动力,是现代化发展的灵魂。

“资本至上”价值原则下的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文明具有片面性,这种片面性集中表现为物质主义的膨胀以及精神文明的虚无。物质主义指狂热地追求物质生产、占有与享受,并认为物质财富高于一切。资本作为投入生产过程中追求自身增殖的剩余价值,必然通过其所支配的物质力量不断追求扩张与积累。在资本增殖的驱使下,人们会片面追求生产力的发展以及经济利益最大化,并以此形成评价维度,而这会导致人的生存样式和精神世界的异化。物质主义不仅是资本逻辑运行的必然结果,也是一种麻痹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镇静剂”,往往被用来维持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虚假繁荣。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15](p22)。保持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发展之间的张力,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目的、消除物化的负面影响,是中国式现代化建构中的重要价值目标。改革开放后,为了防止外来消极文化的侵蚀和市场经济带来的功利主义价值观的不利影响,党的十四届六中全会提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社会主义社会的重要特征,是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和重要保证”的论断,并将“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作为国家的重大战略任务。邓小平指出,我们国家进入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我们要在建设高度物质文明的同时,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发展高尚的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11] (p208)。

新时代以来,“两个文明”的关系问题得到高度重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以辩证的、全面的、平衡的观点正确处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关系”[16](p324)。辩证地看,物质文明建设为精神文明建设提供物质基础,精神文明建设为物质文明建设提供精神动力。二者互为条件、相互补充,都是促进社会与人自身全面发展的必要环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当高楼大厦在我国大地上遍地林立时,中华民族精神的大厦也应该巍然耸立。”[17](p122)平衡则意味着要把握好两者之间的均衡、协调发展,不能偏重一方忽视另一方。人是物质存在与精神存在的统一体,加强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有利于人向“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趋近,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作用于人对美好生活需要目标的实现。

(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人民生活与生产的基本前提,也是人民实现美好生活的必要条件。自然环境为人们提供生存空间和生活场所,是生活的天然物质源泉。自人类诞生起,自然便源源不断地为人类提供劳动活动的场所以及生产资料,使人们得以展开劳作。生态环境的优美程度和可持续程度影响着人民的幸福感,只有在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条件下,人民日益增长的優美生态环境需要才能被满足。

随着工业化的展开,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应用使人们的创造能力得到了空前提升,而人们沉醉在因支配自然而取得的胜利中,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在资本逻辑主导的现代化下,人与自然的矛盾表现得尤为尖锐。资本的到来打破了自然的神秘,消除了人们对自然的敬畏感。在“效用原则”的支配下,自然界被贴上“有用性”标签,遭到无限制的攫取,包括各种不可再生资源,如矿产资源、化石能源等。在资本增殖本性的驱使下,资本向各处渗透、扩张,打破了自然与社会的界限,无止境地掠夺自然资源。在全球化背景下,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利用自身优势,将传统的高污染产业和有害垃圾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使广大发展中国家成为环境污染破坏的承受者。这种做法不仅未从本质上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反而使这一矛盾成为全球性的矛盾。

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入反思与系统总结传统现代化发展方式带来的生态问题。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将“绿色发展”正式上升为党和国家的执政理念,并将“生态环境质量总体改善”纳入“十三五”规划的任务目标。传统的生产力理论以主客二分的思维将经济发展与自然保护对立起来,实际上,两者并不相悖。习近平总书记将生态环境视为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明确指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16](p209)。这一论断突破了传统认识框架的束缚,使自然环境从生产力的外围进入生产力的内核,从根本上扭转了生态环境的地位。除此之外,习近平总书记还提出“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理念,将增进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根本价值诉求[18]。在2018年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一系列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生态文明建设目标,如坚决打赢蓝天保卫战、深入实施水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全面落实土壤污染防治行动计划等①。将生态环境作为民生的重要内容强调,不仅为解决生态环境问题指引了新的方向,也更加凸显了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同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之间的张力。

(三)社会生活安定有序

从人与社会的层面看,作为社会存在物,人们在实践活动中结成各样的社会关系,形成了一定的社会体系。社会生活是人民需求的基本维度,包含着人民最关切的教育、就业、收入、社会保障、医疗卫生等问题。社会生活质量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能否得到保障。因此,社会生活的安定有序是衡量人民美好生活的重要尺度。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需要不只体现在物质文化生活上,而且体现为“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 [19](p4)。

社会生活安定有序的首要条件是社会安全。新时代条件下,“安全”的内涵和外延都有所发展。人民对安全的需求从传统的国家安全、社会稳定不断扩展到衣、食、住、行乃至网络、生态等多个领域。因此,必须夯实国家安全的社会基础,有效防范、化解各类安全风险,才能有效保障人民的安全感。在社会安全得到保障的基础上,教育、就业、医疗等民生问题构成了人民幸福感的关键环节。首先,教育是实现人类传承、创造美好生活的根本途径,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是人民美好生活的必然需求。要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必须尊重人民对于优质教育资源的利益诉求,提高教育供给质量。同时,还应完善教育资源的配置机制,增强教育资源配置的有效性与公平性。其次,就业是最大的民生,高质量就业是人民群众实现美好生活的基础。我国通过就业优先政策的实施、就业服务体系的完善等,保证了就业状况的稳定改善。在此基础上,人民对就业的质和量提出了更高要求。面对经济社会的新特点与劳动力市场供求的新趋势,必须以高质量发展促高质量就业,加快经济结构调整,拓展就业空间,在创造就业机会的同时注重就业权益的保障,推动实现更高质量和更充分的就业。最后,随着人民群众科学文化素质的提升,人民对卫生健康、医疗保障的需求不断升高。要妥善解决“看病贵”“看病难”等现实问题,必须持续贯彻并全面实施“健康中国”战略,不断健全城乡公共卫生服务体系,继续完善城乡居民的基本医疗保险制度,并加强行业监管,形成全面综合的医疗监管体系。民生的改善是一项长期且艰巨的工作,只有坚持“念民之所忧,行民之所盼”,才能向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价值目标日益趋近。

马克思指出,“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4](p42)。利益为谁而谋,受众是多数还是少数,成为区别社会主义现代化与其他现代化的重要标志。社会主义的人民性以广大劳动人民为主体,坚持人民至上的价值原则,以实现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为价值目标,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中国式现代化准确把握了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紧紧围绕人民展开理论与实践活动,不仅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模式的破解与超越,而且为全球性的现代化发展注入了新的价值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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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罗雨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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