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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拙与野趣:花瑶非遗在电影《父母的城市生活》中的视听呈现

2024-04-05龙秀娟严海岸商亦然

西部广播电视 2024年1期
关键词:花瑶挑花山歌

龙秀娟 严海岸 商亦然

(作者单位:长沙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院)

电影《父母的城市生活》以湖南省邵阳市隆回县花瑶一个普通家庭为故事背景,在网红城市长沙取景,讲述了一对久居大山的花瑶父母为了帮儿女照顾小孩背井离乡,开始了全新的城市生活的故事。导演韩万峰延续了他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创作的特色,聚焦瑶族支系花瑶,展现了独特的民族风情,并抓住湖南瑶族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中最具视觉传播特色的“花瑶挑花”元素,通过对非遗内涵的深度挖掘和视听美学的适度构建[1],打造了一部色彩艳丽的视觉民族奇观。

1 视觉映现:绚丽而多彩

影片《父母的城市生活》一共108分钟,在开篇前6分钟浓墨重彩地为观众展现了大山的雄伟秀丽。高山之巅,白云悠悠,苍穹之下,绿野苍苍。一组全景镜头带领观众走进深山里的秘境,奠定了整部片子的自然慢节奏,为观众展现了一处淳朴淡雅的世外桃源。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大山里,花瑶人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点缀在绿色山间,色彩碰撞大胆热烈,极具山野意趣。

1.1 非遗婚俗在影视中的视觉呈现

影片首先将镜头对准了绚丽夺目的花瑶婚俗。漫山遍野的梯田中有五彩的“花儿”在游走,这是瑶寨人们送出嫁女的队伍。队伍里的人们都穿着花瑶服饰,头戴花瑶帽,手撑红色花伞,远景镜头俯瞰下去,大片的绿色中间绑了一条长长的由无数“花儿”组成的彩带。

独特的花瑶婚俗早在2012年就被公布为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之一。花瑶整个婚姻过程可分为定情、订婚、娶亲、回门等环节,每个环节都充满民族野趣。《父母的城市生活》正截取了娶亲这一节最具视觉效果的片段。镜头通过几组画面展现了新郎在送亲队伍里的场景:肩上挑着礼担,头绑青白交织、成大圆盘状的头巾;身着青、蓝短衫,点缀以红黄为主色的对称挑花衣襟。其他的送亲团男性除了佩戴头巾、身着花瑶大襟以外,有的还系青、蓝腰带,搭配青、蓝、白三色绑腿与鞋袜。与此同时,送亲团女性头戴以黄色为主调的花瑶帽,身着以红、绿、白为主色的瑶族服饰:帽子是灿烂的黄色,展现的是向日葵般的生机与活力;衣袖是青翠的绿色,展现的是花瑶对自然的敬畏与依恋;裙摆是纯洁的白色,展现的是大山的未经雕琢,灵气非凡。无声胜有声,花瑶的语言都藏在五彩的色块里。

在花瑶婚俗当中,结婚当晚新郎、新娘不入洞房,他们在所有来宾及亲戚朋友的陪同之下,开展“夜讪”(唱山歌)、“打滔”(顿屁股)、“炒茅壳里”等娱乐活动,彻夜狂欢。父亲(姜守志饰)、母亲(师悦玲饰)在前往长沙的前夕一起参加了一对瑶族新婚夫妇的庆祝派对。夜晚,寨子中的乡亲们围着篝火,“夜讪”(唱山歌)一浪翻一浪,大家友善地打趣新郎,用山歌直接表达对新人的祝福。之后的一场打火花表演更是将气氛推入高潮。导演通过一连串的民俗特色镜头,为《父母的城市生活》搭建了一座桃花源,与喧嚣繁华的城市景观形成鲜明对比。

1.2 非遗技艺在影视中的视觉呈现

影片紧接着将镜头对准了绚烂多彩的非遗技艺“花瑶挑花”。炫彩多姿的花瑶服饰是影片的点睛之笔,而花瑶服饰由“花瑶挑花”非遗技艺制作而成,构思别致,工艺独特,古朴野性。片中通过送嫁这一桥段对花瑶非遗进行了集中展示:五彩挑花如同山野的花溪,从头饰、上衣、腰带到筒裙,色彩艳丽,视觉刺激强烈。除此之外,父亲、母亲的侄子与侄媳在聚餐送别这场戏中也分别展现了“花瑶挑花”的不同风格特色。

花瑶女性服饰主要由圆盘头饰、无领对襟开衫、筒裙、彩腰带及绑腿组成,通常会在裙子、腰带、衣袖、头巾、围裙等上面挑花。“花瑶挑花”一般会将平粗深蓝布作底,选用白色粗线挑制花纹,花纹种类多样并以动植物为主,这来源于花瑶对树木、山川自然的崇拜。变化多端的自然给予了花瑶女性无尽的灵感,她们没有设计图,但图案了然于胸,随心所欲挑花,章法自然,野味十足。日月星辰、千年古树、路边垂柳、天上飞雁、水中锦鲤都可以成为花瑶族人手中的挑花模板。“花瑶挑花”艺术不求形似,把想象与虚构的意向语义发挥得淋漓尽致[2]。在服饰的色彩搭配上,年轻姑娘的服饰颜色最为靓丽,年纪越大衣服颜色越深。在《父母的城市生活》聚餐送别这场戏中,母亲上身穿着无领湖蓝色对衫,下半身是深蓝作底白色挑花的筒裙,身上最亮的颜色分布于腰间红黄相间的腰带与袖口的挑花。与之相对的是年轻的侄媳妇菜花,她衣服以白色为主调,蓝白交织挑花,腰带与围裙均点缀有彩色花纹,明亮艳丽,生机勃勃。两人的常服体现了花瑶崇尚彩色的特性,也从细微的明暗对比中,展现了不同年龄段花瑶女性的着装特点。一老一少,一明一暗,色彩的对比度拉到最高。

花瑶男性服饰相对女性更为简单,上衣为无领对襟长衣或马甲,头捆花巾,呈圆形平顶状。色彩相对花瑶女性更素雅,以靛青为主,主要在对称衣领处与袖口挑花点缀。剧中,父亲与其侄子长生都头戴黑白灰相间的格子头巾,身着深色无领对襟马甲,差别主要集中在挑花的配色与图案上,花瑶男子服饰整体上无太大差别。

2 听觉绽露:质朴而野性

花瑶非遗在电影《父母的城市生活》中的听觉呈现主要体现在花瑶人民独创的高腔山歌——“呜哇山歌”。这种大山里的音乐让整部片子弥漫着少数民族气息,充满了随性烂漫的野趣。

“呜哇山歌”在《父母的城市生活》里一共出现了三段:第一段是父亲与母亲告别大山,前往城市时,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们为了送别老朋友,一起合唱:“再见,再见啦,插起秧来,唱起歌,唱的青山雀鸟飞,呜哇,呜哇,呜哇。”父亲与母亲坐在面包车上,马路在画面的三分之一处,路连着天,面包车仿佛在天上飞行。剩下的三分之二画面内容展现的是寨中村民散布于梯田中央,烟雨蒙蒙,他们头戴斗笠,身着花瑶服饰,弯腰劳作。待面包车经过他们时,大家直起身来,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挥手向父亲与母亲告别。来自大山深处朴素而又真挚的情感汹涌澎湃,展现了温暖质朴、柔善悠远的东方美学。第二段是父亲和女儿阿喜带着外孙女到外面透气。从大山里来的父亲面对城市里的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彷徨无措,他与老伴怀揣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来到城市为儿子阿财与女儿阿喜分担育儿负担,在山里一直没分开过的两位老人到了长沙,因为儿女一个在河东一个在河西,无奈成了“异地恋”。父亲在河西帮女儿阿喜照顾外孙女,城市太大,他不敢随意走动,外孙女在家待得太久开始吵闹,阿喜才带着父亲与女儿去外面走走。此时,父亲坐在树荫底下,一手拿着蒲扇,眼睛眺望着远方。“呜哇,呜哇,哦到田螺滚上坡,哦到公鸡生个蛋,哦到宝贝长大了。”父亲用穿透力极强的“呜哇山歌”表达了对大山的想念,“田螺滚上坡,公鸡生个蛋”,未经雕琢又带点野性的歌词与喧嚣的城市形成鲜明的对比。“哦到宝贝长大了”,这句歌词也表达了父亲对外孙女的美好祝愿。一位淳朴善良、充满童趣的小老头形象通过一首山歌逐渐丰满起来。第三段是父亲认识了暴走团的朋友们,得到了长沙的地图,为了见到老伴和孙子,第一次从河西暴走到河东。“呜哇,呜哇,左也难来,右也难,走起路来我心里慌,清晨送你三扁担,傍晚回我扁担三。”父亲在跨江大桥上再次唱响了“呜哇山歌”。为了不给子女添麻烦,父亲拒绝了女儿阿喜帮自己买手机,和老伴只能每日用座机诉说思恋。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在街边遇到了一群退休了的老年暴走团,在他们善意的帮助下,他拥有了一张城市地图,并规划了到儿子阿财家的路线。父亲背着外孙女从河西出发,开启了他首次暴走河东之旅。“左也难来,右也难”,一句词道尽了年轻人在城市打拼的辛苦与无奈,也指出了父亲与母亲分隔两地的心酸。生于大山、长于大山的父亲在长沙曾感叹有太多车。为了给老伴一个惊喜,父亲鼓起勇气,哪怕“走起路来心里慌”,也要跨越车流,奔向母亲。这是老一辈笨拙而固执的浪漫。“清晨送你三扁担,傍晚回我扁担三。”一下子又将视野拉回大山,再次表达了父亲对家乡的思恋。整部影片的上空,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温情,静谧而悠远。

《父母的城市生活》通过插入三段“呜哇山歌”唱段,充分表现出花瑶非遗的现代性与商业价值,也让观众看到了“呜哇山歌”这一少数民族美学元素在影视中的潜力:不仅可以扩大花瑶山歌的受众群体,还能实现花瑶山歌从创作、表演、消费到再创作、表演、消费的良性循环[3]。“呜哇山歌”诞生之初是劳动之歌,是花瑶人民集体化劳动过程中肆意抒发,一来祈求风调雨顺、开工顺利、丰收硕果;二来鼓舞士气,集中干劲,提高劳动效率。随着瑶族和汉族的发展,花瑶的“呜哇山歌”又增加了节庆、祭祀、求偶等功能,融合了汉文化与当地花瑶土著文化,“呜哇山歌”的普适性变得更强。

3 人文内核:丰富而深远

“花瑶非遗+电影”的形式产生了“1+1>2”的效果。《父母的城市生活》用绚丽的视觉奇观,朴拙的听觉盛宴,声画结合,情景交融,将少数民族元素渗透进城市生活,表达了对花瑶非遗的人文关怀,具有较强的审美价值与意义。

电影与花瑶非遗的融合,弥补了现代影视中内涵薄弱、审美缺失的短板。非遗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花瑶挑花”是非遗里耀眼的明珠。通过在电影里植入花瑶元素,并利用对称、抒情、写意等影视语言在银幕上展现出独特的东方审美与少数民族美学。

电影与花瑶非遗的融合,有效推动了非遗与时代精神结合,树立文化自信。《父母的城市生活》给业界提供了一条利用数字媒体传承和开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新路径。影视艺术受众广泛、内容集中、形式生动、传播迅速有效。尽管目前市场上大部分影视作品对非遗民族文化内涵的挖掘仅停留在表面,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影视传播将大众的目光放在了濒临失传的非遗上,有利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开发。影片《父母的城市生活》就借用“花瑶挑花”这一小众的视觉个性符号,服装造型极尽艳丽,引领观众关注花瑶这支特别的少数民族,促进了当地旅游经济发展,加快了当地民族文化现代化升级。值得注意的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影视里出现了非遗的影子,比如电影《一个人的皮影戏》将目光放在了亟待抢救与保护、即将面临消亡的皮影戏上,《窗花》里的蔚县剪纸,《大鱼海棠》里的客家土楼,《百鸟朝凤》里的唢呐,《变脸》里的川剧变脸,《天工苏作》里的宋锦、苏绣、明式家具、灯彩、核雕等典型的苏州传统工艺,电视剧《苍兰诀》里面也出现了夏布、绒花、苏绣、檀香扇等非遗元素。影视作品适应时代需求,非遗百花齐放,这恰恰是文化自信的表现。

电影与花瑶非遗的融合,能够赋能非遗传播和消费,促进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发展与社会经济繁荣的双丰收。影片《父母的城市生活》中,女儿阿喜与儿子阿财是大山的种子,在繁华都市里成功扎根发芽。他们很好地融入了城市生活,拥有了血脉延续,有着落脚的港湾,衣食住行宛如城里的孩子。如果没有观众的上帝视角,没有瑶语的提示,观众很难辨认出少数民族的身影。他们作为少数民族,没有故步自封,而是不忘文化初心和使命,尊重其他民族文化,丰富了文化交流的手段,利用“花瑶挑花”“呜哇山歌”等非遗元素,把民族崇尚、生活环境、情感趣味、个性审美展现得淋漓尽致,推动了非遗创新性发展,服务地方经济,有效改善了花瑶在历史上“边缘化”的特质[4]。从侧面展现出中国多民族共生存、共发展的现代化视野。然而,种子发芽生长的过程中还暗含了一些隐忧:女儿阿喜“被下岗”,儿子阿财创业被骗等,花瑶的两位青年举步维艰。如何在新时代推动少数民族文化蓬勃发展,如何摆脱非遗后继无人的困境,如何更好地让非遗适应日新月异的现代化生活,从边缘推向中心[5],在城市里“存活下去”“传承下去”“拓展下去”,是未来应持续探究的课题。

4 结语

电影《父母的城市生活》发挥着文化传播的作用,承担起非遗传承和保护的责任,通过可视化数字媒体技术打造了一场“花瑶非遗”视听盛宴。影片用艳丽多彩的视觉语言展现了花瑶一族特色的非遗技艺,花瑶婚俗透露出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意蕴;色彩张扬、极具生命力的“花瑶挑花”书写着中国壮丽的少数民族美学;朴拙而充满自然野性的“呜哇山歌”构建了独特的听觉审美。该片与非遗的互动为影视行业创新发展带来了新的思路:坚持文化自信自强,努力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推动非遗活态传承,进一步在全球化语境中焕发民族活力,彰显民族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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