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红薯

杨志艳

母亲在一所乡村学校教书，犹记那里的庄户人家长年累月过着自给自足的恬淡日子。一年四季山路蜿蜒得看不到尽头，峰峦叠嶂、溪流潺潺，耸入云霄的高山犹如一个摇篮，把小山村揽入怀抱，摇进梦乡，永远是一幅与世无争、世外桃源的画面。

记忆里母亲总是喜欢在学校的房前屋后开荒种地，红薯是她最喜欢种植的农作物之一。每年的春天，只用像插柳成荫那样，把一拃长的红薯茎苗插进泥土里，它便自顾自地生长起来，完全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月光就浪漫”的模式。它一点儿也不矫情，落地生根，并且过不了多久就和邻居攀起了交情，相互缠绕，密密麻麻地铺满了田间地头，反正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切互动型。到了烈日炎炎的夏季，红薯的藤蔓越发葳蕤繁茂起来，为了让泥土地里的果实丰硕，其间要把红薯的藤蔓进行翻身。但凡红霞满天时，微风吹动一片绿海，翻动后的红薯叶泛着银光，像是在大海里航行的帆船。藤上每隔一截就生长着鲜嫩的红薯茎，可以掐下来剥皮后炒着吃，咀嚼在嘴定会倍感清脆可口。但是孩子们最喜欢做的便是把那长长的茎秆折断，呈现一幅肉断皮未断的藕断丝连状，戴在耳朵边上模仿着模特走猫步，或者是扮优雅的名媛，那一招一式的经典动作尽把身边人逗得捧腹大笑，可我们并不感到胆怯，依然乐此不疲地扮演。

寒露之后，绿莹莹的红薯叶子经不住晨霜冷冻渐次变黄，直至呈彻底萎蔫状，还没等叶子枯萎，母亲就会用镰刀割下长长的藤蔓，然后顺手挂在楮树上，等到吃过晚饭后便把它们剁碎用来喂猪。不过割藤蔓看似简单，但也有讲究，田地里每一窝红薯都会留着一截藤，为以后顺藤挖薯留下标识，这樣会大大降低红薯出土之后的破损率。要知道纵是庄稼好把式，一锄头下去，挖出来的红薯依然有少许的歪瓜裂枣，但是这倒难不住母亲，她有着丰富的劳作经验，也最会物尽其用。只见她在灶里生起了柴火，架起竹蒸笼，把一个个破了相的红薯精心清洗后入笼蒸熟，然后用菜刀切成薄长条，平铺在团箕里，经过阳光的晾晒、风霜的洗礼，红薯日益萎缩，那切得薄如蝉翼的红薯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温软可口。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黄黄的红薯干身上还会长满一层白色的糖霜，味道变得更加甘甜。有了糖霜的加持则意味着年关将至，小孩子们开始情不自禁地祈盼着放鞭炮、穿新衣的欢乐时光。

“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红薯属于高产的农作物，过去庄户人家都喜欢种植它，每当秋收之后，勤劳的母亲还会变着花样做出美味可口的红薯丸子，煎红薯饼。那时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存放着红薯、洋芋、萝卜等等蔬菜。每当大雪封山，大人们取开地窖上的木板，跳下窖里取出红薯，放到火塘里烤着吃，它是孩子们最青睐的零食。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家家户户用起了冰箱，地窖早已消失在了岁月的尽头。现在，庄户人家早已不再用火塘里的柴火烤红薯，在家里用微波炉或烤箱烤熟了吃，干净而又卫生，城市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商贩推着小车售卖烤红薯。红薯并没有淡出人们的视线，它的甜糯抚慰着人类的肠胃，芬芳弥漫了城市与乡村旷野。

红薯滋养了人类的生命，它一路承载着我们温暖而又美好的记忆。

（编辑 兔咪/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