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上将陈奇涵的早期革命生涯

夏明星

陈奇涵，江西兴国人，开国上将，曾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从军旅人生开始到万里长征结束的这一时期，陈奇涵的军政素质不断得到提高，为其成为一代名将奠定了基础。本文特选取这一段经历，以飨读者。

积极投身民主革命

陈奇涵，1897年出生于江西省兴国县坝南区竹坝村，少时家境尚可，遂能潜心向学多年，曾就读过兴国县城北汇高小、赣州府立中学堂等。1918年秋，他怀着“教育救国”之志，在兴国县城明伦堂创办了忧道小学，专门招收贫民子弟，实行免费义务教育。可是，在反动政府的百般打压下，学校很快就被迫停办。

1919年5月，五四运动风起云涌，兴国青年纷纷前往广东寻求救国救民真理，陈奇涵也决心投笔从戎。这年6月，他得知驻粤滇军（即护国军第二军，司令李烈钧）在广东韶关设有云南陆军讲武堂韶州分校（又名韶关讲武堂、韶州讲武学校），当时正在招收第二期学员，遂南下报考。结果，文化测试成绩理想，军事测试却差强人意，陈奇涵只能背水一战：面试闯关。好在他面试时表现得志向高远，颇具军人风度，深得教官欣赏，才被破例录取。在第二期学员入学训词中，云南陆军讲武堂主要创办者、时任驻粤滇军总司令李根源语重心长，重申云南陆军讲武堂以“坚忍刻苦”为核心的办学理念，这4个字就此深深烙印在陈奇涵心头：“去岁第一期生入学之始，尝揭‘坚忍刻苦四字为鹄，……今于诸生入学之始，所以为诸生告者，无第二义，亦‘坚忍刻苦者。”从此，陈奇涵终生坚忍刻苦、愈挫愈奋。

在办学思想上，韶关讲武堂继承云南陆军讲武堂衣钵，大力提倡“与时俱进”（关注军事科技）、“爱国立志”（强调舍身为国）、“军国主义”（宣扬尚武精神），这对于提高陈奇涵的军人素养极有助益。

1920年3月，李根源改任督办广东海疆防务，驻粤滇军主力改编为海疆军，南调雷州半岛。韶关讲武堂师生大部南下继续学业，留守师生组织护国军第二军讲武堂，陈奇涵留守学习。这年8月，他离校投身赣军赖世璜（江西石城人）部，参加两次粤桂战争，协助粤军陈炯明部驱逐桂系军阀陆荣廷部，进而统一广西。激战中，陈奇涵披坚执锐，从排长被越级提升为副营长，一度代理营长。此后，他又亲历了孙中山领导的第二次護法运动。

1924年1月，中国国民党改组，孙中山确定“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国共合作开始，中国革命重现气象，陈奇涵深受鼓舞。2月，他正式脱离赣军，受聘为广东警卫军讲武堂区队长，这是他从事军事教育工作之始。10月中旬，广州发生商团叛乱，陈奇涵果断指挥区队参加平叛战斗，再立新功。

1924年12月，陈奇涵考入黄埔军校第三期学习。从这一期开始，黄埔军校实行入伍生制：学员入校先受3个月入伍生教育，到期考核合格才能成为正式学员；再修6个月，到期考核合格才能正式毕业。陈奇涵有过军校教育底子，各种考核自是驾轻就熟，还被选为第三期学生总队第一大队第三队队长（上尉军衔）。

由于一直倾向革命，陈奇涵在黄埔军校期间主动接触马克思主义理论，受到党组织的关注。1925年2月，他由陈赓、许继慎介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作为黄埔学员、一队之长，陈奇涵既是学员，又是军官，带领全队在战火中成长，个人军政素质也不断提高：1925年二三月间，参加东征陈炯明作战；五六月间，参加平定滇桂联军杨希闵、刘震寰两部叛乱；十到十一月间，参加二次东征陈炯明作战。

助力江西北伐战场

1926年3月，黄埔军校第四期开学。由于军政兼优，陈奇涵在军校留任，担任第四期政治科大队长。同年5月，北伐在即，他受命以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特派员身份，潜返赣南会昌一带从事农民运动。他组织编写《农民运动宣传大纲》，言简意赅地指出：农民生活不易，出路在于革命，团结才有力量，中共领导用心。这个宣传大纲传遍赣南，被列为江西省农工运动训练班教材，极大程度上推动了赣南土地革命。

1926年9月中旬，赣南工农箪食壶浆迎接北伐军，赣南全境光复，北洋势力被一扫而光。这时，陈奇涵公开现身赣州，主持创办《国民日报》，领导成立了赣州各行业工会、农民协会、商业协会、学生会等群众团体，还领导建立了赣南第一个县级党组织——中共兴国支部、赣南第一个中共核心领导机构——中共赣州特支。他和中共赣州特支书记陈赞贤并肩作战，成立了赣南农工运动委员会，创办了赣南农工运动训练班，培训赣南各县农工运动骨干。由此，赣南地区革命运动风起云涌，形成滔滔怒潮。

1926年10月，北伐军收复赣东各县，陈奇涵又以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赣东特派员身份进入抚州地区临川县城开展工作。11月间，他领导成立了中共临川支部，发展李井泉等进步知识青年入党，还把身边中共党员分配到抚州下属各县开展工作，积极发展党员，成立中共组织，从而推动了以临川为中心的整个抚州地区革命形势的大发展。由于陈奇涵等共产党人在赣南、赣东等地广泛发动组织工农群众，以各种方式支援北伐军，北伐战争在江西进展顺利。

1926年11月，北伐军控制南昌，江西战场实现全胜。12月，陈奇涵到达南昌，出资创办《贯彻日报》（自任经理）、明星书店、曙光印刷公司，发行各种革命报刊，宣传中共政治主张，宣传马克思主义，《贯彻日报》一度发行2000份，直到1927年8月初才停办。

1927年1月，朱德来到南昌从事革命工作，就任北伐军第三军（滇军，军长朱培德）军官教育团团长。朱德得知陈奇涵出身云南陆军讲武堂韶州分校，就推荐他出任军官教育团参谋长、中共党总支书记。陈奇涵积极协助朱德在南昌开展革命活动，为中国共产党培养军事骨干，并以密码方式直接与武汉的中共中央军委保持联系，直至南昌起义前，中共中央的指示都是经过他的密码译出的。

1927年2月，军官教育团受命从滇军下级官佐、工农骨干、知识青年中接收学员1100余人，编为3个学员营。陈奇涵协助朱德对学员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还特别注重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并有计划地积极开展活动，在学员中发展中共党员。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到学期结束时，每个连队的中共党员已发展到10余人，有的甚至达到总数的三分之一。此外，他们还多次派学员到万安、泰和、吉安、萍乡、抚州、九江、德安等县市活动，对群众做宣传组织工作，帮助地方建立工会和农协，开展工农运动。

1927年3月，蒋介石下令捕杀江西工人运动领袖陈赞贤，时任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副主任的郭沫若怒撰讨蒋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陈奇涵看到文章后，对蒋介石的倒行逆施义愤填膺，他指示曙光印刷公司火速大量印发该文，激起江西大地反蒋怒潮。

1927年6月，江西革命形势恶化，朱培德开始“分共”，宣布“礼送”共产党人出境，准备解散军官教育团。为保存革命力量，朱德、陈奇涵果断让教育团第一、第二营学员700多人提前毕业，担任各地工人纠察队、农民自卫军骨干，准备武装斗争。第三营400多人，一部分留在南昌，由朱德亲自掌握；一部分由陈奇涵带领东开，在抚州地区临川、南丰一带开展革命活动。

坚持赣南红旗不倒

1927年8月，朱德带领军官教育团一部参加南昌起义，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枪。陈奇涵身在南丰，没能参加起义。很快，白色恐怖笼罩江西，赣东成为国民党军“清匪”重点区域，陈奇涵只好秘密潜回兴国老家。

10月4日，他以“重阳登高”为名，在桐溪乡羊山召集兴国境内中共活动分子会议。羊山会议决定重建中共兴国县委，以萧以儒为书记，陈奇涵担任军事部部长，具体领导创立兴国各地农民武装。至1928年初，农民武装赤卫队遍及兴国各地。为积蓄革命力量，陈奇涵还选派优秀共产党员打入国民党政权内部，运用“白皮红心”策略，巧妙与敌周旋。由于陈奇涵“百般搅动兴国”，国民党惩治“共匪”委员会赣南分会主席刘士毅曾悬赏5000大洋缉拿他，终未得逞。

1928年12月，中共赣南特委重建，陈奇涵担任特委军事部部长，经常往返于兴国、赣县、信丰、宁都、安远、黄陂等地，指导各地建立赤色武装，开展游击战争。当年底，他领导部署了兴国暴动，一度攻占县城，让革命红旗第一次飘扬在兴国城头。

1929年1月，朱德、毛泽东指挥红四军进军赣南，中共赣南特委指示陈奇涵准备粮棉、接收伤员。由于红四军直驱闽西，陈奇涵与朱、毛失之交臂。4月，红四军回师赣南，毛泽东来到兴国县城，陈奇涵负责迎接。为表达全县革命民众对毛泽东的敬爱之情，他特意选择县城背街的黄隆顺客栈待客，菜式至为简朴而又极具兴国特色：一大笼米粉鱼、四碟配菜、两壶米酒。

大家边聊边吃，毛泽东兴致盎然地问：“奇涵同志，这桌菜叫什么名字呀？”陈奇涵回答道：“这米粉鱼是我们兴国农村待客最常见的，还真没有名字！毛委员你看叫什么名字好呢？”

毛泽东兴致勃勃地说：“大圆蒸笼好比一轮圆月，四个碟子好比四颗星星，我看就叫‘四星望月吧！”

谈笑间，兴国名菜“四星望月”就此得名。

饭后，毛泽东专门找陈奇涵谈话，郑重寄语：“每个共产党员对争取群众的观念，要如和尚念‘阿弥陀佛一样深刻，随时都要勤念‘争取群众。”

毛泽东的教导令陈奇涵豁然开朗，从此，他牢记领袖谆谆教导，精心领导赣南游击战争，一下宁都、二克桥头、三取兴国，圆满完成了保卫兴国、桥头、宁都、永丰4县边界革命政权的任务。

1930年4月，中国工农红军学校第三分校（赣西南红军學校）成立，朱德兼任校长，毛泽东兼任党代表，陈奇涵专任教育长。由于朱、毛要指挥红军作战，陈奇涵实际负责红军学校的教学、训练工作，对于红军干部队伍建设贡献卓著。

当时，中央决定攻取坚城吉安，推动江西革命形势发展，陈奇涵兼任赣西南赤卫军总指挥部参谋长、南路赤卫军政治委员，参与运筹攻城大计。从4月下旬至10月上旬，他指挥所属部队参加了7次攻打吉安的战斗，最后一次一举攻克吉安，红军声威大振，江西敌人闻风丧胆。

红一军团建功多年

1930年10月，陈奇涵调入红一军团（辖红三军、红四军、红十二军）工作，历任红三军教导团团长、红四军参谋长、红三军参谋长，参加了中央苏区第一、第二、第三次反“围剿”，指挥部队出没硝烟，深得上级欣赏。

1932年3月，红一军团指挥机构重建，林彪、聂荣臻分别担任军团长、军团政治委员，陈奇涵担任军团参谋长，林、聂、陈指挥部队打龙岩、克漳州、战水口、取乐安，一路所向披靡。当年8月，红一军团奉命进击宜黄，陈奇涵靠前指挥，不幸连人带马跌入山涧，马残人伤，被送往汀州福音医院救治，未能参加中央苏区第四次反“围剿”斗争。

1933年3月，陈奇涵伤愈出院，调任江西军区兼东北战区指挥部参谋长，协助军区总指挥陈毅、军区政治委员李富春统一指挥江西地方武装，共有5个独立师、1个独立团。他大展拳脚，立即投入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斗争。当年4月始，“左”倾路线领导人发起批判“江西罗明路线”斗争，矛头直指支持毛泽东正确斗争策略的各级领导，陈奇涵自难幸免。

这年12月，陈奇涵无端挨批，被撤销所有职务，武装押送至江西省政治保卫局查办。多亏李富春出面力保，陈奇涵才恢复自由，但仍被贬到红军总政治部武装动员部担任科长。面对不公正的对待，他没有意志消沉，而是默念“坚忍刻苦”四字，继续坚持革命。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开始战略转移。本来，“左”倾路线的执行者排斥陈奇涵，没有把他列入长征干部名单，但由于他在黄埔时期学过工兵架桥技术，长征路上需要遇水搭桥，他才被批准加入长征队列，被编入红军教导师任参谋，一路上，他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始终扮演“过河卒子”角色。

1935年1月，遵义会议拨乱反正，毛泽东重回红军领导岗位。陈奇涵的境遇也终于得到改善，重回红一军团工作，担任司令部教育科科长。一次，毛泽东和陈奇涵偶遇，对其寄语：教育军团干部，保命才能革命。陈奇涵对毛泽东的要求心领神会，千方百计保护干部骨干，开国少将何廷一就是其一。

对这件事，何廷一是这样回忆的：“1936年5月下旬，我红一军团从大渡河两岸向泸定急行军，执行抢占泸定桥的任务。大渡河两岸高山林立、悬崖陡壁，河边羊肠小径，蜿蜒曲折，军团司令部行军至冷碛对岸时，军团首长站在一个小丘上观察东岸我军行进的情况，我也走上小丘观看。下山后，正当我追赶队伍时，发现对岸残敌向我军扫射。突然，一颗子弹打中了我左腿肚子。当时规定，为了减轻部队的负担，对负伤的团以下干部一般是就地寄养在老乡家中。对于我这个十九岁的红军干部来说，这时内心十分焦急。我不愿离开培育我成长的党，我舍不得离开红军，我眷恋着朝夕相处的同志们。这时，我们的科长陈奇涵同志向左权同志汇报了我负伤的情况，请示是就地安置还是带走。左权同志听完汇报，立即决定将我带走。陈奇涵同志回来后告诉我，左权同志决定让我随部队行动，并从师里调了一匹骡子给我骑。正是这匹骡子，使我能跟着部队前进。每当我回想起这件事，发自内心的对党感激之情，真是难以名状。”

从调入红一军团到因伤离开，从重回红一军团到长征结束，陈奇涵总共在红一军团战斗了近3年。他作为当年红一军团的主要领导人，受到聂荣臻、罗荣桓异口同声的称赞：“奇涵同志对于红一军团的辉煌战史，有过重要贡献！”

从长征结束到东征西征

1935年9月18日，中央红军主力长征抵达甘肃宕昌县哈达铺，因应形势需要整编部队，番号定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简称“陕甘支队”），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陈奇涵调任陕甘支队第一纵队教导队队长；同时，中央决定将军委干部团改编为陕甘支队干部营（也称随营学校），由陈奇涵担任营长（校长），宋任穷担任营（学校）政治委员。作为随营学校校长，陈奇涵率领学员不仅配合主力部队参加战斗，而且结合作战、行军、宿营、警戒、侦察等实际情况，进行教育训练。

干部营（随营学校）存在时间不长，却保存了相当一批干部，在往后的战斗岁月里，其中一些曾在黄埔军校求学过的学员，见到陈奇涵都既尊敬又诙谐地称他为“校长”。毛泽东曾打趣说：“跟着陈校长，可比蒋校长靠谱！”

1935年10月间，中央红军于陕北吴起镇会师红十五军团，胜利结束长征，随即恢复红一方面军番号，陈奇涵调任方面军司令部第二科（作战科）副科长，随后参加了直罗镇战斗。战后，红一、红十五军团干部交流，陈奇涵调任红十五军团副参谋长兼红七十八师参谋长。红十五军团军团长徐海东对陈奇涵非常尊重，战事往往依计行事。

1936年上半年，红军东征山西、西征宁夏，陈奇涵作为军团幕僚及一师智囊，献计献策，指挥部队决胜沙场。10月，红军三大主力会师，陈奇涵升任红十五军团参谋长，正式成为徐海东的“军师”。11月下旬，徐、陈指挥红十五军团大战山城堡，一举歼灭敌胡宗南部近2个旅。

1937年1月，陈奇涵进入抗日军政大学第二期学习，历时7个月之久，多次亲耳聆听毛泽东教诲，军政素养更加长进，为他日后独当一面、投身抗战洪流储备了能量、奠定了基础。

（责任编辑：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