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视域下古诗词作品音乐形态的分析

马梦蓉

[关键词]符号学；《阳关三叠》；古诗词作品

符号是指称和代表其他事物的象征物，要表达事物的意义必须以符号为载体。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文字、颜色、图案都是符号，代表着一定的意义，使人们的生活井然有序。本文从符号学的角度剖析音乐和符号学的联系，以及音乐符号代表的含义和对整体音乐作品产生的影响。符号学是出现于20世纪并得到广泛运用的理论。符号学研究在于揭示符号的性质、运作方式和在运作过程中生成的文化意蕴。随着符号学在不同领域的发展，逐渐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以苏珊·朗格为代表人物将符号学运用到了音乐学领域，并与音乐美学、音乐分析学相连接，不仅充实了音乐理论的研究，更促进了音乐对情感的表达和解读。本文从符号学的角度对古诗词歌曲《阳关三叠》进行分析，以期能够使演唱者增加对艺术歌曲的理解，掌握艺术歌曲的精神内核，同时能够更好、更准确地演唱这首歌曲。

一、符号学理论对古诗词歌曲的阐述

古诗词歌曲是中国古典诗词与音乐相结合，由作曲家进行创作表达歌曲内涵的一种声乐体裁，受到了大众的喜爱。古典诗词表达的是当时的社会现实或者一种人类情感，是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具有言简义丰、跳跃凝练的特点，用有限的诗句表达尽可能多的内涵：音乐则用音符勾勒情绪线条，有优美的旋律、丰富的織体、多变的节奏。二者结合起来，作曲家经过对古诗词歌曲的二次创作，增加了诗词的意境，使人能够更好地体验诗词的情绪。古诗词歌曲的结构分为旋律、古诗词、钢琴伴奏。古诗词是指以古体诗、近体诗和格律词为代表的中国汉族传统诗歌。歌词是表达歌曲内涵的核心，通常选取名家大师的诗词作为歌词。旋律是歌词音响的概括，古诗词歌曲在音乐的编曲上大量运用中国乐器，如二胡、古筝、笛子等，使用新派唱法，在唱腔上运用中国民歌或戏曲方式和编曲技巧烘托歌曲氛围，歌曲以怀旧的中国背景与现在的节奏结合，产生含蓄、忧愁、幽雅、轻快等各种歌曲风格。

从符号学中的能指、所指这一方面来看，音乐在古诗词歌曲中所扮演的角色具体可以分为以下两个方面。

（一）音乐形态的能指角色

在符号学领域，音乐形态的能指角色主要指乐谱符号和音响符号，作曲家通过自己对古诗词的理解，以不同的音乐符号对歌词进行“二次创作”，并结合当下流行的音乐因素，通过音响符号传递给听众。因此，古诗词的音乐形态是指作曲家写出的音乐乐谱和听众感受到的听觉体验。

（二）音乐形态的所指角色

在符号学中，音乐形态的所指角色所指被定义为能指事物所表达的意义和作用，在古诗词歌曲中则代表音乐所形成的意境和歌词要表达的内涵达到高度的统一，传递给听众更完整的诗性的表现与情绪表达。

二、歌曲《阳关三叠》音乐形态符号解读

随着符号学在音乐领域的运用，人们逐渐意识到其在学科分析中的重要性。当古诗词形象演变为一种音乐形态时，需要诗词中的形象与音乐符号形成联系。作曲家和歌者的二度创作不仅升华了古诗词的情感、增加了诗词内涵的表现力，而且通过音乐形态的音响效果带给听众审美的感受。本部分将从歌曲的结构性、本体性、指意性三个方面对《阳关三叠》音乐形态符号进行解读。

（一）歌曲结构性——歌曲结构形态

首先，从歌曲结构的角度来看，《阳关三叠》的节拍为4/4拍，后混合2/4拍、3/4拍。作曲家将诗词分为“三叠”三个层次，使用了中国五声调式进行编曲，再结合西方曲式和调性布局的作曲技法，歌曲采用一叠一二叠一三叠一尾声的音乐结构，整体作品具有浓厚的中国古典风韵。在歌曲中每一叠要表达不同的情感，虽然“每一叠”都使用相同的音乐素材，但是作曲家使用扩充、补充、插部中段等手法使每一叠都能表达不一样的情绪。

其次，歌曲整体使用G宫调式。“第一叠”由4个乐节组成是音乐的基本框架，由主歌和副歌组成。第一乐节由羽音开始，结束在角音上。b乐节使用了a乐节的材料作延伸变化，c乐节出现新材料，乐节d平稳结束。整个第一段以三度音程和二度音程出现居多，交替重复运用。使得歌曲在“第一叠”时，歌曲旋律平缓从容，表现出平稳、宁静的情绪，以娓娓道来的叙事感结束第一段。

C乐节中连续两个八度大跳的出现，和abd乐节中平稳安静的旋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表现了对好友长途跋涉的担心，身心充满惆怅（如谱例1所示）。

再次，歌曲第二叠在第一叠基础上进行“模进”和“加花”等手段，使歌曲旋律进行更加流畅、情绪更加浓厚，突出了歌曲旋律古风古韵的特点，加强了离别时的惆怅凄美之情。歌曲由第17小节进入，前4个乐节和第一叠中的旋律并无太大的差别，在第25-26小节时扩充了一个承接句，音乐材料来自b乐节以变格终止结束了整体乐句。从歌曲情绪上来看，和第一叠的情绪走向是一致的，都是平静、安宁的感觉。第二叠扩充了承接句，使得第二叠更加凄美悠扬。承接句如谱例2所示。

最后，第三叠整体上的旋律走向和第一叠大致相同，主要的变化在于副歌的部分，在保持歌曲基本框架的基础上在第47小节加入一个间插段（如谱例所示）材料，整体以上行音阶为主，将整个歌曲情感推向高潮，将作者的不满、悲愤都表现出来。间插段如谱例3所示。

随后接“合句”使得歌曲重归平静完满终止在第62小节。后增加第63-68小节的补充句，使用新的音乐材料，在歌曲完满终止之后更添加一丝余味，让人有感叹世事无常、变化莫测之感。补充段如谱例4所示。

总的来说，《阳关三叠》具有“声乐性”的特点，旋律缓慢、悠扬，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每一叠的情绪通过不同音乐符号的变化不断地递增，以此表达作者不同的心境。从以上的分析来看，无论是歌曲的哪个段落，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情感、烘托什么样的情绪、渲染什么样的氛围都离不开符号的支撑。这些单独的符号通过作曲家的创作手法，通过不同的规则组织在一起形成了《阳关三叠》这首歌整体的歌曲风格。所以，这些符号已经成为歌曲的主体，承载着歌曲的情感，歌者可以通过识别这些符号加上熟练的演唱技巧，也可完整地表达歌曲情感。

（二）歌曲本体性——钢琴伴奏及节奏分析

钢琴伴奏旨在营造歌曲氛围感，把听众代人歌曲的情绪之中，音乐的色彩和美术的色彩一样都需要物质作为载体去呈现色彩。钢琴作为一种音响乐器，主要依靠一系列有序组织的音乐符号构成。在《阳关三叠》中出现五彩斑斓的音乐色彩主要是从组合方式和织体变化以及钢琴演奏的处理方式上呈现的。本部分主要从符号的本体性来分析音乐。《阳关三叠》整体歌曲具有“起、承、转、合”的音乐特点。歌曲采用的节奏型以四分音符、二分音符、大小切分音符居多，而且在每一个乐节的结尾处都以四分音符和二分音符结束，增加了歌曲的离别之感、娓娓道来之意。钢琴伴奏的音区选择以“小字组”为主，借鉴了古琴的音色，使得歌曲具有浓厚的“古风”之感。整体伴奏配合主旋律进行写作，多以柱式和弦为主，营造悠扬悲凉之感。

首先，第一叠如谱例5所示。

随后的第12小节出现大附点，将重音后置，给观众听觉上的刺激，连接第9小节的八度大跳将音乐推向高潮，钢琴伴奏选择的音乐织体也从柱式和弦转换到了分解和弦，将音乐推向高潮。第14小节后出现几个四分音符和大附点音符将音乐的情绪收于平静，营造出一种安静舒缓的氛围，让听众意犹未尽在期待中结束第一叠。

其次，第二叠部分节奏与第一叠大致一样，钢琴伴奏用柱式和弦营造出一种送别友人的凄凉忧愁之感。在第25小节，正当听众以为要进入音乐高潮时，用四分音符和小附点音符的组合增加对离别友人不舍之情，将听众的情绪激发到了高点。这一部分的钢琴伴奏和第一叠的琶音不同，采取了以旋律音为主体的柱式和弦顺着歌曲的情绪继续前进。

再次，第三叠可谓是全曲情绪最饱满的部分与情绪平稳的第一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第一叠的基础上，在第47小节处插入一个完全新的音乐材料，伴奏部分采用了比较厚重的柱式和弦情绪走向和主旋律基本一致，和弦以模进的形式将气氛烘托到顶峰。此刻音乐并没有随着高潮结束，而是狂风暴雨之后又回到第一叠的宁静安稳，鋼琴织体随着主旋律的进行转变为琶音形式的跑动，营造一种安静祥和之感，最后音乐归于安宁。

（三）歌曲指意性

音符作为在歌曲中的能指角色是有所指意义的。在《音乐语言》中，库克明确指出，“音乐包含着音乐之外”，如同诗歌“包含着文字之外”。因此，音符和文字一样具有情感意义。在分析艺术作品时不能局限于物质表面所表现的浅层含义，应深入地分析其内涵，有时根据不同的现象，我们可以得到作者所要表达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甚至更多、更深层的意象。通过对表层意象和深层意象的深入分析之后，才能真正地体会到艺术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苏珊·朗格所说的区别于其他符号的、艺术最本质的内容：生命的形式——情感。这些情感的意义要如何界定呢？按照苏珊·朗格的界定，人类的情绪和音乐是最为类似的，音乐的过程是内心过程的表现形式之一。首先结合作曲家自身的经历、经验、情感生活等理解歌曲整体的情感内容；其次，作曲家要对诗词的含义进行充分地理解，准确把握古诗词的内涵，形成完整的音乐思维并通过要素符号诠释诗歌。在《阳关三叠》这首音乐作品中要想通过音乐符号表达作品的含义，就要关注字与声的联系，在细节上每一个要素符号都要做到指意性的表达。在歌曲中“每一叠”的开头句都是“渭城朝雨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表达诗人对好友恋恋不舍之意，因此作曲家所用的音乐旋律也是温和、平缓的。每当文字符号表现出情绪激动的伤感之意，歌曲旋律也会“八度大跳”“上行级进”，以烘托情绪氛围。这首歌曲的意义和情感并不存在于歌曲本身或者歌曲音符的写作之中，而是通过“音乐符号”这个载体形成的音乐，被听众接受之后所形成的“情绪”或者“想法”。这就要求演唱者在了解诗词的背景和精神内涵的前提下，对要素符号进行分析和把握，明确每一个要素符号的所指意义就能够完整地传达歌曲的意义。《阳关三叠》作为一首传统的古诗词歌曲，要求演唱者在演唱的过程中着意表达歌曲旷古悠远的韵味，注意对气息连贯性、润腔技巧、情感表达、咬字归韵等问题的处理。声乐不能只关注一个点，需要网格状综合这些要素的处理才能精确地表达歌曲情绪，给人以美的感受。

结语

本文通过对古诗词歌曲《阳关三叠》的音乐形态的分析，对音乐主题旋律和钢琴伴奏织体进行了深度的解读和阐释，以更好地体会歌曲的意义和风格。在音乐中，音乐的情绪色彩会引导人们的情绪走向，音乐中的情绪色彩与美术中的色彩同样具有物质材料的支持和思维活动的创造，可以更好地帮助人们理解音乐、阐释旋律。如果能够加深对符号学的理解和运用，了解和熟练运用符号学中的“能指“和“所指”的意义，也能够充分掌握具体要素符号的表意功能。声乐演唱者更要加强对歌曲音乐形态的理解和对歌曲内涵的把握，分析这些要素符号，熟悉这些符号的能指角色，以沉稳的速度和富于层次性变化表现出符合诗意化的音响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