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诗
2024-02-02张作梗
张作梗
写作也要有自己的礼拜日。
文字总是像偏头痛,像酒精,令人发疯。
今天早上,我莫名其妙写了一个句子:灯吹熄了黑夜——尔后,像一只用完了墨水的钢笔,我再写不出其他的句子。
写作像饮酒,容易上瘾。
喝酒适量为好。没错。但如何控制气氛和酒量呢?有时,喝酒就是自己渴望把自己放倒。
醉酒是一种境界。它能使人忘掉世界,将关注外界的“眼光”引回到自己身上。而这个时代,关注自己确实是一件奢侈的事,无疑可以引以为傲。
我同意在见到你之前,不再爱上其他女人。爱一稀释,就像勾兑了水的酒,没有力度。写作也是这样。最心醉神迷的喝酒就是“独饮”。最恣肆狂放的写作就是高潮迭起的写作。
一个句子就像渔民丢进海里的网兜,必须花时间等待,才有可能提拎出像鱼一样活蹦乱跳的其他句子。
所有的愉悦都不靠谱。唯有痛苦最真實。痛苦能纯粹一个人的写作,使之达到一种真实的高度。这种高度,也许能换来作者片刻的“愉悦”。
松弛下来,像一个奔行了许久的发条。写作是停顿和等待。醉酒也是一种强迫停顿的行为:强迫自己失忆,仿佛脱胎换骨。
从某种意义来说,唯有回避甚至远离写作,才能更深地抵达写作。
不痛不痒的文字就像佯醉者说出的醉话,不仅虚假,而且毫无“酒精”的摇曳和美感。
他们玩弄有限的形式,我却追逐永恒的内容。
一本真正的书里面只会住着写作者一个人。那些诸多的角色,统统都是“这个人”的分身。这符合写作“排异”的原则。写作就是肢解自我的行为。
写作就像一个人喝酒,自斟自饮,妙趣横生。
直觉能促使事物显影。它是艺术家的第六感——依靠模糊的判断,它勘探出“未知”精确的地理位置。
在写作当中你永远不要考虑结尾的事情。对于一本正在写作的书而言,你根本不知道结尾是什么,它在哪儿。就像酒后有无数归路可供我们回家,醉酒只是其中最颠簸的一条。
写作不是一时的“兴起”和为了传播某一时段的“心灵新闻”,也不是告慰消逝的“一天”,它应该是对个人写作理想的标举和捍卫。
当我们把自己写到了一个荒僻野外之地,读者会翻山越岭来阅读我们吗?
对于奔跑的大地而言,写作者必须练就这样一种本领:追上大地,与大地同频共振跑动;如此或许才能用文字,拍摄到真实的你所见到的景象,否则,得到的将是另外一幅图景。
质疑、矫正、破坏、重建……阶层或身份的稳固性和易碎性……无限的有限,生的短暂与思的永恒……人生到底是一个深渊,还是从深渊升起的一首赞美诗?
我喜欢突破自我思维的东西。别跟我谈“起承转合”,也别谈传统和未来。诗歌,是一种测试体验极限的东西;愈在艺术感觉的边缘晃荡,愈摄人心魄。
诗歌不在意义中,而在意味里。就像我们喝酒,大多数时候并非为了“买醉”,而是体验“饮酒”的乐趣。
诗歌不是一个世界清晰的结论,而是一种个人模糊的祈祷和希望。
我承认外在的东西统摄一切,但内在的东西——我说的是精神吧——却能越过这些即兴的事物,飞跃到天空之上,“一览众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