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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诗歌“寂寞”意味的生成与内涵

2024-04-05赵宏烨

美与时代·下 2024年2期
关键词:李白

摘  要:李白诗中常于飘逸之外透露出寂寞之感。这份寂寞来源于其“客寓意识”、他对“谪仙”身份的自我认同以及浩渺的宇宙意识所带来的广阔视野。李白以“望的姿态”寻找“归宿”,伴随其一生的“客寓意识”带来漂泊的寂寞。李白以“谪仙”自处,而“谪”则让他感受到被遗弃的无人问津的寂寞。李白从宇宙的角度俯察人生无常,于诗中展现出变与不变、短暂与永恒、阻碍与自由等矛盾关系,揭示万物共同的寂寞。

关键词:李白;寂寞;客寓意识;谪仙;宇宙意识

李白,一个天才的诗人,用他非凡的情思,吟咏着人生的传奇。然而,无论是饮酒作乐,还是对月长叹,李白诗中似总有无法排遣的寂寞之感。与之齐名的杜甫早早地便感受到李白心中难以言喻的寂寞:“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二)[1]558 这种寂寞渗透在他的豪放与飘逸中,呈现出清冷悲凉的意味。挥之不去的“客寓意识”让李白一直以“望的姿态”来表达“归的愿望”;对“谪仙”的自我认同,又让李白挣扎在“谪”的困境与“仙”的自由之间,背负着被“弃置”的命运走向孤独的人生;深邃的宇宙意识、广阔的宇宙视野和清晰的生命体验让李白从寂寞中走来,最终又不得不往寂寞中归去。

一、望归的过客

李白,这位惊天动地的诗人,有着谜一样的身世。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自云:“白本家金陵,世为右姓。遭沮渠蒙逊难,奔流咸秦,因官寓家,少长江汉。”在唐人的描述中,李阳冰《草堂集序》:“李白字太白,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暠九世孙。蝉联珪组,世为显著。中叶非罪,谪居条支,易姓与名。然自穷蝉至舜,五世为庶,累世不大曜,亦可嘆焉。神龙之始,逃归于蜀,复指李树,而生伯阳。惊姜之夕,长庚入梦,故生而名白,以太白字之。世称太白之精,得之矣。”(李阳冰《草堂集序》)[2]1443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名白,字太白,其先陇西成纪人。……约而计之,凉武昭王九代孙也。隋末多难,一房被窜於碎叶,流离散落,隐易姓名。故自国朝以来,漏於属籍。神龙初,潜还广汉。因侨为郡人。父客,以逋其邑,遂以客为名。高卧云林,不求禄仕。公之生也,先府君指天枝以复姓,先夫人梦长庚而告祥,名之与字,咸所取象。”(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2]1462-1463仅在李白自己和唐人的记载中,关于李白的家世、生年等问题就已经有争议。关于生年和生地,唐人多以神龙元年李白一家逃归,主张生地蜀中说,后世仍对此有所怀疑。北宋曾巩《李太白文集后序》:“以病卒,年六十有四,是时宝应元年(762)也。”(曾巩《李太白文集后序》)[2]1479薛仲邕《翰林李太白年谱》据曾序由宝应元年(762)上溯至武后圣历二年(699)。清人王琦则以《为宋中丞自荐表》作于唐肃宗至德二年(757),表中有“前翰林供奉李白,年五十有七”句,将李白生年定在长安元年(701)。此外,其父母、家族谱系皆无详细且可靠的文献可考,这样无端而来却又惊破天际的李白,进入人们眼帘时,便扮演着一个不知来源的“外来者”的形象。

在《李白的客寓意识及其诗思:李白评传》一书中,松浦友久认为“客寓意识”是影响李白一生创作的关键因素[3]1-15。“客寓意识”是李白对自己出生地、家世族谱的认知,也是在他人生经历中逐渐形成的对自我身份的理解。不知是生活所迫,还是主动选择,李白出蜀后,一直保持着“客居”的状态。思乡之情与客愁之悲,伴随着李白一生,想到家乡,这个奔放不羁、放肆横行的谪仙人每每落下眼泪。羁旅行役是传统诗歌永恒的主题,《文选》注中称“行旅”:“旅,舍也,言行客多忧,故作诗自慰。”[4]方回《瀛奎律髓》卷二九如是解释:“男子生而有四方之志,宁终老守乡井乎?一有所役而不能遽归,则有‘旅琐琐之忧。虽富贵得志,犹不无鞅掌之叹,而况于贫贱不得志之人。此旅况诗所以作也。”[5]以上这些行旅之愁,往往是建立在思乡而不得归乡的基础上。李白却有所不同,李白的漫游始于唐人壮游和干谒的风气,除了晚年流放夜郎外,李白并没有什么“不得返故园”的外在阻力。故而松浦友久认为李白永远处在漫游生活中的内在原因是“努力使自己永远处于‘置身异乡的体会之中”[6]。如果再结合李白身世成谜的情况来看,李白一生思念故乡的过程,很可能也是一种寻找故乡的过程,他并不仅仅是因为离开了家乡而成为“客”,更因为对“客寓人生”本质属性的认同,而将“故乡”转化为一个可望而不可得的意象。“把一生投入旅行生活中的过程,也就是永远把故乡强烈地作为故乡意识于头脑中的过程。”[6]深深印刻在心中的“故乡意识”与“客寓意识”相互交织、彼此促进,共同构成了李白行旅诗的特殊意境。

李白对“客”的认识,至少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指客居之人,如“马上相逢揖马鞭,客中相见客中怜”(《醉后赠从甥高镇》)[7]、“忆昨去家此为客,荷花初红柳条碧”(《豳歌行上新平长史兄粲》)、“愁作秋浦客,强看秋浦花”(《秋浦歌十七首》其六)、“客愁不可度,行上东大楼”(《秋浦歌十七首》其一)。二是指门客、宾客,如“文招梁苑客,歌动郢中儿”(《秋夜与刘砀山泛宴喜亭池》)、“嗟嗟失权客,勤问何所规”(《古风》其五十九)、“雕盘绮食会众客,吴歌赵舞香风吹”(《扶风豪士歌》)、“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梁园吟》)。二者的共同点在于,相对“主”而言,“客”不仅难以寻找到真正安定的归宿,而且常常无法把握自己的人生,以“客”的身份来审视自己和周遭,更富有哲学思索的意味。

客的身份下,人们不难发现,在李白的诗歌中,常常呈现出“望”的姿态,《说文》:“望,出亡在外,望其还也。”《玉篇》:“望,远视也。”这样的姿态使视线不会停留在近处,而是向远方延伸,这个远方可能会落在视线所及之处,也可能落在目力所不及的思维深处。“望”的对象或遥远或高大,李白的“望”,常常以山、海、月、云、帆(舟)、江水等事物为终点,如“横琴倚高松,把酒望远山”(《春日独酌二首》其二)、“登高望四海,天地何漫漫”(《古风》其三十九)、“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夜泊牛渚怀古》)、“长吁望青云,镊白坐相看”(《秋日炼药院镊白发赠元六兄林宗》)、“云帆望远不相见,日暮长江空自流”(《送别》)、“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其一)。屹立不动的青山、苍茫无涯的四海、奔腾无尽的江水,都是自然界中相对永恒不变的东西,当诗人与之相对,人类个体无比渺小,崇高感油然而生,人类的生命与自然相比,确实只是匆匆的过客而已。云、帆、舟等物虽然看起来自由自在,实则漂泊无定,甚至还要随着风、随着江水漂流,这与李白“客寓”的状态相吻合。

李白也常常将长安、金陵、玉关等地点作为视线的归宿:“愁闻出塞曲,泪满逐臣缨。却望长安道,空怀恋主情”(《听胡人吹笛》)、“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长安、金陵都是国都,见证朝代更替、历史兴衰,具有特别的意义。在《文选》等选集的熏陶下,长安、金陵,已然经典化为诗人笔下重要的意象,包含着诗人们渴望建功立业、遭逢不遇、忧国忧君、感慨兴亡等种种对家国政治、个人际遇的复杂情感,也渗透着古代文人们对人生的点滴哲思。對李白而言,长安是大唐首都、皇权所在,是他实现“平交王侯”理想的目的地,是曾让他“仰天大笑出门去”,也曾让他“不得开心颜”的地方;而金陵,则是六朝故地,是距离他并不遥远的文人名士聚集的文化中心,是谢朓惊叹“佳丽地、帝王洲”的胜地,也是他毕生推崇的谢安名扬天下的遗迹。当李白“望”长安时,正说明他此刻不在长安,无法接近。特别是当他登上金陵凤凰台,感慨六朝兴替、物是人非,结句道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颇耐人寻味。历史的硝烟还未在金陵城散去,六朝的辉煌却不复存在,新旧交替之间,渺小的个人无力阻挡时代的洪流。李白在这片土地上,以“望”的姿态来寻找长安,他将自己的心境与古人连通起来,不仅感慨过去,也悲歌当下乃至未来。

除却欣赏山川美景的愉悦感受,诗人在“望”的时候,颇带有怅惘愁苦之情,如:“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关山月》),甚至有叹息、痛哭之举:“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三首》其三)、“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远别离》)。在这样的姿态之中,蕴含着一个人面对浩瀚宇宙的深沉寂寞。

与“望”的姿态联结的,是李白诗文中多次出现的“归”的愿望,“归”是相对于“游”“客”而言的,在李白心中,虽然摆脱不了“客”的身份认同,却始终无法割舍“归”的情怀与牵绊。

归的地点首先是“故园”,不同于宦游或是贬谪,李白一生几乎处在自由的漫游之中,虽一日不曾再回到故乡去,但是,故园情结却伴随着他的漫游,给他的“客寓人生”留下深深烙印:“余既还山寻故巢,君亦归家渡渭桥”(《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惭君能卫足,叹我远移根。白日如分照,还归守故园”(《流夜郎题葵叶》)、“以兹谢朝列,长啸归故园”(《闻丹丘子于城北营石门幽居中有高凤遗迹仆离群远怀亦有栖遁之志因叙旧以寄之》)。由于李白家世身份不明,李白诗中的故乡究竟是何处,人们也无从确证,也许,这个“故园”只是存在于李白心中的一丝念想,是他客寓人生背后的精神寄托,每每遇到人生的困境,他都将自己当作“客”,快乐虽然飘忽不定,但痛苦亦不会久留。

“归长安”也是李白不变的呼唤,不过他并不是把长安作为故乡去书写的,前文已经说过,长安是皇权的象征,是他实现宏伟志愿的场所,李白在长安曾有过许多愉快的回忆,如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所写“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1]83,但是三年的翰林生活,并没有让他获得“功成”的满足感,这是一个充斥着李白爱恨交织的复杂心情的地方,“归”也成了他心中难言的痛楚:“客自长安来,还归长安去”(《金乡送韦八之西京》)、“水国秋风夜,殊非远别时。长安如梦里,何日是归期”(《送陆判官往琵琶峡》)。“长安”是割舍不掉却又回不去的地方,当李白将“长安”放在漫长的历史中,将自己置于古往今来的人群之间,“长安情结”便被上升为“故国情怀”:“去国难为别,思归各未旋。空馀贾生泪,相顾共悽然”(《金陵送张十一再游东吴》)、“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可得”(《梁园吟》)、“归来入咸阳,谈笑皆王公”(《东武吟》)。此时,李白正与人类历史上众多“去国之士”同悲欢,分享着彼此“客”的寂寞。

审视其“归”的宿处,通常是不受社会秩序打扰的世外之境,如田园:“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嘲鲁儒》)、“长歌尽落日,乘月归田庐”(《游南阳白水登石激作》);如桃源:“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诗人周游名山大川,更将山川湖海作为归宿,如山林:“所愿归东山,寸心于此足”(《春滞沅湘有怀山中》)、“归来泰山上,当与尔为邻”《鲁郡尧祠送张十四游河北》);如五湖四海:“遂归池上酌,掩抑清风弦”(《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杜鹃花开春已阑,归向陵阳钓鱼晚”(《泾溪东亭寄郑少府谔》),当然还有他朝思暮想的神仙仙境:“叶县已泥丹灶毕,瀛洲当伴赤松归”(《题雍丘崔明府丹灶》)。归田园、归山林的愿望固然是受诗人“功成身退”理想的影响,更是他本性的纯真自然使然。李白自认为是偶入尘世之客,世俗功名、宦海浮沉对他来说也只是过眼云烟,而非最终追求,这与陶渊明“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归园田居五首》其一)[8]有着相近的意思。但李白与陶渊明的不同在于,即使是“客”,李白也要成为流传青史的“名客”,在“客寓”的人生里留下辉煌灿烂的一笔,然后才能翩然归去,这时,被动的“不遇”转化成了主动的“归”:“且复归碧山,安能恋金阙”(《赠韦秘书子春二首》其一)、“长揖不受官,拂衣归林峦”(《赠参寥子》)、“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长揖万乘君,还归富春山”(《古风》其十二)。李白向往自由、纯真、不受浸染的境界,甚至有时还要携月同归:“我似鹧鸪鸟,南迁懒北飞。时寻汉阳令,取醉月中归。”(《醉题王汉阳厅》)

在李白诗中,所“归”之处有时并不明确,言归,而不点明归的地点。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归向何处,只是不在此处。由此再来解读李白最为人传颂的小诗《静夜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句似乎也有了更为深刻的内涵,月是“团圆”的象征、游子的寄托,“故乡”对于身世成谜的李白而言,也许并非简单指一般意义上的出生地或家族居住地,而是他心灵的归宿,是他精神世界在人世间苦苦寻觅的休憩之地。

“归”的愿望更强化了“客”的身份,随处可归实则无处可归的茫然心迹吐露着李白无处安放的“客寓意识”。

二、见弃的谪仙

李白的寂寞还来源于他对“谪仙人”身份的自我认同,不仅当时人多有将李白呼为谪仙,李白自己也在诗文中数次提及。关于这一称呼的由来,有学者提出疑义,但目前普遍认为是贺知章初见李白时所赐,李白在《金陵与诸贤送权十一序》中说:“吾希风广成,荡漾浮世。素受宝诀,为三十六帝之外臣。即四明逸老贺老章,呼余为谪仙人,盖实录耳。”又在诗《对酒忆贺监二首》(其一)中记录此事:“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为谪仙人。”在其诗中也多次提及“谪仙”的身份,如“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玉壺吟》)。这首《答湖州迦叶司马问白是何人》或有调笑的成分,却真实地反映出李白对自我形象的认知与期许:“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湖州司马何须问,金粟如来是后身。”谪仙之名、醉酒之态、狂放之言,是李白处世的特点。由此看来,这不仅是他留给后人的形象,也是他所认同的理想人格。日本学者松浦友久在《“谪仙人”之称谓及其意义》一文中指出这一称谓对于李白形象构建的重要意义,同时分析出“谪仙人”一词所蕴含的意象结构,主要集中于三点:一是“才能上的超越性、超俗性”,二是“社会关系上的客体性、客寓性”,三是“言论行动上的放纵性、非拘束性”[9]。这是以“仙”的概念来把握李白形象,解释了李白的天才的灵感、不凡的姿态与张扬的个性。但是,如果从“谪”的方面去考量,则会发现“谪仙”是李白在寂寞心境下为自己选择的绝佳外壳。谪,罚也,谪戍之罪古来多见,谪戍之人往往被边缘化、被遗弃。“谪仙”之“仙”让李白对自己的绝世之才深信不疑,所以他骄傲、放纵;“谪仙”之“谪”又让李白成为戴罪之身,带着被遗弃的痛苦和遗憾,孤独地抒写着自我。

李白常在诗中写到“弃”,一是主动的弃世,即诗人摒弃世俗,归向更高的精神境界:“旷然小宇宙,弃世何悠哉”(《游泰山六首》其一)、“吾诚不能学二子沽名矫节以耀世兮,固将弃天地而遗身”(《鸣皋歌送岑徵君》)。“谪仙”从天而降临人间,最终还要回到仙界,远离尘世,在这一层面上,拥有谪仙身份的李白是不属于人间的,他是人世的外来者。

李白选择弃世的原因,除了追求自由的精神境界外,也是无奈于被世人所弃,他不无酸辛地感慨着:“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送蔡山人》)、“君平既弃世,世亦弃君平”(《古风》其十三)。这种“被动的遗弃”主要呈现为“不遇而弃”“因无用而弃”和“不为世理解而弃”。李白自视甚高,他的“功成身退”的标准是“出则以平交王侯,遁则以俯视巢、许”(《冬夜于随州紫阳先生餐霞楼送烟子元演隐仙城山序》)。他理想中的辅佐之臣是战国游说君王、纵横捭阖的侠客之士,是谢安式的高卧东山、“为苍生而一起”的风流宰相。可惜在他的人生中,不仅无法与王侯谈笑江山,甚至连政治的边儿都没沾上。饱读诗书的李白,看着古人的种种遭遇,联想起自身,多有不遇而弃之感,如“贤哲栖栖古如此,今时亦弃青云士”(《猛虎行》)、“圣朝久弃青云士,他日谁怜张长公”(《单父东楼秋夜送族弟沈之秦》)。他对青云之士不得重用的遭遇感到悲哀:“我如丰年玉,弃置秋田草”(《赠韦侍御黄裳二首》其二)、“良宝终见弃,徒劳三献君”(《古风》其三十六)。李白自认为是世间珍宝,却无人赏识,无法发挥真正的价值,更感受到“弃”所带来的切肤之痛。与“不遇之弃”相伴相生的是“因无用而被弃”,人的生命是短暂的,人们用最好的年华为理想而奋斗,衰老却一日都不曾放手。“伯乐剪拂中道遗,少尽其力老弃之。”(《天马歌》)即便是曾得以重用的贤士,随着时代的变迁、岁月流逝,也终将会因无用而有被废弃和遗忘的一天,更何况那些苦苦等待伯乐而不得的人们呢?追求建功立业的漫长征程中,李白屡遭挫折,等待的痕迹在他骄傲天真的头颅上撒满痛苦的白霜,不遇之弃很快就转变成了无用而弃,理想的光芒在一次又一次被“弃”中渐渐黯淡,成为李白一生之恨。

李白有着天纵的才能和自由的性格,他的行为往往超越世俗的藩篱,世人或以为天才对他敬而远之,或与他酒肉相交而不得其心,真正的朋友却又走在人间的条条岔路上,不能永远陪伴着他。李白感受到自己因不被世人所理解而遭遗弃:“奈何青云士,弃我如尘埃”(《古风》其十五)、“咫尺不可亲,弃我如遗舄”(《宣州九日闻崔四侍御与宇文太守游敬亭,余时登响山,不同此赏,醉后寄崔侍御二首》其二)。既是仙,本来便要超俗,不能被世俗的种种规则所羁绊,但偏偏又是“谪仙”,是戴罪之身,在仙界被贬谪,在人间又不被理解。这份“弃”的悲凉于李白而言,就算会因“仙”的幻想而别有寄托,却不能消散,只会随着他的张狂而更显鲜明而沉重。杜甫有《赠李白》:“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1]42便是对李白这种不为人所知的寂寞心境的注释。

在《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李白回顾自己的人生,全诗用了四个“弃”,或感慨命运的捉弄:“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或悲叹历史的兴衰:“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或笑谈世俗的得失:“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或抚慰人生的痛楚:“君登凤池去,忽弃贾生才。”晚年的李白,仍然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在平叛过程中有所作为,他怀揣着“为君谈笑静胡沙”的豪情壮志,期盼着能如谢安一般“为苍生而一起”。可是历史的进程却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流放夜郎,使他从“谪仙”变成了真正的“谪人”,“弃”也成了他苦苦挣扎却摆脱不去的人生结局。

被弃的命运之下,李白是孤独寂寞的,诗人常用“孤眠”“孤宿”“孤枕”“孤坟”来展现客寓的酸辛和独处的寂寥;用“孤舟”“孤帆”“孤蓬”“孤云”来寄寓自己在苍茫人世间所感受到的漂泊无依和孤独心境;用“孤月”“孤凤”“孤剑”“孤屿”来抒发不平之气和不凡不群之志。在孤独的寂寞中,诗人独自体会着人生的况味,往往更容易走进静谧的精神世界,倾听来自内心深处的声声呼唤。李白诗中还经常出现“众”与“孤”的对立,如“群沙秽明珠,众草凌孤芳”(《古风》其三十七)、“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古风》其三十八)、“鸡聚族以争食,凤孤飞而无邻”(《鸣皋歌送岑徵君》)。诗人笔下的“孤者”一般都具有优良珍贵的品质,于“众者”之中,或被埋没,或受凌虐,被重重包围。“众”对“孤”形成欺压之势,“孤”在“众”中四面无援,李白用这样的对比来呈现外界环境在他主观印象中的反映,这是他作为“谪仙”用自己的力量去探索世界时的所知所感,字里行间揭示出他内心徘徊无尽的孤独。

当“客寓”的经历与“谪仙人”称号的特点相吻合,并为他人与自己所接受,乃至成为世人对李白形象的固定评价时,“客”的痛楚便有了正当的来由。李白用几近谎言的“谪仙”来解释他如何成为“客”,又解释“客”从何而来,也为自己找到了最终的归宿:“严陵不从万乘游,归卧空山钓碧流。自是客星辞帝座,元非太白醉扬州。”(《酬崔侍御》)意识的转换,使得李白从外来之客,一跃成为天降谪仙,“反而发挥了张扬其言行和诗作中存在的自由、放纵的作用”[3]12。李白致力于在言行举止间塑造出张狂不羁的仙人形象,无论是他的诗、赋还是序文,都挥洒自如、遨游天地,因而他时常“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皮日休《刘枣强碑》)他的诗作往往从高处飘然而下,经历一段或平淡或激昂之后,还要飘然回到高处去。尽管如此,清歌浩逸也好,纵酒狂狷也好,在无人问津的内心深处,李白依旧逃不出“谪”的罪罚,寂寞地度过被“弃”的人生。

三、空无的宇宙

李白的古诗,学习了魏晋南北朝诗歌以及初唐陈子昂等人的诗作而别具特色,尤其是其《古风》五十九首,前人多将此与阮籍《咏怀》、陈子昂《感遇》放在一起比较,如果说阮籍的《咏怀》是在寻求与精神世界的对话,陈子昂的《感遇》达到了宇宙意识、历史意识和生命体验的统一,那么李白的《古风》则是以盛唐人所独有的视野和思维来审视六合,从而直达人性最为普遍的共同之处。因此,阅读李白诗歌时,在感慨其雄奇瑰丽的想象和浩瀚无涯、恣肆天地的气势之余,人们又隐约感受到苍凉深邃的寂寞从四面而来、无处可安,好像人世间的痛苦都在清歌浩怀中被释放、被淡化,转瞬之间又再次袭来,无计可施。

闻一多评价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具有“夐绝的宇宙意识”,认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是“一个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10]。唐人的诗文中多有这种意识的流露,这与唐王朝天下一统的政治环境以及三教合一的文化氛围相契合,与陈子昂提倡的“风骨”“兴寄”一同为唐代文风的转变指明了方向。正是吸收了这种阔大的“宇宙意识”,作为一个浑身带着仙气的诗人,李白便决心要在阔大的宇宙中寻出他的自由来。诚如川合康三在其《终南山的变容》中所说的那样:“盛唐时人们的视野扩展到了不可企及的地方,瞬间就把握了世界的全体。他们之所以能够这样,恐怕是因为那种超越个人的文化结构保证了人和世界间稳定的和谐关系。”[11]当诗人将自身置于浩瀚的宇宙中时,他感受到个人与外界种种对比,由此产生“悠悠”之感。这些对立既存在于人类对时空的认知与探索中,也存在于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之中。

从空间上来说,是变化与不变的对比。变化是时间流逝在空间上的一种显现,李白对于时空变幻、人事更替十分敏感,他时常感慨今非昔比、物是人非:“萧萧长门宫,昔是今已非”(《古风》其二)、“金陵昔時何壮哉,席卷英豪天下来。冠盖散为烟雾尽,金舆玉座成寒灰”(《金陵歌送别范宣》)、“昔时红粉照流水,今日青苔覆落花”(《送祝八之江东赋得浣纱石》)。不仅历史在前进,朝代在更替,兴衰在反复,人的容颜在一点一滴逝去,人心也是那样的变幻莫测:“前门长揖后门关,今日结交明日改”(《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其一),世间的事物是如此不可把握、不可淹留,变化无由的人生带来一种虚无感:“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古风》其十一)。再如其《古风》其九:“庄周梦胡蝶,胡蝶为庄周。一体更变易,万事良悠悠。乃知蓬莱水,复作清浅流。青门种瓜人,旧日东陵侯。富贵固如此,营营何所求。”变与不变之间并没有留给人们犹豫的余地,人的奋斗、努力、挣扎,都飘然若云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空虚和寂寞。

从时间上来说,是短暂与永恒的对比,相比于春去秋来、斗转星移的自然事物,人类的一生非常短暂。作为忠实的道教徒和“谪仙人”的李白,毕生都在追求长生,他十分注重人的生命体验,对时光流逝带来的衰老极其敏感,甚至将人的生老病死放在朝夕之间来形容其短暂:“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将进酒》)、“但恐光景晚,宿昔成秋颜”(《春日独酌二首》其二)。白发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在不经意间告诉人们生命的长河奔腾向前、不可挽留。相比于转瞬即逝的人生而言,自然界的山水也是永恒的,“清泉映疏松,不知几千古”(《望月有怀》);月亮也是永恒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把酒问月》)。古人早已被时间尘封在历史的风烟里,然而曾经照耀过古人的月亮却依旧照耀今天的人们,借助一轮明月,诗人发现了宇宙的神奇,古与今之间从来都不曾有明确的界限,如流水一般,生生不息,他不禁要“停杯一问之”。“李白诗中的寂寞,常常是一个人面对浩瀚宇宙时的状态”[12]。生命的短暂时常也会让他畏惧路途的艰难,甚至感到人生的虚无:“在世复几时,倏如飘风度。空闻紫金经,白首愁相误。抚己忽自笑,沉吟为谁故。名利徒煎熬,安得闲余步”(《古风》其二十),这是一个人在直面永恒时所产生的崇高感,也是一种无解的寂寞。

从人的意志和宇宙的关系上来说,也存在着阻隔与自由的矛盾。李白竭力在诗文中构建一个自由无碍的、可以供他不羁灵魂自在遨游的世界,然而事实上,无论在真实生活还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都时常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各种阻隔,“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天”(《行路难》其一),天地看似广阔,却处处充满着障碍,行人在天地的阻碍面前,难有抵抗之力。如《蜀道难》中极言山势之险峻、蜀道之艰难,让这个热衷于游历名山大川的诗人“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甚至疾呼“难于上青天”,这种让人感到恐惧的阻隔与《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变化无穷、自由自在的神仙之境带来的精神愉悦颇为不同。蜀道的艰难已然超越了上青天,人生的艰险则更甚于蜀道。再如《鸣皋歌送岑徵君》描绘出世间路途上的种种艰难险阻:“洪河凌竞不可以径度,冰龙鳞兮难容舠”,表现出人生充满着挫折与困境。四海八荒、六合之内,人处于其中,首先感受到的是世界的浩瀚与苍茫,随后却产生出无措的迷惘:“茫茫南与北,道直事难谐”(《春感诗》),人的意志与宇宙运行相冲突,那样广阔的天地,竟让人无处安身,愤懑之下,李白疾呼:“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其二)。

闻一多在谈论唐人诗歌的宇宙意识时,曾将李、杜与陈子昂进行对比,说“太白是高而不宽,杜甫是宽而不高,惟有子昂兼有两家之长”[13]103。如果说杜甫的诗歌是从个人出发来关心群体,融入了浓烈的个人生命体验,李白则超脱于“人”,以“谪仙”的姿态,直接看到了普天之下的人类共性,看到了宇宙运行规律之下的人的全部命运,发现了这个世界冥冥之中另有主宰,人只是偶入其中的“客”,甚至是悲哀的无处可归的客。“客似秋叶飞,飘飖不言归”(《拟古》其一),“客”的内涵由此获得了延展,既是人群过客,又是人间之客、人生之客;“客”的地点不仅仅限于故乡与异乡、此处与彼处,更上升为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且看李白的这首《拟古》其九: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安足珍。

生与死是终极意义上的客与归,诗的首句便直接否定了人生的实在性,将一切归入虚无。变与不变、短暂与永恒、阻碍与自由,世间万物,都各有其命运,天地不过是一间偌大的旅社,人来终要人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其实,不仅人是过客,万物乃至一切时空都是过客,通过“客”,李白将人类个体与浩瀚宇宙间的万事万物等同起来,让一切都成为彼此的过客。

闻一多认为李白所展现的宇宙意识“已经是全部解脱,更显出超然世外的旁观态度”[13]101。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李白却是解脱的,但也因这份解脱,使他“高处不胜寒”,寂寞地承担着所有人的痛苦。既为仙,就要与人不同,要高出人、超越人,于是他一眼便看穿了百态人生隐藏着的人类共同的悲哀,是为不凡。既已谪,便要远离人群,从一个边缘化的、旁观的视角来观察人,是为不群。既是客,便无处可归,没有执着,亦不曾停留,是浩瀚宇宙中的无根浮萍,因而便更能受宇宙规律的驱使,成为宇宙意志的感知者。李白用“客寓意识”与“谪仙”身份架空了他生而为人的那副躯壳,让不可把握的宇宙穿透虚无。便是李长之在《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中写到的那样:“李白的痛苦是一种超人的痛苦,因为要特别,要优待,结果便没有群,没有人,只有寂寞的哀感而已了;李白的痛苦也是一种永久的痛苦,因为他要求的是现世,而现世绝不会让人牢牢地把握,这种痛苦是任何时代所不能脱却的,这种痛苦乃是应当先李白而存在,后李白而不灭的。”[14]他看得通脱,也最清晰地品尝到了自己的痛苦,亘古不灭的痛苦。他发现了人世间真正的寂寞,那种无可慰藉、无计消除的生而为人的寂寞。

李白,一个被弃置的“谪仙人”,一个来去匆匆的人间过客,用他天才的语言,在时间的洪流和空间的巨变中,在茫茫的宇宙间,哭诉着人类无穷无尽的痛楚。“悲来乎,悲来乎!主人有酒且莫斟,听我一曲悲来吟”(《悲歌行》)。江水拍岸尚有浪花激起,李白大声疾呼,却无回应,只有寂寞是最长久的陪伴。

面对变化,李白深感人生无常,虚无得如同一场幻梦。“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梦转瞬即逝,过去既已不可追忆,未来也无法把握,在永恒的山水面前,人短暂的一生就像一场梦。“余尝学道穷冥筌,梦中往往游仙山”(《下途归石门旧居》),李白常常梦见自己遨游于仙境。在梦中,意识是人前行的唯一动力,因而容易获得更为自由的境界;在梦中,李白回到了他的仙境,获得了从高处俯视人间、以仙人身份旁观人世种种的超脱之态。若只以人生是梦,自然也能冷眼旁观,但梦总有醒的时候,当醒着的人凝望着梦中的人间,欢乐和悲伤、得意与失意、辉煌与衰败,喧嚣之后,终将归入虚无,如何不感到一阵苍凉!随后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也身在其中,又如何不感到无尽的空虚和寂寞呢!“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春日醉起言志》)。在梦与醒之间,李白选择了酒。他对酒中之趣的理解是:“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月下独酌四首》其二)。醉带来一种恍惚的朦胧,介乎半梦半醒,模糊了梦中的仙境和醒时的人间,这种亦梦亦醒的境界,让诗人既深刻地体会到人世之痛,又被宇宙的寂寞所包围,从而通晓大道、合于自然,在短暂而痛苦的人生里,获得一时的、不计后果的释放。

面对人生的短暂与宇宙的永恒,李白采取一种上下求索的纾解方式,与自然界中永恒的事物进行对话,以期获得形体生命之外的精神寄托。诗人心中永恒不变的是那高悬青天的月亮,他向着月亮不断地追问,“青天有月来几时”。这种直达心灵的求索过程往往是孤独寂寞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诗人独自一人花间饮酒,无人前来作伴。于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呼唤永恒的月亮和永远不相离的影子来陪伴自己。虽然“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它们都是无言的朋友,但在这短暂而又静谧的行乐中,诗人却能获得瞬间的永恒。再如其《独坐敬亭山》一诗,也颇有玄远之意:“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兩不厌,只有敬亭山。”外界的烦扰纷纷散去,只留下诗人和敬亭山,二者相顾而无言。诗人在这份寂寞中,暂时忘却了短暂与永恒的界限。

面对阻碍,李白虽然感到忧惧,却仍要拼尽全力去冲破重重障碍,对自由的追求激发出这个单纯而浪漫的诗人无限的破坏力,对着世间固有的、繁冗的枷锁便要锤碎、便要打破:“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江夏赠韦南陵冰》)。甚至不惜同归于尽:“倏烁晦冥起风雨,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扣关阍者怒,白日不照吾精诚”(《梁甫吟》)。用“破坏”的方式,诗人企图改变宇宙的秩序,创造出一个绝对的自由时空,由此来凸显人的意志。

然而,酒醒后怅然若失的寂寞冷清,是更为刻骨的痛楚。明月与青山虽然能为诗人提供休憩之处,但诗人于青山明月却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人类对自由的追求,冲破了一切阻碍,却发现自由是那样地让人手足无措。人的一生,或喜或忧,或乐或悲,最终还是要归于寂静。

当李白在仰望那一轮皓月,用自己短暂而寂寞的人生向永恒发问,焉知明月不是守着千万年的寂寞夜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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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川合康三.终南山的变容:中唐文学论集[M].刘维治,张剑,蒋寅,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79.

[12]张炜.大天才总有大寂寞[N].文艺报,2015-2-9(1).

[13]闻一多.闻一多论古典文学[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4.

[14]李长之.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40:91.

作者简介:赵宏烨,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学、佛教文学、中国文学古今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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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四年一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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