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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膺上将”洪学智的传奇人生(二十五)

2024-04-07张子影廖天琪

党史纵览 2024年3期
关键词:洪学智黄克诚苏北

张子影 廖天琪

“群众说我们真不错”

洪学智对新四军第三师这支部队有着特殊的感情,对三师在苏北时期惊心动魄的战斗历程更是印象深刻。后来,他在多个场合经常提起。

三师师部先后在盐阜区阜宁县的郭树张庄、板胡孙西舍、益林桑树街、南窑和羊寨孙河庄等地驻扎过,师领导每到一地,都十分关心群众的生活疾苦,帮助群众解决实际困难,和群众结下了深厚的鱼水之情。

“我们是人民军队,每时每刻都要把群众利益放在心上。”洪学智像师长黄克诚一样,不仅经常用这个理念教育干部战士,自己也在行动中切实做到了这一点。

盐阜地区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记得,那时在薄雾弥漫的乡间,人们经常会看到两个人牵着两匹枣红马,或一前一后,或并驾齐驱地出现在田间地头,那是黄克诚师长和洪学智参谋长。每天清早,两人从各自的驻地出来,沿着村中小路走向田野,他们在地头边小心地拴好牲口,然后走下田,弯腰仔细察看庄稼长得怎么样,之后会再到附近村民的家看一看,问问他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黄克诚喜欢背着手、弯着腰,低头认真去观察庄稼的生长情况;洪学智则会蹲在地头,一边用大粗碗喝水,一边大声与老乡讨论着年景、气候、庄稼的长势。

两个同为农民出身的新四军指挥员对于土地和乡村的热爱如出一辙。

春意回暖的一天清晨,洪学智在村头遇见了黄克诚,他独自一人走在田间,居然没有骑马。洪学智一问才知道,昨天早晨黄克诚在田间时,听说师部附近有户农民无牛耕地,一家人很着急,他就叫马夫把自己骑的马送过去耕地去了。洪学智马上把自己的马让给师长。晚上,那个农民高兴地来还马,说地都耕出来了。细心的洪学智追出来,仔细地检查了师长的马,还悄悄地问那个农民:“你没用鞭子打它吧?”

农民赶紧摇头:“黄师长的马,我哪敢打!再说了,新四军大官的马真好,干起活来一点也不偷懒。”

洪学智笑着说:“我们黄师长不仅善待下属,对马也很爱护。前几天行军时,一匹马跑进村民的田里吃庄稼,当马夫的战士知道部队纪律严格,紧张得一个劲用鞭子抽想让它离开,正好被黄师长看见,师长批评了这个战士,他说,马是我们的战友,你这样对待它,打起仗来它能跟你上火线吗?”

因为敌人的封锁,三师的供给十分困难。在战事稍微平缓之后,黄克诚和洪学智号召大家开荒种地,解决一部分生活问题。

一天晚饭后,洪学智在回师部的路上,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大声地说着什么,其中有两个穿着新四军制服的是自己师部的战士。洪学智走过去询问,战士说,自己正挑粪到地里去,遇到两个村民,非说这两担粪是从他们家的粪池里挑走的,战士解释,村民不听,两方争执起来。

洪学智对战士说:“给他们吧。”

战士认出是参谋长,就只好嘟着嘴把粪担子交给了村民。

洪学智说:“不就是给地上肥嘛!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洪学智把两名战士带到一处荷塘边,指着塘面上枯败的荷叶对战士说:“这是口老塘了,积满了经年的枯枝败叶,底下的塘泥肥田可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裤腿,“我和你们一起挖。”

此时正值3月,荷塘里的水仍然冰凉刺骨,可不管两个战士怎么劝,洪学智都不上岸。见挖出的塘泥肥油油的,战士们高兴极了,又跑去喊了几个战友来,大家你挖我挑,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看着战士们开心了,洪学智才循循善诱地说:“咱们八路军新四军,为了人民,连流血和生命都不顾惜,还在意两担粪吗?”

一个战士说:“参谋长我们明白了,老百姓很苦,他们争粪也是为了生活,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

洪学智高兴地说:“讲得太对了,有觉悟。你们要记住,当我们的利益和群众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一定要把群众的利益放在首位。”

身为参谋长,洪学智也把他的政治工作方法带进了三师的工作中,在这一点上,他再一次与他敬爱的师长黄克诚不谋而合。三师指战员从上到下,特别注意发扬“人民軍队爱人民”的优良传统,坚决执行群众纪律。部队转移防地,总要派人挨户查询群众是否丢失了什么东西,有时迁移不远,过几天还要派人来再次询问。这样,三师和盐阜区人民结下了鱼水深情。每年春节,黄克诚、洪学智等师部领导都会到驻地群众家去拜年,当地群众则按照当地习俗请他们吃元宵,并向部队送元宵。为了感谢群众支持,三师还请当地群众到部队参加联欢,军民关系十分融洽。

那时的三师官兵,都会唱一首歌,叫做《三不走》:

水没有挑满缸,我们一不走;

地没有扫干净,我们二不走;

东西未还清,我们三不走。

群众才说我们真不错……

新四军中的政治工作开展得卓有成效,这一点,连不少外国记者都深有感触。美国战地记者杰克·贝尔登在《大美晚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新四军是一支新型的人民军队》的文章,他在文中这样写道:

同八路军一样,新四军有一个紧密联系群众的高效能的政治工作体系。新四军所取得的抗日斗争胜利,是与其政治工作分不开的。一句中国俗话生动地阐明了新四军如何需要人民的合作:“游击队好比是鱼,人民好比是水,鱼若没有水,就不能生存。游击队若没有人民的合作,同样不能生存。”正是以上工作,使得新四军日趋发展壮大,其作用甚至强于军事威力。

关于新四军内从事政治工作的人员,这位目光锐利的美国人写道:

政治工作者是各作战部队最主要的构成分子。他领导全队作战,最先冲锋、最后退却;他侦察敌方的阵地,激扬士兵的情绪,作为每一个战斗员的模范,他担任最危险的职务、执行最勇敢的战斗,时常负伤或阵亡。

在连续数月的紧张的反“扫荡”中,洪学智无心也无法顾及家庭。三师部队转移到了盐东后,张文带着洪虎分散住在了老乡家里。

1943年6月,洪学智的第二个儿子洪豹出生。

几个月的时间里,洪学智一直忙于反“扫荡”战斗,张文从怀孕后期到孩子出生,所有事情全是靠当地群众的帮助。洪豹出生三天后,洪学智才得知消息,但他也没有时间来看看孩子和妻子,只派了警卫员王广财去帮忙。当时正逢敌人“扫荡”到来,张文牵着大的抱着小的,跟着掩护她的当地群众钻进了苇丛。

在我三師部队的打击下,日军没有再敢发动新的“扫荡”,战事暂时平息下来。供给部部长翁学文考虑到张文带着两个孩子,行动不便,实在困难,就派了一名侦察员老陈头,让警卫员王广财带路到三师驻地孙舍去。

老陈头名叫陈士根,是一位老红军,随洪学智华中干部大队一起到苏北,也是安徽人。洪学智到三师后因战事紧张一直住在师部,组织上就安排陈士根负责照顾张文母子。老陈头找了一个当地农民,讲好了条件,让他用独轮车把母子三人送到阜宁的孙舍。他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整整走了4天才到了孙舍。为了保密,事先老陈头谨慎地没有暴露身份。到了孙舍后,这个农民才知道他护送的是新四军首长的妻儿。当老陈头要付钱给他时,他说什么也不要。他说:“新四军打日本鬼子,保护我们老百姓,能为新四军做点事,是我的光荣。我怎么能收钱呢?”说完,这个淳朴的农民推着独轮车就走了。

这个农民并不认识洪学智,甚至连洪学智的面也没有见到。他这么一来一去往返需要长达8天的时间。8天的辛劳,他竟然一分报酬都不要,苏北人民对新四军的感情,从这件小事上可见一斑。

穿短裤的三师指战员

经过长时间的“扫荡”与反“扫荡”的拉锯战,苏北这块原本富庶的土地已经满目疮痍。由于连续作战及日伪军的封锁,尚在建设中的根据地生活十分困难。黄克诚和洪学智想了很多办法来改善条件。洪学智向黄克诚谈了当年红四方面军在创建川陕根据地时的一些做法,黄克诚十分支持,下令部队上下开始开源节流、生产增收。部队广泛开展了大生产运动,利用荒芜田地和房前屋后,开荒种地、喂猪养羊;开设军工厂和枪械修理所,土法上马制作弹药,修复被损坏了的各式枪械;开办军需工厂,生产军用被服和其他军需品,在战地医院用草药自制药品等等。

这一天,供给部报告说,因为敌人的封锁,布匹供给困难,现有的原料做不出足够数量的军服。

当时,部队的后勤供应很困难,基本没有固定的供给单位。吃的全靠宿营时就地筹集,穿的是农民自织自染的粗布缝制的军装。冬天的衣服穿到夏,夏天的衣服穿到冬。到了五六月,战士们就把棉衣里边的棉絮掏出来光穿布套。人人的身上都生有虱子,有人给它送了雅号“抗日虫”,意思是谁身上不生虱子,谁就不算是真正的抗日战士。也有的战士对它百倍仇恨,称它为“汉奸虫”,说它像汉奸一样,尽在抗日军人身上捣乱,破坏抗日。三师千里转战到苏北,大多数官兵仅有两套衣服,少的已经穿了两年,多的穿了三四年了,每天摸爬滚打,风雨里来,硝烟中去,衣服都破烂得不成样子,必须要换装了。

黄克诚找洪学智商量对策。

洪学智想了想说:“袭击鬼子或者伪军的仓库,暂时没有把握;找地方政府,不太好吧,咱们三师困难,群众也困难啊。”

黄克诚点头说:“所以啊,咱们得想想办法。天已经热了,夏装必须尽快到位。”

两人蹲在河边,小风吹过,小河水哗哗地流着。

想来想去,两人想到了一个应急的办法:把长袖长裤改成短袖短裤。

洪学智兴奋地一拍大腿,站起来说:“没错,苏北地区夏季炎热,又多是水地作战,长裤长袖的确多余而且麻烦,改成短装,还便于行动。”

黄克诚站起来就走:“这下可以省出一大截布了。原来做一套的可以做一套半出来。好,好,太好了!”

晚上,黄克诚、洪学智与军需工厂的领导进一步商议,除了改长裤长袖为短裤短袖外,还将翻领改为竖领,干部服的四个口袋改为两个,军帽檐改为瓜皮式。军装改为短裤后,绑腿也相应取消,这样一来,节省出大量布料。

新军服试穿的那一天,洪学智、张爱萍和黄克诚正在互相评点着各自的衣服时,警卫员王广财端了一只盖着的大碗过来。

冒着热气的碗一进门,就被张爱萍敏锐地捕捉到了,眼睛不好但鼻子不差的黄克诚也嗅到了,两人一起叫起来:“铁匠,你搞了什么好吃的?”“铁匠”是黄克诚对洪学智的昵称,因洪学智能争善斗,黄克诚评价他“就知道打仗,简直就像个铁匠”,后来“铁匠”这个外号也就传开了。

洪学智笑嘻嘻的,得意地背着手不说话,王广财把碗放到桌子上,献宝似地揭开了盖子——

是葱花饼。由玉米和面粉混合而成,两面煎得焦黄,上面散布着切得细细的碧绿的葱花、蒜苗丝。饼切成一块一块的,整整齐齐码在碗里,青白金黄,十分诱人。

洪学智说:“我们种的小菜今天第一次收获,请首长们品尝。”

一阵欢笑声从草房内传出,门口拴马桩上停着的几匹马也仿佛受了感染,仰头长嘶,余音很远。

1943年夏,换装后的新四军第三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群众面前。

三师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发扬光荣传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仅克服了物资匮乏的困难,而且使部队的生活条件日渐改善,人员体质得到增强,非战斗减员大为减少。对于这一点,时任新四军政治委员的刘少奇评价说:新四军7个师,第三师人最多,花钱却最少。

1944年春,日军为加强太平洋战场和向正面战场进攻,从苏北抽调了部分兵力,新四军逐步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开始局部反攻。

新四军第三师指战员投入了新的战斗。

4月19日,新四军第三师发起高沟、杨口战役,共歼伪军2000余人、日军140余人,攻克据点14处,收复了六塘河两岸5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使淮海、盐阜区连成一片。

5月2日夜,八旅及七旅十九团在盐阜区沿海地带进行了一系列局部反攻战斗,以配合淮海区夏季攻势,策应淮北新四军四师反伪化斗争。陈家港战斗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仗。

陈家港是灌河入海口南侧的重镇,系日军在苏北掠夺我国海盐资源,进行税收和海运的要港。该港驻有伪军800余人。八旅二十二团及特务营对陈家港实施主攻,以二十四团攻占庆日新盐场,七旅十九团攻占大源盐场。

5月3日,八旅二十二团和特务营激战7小时,全歼陈家港守敌,并攻占一、三、七、十排头圩等据点;七旅十九团经半小时激战,歼灭大源盐场之敌;八旅二十四团歼灭日新盐场守敌。此役较好地解决了苏北军民的盐荒,打破了日军对我根据地的经济封锁。

9月18日,十旅及地方武装对江苏省北部响水口(今响水县城)一带伪军徐继泰部发起进攻,歼敌近1000人,攻克响水口、陈家港、大伊山(今灌云县城)、新安镇(今灌南县城)等重要集镇,控制了灌河两岸,完全解放了苏北盐场。响水口是个产盐基地,解放了响水口后,洪学智带领大家发动群众运盐,附近的男女老幼全家出动,人人参加搬运,个个兴高采烈。

10月19日,洪学智又指挥新四军三师对合德镇发起进攻。

合德镇是苏北的棉花重镇,镇内的合德公司是日军专门用于掠夺棉花的公司。该镇设有炮楼13座、大小碉堡20余座,守敌为日原田大队一部和阜宁海防队少将司令顾景班部属及其他杂牌伪军共600余人,设防坚固、戒备森严。三师决心以八旅主力和地方武装一部攻歼之。八旅部署以旅特务营配属二十四团,由镇北攻歼伪海防司令部;二十团由镇南攻歼合德公司之敌。经过3天激战,至21日,沦陷6年之久的沿海重镇合德镇解放。此役共毙俘日伪军300余人,并击毙海防司令顾景班,后因敌施放毒气,我军撤出战斗。

我军胜利返回时,每人都背了近百斤棉花。

终于有棉花了,这下,黄克诚和洪学智别提多高兴了,已经是秋天了,冬装问题解决了。(待续)

(责任编辑:章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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