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关闭的窗注入一道光

邵主任开会刚回来，脚步匆匆走进校园，突然看见教学楼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男孩：“快起来，地上凉。”孩子没理他，于是他伸手想把他拉起来，孩子一滚，躲到一边继续躺着。“太不像话了！”邵主任边生气边匆匆上楼了。

校长室里几位领导都在，邵主任说：“躺在门口的学生很面生，是谁呀？”校长说：“新转来的。”副校长压低声音说：“自闭症。本来在别的学校读书，因为他在课堂上管不住自己，老师怕影响其他学生学习，大家都非常有意见。孩子遭遇冷落，家长没办法，托亲戚关系了解到咱们学校，就试图转到这了。”邵主任高挑了一下眉毛说：“孩子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学校有教育学生的义务，没问题呀！”校长说：“肖帅同学从小患有自闭症，很难与人沟通。小时候妈妈就离开了家，单亲孩子。同意他在这里读书我们也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目前还不确定他是否会对其他学生产生严重影响。如果几位领导没有异议，明天就可以让孩子入学试读一段时间了。”大家异口同声说：“同意。”

邵主任对这位自闭症学生格外关注。间操时间，全校集会，校长站在台上讲话。肖帅站在班级最后边，有时，他会突然喊一嗓子，吓别人一跳。站着也不像其他同学站姿挺立，目视前方。他一会儿身体朝东，一会儿身体朝后，一会用手扯扯前边同学的头发，一会拽拽身边同学的衣角，像个多动症孩子，嘴里还不时发出声响。集会时，班主任老师总会站在他身边，一会儿用手摸摸他的头，一会儿捋顺他的胳膊，但他只能稳当一小会儿。

邵主任夹着课本走进教室，他对肖帅在课堂的表现十分好奇。让他失望的是整堂课肖帅都没有认真听课。他一直在自己的课桌上摆弄课本和文具，书桌周围的地面上都是他掉的书本和纸张。整堂课他的嘴都在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但是怎么听也听不出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邵主任还是想尝试和他交流交流，嘴里喊道：“肖帅，你来回答老师一个问题。”肖帅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邵主任无奈地摇摇头。

肖帅虽然不合群，但他那胖乎乎的脸蛋，加上爱笑的大眼睛双眼皮，很讨人喜欢。在班主任老师的引导下，班级同学都对他很好，都很谦让他，也喜欢帮助他。每次间操下楼梯时，都会有同学牵着他的手。只是肖帅并不会与同学交往和沟通。他只喜欢一个人玩，自己和自己说话。

来校的头一年，每次课间操活动时间，肖帅手里总是拿着字典或是一本书，然后在操场边边角角的地方自言自语，自得其乐。有一次，英语老师很兴奋地说“邵主任你看，肖帅‘我在字典多少页？”“五二二”。“水在多少页？”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四六五”。“‘爸爸的‘爸多少页？”“九”。他简捷快速的回答惊住了邵主任。英语老师接着说“英语‘五怎么说？”“five”。老师接连问了十个数词，他都用英语准确答出来了。邵主任瞪着难以相信的眼睛诧异地说“你原来是神童啊！”他又企图和他聊聊天，但还是没成功，肖帅总是在躲他。英语老师说：“这不算厉害呢，他最熟悉的就是万年历，你问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真的？”英语老师问“1965年7月7日是星期几？”“周三。”邵主任说“能对吗？”“您用手機查查。”邵主任急忙用手机查了一下，还真是周三。邵主任说：“肖帅，1971年8月5日是农历几月几日？”“六月十五。”“哇！天才天才，绝对的天才。”

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肖帅数学考了100分，语文98分。看着他的成绩，大家都匪夷所思。邵主任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上课时他也没有专心听课呀！”没想到，在接下来几个学期的考试中，他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有一次考英语，学校安排邵主任监考。邵主任特别高兴，他一直对肖帅的成绩感到好奇，正想一探究竟呢。年轻的女班主任老师对邵主任说：“邵主任，麻烦您一件事呗。”“你说。”“监考的时候，您能不能坐在肖帅的旁边，他有时读不懂题目，您只要告诉他题目的意思就行。”邵主任想“这虽然不合规矩，考场要求是前面一位老师，后面一位老师，必须站着监考。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对待。”于是他笑着点点头，拿个凳子坐到了肖帅身旁。第一题和第二题他都是独自完成的。到了第三题，肖帅看了看邵主任，眼神急忙慌张地移开了，邵主任读了题目，只见他的笔马上把答案写了出来。邵主任以前是教过英语的，他看了看答案基本都正确。邵主任终于对自己那颗好奇怀疑的心有了交代。

一次，学校举行朗读比赛，邵主任为获奖者颁发奖品。肖帅突然跑到前面，用手拽住小霸王字帖不松手。“你想要？”肖帅笑着不说话也不松手。“你等等，我发完奖品，你到我办公室去拿一盒好吗？”肖帅把手松开了。颁奖结束，他果然跟着邵主任来到办公室。邵主任给了他一盒。他高兴地一直摆弄字帖。邵主任再次企图和他沟通，但是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开心着，仿佛身边根本没人。

2022年，肖帅已经读五年级了。有一次，邵主任准备了一节心理健康课，由全校学生参加。当邵主任说：“我要找一名同学读读屏幕上的绕口令，看谁的口齿伶俐，读得快。”“我。”肖帅的头像马上出现在屏幕上。钉钉视频会议有个功能就是谁说话屏幕就显示谁的头像。邵主任先是一愣，然后马上高兴地说：“太好了，请肖帅同学朗读绕口令。”他果然很流畅地读了出来。邵主任高兴地说：“肖帅，你太棒了！又给老师一个大惊喜。同学们掌声鼓励。”虽然，他的绕口令给了大家一个惊喜，但是之后的尝试语言沟通还是没有实现。

肖帅非常依赖他的班主任老师。每天晚上放学，肖帅都用手拉着老师的手下楼，一直到坐上爸爸接他的车。这位刚参加工作三年的年轻老师很有耐心，尤其是对待肖帅，可以说无微不至。课间活动，她总是安排学生照顾肖帅。在这个班级里，肖帅不仅没有受歧视，反而像班级的宝贝一样被照顾得很好。

教师节快到了，一天，邵主任精神抖擞地走进办公室，咦？他发现办公桌上有一桶油。“这是谁做好事啊？知道我家油要用完了。哈哈哈……”他好奇地在走廊里踱着步，发现每个办公室里都有油。“学校搞福利？不可能啊，从来没有这好事儿。”他走进了校长室，发现校长室也有一桶油。校长说“你来得正好，把老师召集到会议室开会吧。”

校长说，大家应该都收到了一份教师节礼物。这是肖帅的家长送来的。肖帅爸爸非常诚恳地说：“肖帅在原来的学校很受排挤，很受歧视，遭了很多冷眼。原来的学校担心其他学生家长有意见，所以多次进行劝退。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做家长的，尽管孩子这样，我们也想让他和同龄孩子一样，一起玩一起学习。没想到在咱们学校，孩子每天都很开心。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很照顾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学校和老师的恩情。”校长接着说，我们虽然能理解家长的心情，但是如果收了礼物就是受贿。大家怎么认为呢？老师纷纷发表意见“这油不能收，教育孩子是我们的本分；不能为了这点儿利益犯错误；自家买一桶油没有压力，可是一家买这么多油压力不小哦；无论如何这油不能收……”校长说，感谢大家能有这样的觉悟，既然我们意见一致，那会后，我们把油放到门厅，我来打电话让家长把油拿回去，我也会替大家向肖帅家长表达谢意。

不知不觉，肖帅已经在学校学习了六年，明天七月即将小学毕业。教学楼门口的地上再也看不到随地乱躺的身影了。集会时，他虽然还是不能一直认认真真站着听讲，还是会左顾右盼，但是不会突然大声喊叫了，规矩了很多。每天放学，你仍旧会看到他用手挽着老师的手走出校园。你如果问他“你最喜欢哪位老师？”他会说出一串儿老师的名字。看着他的变化，你会感叹，教育虽然无形，但却是有力量的！教育是一片沃土，任何种子都有生长的权利。

阳光毫不掩饰地将温暖散布在房顶、街道、草坪、树梢，当然，也照到了肖帅那天真的脸上。他抬头看着天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作者简介：吴秀艳，网名醉荷。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在网络和报刊发表。

（责任编辑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