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扬州（四首）

涂池

声声慢

花鸟轻薄，柠檬的香气垂落在胳臂

再晚一些走吧，秋天是来迟又薄命

舍得寒冷的冤，纵然握着从故乡来者的衣裳

屋檐打磨细碎的炊烟，小楼一夜

又小雨，舍得我曾对古稀的妄论：回首，思念， 秋月

却已足够在人间陌生的给养中羞怯

你总以马匹示人，模仿着封冻的车队

将冒着雾气，袭击风寒的商品南下，北国三十年

平原一日就白发，渴以枯败的草莽

生活中含着绿意去留意，她红又褪色的衣衫

霜花已经塞满，感情的鬓发再次光润

设想园景秋色痛苦，我们踏着肉体的暖意

沿着草木丛生去走——风雪加急

他病榻歇息在树下熟悉的落叶里

若如初见：秋风学着河流穿胸而过

四季遗落给一道阳光的明灭，死亡也叹息

还记得在泉城的几日，我们指向山脊的悲喜

扯下诗句的表里，冬季凭微弱的冷翻越呼唤

天地的鸟笼，是否还记得那妙趣花蝴蝶？

声色若纸，灯影重叠小山金色，再打趣一阵吧

秋风入夜，萧索，慢慢落入木兰花事

你步伐沉重，土壤松软，那畔湖水弥漫，故园远

可怜几处秋草地，忍得憔悴，何处歇

下扬州

时隔几年我再次翻读江南的言语

在辞海的繁琐中试图解释现代都市的诗性

我爱着江南温软的语调，斑驳黛瓦

她也习惯给生活撕扯一道黑夜的布帛

我们谈论起了公理、修辞，关于技巧的美

在两年里，我总是试图以惊奇的描述

构造失传已久，尘封的帝国，献给古典

有人询问我关于诗歌和善良的问题，在此处

我表达我对诗平淡宁静的心灵

讲述自黎民到大陆群星的诗学原理

在盛名中设计意象的纹路，纸张劳累

要我在身世的领悟中去提出宿命

理论令经典着魔。我只身从三月走入烟花的陷阱

诗是语言的极致，葱茏满目

竟然在异乡探索到故乡的真挚：飘摇

漂亮的烟雾穿过大江南北，携带诗歌的嫩芽

重写爱情、咏叹、明月的邀约

二十一世纪初，我看着河道边吞吐着姓氏和部首

有诗人、有学生、有农民的血脉，有雄心，却冷

不能在清理浑浊的欲望了，河流仰视小楼

江南都长满好青，作为文字的顽石预示

诗是自然，古典的符号已经出现了，立在松园

嫩的一端

蝴蝶，蝴蝶

倘若你還记得两位眷恋，缠绵的璧人

两只蝴蝶飞到了天上去。彩色旋律的翅膀

音乐的细肢，我自会从爱中采补欲望的甜蜜

蝴蝶，蝴蝶，你没有进化出殉情的美丽

依依不舍耶？如此拥抱睡眠度过这一阵

我记得我们原本并没有这么熟悉呀，我想

又满足不了对温暖的贪图，在醒来的清晨展翅

不是要飞走了，去哪里？迎着太阳照射一会儿

宿命的遇见，蝴蝶的雨季是叶子下有致的果实

关于成熟和采摘的宽厚手掌还没有赶过来

依旧让我回忆起我们冷漠，斗争的过程

这生活的态度接触到亲密了，也就自然舒缓许多

还记得狭小的振翅在花丛阵地，也就明了

延续幸福的美妙，但我们太弱小了，拿着最美的

武器，坠落到水汽出生的陆地

你还有来世可以被我牵扯么，我们还会有

凄美的爱情故事么？天空下起夹杂寒风的雨

秋天的情侣熟读了昆虫的秘密

咸梨子

你来的正好，阳光还没有走太偏

蓝色的温度中，煨炖一颗咸梨子

犹如你抚慰干咳的心跳，弥漫呼吸

你在草坪上学习英文，响起标准的电子音

和你的温软相互交替，叮叮声音从手机

流淌到草地上坚硬的太阳

梨子火候变得柔软，清甜的美丽在湖边登陆

秋天是湖水的妻子，而你，又盯着瘦削

孤单的银杏树。虫鸣听你有些倦了，电线塔

都在睡眠，好像没有太多落叶弹琴

但飞鸟写出来关于枯黄的诗集：

草地荒芜一会，叶子接满了声音的绒毛

那颗梨子由金黄跌落进水的陷阱，变成

深褐色，属于我软嫩触感，多水的呼吸

你就那样拨弄着我的目光了，日暮里多舒适

温热的鼻息惊咋像小兽令我发痒

我也一定是约定过，要在自然里搁置

我的爱也被你小火慢慢炖过

草地轰鸣的太过轻巧，折射到耀眼的白云

走吧，温柔的阴影遍地都是，而属于我的香气

你只停驻在这一小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