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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关于胸怀天下重要论述的基本向度及启示

2024-03-21朱文良丁成际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帝国主义胸怀世界

朱文良,丁成际

(安徽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党的二十大报告从世界观方法论的哲学高度,将“必须坚持胸怀天下”作为贯穿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立场观点方法之一进行了系统总结和概括。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将“坚持胸怀天下”概括凝练为党的百年奋斗的历史经验之一。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坚持胸怀天下进行了艰辛探索,为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本文试图从基本向度的视角切入,分析和研究毛泽东对坚持胸怀天下的探索与理论贡献。

一、永不称霸是胸怀天下的基本立场

立场反映了人们认识客观对象所持有的态度和所选择的方向,是人们认识与解决问题的视角与逻辑起点。“永不称霸”是毛泽东胸怀天下立场的凝练表达,回答了胸怀天下的方向问题。毛泽东致力于实现以民主、平等、互帮互助等为基本准则的国际关系,是对以霸权、强权为主导的国际关系的超越,在“历时性”与“共时性”维度中实现了对“永不称霸”立场的建构。

(一)“大国高一级,小国低一级,这是帝国主义的理论”

“永不称霸”立场是对以霸权、强权为主导的国际关系的超越。霸权主义的典型特征是以强凌弱。少数霸权主义国家随意侵犯他国主权和领土完整,干涉别国内政,阻碍别国自由发展,对国际社会的稳定造成威胁。毛泽东反对国家之间以大压小,坚持国与国在国家关系上的平等原则,他认为,“大国高一级,小国低一级,这是帝国主义的理论”[1]。毛泽东致力于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倡导主权国家无论大国还是小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是平等的,这是对以大小、贫富、强弱为价值标准衡量国家地位的否定,颠覆了近现代西方构建的“国强必霸、霸则必战”逻辑。“永不称霸”立场开启了人类社会从霸权时代逐步走向和平共赢时代的新篇章,开辟了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新路,为世界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维护主权平等,加强同世界各国的友好合作,走自主发展道路提供了中国主张。

(二)“一百年,一万年,我们也不会侵略别人”

新中国的诞生,使中国结束了遭受帝国主义一百多年侵略和压迫的历史,奠定了成为大国和强国的基石。在20 世纪50年代,随着新中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的逐步提升,亚洲出现了所谓“中国威胁论”的论调。1956年9月,毛泽东在同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代表团谈话时,首先批驳了“中国建不成社会主义”[2]123的怀疑论调,表明发展的决心,“现在中国没有工业,没有资本,可是过一百年以后,那才厉害呢”[2]123;同时,站在发出“中国威胁论”观点的国家和人士立场上分析了他们的担忧,中国也许要成为除美、英、法以外的“第四个帝国主义”[2]123;但紧接着,毛泽东强调,“绝不会如此!中国党是马列主义的政党,中国人民是爱好和平的”[2]123。

毛泽东从历时性维度对“中国威胁论”观点进行了驳斥,表明了中国现在不称霸,将来强大了也不走霸权主义道路的立场。毛泽东指出,中国人民始终爱好和平,“侵略就是犯罪,我们不侵犯别人一寸土、一根草”[2]123。中国的历史始终是一部追求和平的历史,将和睦相处作为外交的基本方针,中华民族没有侵略他国的基因。中华传统文化中“和为贵”“亲仁善邻”等理念早已融入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基因中,成为中国人民始终坚守的价值观。此外,毛泽东认为“中国从政治上、人口上说是个大国,从经济上说现在还是个小国”[3]296,意指中国目前还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没有对外侵略的物质基础。同时,毛泽东也坚信,到21 世纪中国将变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到那时中国就会对人类有较大的贡献,但也不能因此而走上帝国主义过去走过的老路,而是要“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大国主义”[2]157,“一百年,一万年,我们也不会侵略别人”[4]301。毛泽东向全世界表明中国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永远不做超级大国,永远不谋求霸权的鲜明立场。

在时间的叙事逻辑中,历史、现实和未来是相通的。毛泽东胸怀天下立场反映了历史前进的逻辑。它是在贯穿历史、现实与未来的历时性维度中不断被建构的,是对中国礼仪之邦历史的回望总结,是对中国应当对人类有较大贡献的现实境遇的清醒认识,也是对中国未来永远不称霸的庄严承诺。

(三)“要全世界都来监督中国”

在共时性维度中,毛泽东从世界历史发展的宏大叙事出发,在中国与世界的横向比较中反思“国强必霸”的陈旧逻辑,表明中国即使强大了也不会走上对外扩张之路。1960年5月,毛泽东同英国陆军蒙哥马利元帅谈国际局势时,蒙哥马利向毛泽东提出了一个尖锐问题:“中国大概需要五十年,一切事情就办得差不多了,……历史的教训是,当一个国家非常强大的时候,就倾向于侵略。”[4]188蒙哥马利是以传统的“国强必霸”的西方式思维来看待一个国家强大后的发展走向,他以英美等国为例,认为一个国家强大起来后都会走上侵略扩张的道路。毛泽东没有正面回应蒙哥马利的看法,而是提到了英帝国到处进行侵略和扩张而遭到世界各国人民反对,最终英国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国家被赶回去的历史教训。毛泽东强调中国决不做侵略者:“五十年以后,中国的命运还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如果我们占人家一寸土地,我们就是侵略者。”[4]189当然,中国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可能会因工业化建设取得的成就而变得骄傲自满,“翘尾巴”的可能性大了。如果翘尾巴了怎么办?毛泽东也给出了答案,要“批评它,要监督中国,要全世界都来监督中国”[2]125。

毛泽东在中国与世界的横向比较视野中,表明了中国对“霸权”“侵略”等旧思维的摒弃,实现向“和平”“消灭大国主义”等永不称霸立场的转向与升级,推动了人类社会逐步从霸权时代走向和平共处时代。

二、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为主是胸怀天下的基本立足点

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为主的方针构成了毛泽东坚持胸怀天下的基本立足点,回答了胸怀天下的现实基础问题,其主要表现为如何正确处理好“三对关系”:一是革命的独立自主原则与争取外援的关系;二是社会主义建设的独立自主与学习借鉴外国经验的关系;三是正确处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

(一)为世界上被压迫民族处理好坚持独立自主与争取外援的关系提供经验借鉴

无产阶级的革命是一项国际性的事业。早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就指出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国际主义实现形式。中国共产党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在共产国际的直接领导下从事革命事业。虽然,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王明、博古等人机械地执行共产国际的指示,犯了“左”倾教条主义错误,给中国革命造成了重大损失。但是毛泽东高度肯定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指导和帮助作用。毛泽东在总结中国革命经验时指出:“我们自己在很长时间内都认识不清楚,何况外国同志呢。”[4]300这就明确表明:对中国革命发生、发展规律的认识取决于内因,即必须依靠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自己探索并加以解决。在谈及中国抗战的战略方针基于何种基点时,毛泽东作了明确回答,“放在自己力量的基点上,叫做自力更生”[5]1132。总之,中国革命的胜利只有依靠“自力”,而不是外力,必须把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作为基本立足点。

同时,毛泽东指出,“国际援助对于现代一切国家一切民族的革命斗争都是必要的”[6],“如果中国完全殖民地化,太平洋的未来就真是一片黑暗了”[7]399。中国革命以独立自主为立脚点,但这不等于孤立自处。毛泽东实际上把中国与世界看作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认为中国革命问题是世界性的问题,世界各国和人民的援助是相互的,每个国家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各国在抗战中对中国的援助,同时也是帮助自己。中国实行独立自主为主的方针,取得了革命的胜利,为世界上被压迫民族在解放斗争中正确处理好独立自主与争取外援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中国方式,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具体表现。

(二)为发展中国家正确处理独立自主与学习外国经验的关系提供了一条新路

毛泽东在一篇文稿里谈中国的建设经验时指出:“前八年照抄外国的经验。但从一九五六年提出十大关系起,开始找到自己的一条适合中国的路线。”[8]新中国成立后,由于缺乏经验,我国在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过程中很大程度上受到“苏联模式”的影响。随着这一模式以全盘集体化和高速工业化为主要特征的弊端逐步暴露出来,1956年4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所作的《论十大关系》报告中,明确提出了要“引以为戒”。1956年8月,毛泽东在审阅党的八大的政治报告稿时强调:“中国的革命和中国的建设,都是依靠发挥中国人民自己的力量为主,以争取外国援助为辅。”[3]245正是在这一方针的指引下,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现了毛泽东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的“建立独立的完整的工业体系”的目标。只有自力更生地建立起独立、完整的国民经济体系,才能保持经济上和政治上的独立自主。

在保持独立自主的同时,从我国实际出发,以我为主并学习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先进经验是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功选择。毛泽东认为,“一切国家的好经验我们都要学”[2]242,“学习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专门模仿;一种是有独创精神,学习与独创结合”[2]366。在一个国家的建设和发展过程中,吸收借鉴世界上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先进经验是必要的,但应坚持两点:一是与本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保持民族特色;二是有独创精神,坚持独立思考。毛泽东关于在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正确处理独立自主与学习借鉴外国经验关系的思考,对其他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在现代化建设中保持自身独立性,打破对西方和苏联模式的依赖提供了全新选择。

(三)胸怀天下实现方式在处理国与国关系中的拓展

毛泽东将中国革命和建设过程中形成的以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为主的胸怀天下基本立足点运用到处理国与国的外交关系中。在建立外交关系的出发点上,毛泽东认为,外交关系必须建立“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的原则的基础之上”[5]1466。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奠定了新中国外交的根本立场,是中国与其他国家和平共处的前提条件,为其他国家建立外交关系在坚持立场问题上树立了典范,即必须把维护国家的独立和领土主权放在第一位。在坚持这一前提的基础上,新中国倡导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作为处理国家关系的基本原则,主张同一切国家建立和平共处的友好关系,毛泽东在会见外国客人时,多次谈到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是一个长期方针。他认为不同制度国家之间是可以和平共处的,为打破以意识形态为国与国交往范式的隔阂提供了基本遵循,是一条新型的国际关系准则。

对于如何解决国与国之间存在的问题,毛泽东提出了和平谈判方法。他说:“为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我们都独立起来了呢?……我们是有两次世界大战的历史作为依据的,……用谈判来解决问题。”[3]211“我们主张国与国之间不要用战争来解决问题。”[4]217这些论述体现了毛泽东从历史和现实出发,主张用和平谈判的方式,而不是武力对抗来解决国与国之间争端之观点。这种主张和行为不仅为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也为整个社会主义阵营争取了长期的和平发展条件,促进了国际和平事业的发展。

三、反对帝国主义侵略与反帝反霸斗争是胸怀天下的路径选择

毛泽东关于胸怀天下的理念,主要是围绕两条时间主线来建构的。一是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积极支持被压迫民族独立解放的革命斗争,为人类社会彻底摆脱殖民主义的奴役和剥削作出了重要贡献。二是反对帝国主义与反对霸权主义相结合。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提出了“中间地带”理论与“三个世界”理论,形成了反对帝国主义与企图损害我国主权、干涉我国内政的霸权主义的战略体系,成为维护世界和平的重要力量。

(一)支持世界被压迫民族的独立解放运动,为人类世界彻底摆脱殖民主义剥削作出贡献

毛泽东立足于全人类进步事业的大历史视域,从中国革命与世界革命的整体关系出发,将中国革命视为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毛泽东将世界革命分为两种:一种是属于资本主义范畴的世界革命,是旧的世界革命;另一种则是以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为起点开辟的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世界革命,即新的世界革命,其历史方向“就是取消人剥削人的制度”[9]。反对国际资产阶级的压迫,建立一个没有剥削的社会,实现全人类的解放是马克思主义人类进步事业的崇高目标。在这新的历史时代,毛泽东认为一切殖民地、半殖民地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只要“反对帝国主义,他们的革命,就成了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世界革命的一部分”[10]。中国发生的反对国际资本主义、争取民族独立解放的革命自然就属于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中国与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斗争力量形成了反对帝国主义殖民统治的强大合力,使这一运动作为一项无产阶级的联合行动,壮大了以苏联为首的世界社会主义阵营,相对地削弱了资本主义阵营。

毛泽东指出:“应该援助正在争取解放的人民的斗争,这是我们的国际主义的义务。”[11]毛泽东首先驳斥了个别国家发出的中国是“好战分子”的论调,他认为“我们不赞成战争。但是,对被压迫人民的反对帝国主义的战争我们是支持的”[4]378。改变人类命运和实现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全部理论和实践的主题。中国支持世界上被压迫民族和人民争取自身彻底解放的斗争,这是反对殖民主义殖民侵略和剥削奴役他国人民的正义斗争,有利于人类的解放与和平事业发展。毛泽东在会见外方代表团时表示:“你们帮助了我们,所以我们有义务支持你们。我们是互相支持,互相帮助。”[4]173在争取民族独立解放的斗争中,各国人民的支持都是相互的。中国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革命斗争,能够牵制帝国主义的反动力量,为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地区人民反殖民主义革命减轻压力,而广大的亚非拉地区国家进行的民族解放斗争,分散了帝国主义的力量,使其无法集中力量干涉中国。

(二)开展反帝反霸斗争,成为维护世界和平的重要力量

“两个中间地带”理论与“三个世界”理论是开展反帝反霸斗争的理论依据。毛泽东将亚洲、非洲与拉丁美洲的广大落后地区作为第一个中间地带,将以欧洲、日本、加拿大等为代表的帝国主义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作为第二个中间地带,并指出美帝国主义是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因此,他认为要联合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并争取和团结第一个中间地带国家的进步力量共同战胜帝国主义的反动统治。他还分析了第二个中间地带的帝国主义国家与美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关系,认为对第二个中间地带国家应采取区别对待的方略,“可以作为人民的间接同盟者”[3]487。在20 世纪60、70年代,苏联逐渐蜕变成霸权主义国家,与美国一样成为世界的超级大国,美苏在世界各地展开争夺霸权的斗争,对世界和平造成了直接威胁。面对这种形势,20 世纪70年代,毛泽东提出了“三个世界”战略方针,将美、苏称为第一世界,将介于美苏和广大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第二个中间地带国家作为第二世界,中国则属于占世界人口绝大多数、在国际社会中经济和政治地位相对较低的第三世界。“中间地带”理论与“三个世界”理论的提出,不仅强化了中国同广大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在争取和巩固民族独立、发展经济等方面的合作与团结,而且将第二个中间地带国家看作是“间接同盟者”,是争取和团结的对象,强调了全世界人民反帝反霸斗争力量的团结。正如邓小平所指出的,“三个世界”划分战略,“对于团结世界人民反对霸权主义,改变世界政治力量对比……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12]。

(三)始终相信各国人民是爱好和平的,是促进世界发展进步的主体力量

在开展反帝反霸斗争时,毛泽东强调要把少数压迫者同这些国家的广大人民区别开来,始终相信各国人民爱好和平、愿意和平共处,他们是世界发展进步的力量源泉。他指出:“至于帝国主义国家,我们也要团结那里的人民,并且争取同那些国家和平共处,做些生意。”[2]242-243这表明了毛泽东并非反对西方国家的人民,而只是针对帝国主义的少数压迫者。殖民主义国家的广大人民与其国家的统治者是有本质区别的。广大人民之间的学习交流,包括同这些国家之间的互相了解、商贸往来,是促进世界共同发展的重要路径;反过来说,同这些国家发展通商贸易,可增进彼此了解、沟通,打破双方的隔阂,并且能推动外交关系的建立。这就为广大第三世界国家争取了一个长期稳定的和平国际环境,使他们可以安心发展生产,改善人民的生活条件。

对各国人民爱好和平而成为促进世界发展进步的主体性力量,毛泽东还从两个方面进行了具体阐述。一方面,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体现了人民民主是世界历史发展的主流,并为巩固世界的持久和平增添了现实力量。毛泽东指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给全世界工人阶级和被压迫民族的解放事业开辟了更加广大的可能性和更加现实的道路”[5]1357-1358。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争取民族解放和人民民主成为推动世界历史发展进程的主流,法西斯的残余势力、反民主势力以及压迫民族独立等反动势力是逆流。中国争取民族独立的解放运动必将克服反动逆流,激励各国受压迫的人民大众同一切反动势力作斗争,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捍卫人类和平,并为巩固人类社会的持久和平增添力量。另一方面,对于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世界意义,毛泽东进行了阐释。他强调:“我们很快就要在全国胜利了。这个胜利将冲破帝国主义的东方战线,具有伟大的国际意义。”[5]1438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实现了民族独立和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民的解放和自由,是中国人民主体意识的觉醒。而中国人民主体意识的觉醒必将鼓舞被压迫民族争取独立解放的斗争,同时也是对正在进行革命斗争国家的人民的声援,实现了世界社会主义阵营的正义力量对抗资本主义阵营腐朽力量的胜利,增强了世界上保卫和平的力量。

四、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胸怀天下的目标指向

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毛泽东坚持胸怀天下的崇高目标,回答了胸怀天下的价值归宿问题。毛泽东对这一目标的认识,首先源于其对帝国主义本质的深刻把握。毛泽东不仅将这一目标的实现作为观念领域的革命,更将其作为现实领域改造世界的革命运动。

(一)对帝国主义本质的认识

毛泽东对胸怀天下崇高目标的认识,首先源于其对帝国主义本质的深刻理解。只有深刻全面地把握帝国主义发展的内在规律,认清其本来面目,由感性认识上升至理性认识,才能为实现这一目标的历史必然性提供理论和实践确证。

一是帝国主义侵略和扩张的逻辑不会改变,直至其灭亡。毛泽东在《丢掉幻想,准备斗争》一文中指出,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的逻辑就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5]1486,即意味着帝国主义和反动派对他国的侵略和挑衅不会主动终止,不会自行退出历史舞台。毛泽东以法西斯国家的侵略扩张、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以及美国阻挠越南统一等事例说明了帝国主义的本性不会改变,绝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教育人们对待帝国主义务必保持警惕,同时不要被帝国主义的表面形象所迷惑,他认为帝国主义是外强中干,形象地将其称为“纸老虎”,并坚定地认为凡是历史上出现的反动势力终将走向灭亡,人民正义事业的逻辑必将战胜帝国主义者和世界上一切反动派侵略和扩张的逻辑,这是一条马克思主义的铁律。

二是军事斗争与和平演变是帝国主义企图消灭社会主义的两种方式。毛泽东清醒地认识到敌人的策略有两手,“大造导弹,大搞基地,准备用战争方法消灭社会主义。这是第一手。……文化往来,人员往来,准备用腐蚀、演变方法消灭社会主义。这是第二手”[13]。毛泽东的这些论述表明了帝国主义对其他国家进行侵略和扩张的本性不会改变,但方式方法则会发生变化,由以单纯依靠军事斗争为主的方式向重视和平演变这一方式的转变。和平演变的方式,是采取非军事斗争的形式,以发展模式输入、政治文化渗透等方式腐蚀、演变社会主义,并达到瓦解社会主义阵营、消灭社会主义的目的,实行资本主义复辟。和平演变的方式更具隐蔽性。弱化战争的手段,并不代表维持现状,而意味着使用和平演变的方式在广大第三世界国家搞颠覆活动。

(二)消灭帝国主义、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毛泽东胸怀天下的崇高价值追求

毛泽东始终把反对和消灭帝国主义,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作为崇高的社会理想。毛泽东在青年时代就确立了改造中国与世界的人生目标。1920年,他在致蔡和森等人的信中谈及革命团体之新民学会“改造中国与世界”的方针时,强调这一方针“正与我平日的主张相合”[14]。他认为,我们出生在中国,做事更为便利,且中国与世界各地相比,政党更为幼稚、政府更为腐败,理应着手改造中国。之所以提出改造世界的目标,是因为人类感情总是普遍的,不能仅仅局限于爱中国,而忘却了全体人类幸福之事。1925年,毛泽东在谈及中国革命与世界革命的前途时指出,“终极是要消灭全世界的帝国主义,建立一个真正平等自由的世界联盟”[7]25。毛泽东主张被压迫阶级革命的联合,指出无产阶级革命的优势是使人类从压迫阶级中解放出来,而不是准备成为新的压迫阶级,并最终消灭全世界的压迫阶级。1935年10月,红军长征胜利会师。此时,国内局势发生深刻变化,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已上升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毛泽东的消灭帝国主义、实现共产主义的理想境界在其所作的《念奴娇·昆仑》一词中得到了生动形象的展现。“横空出世,莽昆仑,……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15]60-61在这首词的自注中,毛泽东对“昆仑”一词的隐喻进行了说明:“主题思想是反对帝国主义,不是别的。”[15]62该词体现了毛泽东决心改造中国、改造世界的天下情怀,渴望彻底消灭一切剥削制度,创建一个大同世界,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的崇高理想。

如果仅从理论上认识到实现“太平世界”的客观必然性,则会使这一目标变得抽象与空泛。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16]527毛泽东虽然把消灭帝国主义,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建立一个大同世界作为崇高理想,但并没有对共产主义的社会理想作过多少细致描述。这一目标的实现,不仅仅是观念领域的革命,更是现实领域改造现存世界的革命运动。毛泽东将革命和建设视为消灭帝国主义、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基本前提。1959年,毛泽东在会见非洲部分国家人民联盟代表与青年代表时指出,非洲当前的革命“不是共产主义问题,而是民族解放问题”[3]370。所以,民族独立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前提条件,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首要任务是反对帝国主义,进行民族解放运动,而不是反对资本主义以及建立社会主义。同时,只有经过长期的社会主义建设,才能实现大同世界的目标。在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探索的过程中,毛泽东对中国式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价值目标进行了初步构思,从经济、政治、文化、国防建设等层面进行了设计与安排,因为只有“经过人民共和国到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到达阶级的消灭和世界的大同”[5]1471。

五、毛泽东关于胸怀天下重要论述的当代启示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在此背景下,重温毛泽东关于胸怀天下的论述,对于新时代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坚持以中国式现代化理论和实践创新为发展中国家提供经验借鉴

1956年,毛泽东在《纪念孙中山先生》一文中指出:“中国应当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而这种贡献,在过去一个长时期内,则是太少了。”[2]157如果说,毛泽东在20 世纪50年代提出的中国应当对人类作出较大贡献更多是一种愿景与展望,那么今天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世界历史的历时态和共时态统一中得到了质的飞跃,逐步从地域性存在走向世界历史性存在,已经在广阔的时空中展现出了自身的本质和能力,从而能够为发展中国家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中提供可资借鉴的基本经验。

走出一条什么样的现代化发展之路,是摆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面前的普遍性难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长期探索和实践的基础上成功创造并不断推进和拓展的中国式现代化,展示出了不同于“美国模式”“拉美模式”“东亚模式”的新范式,它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新途径,打破了现代化等同于西方化的先验逻辑和制度模式。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17]。具有中国特色和时代特征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之路,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既是特殊的,也是普遍的。世界各国都有自身的历史文化传统和实践经验,因而会形成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模式和发展道路。但必须承认,后发国家在进行建设和发展上具有共性的历史任务。在这种情况下,同为后发国家的中国在实现现代化过程中形成的基本经验就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了一种选择。比如,在推进现代化的过程中,要坚持独立自主与学习借鉴外国经验、积极参与全球化相结合;把发展物质生产力同提高全民文明素质结合起来;把促进改革发展与社会稳定结合起来;等等。

中国式现代化在理论和实践上的探索与创新,不仅揭示了中国在特殊国情中建设社会主义的规律,也反映了当代世界推进现代化进程中具有的一些普遍的规律,因而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能够超越国界,扩展到整个世界。

(二)强化解决人类社会面临的共同问题上的价值共识

17、18 世纪启蒙思想家在思考人与社会的关系中提出了“普世价值”,它将现实的个人从社会关系中分离出来,用抽象的人组成抽象的社会,把理性当作一切事物的衡量尺度。以这种抽象的价值理念形成的西方意识形态,并与其政治经济制度结合在一起,带来的只能是想象中的超越阶级、国家和文明差异的抽象共性。“普世价值”与天生不平等的资本相结合,产生的平等只能是形式上的平等,得到的自由也只能是资产阶级自身的自由。资本主义国家向全世界推广“普世价值”,企图将其作为全人类的最高价值准则,建立起为自身推行霸权而辩护的话语体系,一些发展中国家未能看清“普世价值”的本质,沦为了资本主义政治经济体系和话语体系下的附庸。

“全人类共同价值”寻求对人类社会共同面对的重大问题上的价值共识,是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价值取向。在新中国成立前夕中国发展处于起步的艰辛探索阶段,毛泽东就向全世界表明了中国共产党的天下情怀和责任担当:我们要“创造自己的文明和幸福,同时也促进世界的和平和自由”[18]。习近平指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19]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全人类共同价值”是基于中国共产党对人类世界面临的共同问题的认知和回应,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价值共识的不断强化。从字面表述上看,“全人类共同价值”与西方国家提出的以“自由、平等、博爱”等为核心的“普世价值”似乎有着共同的内涵,但实质上是两种不同的话语体系。习近平强调,我们应“以宽广胸怀理解不同文明对价值内涵的认识,尊重不同国家人民对价值实现路径的探索”[20]425。首先,“全人类共同价值”回答了坚持胸怀天下的基础性问题。和平与发展分别回答了人类能否生存下去以及生存的如何的问题,这是全人类共同的事业,是全人类共有的价值追求。因此,和平与发展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反映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客观需要,凝聚了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基础性共识。其次,“全人类共同价值”提供了坚持胸怀天下的评价尺度。每个国家都有其特殊的国情,因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价值理念作为对客观实际的反映,共同价值一方面承认人类的共有属性,同时坚持每个国家和民族自身价值观念的具体性和特殊性。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并非寻求为全世界提供定于一尊的价值准则,而是强调价值观念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世界性和民族性的统一,试图寻找各方利益的交融点和最大公约数,使人类文明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

(三)提供人类文明交往的新范式

从过去的世界图景看,西方中心主义的文明发展观坚持二元对立的逻辑思维,在这一文明观影响下的共同体形式,只能是“虚幻的共同体”,带来的是不同文明之间的对立与冲突。人类最高的共同体是马克思指出的“自由人联合体”,这是人类文明的最高境界。作为人类社会未来的美好愿景,实现这一目标仍然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自由人联合体”既是理想性目标,也是现实性运动,而且目标愿景“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16]539,而是“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16]539,也就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实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试图推动人类文明的普遍交往,进一步实现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鉴,为世界的发展变革提供巨大动力,从而为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交往的普遍形成创造条件。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要超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摒弃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唯我独尊的生存之道,在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鉴和共存中实现共同发展。1961年,毛泽东在会见法国参议员时表示,中法之间“有各种不同的墙,有意识形态的墙,有社会制度的墙,……这是暂时的现象,人民终究是要把墙拆掉的”[21]。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以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历史文化以及发展水平来衡量人类文明,就是把“各种不同的墙”拆掉了,让世界各国人民普遍参与,“在国际事务中利益共生、权利共享、责任共担”[20]475。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一个多元化的实践范式,为世界提供了一种人类文明交往的新范式。从全球治理层面看,习近平在不同场合提出了构建人类安全共同体、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等,基于多向度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双边关系层面,习近平倡导中国同有关国家和地区构建命运共同体,比如共建中非命运共同体、中阿命运共同体、亚洲命运共同体等,从多层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具体路径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探索涵括了安全、经济、人文交流、生态等多个领域;在重要实践平台上,通过世界政党领导人峰会、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海合作组织峰会、金砖国家峰会、博鳌亚洲论坛等多平台倡议、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总之,通过多向度、多层次、多领域、多平台等方式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多重思路和人类文明交往的新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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