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读我的心(四首)
2024-04-02葭苇
葭苇
寄黎士多
那火车没停。
黄昏于是传遍了整个草原。
黄昏小而静,而轻……我是说
一座湖泊。
十八岁,我的指缝,穿过湖水绵柔的快乐。
我学习早起,离家,在寂静处拐弯。
煮燕麦,用扭曲的寒风和文火。
一盎司的云,就够了。
后来,我爱恋过一位阉伶。
我的爱,有山、有水、有教堂,
有读者。萨斯奎汉纳河畔,
格里高利在嗫嚅中失传。
失传,不单单是一个人的事
是城池,壁钟以银针完成的隐忍。
有一次,它甚至谋划了一场休止。
而后,是深远的空茫,它依然是。
步伐在加快却足不出诗。而句号
划在奉上圣洁的那一夜。俗事。
废墟之于雨花石。
善意人,远方有什么,你就是什么:
雪白是你,辽阔是你,恬静的恒星是你。
一层霜,一封信,你带着多少水里的繁星
给我的下一场好运?排练,转身,
失败另一场被禁止的事情。
时间回到一八九四年,你看见同一张脸。
纺车前,干哑而牵出柔软的线,
做孩子的衣裳。
而雨衣呢?以亚麻、以丙烯?以
北方比鱼篓还无用的使命?
偶尔顶撞一滴雨:这天空的盲针!
派遣什么?来读我的心:
一拢光。耳语辉煌,辉煌永远为耳语
留一盏月亮。
唯一的铆钉。夜色空明。
泥淖,锁链,粮草……
还在燃烧着驴子温柔的心。
你耳语我耳语它
——星空之下,不必识字。
京郊,看黎士多在信的结尾写道:
“你对人的信任有时甚至太浓烈,
我虽然觉得好笑,但也曾被感染到。”
临终医院
说不了恨的人是有福的
入睡前,以天空的方式
看见一棵树
“倘若你此刻像树一样舞蹈,
那声音便不会公开死亡”
抽匣里沉静静的旷野
单数和复数的终身作业
诗人笔下不养活物:活物
只在记忆中可能起来
为另一棵树
预报必将倾盆的悲与真
最后一夜,蹚水路到它面前
慢一些,肤色就会渐淡
被放进众人眼中示众
沉默,如一滴油斑
要为一棵树立案吗?
一棵、两棵,甚至更多……
扁形鱼
——赠小琳
这时间里定有大美好。
但多数时候,我们:
溶进浓夜的两尾鱼。
夜为诗人量身建造了夜城,
供他们尽情走失。城外人
叫嚣着贫富、离别,和生死。
白闪闪的叹息,每一个城镇的早市。
所以,没有人需要这样奢侈的
应卯之事。尤其是你,
这美丽的信女!又不妨称你
非虚构里的扁形人物。
高于普照,高于一炬……
却低于不成文的隐痛。
(这片水域,又一次为我们直视了夕阳……)
潋滟,野趣,梅雨般的集体幻想,
男人的友谊总要依赖一些事物而发生。
(如鸬鹚听命于人工河上风的微咸……)
他们不知道的是,你我这两尾
红头小鱼,竟如何辨认了彼此。
共巢时,凭空生出燃烧的鳞,
生命——
因清凉的夜谈而永恒地
幻想了水。
野 渡
——寄沈至
今天,让我着迷的,
不再是一只雪豹濒死时
冷静的品质。先于眼睛
而醒的,是耳朵,
為了多听一句茁壮的誓言
而自乐。多么羞愧!
一颗黑牙齿以最小的暴力,
咬碎语言这虚拟的肉:
诗——我们残败的样子。
这过程中并不缺少一匹狼
伺机的窥视。即使后来,
它在白纸上盘桓无色的爱。
升温,变革,迎风而战,
末了,被大火遣散……
假如你我同时也是纵火人,
诗的尽头,会是我们
拘谨又贫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