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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体经验”视角看艺术介入乡村建设

2024-03-21胡金鹏

大众文艺 2024年2期
关键词:感官经验身体

张 瑶 胡金鹏

(1.湖北美术学院,湖北武汉 430200;2.意大利 都灵美术学院,皮埃蒙特大区都灵市 10123)

近些年来,国家提出了“美丽乡村”“乡村振兴”等发展战略,各学科领域都基于本学科研究范式和理论视角积极参与其中。在政策的引导和推动下,艺术介入乡村逐渐形成新的趋势,传统的乡村空间正在发生激变和重组。国内乡村文化建设主要以艺术节、文创产业、民宿旅游等方式来促进多种艺术的融合,寻求创新性的解决途径、试图借助艺术来振兴乡村建设。

在美丽乡村建设进程中,乡村空间呈现了对具体的物质形式和精神空间建构两个维度进行组织的需要,艺术在介入乡村过程中还面临着一些问题:形式杂乱,缺乏系统的美学构建;过度重复化、高度同质化和符号化的设计仅强调了视觉感受;相关艺术作品缺乏“现实性”,艺术参与者没有突破经验主义和从乡村整体结构和历史进程角度把握现实,固定的、程式化的艺术符号呈现可能忽略了个体经验感受。因此,基于这些问题,从“身体经验”的视角讨论艺术介入乡村建设能给乡村建设实践提供机制性和原理性的参考。期望通过“身体经验”理论重新唤起人们对身体的知觉统一,用身体经验来直接经验物质世界,通过对事物本身的经验来挖掘乡村建设中的本体空间意蕴。

一、“身体经验”美学意蕴解析

随着社会的发展,在生命哲学、现象学、认知学等学科都强调了身体体验的重要性,将其视为促成人与外部世界互动以及理解和解读生命和存在的基础。人的身体变成具有某种开放性的关联集群,身体美学观念展现出的回归生活的趋势。在“知觉现象学中”梅洛.庞蒂认为,身体不仅是一个物理的或生物的实体,它同时也是我们经验世界的基础。在他看来,身体是我们与世界建立联系的媒介,是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这种观念与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的主客二元论哲学思想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强调的是心灵与身体的分离。相反,梅洛.庞蒂认为身体和心灵是一体的,它们共同构成了人的存在。“身体才真正是我们世界的中心,它不是中心透视里视觉灭点的感知,而是我们参照、记忆、想象和整合真正发生的场所”[1]在“身体图式”中,梅洛·庞蒂进一步以“身体感知”作为观察身体空间性的知觉现象方法,人们通过“身体感知”的方式来理解世界、他人以及自身。这种感知,从其根本上讲,是一种“身体经验”,源自我们自身的构造和体感运动系统的独特经验。

通过上述研究可以得出身体经验在一定程度上是指“身体感知”和“参与经验”。身体作为人们接收与解读信息的共同媒介,人与物质空间相联结,这种在场感的具身体验获得了更多的情感认知与价值认同,现象身体与精神人文空间相联结形成了感觉、记忆和体验“物我合一”“身心合一”的审美体验与情感融通,同时对研究艺术介入乡村建设提供了身体本源的向度。

二、艺术乡建中的身体交互:经验主体和符号媒介

身体作为艺术乡建中的经验主体和符号媒介,要阐明其实现过程,首先要理清艺术介入乡建与“身体经验”的关系。就两者关系而言,艺术介入乡建多变的外在形式与“身体经验”是一种契合关系。首先,身体不仅仅是艺术审美的受体,也是艺术家的创作构景的元素之一。在梅洛·庞蒂看来,艺术思维是一种介入的姿态,介入的姿态是以感性的方式维持着人与自然之间的亲密关系。在维系这种亲密关系的过程中,身体经验最为重要,因为活动的身体是视觉和动觉的交织。所以身体是跨越可见与看见、可感与感知等主动和被动、作用者和被作用者的统一。其次,艺术是空间的“参与者”和“建造者”,它通过可意象的方式渗透到我们的感觉系统中,让人们通过多元化的感知方式来体验空间。伯林特在《艺术与介入》中说:“审美经验不应该被视觉和听觉所统摄,因为任何身体感知都能为审美提供养分。身体的介入一定伴随着多重感官的知觉综合,都能丰富、扩充和深化个体的审美经验”。[2]在感知的过程同时,我们的身体承载着许多共同的存在经验,这些经验难以用言语表达并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艺术介入到乡村建设中并与之共存,在过程中人的身体感觉和认知经验得到契合,从而得到人的欣赏和理解。[3]在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艺术家通过乡村在地性的公共艺术创作方式介入乡村,以浅山区域为活动背景,结合当地传统文化习俗,创造出了许多高度抽象的视觉符号和艺术形象,整个空间充满了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系统。并且鼓励当地村民参与其中,重塑了当地文化和乡村建设,其目的在于通过身体的刺激感官,进而与空间进行对话。观者在其中游行时所获得的审美体验不再由艺术家通过空间单方面提供,而是通过身体这个媒介。[4]

三、“身体经验”视角下乡村建设的艺术实践

1.感官体验的相互转化

在艺术介入乡村当中容易出现过度涵化,忽视乡村当地的文化资源特点,只把其当成展示工具,艺术作品只存在符号化意义。这可以被理解为对身体与感觉的忽视,以及过度强调以视觉为中心,这让我们的身体、感官,乃至记忆与情感变得无家可归。[5]身体作为我们的感知容器和行动载体,不再只是单纯的视觉感官体验,而是整个知觉的统一。以身体为中心,视觉与其他感觉相配合、相融合,不同的感官体验之间存在相互转化的可能。对于一个乡村空间的理解,包含了诸多感官体验的领域,是一种身临其境的“审美场”体验,它们互相且彼此相融。

在“关中忙罢艺术节”的麦田艺术实践项目中,创作者以位于蔡家坡村终南麦田剧场前方麦田以及周边树林和果园为场地,艺术创作者与村民一起合作利用当地材料将麦田变为艺术空间。在装置项目《介入风景》中,作品营造了一个交互场域,镜面与周围环境互动,反映给定的环境并改变观众对空间的感知。艺术家将一面镜子立于村麦田间之上,远处的景色反射到镜中与背景的景色形成一种断裂图层。当观众观看装置时,它呈现出一种不断变化的相遇,其中主体与客体、内部与外部都在不断发生变化,吸引观众凝视着一个自我反光的空间。麦田空间的一部分现实物像虚拟化、扁平化,艺术化的图像表达将作品信息充分地前置,极大地提高了实物的可解读性和辨识度。强调观众身体参与的积极性与能动性,通过视觉、触觉、听觉等多感官手段的结合建立起新的认知体验,实现使交互以达到全身心的融入、沉浸与交流。[6]在审美互动中,身体展现了与其他媒介截然不同的体验感受,将观众自我的意识加入作品中,这种形式极大的激发感官体验,刺激原创作品的再诠释。因此,从身体经验的视角来看,当人们在空间中对艺术进行欣赏时,个体的身体感知是基于艺术意象与空间场域相互融合、转化所产生的信息集合。身体遵循空间的固有逻辑结构对艺术内容进行解读,进而对艺术作品及其在空间中的外延信息进行感知理解。

2.空间实践的内在关联

艺术介入乡村建设并非单纯地为了制造感官体验上的新奇和快感,更重要的是能够将乡村中各种复杂、碎片、散乱的要素进行组织处理形成具有内在意象的空间。乡村空间是人居住、生活、行动的场所,空间里的“人”“文化”“民俗”等承载着不同的物质文化精神,以及代表着特点文化的历史积淀与遗迹等。艺术介入乡村建设本质上是一种空间实践创作活动和空间经验具身活动,它强调主客体的统一,在参与和互动中相互构建、彼此成就。复杂的乡村空间是身体与世界经验交融的体验,当我们身体进入一个陌生空间时,一个奇妙的置换在发生:空间会投射出它内在的审美特征和气氛。

身体会感知关于空间的所有信息,这是身体赋予人的本能。人的身体经验空间的过程,也是其构建空间的过程,更是与空间建立种种关联的过程。艺术创作者把艺术变成日常生活的“例外”事件,把艺术体验变成感知审美的再分配。在“羊磴艺术合作社”的艺术作品《冯豆花美术馆》中,艺术创作者结合具体环境开展创作的在地性原则,使得作品与乡村现成能产生内在的关联。艺术家把餐馆内的桌子当作雕塑材料进行雕刻,每张桌子上面都有木雕:一包香烟、一双筷子、一个小碟子和一串摩托车钥匙。这些经由身体便能轻易捕捉到的视觉元素赋予了整个空间生活化、日常化、熟悉的氛围,当游客坐下来用餐时,他们会下意识地与桌子上的艺术品互动,但却意识到这些物品实际上都不能用。这些物品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东西,由于把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等变得僵化,在认知上属于平常的东西。作品从相对有限的物质材料本身属性和空间表达出发,通过理性的技术实践营造一种异化的空间氛围,对不同的现成品材料进行处理和对作品空间的扩展,调动了观众的身体经验,这些意象元素在现实与幻象中徘徊,进而完成了从“日常场景”向“艺术内涵”的反向阐释。羊磴艺术合作社试图把艺术转化为一种“形式化的生活”,使观者的个人习惯性经验转化成符合期待的预设结果,当陷入认知陷阱时便于空间产生了互动联系,旨在通过对日常体验的呈现重塑艺术与生活的融通。[7]

3.情感主体的共溶共生

艺术介入到乡村,并非一个静观的体验过程,而是一个具身认知的心灵体验,身体首先介入到乡村空间中,人对空间内的审美首先是通过身体的社会活动来感知,个体或群体的运动行为与乡村空间产生关联耦合,感知当地的建筑、民间艺术、民间手工艺等内容从而生成乡村空间语义。因此当观众自身成为媒介,身体成为体验、能动的主体,身体在参与艺术作品互动的过程中,观众能清楚地观察到和感受到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感体验。[8]

人只有对空间环境的具身经验才能构成其日常生活的基本认知,才能对空间环境产生归属感与认同感,才能栖居于此。在江西莲花县“设计筑梦红土地”中的艺术介入是通过利用乡村中常见的木板凳作为基本元素来进行艺术装置设置,通过日常物的视角与村民建立故事,将艺术作为连接先烈革命精神与岩背村村民日常生活记忆的媒介,通过对村民日常物的在地创作将日常异常的方式激活场所空间的历史回忆。设计将木板凳饰以红色,并通过解构重组的艺术手法将日常板凳异化成河流,并在板凳之间加以老一辈革命战士的生平事迹节点作为时间记忆的串联,整个空间被赋予了物质生命的流动感,进而产生了新的场所记忆。因此,在梅洛·庞蒂的观点下,身体作为我们的感知容器和行动载体,当观者坐下来静静感受时,艺术作品的每个细节和特质都凝聚在其与历史环境的联系中。观者不仅可以从中感知到莲花县的场地文脉与旧时革命精神的氛围,也能够使当代乡村空间与先烈革命精神得以交互展现,在整个过程中实现身体在场的知觉体验。同时产生对整体乡村空间结构的理解,物质景象和抽象认知在情境中相融合,通过不断的打破和整合,达成了视觉的统一。[9]

四、结语

强调艺术乡建中的身体性,并非过度强调身体感官的刺激,而是让艺术乡建研究回到身体经验的范畴,可以减少人们在与乡村空间互动的过程中产生的抽离与无意义感。身体感官经验会影响文化知识的发展,来自身体感知的共同经验往往内化成为群体强韧的“身体记忆”并沉淀成为文化的规范、习惯和仪式。“抽象的文化与社会结构性构成运动的物质化,在时空视角下,主体实施着对空间的记忆、想象与意义捕捉,促生在时空作用下情感与思维的相互影响”。[10]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文化有着不同的感官经验历史与感知方式。身体感承载文化共识,也透露文化差异,通过身体经验来了解文化与乡村的脉动,具体经由场域行动方案的执行,引导身体记忆的再现为艺术介入乡村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视野和维度。

身体经验视角下的乡村振兴艺术实践,其主旨不仅在于遵循美学原则,更深层次的目标是通过解决乡村问题,彰显精神价值并创造文化意义。以身体经验为出发点,强调人的直观体验,能丰富主客体感知的多样性,同时增强与乡村空间的交互性。随着艺术与乡村的深度交融,从身体经验视角出发,外来艺术家更能挖掘当地的历史文化资源,同时聆听居民的意愿,共同创作充满生命力的艺术作品。因此,基于对艺术多元化和日常化的理解,深入探讨艺术如何参与乡村建设,以及从多学科角度审视乡村振兴的审美逻辑是非常必要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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