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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慰藉

2024-03-28程虹

书城 2024年4期
关键词:新大陆十九世纪拉美

程虹

《十九世纪前往拉美的跨洋之旅:欧洲女性的心灵朝圣》(Translantic Travels in Nineteenth-Century Latin America: European Women Pilgrims,下文简称《十九世纪的跨洋之旅》)是一本描述十九世纪的欧洲女性跨越大西洋进行心灵朝圣的书籍。书中记载的五位欧洲女性,由于各种原因,大胆地摆脱了“家”的束缚,以及当时社会对女性的羁绊,放弃了相对优越的中产阶级女性生活,身着维多利亚时期及踝长裙,手持洋伞或遮阳伞,长途跋涉,走向了当时尚待开发、充满挑战的新大陆—拉丁美洲。她们在新大陆居住,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并写作、绘画、研究植物以至于后来的拍照,向人们展现了当时拉美新大陆的魅力。

在拉美独立后的时期(post-independence period in Latin America,1825-1860),也就是大约十九世纪的中叶,欧洲的一些探险者为了获取财富,踏上了前往南美大陆的漫漫航程。他们此行之目的是拓展贸易和商业。可是,当他们渐渐贴近那片疆土时,对那片神奇的风景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畏及奇妙的惊喜。那是一种博物学家及植物学家所感受到的心醉神迷。尽管这些来自欧洲的旅行者持有高人一等的姿态,但当面对土著人及拉丁人与土著印第安的混血人种时,面对那一片完全与欧洲大陆不同的土地时,他们中的许多人感悟到了欧洲与拉美之间巨大的差异。

欧洲女性旅者也书写了拉美新大陆的故事,只不过是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欧洲女性来新大陆之目的,不是为了获取财富或出于科学的好奇,而是期望寻求自己人生的目标,从而完全颠覆了自从西班牙征服之后,欧洲男性探索及发现新大陆的寓意。欧洲的女性旅者勇敢地跨越大西洋,出于多重原因。她们或是作为外交官的妻子,或是重访自己的亲人,或是为了重塑自我,或者只是为了到未知的土地进行一次大胆的冒险。总之,出于不同的原因,她们克服了性别的多种限制及旅行的艰难险阻,作为开拓者的女性从欧洲各地启程前往墨西哥、中美、南锥地区(南美洲的巴西、巴拉圭、乌拉圭、阿根廷和智利)以及加勒比海,形成了一股十八世纪至十九世纪末的移民潮。虽然,如同维多利亚时期的男性旅者,女性旅者去拉美的旅程经历了欢乐,也遭遇了痛苦。但是,她们此行之目的主要为了获得女性自我塑造(a self-in-the-making)的合法性,探索新大陆的社会并领略那种与旧大陆截然不同的风景。于是,她们看待并观察新大陆的方式便逐步促成了一种自欧洲启蒙运动以来颇具特色的旅行书写。

首先,不同于之前欧洲前往新大陆的专家学者及探险家,这些欧洲女性漂洋过海,是想在新大陆建一个新家,拥有一种迁徙中的稳定感,而并非进行一种惊天动地的旅行。她们希望能够融入侨居国的社会,缓解或消除作为外来者与当地人、漂泊的游子与拉美殖民地臣民之间的差异。

除了观光旅行之外,欧洲女性在拉丁美洲的长期逗留,也彰显了她们所创造出的一种截然不同的旅行写作方式。在此之前,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曾多次进入亚洲、非洲并写下无数的游记,然而,女性的游记始终位于拉美文学的边缘地带。但《十九世纪的跨洋之旅》的作者罗德纳斯(Adriana Méndez Rodenas)认为:“欧洲女性的跨洋之旅形成了拉美外语准则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那是一种已然在我们现有文化中清晰可见的传统。”(《十九世纪的跨洋之旅》原著第2页,作者译)

有学者曾阐明,在拉美世界,从殖民地早期至现代社会,尽管人们想以西班牙语作为主导语言,但是在拉美文学中一直存在着多种语言并用的情况(同上)。正是在多种语言并存的文化視角下,《十九世纪的跨洋之旅》一书追随着十九世纪五位胆识过人的欧洲女性的步履,在不同的历史关头,跨越大西洋,冒险进入拉美新大陆的腹地—墨西哥、南锥地区以及加勒比海。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从拉美的无政府状态至随后脱离西班牙统治的独立,继而至世纪之交现代化(modernity)的崛起,涵盖了拉美民族国家建构(nation-building)的整个时期(约1830-1960)。

此书介绍的五位欧洲女性,依照时间顺序分别是:英国游记作家玛丽娅·格雷厄姆(Maria Graham,1785-1842)、苏格兰探险家弗朗西丝·厄斯金·英格利斯(Frances Erskine Inglis,1806-1882)、法国社会主义活动家弗洛拉·特里斯坦(Flora Tristan,1803-1844)、瑞典小说家弗雷德里卡·布雷默(Fredrika Bremer,1801-1865),以及英国的旅游艺术家、摄影家、考古学家阿德拉·布莱顿(Adela Breton,1849-1923)。

格雷厄姆出生于英格兰西北部的坎伯兰(Cumberland),她天资聪颖,博学多才,曾学过拉丁语、法语、意大利语,并对历史、地理、音乐、绘画、植物学、英国文学怀有极大的兴趣。一八二一年格雷厄姆夫妇乘船前往南美,但不幸的是,一八二二年四月,其夫在跨越南美洲最南端的合恩角(Cape Horn)时遇难身亡。当时,人们劝说悲痛欲绝的格雷厄姆返回英国,然而,她却选择留在拉美。在那里,她会晤当地政府首脑、社会名流,以及当地为支持南美从西班牙独立的英国海军军官。居住拉美期间(1821-1825),她先是在巴西,一边缓解丧夫的内心悲痛,一边学习葡萄牙语。掌握葡语使她能够深入当地生活之中,成为巴西历史的见证人及参与者。于是她写下了记录自己在巴西生活的书《前往巴西的旅行》(Journal of a Voyage to Brazil,1824)。此书充满了情感,不仅是作者生活的写照,也是她心灵深处的感受。后来,她嫁给了第二任丈夫—英国画家奥古斯都·沃尔·卡尔科特爵士(Sir Augustus Wall Callcott,1779-1844),所以,她常被称作卡尔科特夫人(Lady Maria Callcott)。

在格雷厄姆拉美之行的另一个国度—智利,她将自己沉浸于当地的地理、自然史及文化之中。她的田野研究将她送往那些遥远且陌生的地方,从而使她为读者捕捉到了外国的文化、异国风情乃至不同的宗教礼仪。而且,她以深厚的语言文学功底,为发现的自然景色平添了一抹浪漫主义的情趣。后来,她以此经历写就了《一位居者在智利的日记》(Journal of a Residence in Chile)。此书不仅有她在智利的见闻,还竭力赞扬了对智利独立有影响力的人物。在智利,格雷厄姆堪称闻名遐迩。其旅行日记被定期出版,引用并谈论。

格雷厄姆在学术界以学者、游记作家而闻名。在拉美国家,格雷厄姆的作品成为有关游记、女性研究及殖民地研究论文、学术会议及学术刊物的典范。除此之外,她还是第一位在英国著名《地质学会杂志》(The Geological Societys journals)上发表文章的女性。尽管当时反响平平,但在十年之后,格雷厄姆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地质学会杂志》两位资深会员之一。然而,最令她蜚声文坛的依然是她于一八二四年出版的两部游记《前往巴西的旅行》及《一位居者在智利的日记》。

第二位女作家英格利斯于一八○六年出生于苏格兰爱丁堡的贵族家庭。她的父亲是一位杰出的律师,她的母亲来自一个富裕的苏格兰家庭。当英格利斯父亲去世后,她母亲再婚并移居波士顿。后来他们全家搬到了纽约史泰登岛的新布莱顿,这是一个外交官特别感兴趣的地方。在那里,英格利斯于一八三六年与西班牙贵族、政治家及外交官安赫尔(?ngel Calderón de la Barca y Belgrano,1790-1861)相识。一八三八年她与安赫尔成婚,婚后她常使用夫名卡尔德隆。一八三九年,安赫尔成为墨西哥独立之后第一位西班牙驻墨西哥公使,于是,这对夫妇搬到了墨西哥。随后,英格利斯以在墨西哥居住的生活经历写就了引人入胜的传记《墨西哥生活:在此国居住两年的记载》(Life in Mexico: During a Residence of Two Years in That Country,1843)。超出人们对端庄娴静的欧洲女性之想象,英格利斯并非一位被动的观察者,而是积极地投身于其丈夫的外交使命之中。

从一八三九年至一八四二年,作为西班牙驻墨西哥公使的夫人,英格利斯基于自己生活经历所写的日记及信件整理出版了《墨西哥生活》一书,向人们展示了一种充满自信的写作主题及方式。此书以西班牙外交官妻子的视角描述了墨西哥的政治、风景及风土人情,为读者了解墨西哥文化提供了独特的视角。此书独具慧眼、妙趣横生,是对墨西哥独立后现状的真实写照。

第三位女性作家与前辈略有不同。法国出生的特里斯坦的游记展现出其彷徨于欧洲出身与南美出身之间的复杂心理。作为一个秘鲁克里奥尔人(Creole,指欧洲殖民者,特别是西班牙人在南美、加勒比海区域与当地人生育的后代,也指居住在西印度群岛的欧洲人和非洲人的混血儿)的私生女,特里斯坦的游记显得标新立异,饱经忧患,那是一种对生存合法性的诉求。她生于巴黎,母亲是法国人,父亲是秘鲁贵族,当时是西班牙军官。但父亲的突然离世,完全改变了特里斯坦的生活。可以说,特里斯坦从一个贵族转变成一个“贱民”的经历,使得她将焦点从她个人的困难转到了人类的苦难。她开始变得激进,成为女权主义的倡导者、劳工领袖以及幻想家。然而,如同其前辈英格利斯在英国及墨西哥所获得的成就一样,特里斯坦在法国及拉美的文学经典中持有一席之地。

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反复阅读特里斯坦那充满艰难险阻的生活经历并从中获取勇往直前的力量。在父亲离世之后,她与母亲被迫离家出走。一八三三年四月七日,三十周岁生日那天,她乘“墨西哥号”启程前往秘鲁。这是一个异乎寻常、令人惊奇的旅行,堪称她生命的“再生”。假冒自己是未婚女子,特里斯坦用一种敏锐而评判性的视角细心察看秘鲁的区域图及其首都利马的详细地图。当特里斯坦返回欧洲时,她的新大陆之旅使她几近成为欧洲工人阶级的赎救者。特里斯坦的传记《一个贱民的旅程》(Peregrinations of a Pariah,1838)堪称女性的奥德赛,或者说是女性漫长而充满危险的历程。书中作者揭示了当时秘鲁的弊病:奴隶制、教会的害处、人民愚钝、对妇女的束缚,等等,其意义远远超越了语言及民族的范畴,它讲述了女性的社会地位及状况以及拉美民族国家的构建。更为重要的是,她开启了女性自传体写作的先河。值得一提的是,特里斯坦还是法国画家保罗·高更的外祖母。

追随着特里斯坦的理念,瑞典小说家布雷默也开始了她孤独的越洋之行。她于一八四九年九月开始了前往南美洲的旅行,直到一八五三年才返乡。布雷默的目标仿佛更为高尚,她是为了获取人类未来的理想。尽管她赴南美的旅行被其文学光彩所遮掩(她出版了多部小说,被称为“瑞典语奥斯丁小姐”),但她的两卷游记《新大陆的家园:美洲印象》(The Homes of the New World: Impressions of America,1853)还是令她在大西洋两岸声名远扬。在此书中,布雷默以与其妹妹通信的方式,描述了她在纽约、新英格兰、华盛顿以及南部各州的情景。在美国,布雷默会见并结识了美国著名的思想家及作家爱默生(R. W. Emerson),作家欧文(Washington Irving)、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以及诗人惠特曼(Walt Whitman)和朗费罗(H. W. Longfellow)等人。继而她将笔端转向她随后的旅行地—古巴。她讲述北美与南美奴隶制的悲惨状况,同时也陈述了移居古巴的非洲人的风俗礼仪及其歌曲舞蹈。她还深入古巴制糖产业中心—西部北岸重要港市马坦萨斯(Matanzas)。之前,甚至连北美的那些渴望开发古巴制糖业的商人游客都不敢跨入这些远离西班牙殖民地中心的区域。在《新大陆的家园》中,布雷默将美洲新大陆描述为一个巨大的家园,当她游历美洲时,曾在这个大家园中的许多小家庭中歇脚逗留。她将此经历的奥妙生动地展现于公众面前。

这五位女作家中最后一位是英国的旅行艺术家、摄影家及考古学家—布莱顿。布莱顿一八四九年出生于伦敦,其父服役于英国皇家海军,其父母常在世界各地旅行,这使得布莱顿生来就具有一种浪迹天涯的嗜好。她儿时曾随父母游遍歐洲,受到了艺术的熏陶。成人后她决定独身,如此便可以了无牵挂地到处旅行。她一反当时人们对女性的偏见,走出了一条独特的人生之路,穿过南美及墨西哥的沙漠及热带雨林。一八九二年她第一次造访墨西哥。这次旅行长达十八个月。她骑马穿越那片国土,不停地记录并绘图。她的观察颇具科学性且视野广阔,其中包括地理、峡谷及火山,并且绘制了多张当地风景及建筑的画面。所以说,她给人们留下的拉美历史文献可以说是图文并茂。她向世人展现了大洋彼岸的当地土著文化。

上述五位欧洲女性跨洋旅行的经历如同本书作者罗德纳斯所述,形成了“跨越大西洋之想象”(the transatlantic imagination)。那是一种从女性的角度,来想象新大陆的社会、自然及人民。自从十八世纪中叶,女性已经成为启蒙运动探险家之传统的一部分,寻求自然世界的知识。比如,梅里安(Maria Sybilla Merian, 1647-1717)是德国的科学家、昆虫专家和画家。她曾带着女儿前往位于南美洲北部的苏里南的岸边探索昆虫的生命周期,并绘制成图,其绘图既有诗情画意的热带水果、花卉及斑斓的蝴蝶,又有令人恐惧的蜘蛛及鳄鱼,展示出自然界的优美及恐怖。给世人留下大量科学及美学意义上的珍贵资料,被后世的昆虫学家及自然史绘画学生推崇至极。

在十八世纪与十九世纪之交以后,欧洲女性的跨洋之旅,大多关注新大陆的政权变动,比如有位普鲁士女士科罗尼茨(Paula Kollonitz),一八六四年,她以皇后宫廷女侍的身份从欧洲陪同皇帝马西米连诺一世前往墨西哥称帝。她曾著有《墨西哥宫廷》(The Court of Mexico,1868)一书,从女侍的角度描述了当时墨西哥宫廷分裂的状况及其终将崩溃的前景。而另一位欧洲女性—杜桑-萨姆森(Adele Toussaint-Samson)著有《巴黎人在巴西:一位十九世纪法国女士在里约热内卢的游记》(A Parisian in Brazil: The Travel Account of a Frenchwoman in Nineteenth-Century Rio de Janiero,1833-1891)。此书从一种独特的角度阐述了南美新大陆种植园社会中的矛盾。在十九世纪末,迪克西夫人(Lady Florence Dixie)以其令人心醉神迷的回忆录《穿越巴塔哥尼亚》(Across Patagonia,1880),推动了该世纪欧洲女性越洋旅行的最后一程。她生于苏格兰,是战地记者、英国女子足球俱乐部会长及女权主义者。其作品多与年轻女子、女性及其社会地位有关。一八七八年,她前往巴塔哥尼亚南端,并在回忆录《穿越巴塔哥尼亚》中写道:“正因为遥远又荒凉,我才选择了那里。”其中,她用了半年时间,策马纵横阿根廷和智利,飞驰过高原,翻山越岭,风餐露宿,逃离当地的战火和“食人族”,以女性的眼光探索这片荒凉的天地。她将自己塑造成冒险家及自然观察家,从而创建了一种凸显其女性旅行写作的修辞技巧,与男性仅仅是从科学的角度探索巴塔哥尼亚的冒险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书作者罗德纳斯归纳了十九世纪欧洲女性跨洋之旅的特点:其一,由于上述女性直接融入拉美社会和自然环境,以及这种经历所产生的自我转变的动力,令人捕捉到了早期女性研究的益处—将旅行作为一种精神追求。其二,作者将焦点置于女性游记的写作方式,采取了兼收并蓄的方式,将女性在广阔的视野中吸收及传播的多样题材,转化为自我塑造及社会纪实的过程,从而,在其故国及拉美新大陆之间形成了一种跨越大洋的对话。其三,作为外国的观察者,十九世纪欧洲女性作家在拉美新大陆显示出一种不同于西班牙语及葡萄牙语的别样语言,从而为新大陆增添了“多种语言的宝库”(the multilingual library,《十九世纪的跨洋之旅》原著第7页)。

总之,此书中所收录的五位十九世纪女作家,来自欧洲不同的地点—英格兰、苏格兰、法国以及瑞典,以各自非凡的才华,展示了她们丰富多彩的经历。以格雷厄姆为例,她当年是乘着驿站马车旅行的,时常以惊奇之目光看着窗外智利的民众。而她那关于智利的游记,堪称一位十九世纪欧洲女性的目光与智利当地民众之目光的相互对视,也可以说,这是她与当地的民众、土地进行情感交流的一种方式。诚如本书作者所述,书中的五位欧洲女作家不同的朝圣之旅,通过她们对新大陆的认可、对当地风土人情的体察以及对其历史的领悟,充当了一种双向跨洋的交流互动之角色(《十九世纪的跨洋之旅》原著第11页)。由此,作者充分肯定了这种跨洋之旅的威力,这种在大洋两岸所引起的震撼。在五位作者离去之后,她们的影响依然沿着她们曾经走过的道路而传播飞扬。这几位欧洲女性在新大陆建立了至关重要的纽带,尤其是与当地土著居民的文化交流。她们那种寻求与当地社区交往的强烈愿望,使得她们渴望去认识并理解新大陆,而并非要占有并控制新大陆。由此,作者指明了十九世纪跨洋的欧洲女性与男性对新大陆截然不同的态度,从而进一步说明这五位女作家的跨洋之旅,不仅是她们塑造自我的心灵朝圣之旅,也是一种欧洲旧大陆与拉美新大陆进行双向交流的历史文化之旅。

此书共有四章以及“跋”,书的第一章“心灵朝圣—十九世纪的跨洋之旅:欧洲女性的朝圣之路”,阐述了十九世纪五位欧洲女性的跨洋之旅,她们的出身背景、远渡重洋的原因及经历,以及她们最终是如何将跨洋之旅之行为转变成自己内心的朝圣之路,并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游记写作方式。第二章“惊鸿一瞥—探索挖掘拉美那片广袤未知的土地”,讲述了上述欧洲女性看到陌生的新大陆时心灵所受到的巨大震撼,作者称之为“惊鸿一瞥”(the gaze of enchantment)。她们所到的溪谷、山脉、高原、森林,所见的星辰及海景激发了她们心中如诗如画的美感。同时,她们将科学与艺术相联,以素描、绘画或石印的方式展示新大陆的风采。因此,她们呈现的拉美地区的地图可谓是感性与理性的完美结合,是一幅显示新大陆丰富多彩、独一无二的宏伟画面,从而谱写出世人尚未知晓的拉美自然史。第三章“写意疆土—从历史的角度看拉美的十九世纪欧洲女性”旨在提供一部性别的历史。此章将焦点聚集在“我”的女性史学家并加以修辞的技巧来衡量建构历史范畴。比如,格雷厄姆是见证智利政治大事件的内部知情人,她采访了智利独立战争领袖贝纳多·奥希金斯以及阿根廷将军圣马丁,故而能真实确切地记述历史。英格利斯以一种超然的态度观察,以讽刺的文笔描述在墨西哥突起的西班牙领导人。特里斯坦指责了以男性为主宰的政治领导阶层及其军事上的失败,并通过其代表作—《一个贱民的旅程》,展示了她热情地投身于秘鲁民族主义(nationalism)运动的经历及她深切认同的秘鲁之命运。鉴于布雷默博爱之心及其宗教信仰,最终使得她建构了拯救被贬低的社会世界(a degraded social world)的宏远视野。第四章“直面拉美—从人种学者角度看拉美的十九世纪欧洲女性”,作者分析了上述旅者对当地居民及其非西方文明的观点,并以人种志的方式来陈述她们的跨洋游记。其中,瑞典小说家布雷默堪称“人种志的权威人士”,因为,她提出的新大陆非西方文明(non-Western cultures)的观点基于她在当地田野调查的经历。她冲破了十九世纪对女性的制约,深入古巴甘蔗田里的农奴小屋,使自己成为直接参与的观察者,成就了一种以人类学方式做研究的规范。其代表作《新大陆的家园》就是以人种志的方式研究非西方文化的典范。此书之跋“高原为家”归纳了十九世纪欧洲女性探索拉美新大陆的意义。对她们自己而言,她们的跨洋之旅堪称是一种内心的追求,那种期冀获得自我实现及成功、那种极富个人色彩的心灵之旅。对外界而言,这种跨洋之旅,又是一种向新大陆的追寻,一种想象新的边疆以及认可女性个性的可能性。

综上所述,欧洲女性的跨洋之旅又可谓一种独特的女性游记类型。此类游记既怀有记载个人自传之意向,又构成了其自传体的语篇架构(textual organization)。不同于德国的男性探险家洪堡及法国植物学家邦普朗(Aime Bonpland)在拉美旨在考察自然的短暫旅行,十九世纪的欧洲女性在拉美居住的时间更长,从而有机会深入了解所在国的人民、社会及人文。因此,她们基于自己长期在海外的生活经历,写出的游记便具有一种“权威性”,而她们的国际视野与其特有的新大陆的“地域感”形成了这种内涵丰富的游记。所以,这种朝圣之旅的比喻委婉地表示出每位女性旅行者的自我存在感及其与所接触的海外社区之间的越洋对话。这是一种与拉美民族构建深层次对话的交流。难怪此书作者罗德纳斯称书中五位作者的跨洋旅行与新大陆的土地、历史及人类史息息相关,其游记成为拉美经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故而,此书对评价拉美的文化、社会及政治方面的特性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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