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肝脾论治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的研究进展

刘彦杉,杨丽华

(1.长春中医药大学,吉林长春 130012;2.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吉林长春 130012)

紧张性头痛(tension-typeheadache,TTH)作为一种临床常见病和多发病,常表现为头部紧绷感、闷胀痛,伴有面部及颈肩部肌肉僵硬、眉头紧锁,甚至呼吸急促、心慌、失眠,其发生与社会人际关系压力、家庭责任负担、个人预期过高等内外环境密切相关[1]。该病迁延发展与人们重视程度低、止痛药的不良使用密不可分,易转为慢性,临床发现该类型患者往往合并焦虑状态[2-4]。紧张性头痛状态会加重心理负担,超负荷的心理焦虑状态也会加重头部的紧缩感和沉重感,影响身心健康和日常学习、工作[3-5]。

西医主要采用镇静药、抗焦虑抑郁物及镇痛药治疗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虽然见效快,但无法治愈,且伴有诸多不良反应[4]。从身体上看,短期内这些药物会导致胃肠不适,长期会产生记忆力减退、睡眠障碍等问题;从心理上看,短期内这些药物会加重患者的心理依赖感,长期还会加重患者的心理负担[6-7]。

中医从整体出发,根据个体情况辨证论治,从病因病机入手,从五脏、经络、气血论治,运用经方、经验方、针灸、推拿等治疗方法,结合情志疗法,治疗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卓有成效。本文将近10年相关文献进行总结归纳,发现中医从肝脾论治该病具有一定特色,现将各医家从肝脾论治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的理论认识和诊疗进展综述如下。

1 中医病因病机研究进展

1.1 传统中医认识 紧张性头痛属于中医“头痛”“头风”“首风”“脑风”“郁证”等范畴,在《黄帝内经》《伤寒论》《证治准绳》中都有记载。中医认为,紧张性头痛的病因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且与肝脾两脏密切相关。《类证治裁》记载:“肝阳上冒……震动髓海而致头痛。”指出肝与头痛密切相关,情志不畅,肝火内动,煎灼阴液,水不涵木,阴虚阳亢而发头痛。《诸病源候论》记载:“劳倦之人,脾胃虚弱……不能克消水浆……故为痰饮也。”指出脾与头痛密切相关。脾失健运,痰浊内生,阻碍气机,清窍不利,故发头痛。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虚弱,化源不足,不荣则痛。《灵枢·本神》言:“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认为忧愁焦虑和肝气郁滞有关,指出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的病因病机所在。正如《柳州医话》云“七情之病,必由肝起”,长期情志抑郁,须疏肝解郁、调畅气机治疗本病,从肝脾论治可谓治疗本病的关键[8]。

1.2 现代中医认识 现代中医系统化、全面化地从肝脾角度认识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分别从“气机不畅则不通”和“血脉不和则不荣”两个角度阐释疼痛的病因病机,并指出紧张性头痛和焦虑状态的关系[9-10]。杨舒颖等[8]认为紧张性头痛多由情志不节引起,伴有焦虑状态,病因主要由“怒”和“忧”引起,二者都归结于气机不畅的病机特点。首先,从“怒”来看,由于工作、学习和生活压力超过个体所能承受的范围,且不能及时疏解,患者容易生气易怒,情绪暴躁,伴有“躁”的特点,影响肝的条达之性,导致肝郁气滞,不通则痛。其次,从“忧”来看,王琬喻等[3]认为紧张性头痛与心理紊乱状态有关,由于忧思过度,长期情绪内耗,这样的患者伴有“郁”的特点,容易产生消极的心理暗示,两胁不畅,影响肝之条达和脾之健运。因此,“怒”和“忧”的心理焦虑状态往往伴有“躁”和“郁”的特点,导致肝脾失调,气滞不通则痛,出现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9-10]。

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是由于情志问题引起“化生”和“化源”两个方面的问题,归结于“血脉不和”的病机特点。李洪文[11]认为由情志引起的肝失条达导致肝不藏血,不能化生和濡养肝气,肝气不条达,则血液运行不畅,不能上达头部,致使头部经络得不到濡养,不荣则痛。此外,由情志问题引起的肝失疏泄,不能调畅脾胃之气的正常升降,使水谷纳运失调,脾不健运,化源不足,血虚不能上荣头部经络,引起紧张性头痛[10]。因此,“化生”和“化源”两个方面问题,会导致“血虚”不荣则痛,出现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

2 中医诊疗临床研究进展

2.1 经方 如《伤寒论》葛根汤系列经方可肝脾同调,畅行气血,缓头部拘急疼痛;柴胡桂枝干姜汤可解郁除烦,缓解焦虑,止头痛;四逆散可疏肝解郁,透邪升阳,气血同调而止头痛。后世的经方如柴胡疏肝散可畅气机“通”头部,归脾汤可和血脉“荣”头部,两方调和肝脾,调畅气机,畅通气血,缓解头部紧绷感及面部肌肉紧张,有效治疗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

桂枝加葛根汤出自《伤寒论》,方中大枣、生姜、葛根、甘草归脾经,川芎归肝经,白芍归肝、脾经。葛根为君药,可解肌退热,疏通经络,畅行气血,缓解气血壅塞不通之痛,同时葛根还能滋阴,缓解经脉挛急,解不荣之痛。甘草合桂枝,辛甘化阳,温通经脉;甘草合白芍,酸甘化阴,肝脾同调,阴阳同治。魏丽[12]运用桂枝加葛根汤加减治疗紧张性头痛,证实桂枝加葛根汤治疗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卓有成效。杜玉[13]研究证实,《伤寒论》葛根汤加味原方可有效调节肌肉状态,缓解肌肉拘急,有效治疗紧张性头痛。

柴胡桂枝干姜汤出自《伤寒论》,方中柴胡、牡蛎归肝经,干姜、黄芩、甘草归脾经。王中琳教授通过多年临床实践,发现建瓴汤合柴胡桂枝干姜汤能温阳气,开郁结,安神络[14]。方中柴胡疏肝解郁,黄芩清热燥湿除烦,二者配伍可清泄肝脾郁热,甘草、干姜、桂枝可温阳解郁,共奏解郁除烦、缓解焦虑之功;牡蛎可镇惊安神而止头痛。

四逆散出自《伤寒论》,方中柴胡归肝经,枳实、甘草归脾经,芍药归肝、脾经。柴胡可疏肝解郁,透邪升阳,配伍枳实同调肝气,配伍芍药可补肝体、助肝用,川芎可祛风散邪止头痛。张涛[15]运用四逆散加味治疗紧张性头痛,临床疗效显著。

柴胡疏肝散出自《证治准绳》,是从肝论治的经方,具有疏肝解郁、行气止痛的功效。杨舒颖等[8]选用柴胡疏肝散加减治疗紧张性头痛,此方可疏肝解郁,肝木畅达则脾土健运,气血畅通则头痛自除。归脾汤最早记载于《济生方》,是从脾论治的经方,对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的诊治也独具特色。李晓刚等[16]运用归脾汤加减治疗慢性紧张性头痛合并失眠患者,观察组给予归脾汤治疗,对照组给予艾司唑仑片治疗,结果显示观察组总有效率高于对照组。从脾论治,以健脾养血、宁心安神之法治疗慢性紧张性头痛伴失眠,使患者的睡眠状态得以改善。

2.2 经验方 近年来,许多医家通过长期的临床经验总结,采用自拟方治疗慢性紧张性头痛,取得较好的疗效,为治疗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提供新的思路。邓毅等[17]观察自拟止痛祛瘀解毒方治疗紧张性头痛的临床疗效及对脑血流变化的影响,对照组给予布洛芬胶囊治疗,治疗组给予自拟止痛祛瘀解毒方(组成:延胡索20 g,丹参20 g,当归15 g,金银花20 g,柴胡10 g,白芍10 g,川芎15 g,桃仁10 g,天麻10 g,全蝎3 g,红花6 g,甘草片10 g)口服治疗,结果发现治疗组有效率高于对照组,说明自拟止痛祛瘀解毒方可有效缓解紧张性头痛,方中白芍、当归、延胡索归肝、脾经,三者配伍可柔肝缓急,疏肝健脾,养血和血止痛。袁洪泉等[18]运用自拟宁神定痛汤(组成:柏子仁10 g,首乌藤10 g,酸枣仁12 g,茯神10 g,川芎10 g,白芷10 g,藁本10 g,升麻10 g,葛根12 g,天麻10 g,甘草片10 g)治疗紧张性头痛合并失眠患者,方中首乌藤、酸枣仁、川芎、天麻归肝经,茯神、升麻、葛根、甘草归脾经,肝脾同治,首乌藤、酸枣仁、茯神配伍可养心安神,缓解焦虑,川芎行气活血,为治疗头痛要药,甘草调和诸药,全方共奏宁心安神解焦虑、气血同调止头痛之功。张则甫等[19]观察芎芪化瘀止痛汤治疗紧张性头痛气虚血瘀证的临床疗效及安全性,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将患者分为两组,对照组给予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治疗,观察组在对照组基础上给予芎芪化瘀止痛汤治疗,结果发现观察组疗效优于对照组。芎芪化瘀止痛汤方中川芎、黄芪补气活血;当归、红花活血行气,气血同调;当归肝脾同治,为血中气药,疏通头部经络,畅达头部气血。

2.3 结合针灸治疗 头部为“诸阳之会”,厥阴经循行在头顶,肝郁气滞,经络气血不畅,则发为头痛,所以结合针灸疗法,从肝脾论治头痛对于恢复头部气血运行具有重要意义[20]。邓赣等[21]对针灸治疗紧张性头痛的临床疗效及安全性进行分析,证实针灸治疗该病具有独特优势。吴限等[22]在常规针刺侠溪、太冲、血海、足三里等穴基础上加用电针颈夹脊穴治疗紧张性头痛,太冲和侠溪分属肝胆经,表里经配穴以调和肝胆;血海和足三里分属脾胃经,表里经配穴以理气活血,结合针灸和电针从肝脾论治慢性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结果显示治疗后患者面枕及颈部僵硬症状得到明显改善,具有镇痛效果。顾灵溪[23]对针刺治疗紧张性头痛的疗效进行评价,对照组给予常规西药治疗,治疗组给予针刺太冲、三阴交、太阳、头维、率谷治疗,发现针刺治疗比常规西药治疗效果显著,患者疼痛明显缓解,生活质量明显提高。通过针刺肝脾经穴和头部局部穴位,局部和全身协同治疗以止头痛。

2.4 推拿配合情志疗法 马艳等[24]观察推拿配合心理疗法治疗紧张性头痛的疗效,结果发现推拿配合心理疗法临床疗效显著。通过配合心理疏导,理解患者的痛苦,倾听患者的诉说,再从专业的角度,用通俗的话语,耐心为患者讲解病情,帮助患者改善焦虑状态[25]。

3 小结

中医对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有较系统化的认识,各医家在临床实践中发现以肝脾两脏为核心,从“不通则痛”和“不荣则痛”两个方面认识和治疗该病可取得较好的疗效,经方和自拟方侧重从调理全身气机角度治疗该病,针灸侧重从疏通经络气血角度治疗该病,推拿侧重从点按局部穴位角度治疗该病,情志疗法侧重从缓解患者焦虑状态的角度治疗该病。然而中医治疗慢性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还存在以下问题:①各中医疗法之间协同作用的疗效研究较少。②无论是中药还是针灸推拿治疗,总体疗程较长,患者不能长期坚持治疗,而间断治疗会影响疗效。③缺少对患者生活方式的关注,应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减少熬夜,保证高质量的睡眠有助于治疗该病。④对于紧张性头痛急性期发作的治疗还缺少有效的中医手段。中医对紧张性头痛伴焦虑状态的认识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应以心理疏导为前提,以肝脾两脏为核心,从整体出发,结合个体差异,同时加大各中医治疗方法的协同应用,充分发挥中医药治疗该病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