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民间烟火 学术造就“不俗”
——严昌洪教授民族与民俗研究述评
2024-01-20许宪隆王笑冰
许宪隆 王笑冰
(北方民族大学 民族学学院 ,宁夏 银川 750021)
风俗史是历史学与民俗学的交叉学科,对中华风俗史和区域民俗志的研究,是中国各民族古往今来交往交流交融在文化宏观和中观层面的具体体现。近年来的社会风俗史研究不仅成就斐然,而且也越来越清晰地为读者呈现出中华民族民俗演进过程中的“多元一体”历史趋势。华中师范大学著名学者严昌洪教授无疑是社会风俗史研究最具影响的专家之一。
严昌洪,湖北武汉人,1943年生,1965年毕业于中南民族大学(原中南民族学院),1979年考取华中师范大学(原华中师范学院)历史系硕士,师从著名历史学家章开沅先生。1981年,硕士毕业后留校任教,先后担任中国近现代社会史、思想史等方向的硕士生、博士生导师,直到2012年荣休后仍笔耕不辍,硕果频出。1981年,严昌洪教授凭借《辛亥革命时期的暗杀活动及其评价》一文入选“纪念辛亥革命70周年学术讨论会”,从此步入史学殿堂,故而严昌洪教授时常戏称自己“是靠暗杀起家的”[1]。此后,在教书育人和科研育人闲暇时间,他还参与编纂了《辛亥革命辞典》,并陆续整理出版了《湖北地区辛亥革命档案资料联合目录》(2001)、《中国内地及港台地区辛亥革命史论文目录汇编》(2002)、《辛亥革命史资料新编》(2006)、《辛亥革命史事长编》(2011)等,为辛亥革命史研究提供了严谨规范的工具用书。
近现代社会风俗史是其另一重要研究方向。还是在“纪念辛亥革命70周年学术讨论会”期间,中华书局刘德麟、何双生两位资深编辑向大会提交了《建国以来辛亥革命史资料出版述略》一文,文中大篇幅强调了关于搜集、整理、出版社会风俗资料和进行社会风俗研究的重要性。严昌洪教授回忆道:“我后来以辛亥革命史和近代社会风俗史作为我的主要研究方向,写作了从《辛亥革命与移风易俗》的文章到《中国近代社会风俗史》的著作,在近代社会风俗史中取得些许成就,是与两位先生这篇文章的启发分不开的。”[1]加之受到导师章开沅先生“历史土壤学”观点的影响,他逐步将学术视野扩大到历史社会生活、社会文化及心理等方面。1982年发表的《辛亥革命与移风易俗》一文,从民风民俗变迁的角度看辛亥革命,“史学界过去论及甚少”[2],开启了他的社会风俗史研究之路,并将风俗史研究和近代史研究两相结合,发表了一系列论文,如《维新运动与移风易俗》(1989)、《义和团运动与民间风俗》(1993)、《五四运动与社会风俗变迁》(1999)等。除此之外,梳理其学术成果还可以发现民族与民俗的元素,结合于近代史学的研究中,如《辛亥革命与民初社会变迁》《侗寨鼓楼的起源与功用新论》等,展现出独到的跨学科交叉风格。
一
中国民族历史并非严昌洪教授的主要研究对象,但近代史、近代风俗史领域的学者,不可能完全绕开民族问题。在民族高校学习的经历使他对民族地区更加关注。总体来看,他的民族研究主要涉及三个方面:对近现代中华民族形成的总体认知、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具象研究以及对民族关系的宏观观测。
1.对近现代中华民族形成的总体认知。在深化辛亥革命史研究的过程中,严昌洪教授将目光聚焦于20世纪初民族国家建构与认同的问题,就民族国家建构的历史过程及历史影响提出了独到的见解。这些认知在其《辛亥革命与中国政治发展》(2005)、《癸卯年万岁——1903年的革命思潮与革命运动》(2011)两书中均辟专章阐述。
清晚期以来,中国社会在西方列强的强势入侵之下,面临着千古未有之大变局,中国人传统的“天下观”“夷夏观”被动发生转变。西方民族主义思潮渐次东传,一批新式知识分子就中国“民族国家”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对20世纪初年新式知识分子民族国家建构方案的研究后,严昌洪教授强调了这是中华民族意识从自在到自觉的博弈和抉择。20世纪初,中国出现了两种民族国家建构方案,激进派知识分子受西方“单一民族国家”民族理论的影响,提出“排满建国主义”,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建立单一的汉民族国家”[3]219;与此相对的是,以梁启超为代表的“大民族主义”(多元)方案,提出“合汉、合满、合蒙、合回、合苗、合藏,组成一个民族,提全球三分有一之人类,以高掌远跖于五大陆之上”[4]。严昌洪教授指出,前者“使近代中国面临分裂的危险”[3]225,后者则设想“以一个文化民族的身份进入到民族国家的行列”[3]225,这两种对立的方案实际上蕴含着20世纪初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的困惑,这也成为当时中国“民族国家建构中遇到的第一大难题”[3]252。他同时也肯定了这一争论对其后中华民族意识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其先行者的思考为后来的思想者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示,如其后孙中山等人的‘五族共和’‘中华民族’等思想就从理论上开始解决民族共同体的认同危机问题。”[3]253在《辛亥革命与中国政治发展》一书中,他给予了较为客观公正的结论:“辛亥革命时期是中华民族意识形成的关键时期,无论是革命派还是其他派别,对这一问题都做出了自己的理论贡献,其中的论争和最终观点的趋同,正式体现了中国近代国家转型过程中,民族国家建构的中心之一民族认同问题的焦虑及最后化解。”[5]
2.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研究。严昌洪教授曾清晰地认识到中国文化研究中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关注的缺失,并身体力行,于1997年出版了《中国鼓文化研究》。
近代以来,“国学”在抵御“西化”中兴起,其最大的弊端即是以“汉学”代替“国学”的概念切换。严昌洪教授强调:“以汉民族文化取代中国文化的历史错误仍有残存的影响,中国文化的研究常常不提及少数民族的文化,其实,中国文化的传统却是大量融化、存在于民间文化之中的,而少数民族文化也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6]2基于此,《中国鼓文化研究》一书介绍了苗岭鼓舞、瑶族长鼓、佤族木鼓、傣族象脚鼓、基诺族神鼓等十余种少数民族的鼓文化,并总结出少数民族传统鼓文化的特色。通过丰富详实的各民族鼓文化研究,“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各个民族的历史、经济、文化的发展状况,以及民族特性、风俗习惯、审美意识等,还可以提供关于各民族文化交流和融合的线索”[6]260。也正如许宪隆所言:“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主旨竟被这不绝于耳的咚咚鼓声敲了出来。”[7]这一研究思路对如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中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研究,仍具有学术启发意义。
3.对民族关系的宏观观测。“民族关系”概念被严昌洪教授视作社会环境变迁的一项指标。在其辛亥革命社会史研究的作品中,他重点关注辛亥革命以后中国社会结构、社会观念和社会生活等领域发生的变化。民族关系的变化是社会结构变迁的重要内容,他提出,“辛亥革命使国内民族关系发生了显著变化”[8],主要体现在满汉关系的变化中,以及“孙中山先生‘五族共和’思想为民国初年新型民族关系的确立奠定了基础”[8]。在《当代中国——东方巨人的崛起》一书中也融进了他的这一基本观点:“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与融合,始终是民族关系的主流。”[9]《论民国时期的民族政策》一文则针对民国时期民族政策的思想起源、主要内容进行分析,揭示其历史进步性与时代局限性,总结出“我国民族理论与政策的发展史上,民国时期的民族主义思想及民族政策具有承上启下的历史作用,民国时期的民族政策在维护国家统一、实现边疆地区发展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10]。
从严昌洪教授的具体学术实践可以看出,他对民族政策的研究偏重历时性的梳理和整体考量,宗旨是把民族政策放置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加以评价和反思,也即“历史语境”,这也是他一以贯之的“历史社会环境”研究理念的体现。
二
严昌洪教授在社会风俗史方面研究成果丰硕,他的民俗观受其近代史学学科背景影响颇深,呈现出鲜明的史学根性,与传统意义的风俗史研究一脉相承。例如,在对研究对象的表述与内容选择上,“民俗”取代“风俗”一词渐占上风,但追溯二词的起源,“风俗”与“民俗”古已有之,两个概念的内涵、外延并不完全相同。民俗学界普遍认为,作为本土语汇时,“风俗”更多包含政治教化的意味,而“民俗”则指未经教化的民间习惯[11-13]。在以往的相关研究中,以“风俗”表述为多,如张亮采的《中国风俗史》(1911)、胡朴安的《中华全国风俗志》(1922)等。严昌洪教授较多采用“风俗”一词,体现出他认可邓实、张亮采、胡朴安等人的社会史学研究思路。在内容选择上,严昌洪教授界定“社会风俗”的概念包括两个部分,“一是风俗习惯,一是社会风气。风俗习惯,主要指一个民族(或一定地域的人们)在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方面长期形成的共同习惯,包括衣着、饮食、居住、生产、婚姻、丧葬、节庆、礼仪等方面的好尚、信仰和禁忌。社会风气则一般是指一定时期社会上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思想言行方面带普遍性的倾向”[14]6,反映了他对“民俗”概念的理解和在民俗研究中对具体研究对象的选择。
在学科建设方面,严昌洪教授提出,“社会风俗史应该成为历史学的一个重要分支”[15],深入探究社会风俗能够“扩大史学研究的领域和视野,总结历史上移风易俗的经验教训”[15]。通过社会风俗史学科和民俗学学科的对比,他认为“社会风俗史是在历史学和社会中的民俗学的接合处建立起来的,兼有历史学和民俗学的特点。民俗学要研究民俗的历史,社会风俗史要研究历史上的民俗,这是二者相通之处。在这种意义上说,社会风俗史即是‘历史民俗学’”[15]。
在民俗研究的内容选择上,他并不依照惯例重点研究民间文学,而是集中在既定区域,如他熟悉的武汉地方风俗习惯的研究。他认为:“既然有了民间文学的专门研究,社会风俗史还是不包括这些的好。”[15]故而,他将自己民俗研究的中心,转移到了以下三方面。
1.对下层群体社会的关注。严昌洪教授主要关注下层群体社会三个方面:其一是在新史学中民俗观影响下的研究对象选择。顾颉刚在1828年明确提出将处于社会底层的群体纳入考察范围,“(人间社会)尚有一大部分是农夫、工匠、商贩、兵卒、妇女、游侠、优伶、娼妓、仆婢、堕民、罪犯、小孩……们,他们有无穷广大的生活,他们有热烈的情感”[16]。其二是章开沅提倡关注社会群体,“如果多注意考察一些类似这样的社会‘细胞’,并且认真地加以剖析,将有助于我们对辛亥革命时期的资产阶级进行更确切的估量”[17]。其三是近代史研究“更为细化”“眼光向下”的研究趋势,“下层社会各群体……交织构成了近代历史的整体画面,对其进行深入细致的考察,能使我们看到另外一种历史的面向,与自上而下的视角完全不同”[18]7。
在这方面,其主要成果有《近代东南社会“贱民”群体的复权意识与复权斗争》(2005)、《近代人力车夫群体意识探析》(2007)、《从弱势群体特征看民国时期人力车夫救济制度》(2008)等论文,以及著作《近代中国城市下层社会群体研究——以苦力工人为中心的考察》(2016)。他聚焦于“近代农民工和人力车夫、码头夫、粪夫、清道夫等苦力工人群体”[18]1,做到了关注“民俗”之“民”,透视民俗实践主体的生活世界,对他们的“成员来源、组织构成、生存状态、活动规律、思想信仰”[18]6等方面进行了细致的考察,“以期了解下层社会群体在近代社会生活中的生存状况及其与近代社会发展的关系”[18]1。
2.对地方民俗史演变的深描。严昌洪教授在民俗研究中的另一重点领域是对地方民俗史演变的研究。民俗史即“对民俗事项的历史探究与描述,包括通史、断代史、综合性的或单向性的民俗事项发展史”[19]。将风俗习惯放置到相应的文化环境中,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对其进行阐释和解读,继而揭示民俗演变与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发现表象背后的象征意义,由此完成对地方民俗史社会穿透力的深描。
基于近代史学的主线研究和家乡文化持有者的身份,选择近代湖北民俗史作为研究对象,先后发表了《清末民初湖北社会风俗的演变》(1988)、《近代武汉社会风俗的嬗变》(1990)等文章,在民俗事项的选择上,衣食住行各方面的物质民俗、社会组织与社会制度等的社会民俗、民间信仰与民间哲学伦理观念等的精神民俗均在观察之列。以《清末民初湖北社会风俗的演变》一文为例,文中罗列了当时湖北社会风俗在受到“西俗东渐”的影响后,从经济、政治到社会风尚逐渐深入发生转变,提出这些演变“是在新旧习尚的冲突和融合中实现的”[20]309,而“中西文化、新旧文化的融合是一个很复杂的历史现象,远非‘体’、‘用’之类的模式所能概括的”[20]313。
3.对民俗文化与区域文化关联度的探讨。民俗文化和区域文化关联颇深。民俗具有地域性,“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在不同的地理环境、社区传统中,同样的民俗事项各有特色。正如严昌洪教授所举的例子:“同一个端午节,仅在一省的范围内就有许多的不同。”[14]18同时,民俗文化也为区域文化划定了界限。正因为民间风俗各有千秋,才使得区域文化有了独特性,区域文化研究才有了价值。
区域文化是指“区域内成员通过开展实践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财富的总和”[21]。从研究内容上来说,民俗文化是区域文化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无论是物质民俗还是精神民俗,都包含在里面。民俗文化是其进行区域文化研究时首要的研究对象。例如在《武汉掌故》一书中,《江汉风情》一节列举了武汉民俗生活方方面面,其中有《数罗汉与大士阁求子》《木兰山进香旧话》《洪山菜苔趣闻》《“秋来倍忆武昌鱼”》《热干面与名小吃》《大端阳节》等[22]。《老武汉风俗杂谈》一书中对汉口旧时服饰、饮食文化交流、武汉婚俗、传统娱乐等文章均有收录[23];《中国风俗图志·武汉卷》一书中,以左图右史的形式,对武汉的生活习尚、商业习俗、人生礼仪、岁时节俗、休闲娱乐、民间信仰、社会万象(语言、民谣、传说)七大内容进行了搜集整理。通过对民俗文化的研究,总结武汉风俗具有“过渡性”“包容性”“商业化”“平民化”的特征[24]。
三
综上可知,严昌洪教授综合运用了历史学、民俗学、心理学的理论与方法,形成了微观呈现、罗列阐释和归纳比较的逻辑范式构成其独有的学术特色。
1.注重地域性与整体性的关系。其学术实践得益于中国百年巨变、世纪交替的肥沃土壤,地域研究的画面定格与长时段研究的纵览拍摄,涵盖了从19世纪末到21世纪初中国社会的发展变迁。他十分关注湖北、武汉的地方史研究,通过对区域民俗风情演变的考察,总结出近代湖北、武汉社会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变迁特征。
在地域文化研究中,研究的地域性使他的学术成果更加细致、更具有灵活性,也让读者更清晰地看到文化内部的复杂性,同时填充和丰富了宏观研究。在注重地域性的同时,严昌洪教授又具有充分的整体性思维,善于从中国文化整体、历史社会环境去考察。他对历史社会环境一向很关注,在他看来:“社会环境,也就是国情,研究中国近代史而不了解中国的国情,不是满足于浮光掠影式的泛泛之论,就是会陷于盲人摸象式的偏执之言。”[25]这一研究思路深受到章开沅的影响:“理解社会环境或环境,决不能满足于简单地反复记诵有关近代中国社会性质的若干结论,而必须追溯形成这个结论的客观依据和社会历史渊源。”[26]他聚焦于地域文化研究但不囿于地域范围,通过剖析某一地域社会文化的变迁,洞察20世纪以来中国社会的整体发展和追求现代化的进程。除此之外,严昌洪教授还进行了宏观性研究,将百年来的中国社会变迁作为一个整体纳入视野宏观把握,诸如《20世纪中国社会生活变迁史》(2007)、《世纪印象——衣食住行百年图史》(2009)等,更加展现出一种宏阔的人文情怀。
2.注重民俗的民族性与民族的民俗性。社会风俗的民族性有两方面的涵义,“一方面,民族特点制约着民俗习惯,另一方面,风俗习惯又是民族特征之一”[27]23。民俗的民族性来自于风俗习惯的传承性与变异性特征。风俗习惯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具有相对稳定的特征,使其“在世代相传或横向流播的过程中,总是保持着相同或相似的内容和形式”[27]13;传承又带来了风俗的变异性,没有变异就没有传承,时代性使风俗习惯得以不断满足变化的社会需求。民俗的民族性使中华民族拥有了“百里异习,千里殊俗”的民族文化、区域文化的多样性。风俗习惯的民族性一经形成,又对民族产生制约和反哺,这就产生了民族的民俗性。
民族的民俗性体现在民俗构成了民族的标志徽识。“风俗习惯既是民族的外部特征之一,又体现了民族的共同心理素质,是构成民族的重要因素之一。”[14]8民族的民俗性在民族关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首先从民族内部来说,专属于某个民族的民俗“具有一种很强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可以使民族意识得到强化”[27]25。在不同民族或国家的关系发展上,它又体现出双刃剑的作用。一方面,历史上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标志之一,就是“各民族间风俗习惯的自然影响和相互摹仿”[14]10。这使得各民族间相互学习、共同发展,完成从物质文化模仿到精神文化认同的民族团结,这也是凝结起中华民族的无形韧带。另一方面,它的滞后性、排他性又对民族发展、民族关系产生负面影响。
3.小中见大,俗中见雅。在研究中,严昌洪教授还展现出小中见大,俗中见雅的特点。他惯于通过对具体人物或事件的叙述来揭示其蕴含的深层社会文化,通过具象研究来描绘整个社会图景。他强调:“在生活习尚表层变化的背后,还隐伏着观念形态的深层的变化。”[14]10如《中国近代社会转型与商事习惯变迁》(1998)、《民国时期丧葬礼俗的改革与演变》(1998)、《旧时婚礼所折射的妇女地位问题》(2003)、《传统祭礼及其在20世纪的革废》(2007)等,都是对某一具体礼俗变迁的研究,但最终关照的是20世纪中国社会整体的变迁表现、动因、影响,正所谓管中窥豹,咫尺千里。
在研究中,他选择了传统史学忽略的地带,从关注阳春白雪转向聚焦下里巴人,普通民众及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他关心的内容。但俗中见雅,在他的研究中,服饰不只是服饰,而是民族的象征,“与民族精神相维系,望之而民族观念油然而生”[14]186;婚俗改革不仅是民间礼俗的嬗变,而是近代中国社会迈向现代化的脚步;移风易俗不只是风俗习惯的变迁,而是“铸造‘国魂’的一种手段”[14]186;等等。关注社会风俗的表征背后,是他对近代中国社会沧桑巨变、复兴中华的执着探寻。
综上所述,严昌洪教授是一位有情感的学者。他桑梓情深,直言“我爱武汉壮丽的山河……我爱武汉悠久的历史……我爱这里的人杰地灵……我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它们是我乡愁的寄托”[28]。正如一句格言道:“在学术之外有思想,在思想之外有人生!”[29]在一系列武汉地方史研究基础上,他提出建立武汉学的构想,以期以此推进城市化的进程。除了学术活动外,他还积极参与各种地方事务相关活动,曾先后担任湖北省政协文史研究会副会长、武汉市文史学会副会长等职务,为武汉历史文化名城建设建言献策,为弘扬武汉文化、武汉精神做出了重要贡献。
同时,严昌洪教授从历史长河中选择底层民众群体,捡拾起他们在社会变迁中的生活百态,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般的学术态度,对近代民族与民俗进行了研究。他的学术思路和方法和观点,为我们当下进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不同民族和地区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研究,提供了学术借鉴的优秀范本。